铁手轰然倒下。
他负伤了。
――受伤的同时,正好遇上冰火之毒第六次发作:他散功了。
但他在倒下去的同时,已把内力一下子往庄怀飞逼了过去。
庄怀飞本已在复元中,受这一激,猛然翻起,这时,铁手刚倒了下去,唐天海劈面就乍见一条腿向自己飞了过来!唐天海也是刚刚恢复活动能力,他刚发出大块田,打倒了铁手,正喜出望外,庄怀飞的腿就来了:这是庄怀飞聚毕生功力的一腿!他要避,也无从避起。
这一腿,就喘着了他。
且踢入了他的身体内。
整只脚,把他的身躯踢了一个大洞,而且脚还踩在他的内脏中,一时没有抽拔回来!没有人能碎了五脏还能活着的。
命只有一条。
――多庞大的身躯也只有一条命。
唐天海也是。
庄怀飞一脚踢死了唐天海,也一时震住了杜渐、杜老志。
然后他就蹲了下来。
一手扶着恋恋,一手搭着她的脉门,为她过气保命,并且惨笑逍:可惜我们只能轮流奋战,没办法并肩作战!他的话当然是对铁手说的。
其实,他既在回气,也在逼发思乐冰的药力,克压住算死草的毒力,并故意笑谈闲叙,以图延宕时间,回复战斗力。
外面的风狂吼不已白苑内的风却比外面更哀更伤。
更凄更怨。
欲泣欲诉。
铁手口溢鲜血;却在此时居然还笑得出来:如果你的脚加上我的手,我看杜氏昆仲早逃上太白山去了。
可惜我窝囊,却躺在这儿。
庄怀飞道:不是你窝羹,而是我入了邪道,误了你的正果。
铁手道:没有正不正果,我们都在取经的路上,江湖风险多。
庄怀飞马上接道:君子多珍重。
我现在才知道珍有多重!铁手加了一句:你可也要为国保重。
这时呼呼风声,使他们忆想起当日并肩勇打三周庄的种种情境与期许。
国?庄怀飞苦涩得连嘴也例了,但他还是算作是笑:我连家都没有了。
也许,唯一庆幸的,遗憾的是,我们的拳和脚,还是来曾对上过。
铁手正色道:我的掌不打朋友。
庄怀飞也肃容道,我也是。
他们只说到这一句。
因为杜渐和杜老志,已鼓其余勇,杀了上来,他们大概已看出铁手。
庄怀飞皆己伤重,都到了强弩之未,此时不打落水狗,尚待何时?庄怀飞摹地虎吼了一声:暴老跌,你再不出手,还等什么?暴老跌!――暴老跌不就是当年那位先庄怀飞与铁手进入三周庄卧底、呼应的怪脾气的捕头吗?他不是已死在墙内吗?怎么还活着?――而且竟在这里?庄怀飞这么一叫,杜老志就飞了出去。
他后头膊脖如同给老虎咬了一口。
一大口。
血肉模糊,而且血肉淋漓。
他倒了下去,临死还不知自己死于谁人之手。
他一向暗算人,而今他死于暗算。
最惊讶的还不是铁手。
也不是杜渐。
――尽管他俩,一个震讶,一个震怖。
最震动的是沙浪诗。
因为出手的正是她那常年贴在身边,高大而沉默寡言的保镖!――他就是暴老跌!你就是暴老跌?‘老虎狗’暴老跌?杜渐乍丧其弟,第一件事不是伤心,而是惕悸;第一个行动不是报仇,而是打探敌人意图,你不是已死了多年吗?那是假死。
暴老跌一出手使得手,使他颇为自许地道:我跟你一样,都贪图赃物,故跟‘三周庄’的单手神棍’合作-----周丙因为较有良知,一向广结善缘,故尔也给他两个兄弟孤立、排斥,眼看就要下手剔除他了,所以他与我暗中约定,明里唱戏,我假死,他溜走,并要求庄头儿放我们一马,‘东方世家’的俘虏能救便救,把‘三周庄’内的盗匪一个不留那也是为民除害都是好事。
我要享用‘三周庄’那一大笔财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大家都以为我已死了。
铁手不禁要问庄怀飞,你――早已得悉暴老跌没有死?庄怀飞道:我一嗅,就嗅出来了――死人堆里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你忘了我的嗅觉是挺好的么?没有忘记。
――铁手忘不了‘三周庄’外的一战:庄怀飞还借他的手,推倒了墙,墙内果然都是给虐杀的死者――庄怀飞就是这一嗅,就嗅出了藏尸处。
不过却嗅不出藏宝的地方。
我本来也无意与他们合谋,但知道暴老跌干了几十年捕快,既辛苦又穷寒,乐意成全他;周丙也是‘三周’恶霸中最肯行善的一名,我也有意放过他。
庄怀飞动着嘴角。
道:直至后来在庄外,我们破了雷打不入的‘三周庄’.还好不容易铲平了荆州杀马的那伙兽兵,结果,给雷俞带兵暗算,几乎身死风雪中……你都还记得吧?记得,当然记得。
铁手不能忘记:那是他和庄怀飞首度并肩作战:他用他的手,他使他的脚……天造地设,合作无间,终于脱险,杀了雷俞。
那天的风,也是这般呼啸着。
只不过,下的是雪,不是雨……受了这等教训之后,我就觉得不能再苦下去,所以我就暗里找上了周神棍,庄怀飞道,我既放得了他,也一定追得上他。
我知道,你的嗅觉一向很好,铁手道,你嗅也嗅得出来。
庄怀飞也不知是没察觉。
还是不理会铁手的讽刺之意,只道:我没敢找你分这笔赃,不光是我想贪多务得,而是知道你决不会答允――我不想伤害我们的友谊。
你说对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铁手追:原来近年你生活得比较好,花的就是这笔不义之财。
庄怀飞道:反正,这笔赃款如非我们三人共享,就是上呈给皇帝大臣狗官权贵花用,那还不如我们自己享福。
说的对!杜渐见势不对,改为奉迎的口吻:我也是这样想:不享白不享,所以才有今天的行动……铁手打断了他的活:不,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两种人。
庄怀飞觉得应该跟铁手交待清楚:不过,暴老跌今天出现在这里,我是事先不知道的……我刚才还防着他对我出手。
对,这点我也奇怪。
暴老跌也饶有兴味的看着庄怀飞:我整个形貌,都有很大的不一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没有看出来,庄怀飞冷晒:我是嗅出来的?我一嗅。
庄怀飞的语音充满了讥俏,就嗅出了一个充满奸诈、卑鄙。
贪得无厌的小人那种味道。
这味道很熟悉。
那当然就是我。
暴老厥居然受之不拒,当之无愧道: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
不一样。
第一句是庄怀飞说的。
第二句是铁手说的。
好,不一样就不一样,那又怎样?暴老跌说:‘三周庄’那一役之后不久,钱,我又花光了。
铁手也冷冷地道:而且,你也食髓知味。
沙浪诗忍不住问:那你潜入我们沙家又做什么来着?暴老跌陡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如干柴。
遇上烈火的干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