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七雄。
这是春秋人物,和战国国号?不是,这是一些威震江湖,响当当的武林人物,但其中有相当的巧合。
所谓巧合,就是七雄——这是七位各有专长技艺的武林豪杰——的姓氏,恰好与历史上的战国七雄完全符合,也是齐、楚、燕、韩、赵、魏、秦。
五霸呢?难道也叫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和楚庄王么?不是的,因为五霸是什么人?以及他们将建立什么霸号,如今尚不知道。
江湖人多半好事,认为既有七雄威震天下,为何不再造成五霸,名满江湖?于是,由中州著名女杰妙姹金刚萧克英发起,在伏牛山紫云峰的百丈坪上,召开一次霸天大会。
会期定于四月初一,凡是精于技艺的人,均可参与。
会中自宜所拟霸天名号,有人不服,互相较技,若能连败十人,或技压群豪,便公认此一称谓。
霸天以春秋之数为限,倘若全部超过五人,又须较量艺业,由弱者让贤。
萧克英本人,并已定出极为响亮的妙姹霸天尊号,欢迎八荒四海的妙姹英雄们,翩然光降或各尽所能,务使争获这项荣誉之人,不是徒具虚名,拥有实际光彩。
伏牛山,地属河南。
河南,地属中州,如今要八方风雨会中州了。
三月半才过,期望一举成名的英雄豪杰,便均挟技群来,从南北东西的不同道路,向伏牛山紫云峰的百丈坪上集结,其中,当然更有不少的妙姹英雄,红妆高手。
X X X断魂坡!由伏牛山的北面来,要上紫云峰百丈坪,必须先登排云壁,其中最难走的一段,便是断魂坡!排云壁高有八九十丈,几乎完全壁立,毫无樵猎小径,或滕蔓草树,以供攀援,尤其近壁顶的十三四丈,更是一削如砥,被命名为断魂坡,、除大量身负绝顶轻功之人,或许还可勉强纵跃登上,功力稍差一点,只有望坡兴叹,黯然断魂而已!断魂坡下,有方圆丈许的一片倾斜略缓之处,行人至此,因已攀纵七八十丈,精力甚疲,便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也非在此静坐调息,俟疲劳除祛以后,方能继续登高。
当然,要去百丈坪,并不一定非翻越这一排云壁不可,也有别的路儿,但别的路儿,却需绕过不少峰崖洞壑,要远上四五十里,何况照样登高窜矮,不太好走。
三月底的黄昏。
排云壁上,突闻人语……大小子,我快爬不动了!小小子,你怎这样没用,连段山壁都爬不动,还去争什么‘霸天’了?不是我没用,是整整一天没吃饭了,我不像你有酒就行,我从小就不能够挨饿! 加点劲,咬住牙,我还不是一天一夜,没有喝酒?到了‘百丈坪’,便有得吃喝, ‘妙姹金刚’箫克英这次大请客,对所有赴会群豪,都一律管醉管饱!哼,大小子,我也不想争取什么‘霸天’称号,只想能捉住那偷我们银子的贼,恶狠狠的揍他一个半死!那可不成,没有你这小小子的配合,我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等两招绝学,如何施展?怎能夺得威震江湖的‘金刚霸天’……话音顿处,一阵牛吼般的喘息,从断魂坡前那片稍为平缓之处以下,慢慢爬上两人。
这两人相映成趣,一个高约七尺四五,傻大黑粗,头如麦斗,眼似铜铃,但由于满面天真的神色,年龄似不甚大。
另一个则身高不及五尺,骨瘦如柴,看去十分文弱。
大汉才上平坡,便用鼻连嗅,怪叫一声,说道:大小子,我怎么闻到了烧鸡香味?身高不及五尺之人也道:小小子,我也闻得酒香!这时,那大小子,和小小子的四道目光,集于一点。
断魂坡下的削壁之前,盘膝坐着一个黄衣老妇,老妇身旁,有根凤头铁杖,一只酒袋,和吃剩下的半只烧鸡。
老妇满脸皱纹,看去总有六七十岁,当然不具什么诱人容光,凤头铁杖,也系女人兵刃,不会引起男子兴趣,只是那一袋美酒,半只烧鸡,引得七尺巨汉和五尺侏儒,有点馋涎欲滴!魁伟大汉见黄衣老妇正在垂睑调气,便向那五尺侏儒说道:大小子,看来这位老婆婆已吃饱喝足,正在调息凝神,准备登坡,我们可不可以向她……话方至此,一声冷笑,黄衣老妇突然睁开双目。
笑声已冷,目光更冷,但最最冷酷的,还是她的动作。
首先,她打开酒袋,把袋中尚存大半的奇香美酒,完全淋洒在地。
酒香飘来,被称为大小子的五尺侏儒,喉结连动,咕咕咕地,咽下了几口馋涎!手又再扬,烧鸡又飞!身高足有七尺四五的小小子几乎把两只铜铃巨眼,瞪出眶来,但也毫无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半只烧鸡,飞坠排云壁下!看着这两个小子的馋相,黄衣老妇又笑了,笑声森冷中,又加上几分哂薄得意意味!然后,黄衣飘处,铁杖丁丁,施展出极惊人的轻功方法,直上断魂坡顶!大小子和小小子,对鸡、对酒馋不馋?对人,恨不恨?当然馋,当然恨,他们在这断魂坡下,真是馋得断魂,恨得断魂! 但再馋,再恨,却说不出半句来!因为,他们是正人侠士,不是不认理的江湖歹徒,假如不顾礼义,他们在盘缠被妙手神偷,偷得精光之后,何至于挨饿;可以再去转偷别人,白吃白喝,甚至于倚仗一身绝艺,来个动手硬抢!如今,黄衣老妇的动作,虽然冷酷刻薄,但人家是倒自己的酒,丢自己的鸡,有何不对之处。
故而,他们的恨人,不是恨黄衣老妇,只恨在途中把他们偷得精光的一位妙手神偷,不然凭他们孟赞、焦良二人,怎会饿得头昏眼花地,在断魂坡下,惨遭如此折辱。
大小子孟赞,比较深沉,钢牙一咬,使眼泪往腹中流了下去……小小子焦良,却生性天真豪迈,忍受不了这等屈辱,在黄衣老妇身形上了断魂坡后,便大嘴一咧,哭了起来。
但才哭半声,便满面通红地,伸手捂住嘴儿,别过头去。
因为,排云壁下,又有人来。
白影如云,飘然而上,这来人太漂亮了! ’这是一位长眉人云,目若朗星,鼻如悬胆,英俊得不能再英俊的白衣少年,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作书生打扮,右手提着一只包裹,左手则拿着适才黄衣老妇所抛的半支烧鸡。
白衣书生目光一扫孟赞、焦良二人,含笑问道:两位为何抛去烧鸡?这件垂空飞落的别致暗器,几乎把小弟打得翻下‘排云壁’去了!这时,焦良已悄悄擦去眼泪,回过脸来,噘着一张大嘴说道: 我们已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饿得头昏眼花,谁还舍得丢甚烧鸡…… ’孟赞喝道:小小子……焦良道:大小子,你别瞪眼,说说大实话,却有何妨?我们盘缠被小贼偷光,却不肯白吃白喝,豪夺强抢,才饿了一天一夜,并不是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欺心暗室之事?……白衣书生见了二人模样;又听了他们所作称呼,不禁有点忍俊不禁,勉强绷着脸儿,抱拳笑问道:两位仁兄的上姓高名,怎样称谓? 焦良道:他叫我小小子,其实我叫焦良;我叫他大小子,其实他叫孟赞。
白衣书生笑道:原来是焦孟二位,小弟柳延昭……话方至此,手中烧鸡又飞,但这是自那人包裹里,边自含笑说道:二位既已枵腹一日一夜之久,便先让柳延昭来做个小东……焦良先是瞪了眼,后是直了眼!瞪眼之故,是那半只馋煞人的烧鸡,第二次又飞往排云壁下,直眼之故,是柳延照的包裹之中,现出了更好吃的薰鸭、酱肘、卤肉!孟赞的喉中,也是在咕咕作响!因为柳延昭的包裹中,除了这些好菜之外,还有一大瓶酒。
直等柳延昭说出了做个小东四字,焦良方带着满脸希冀,而又有点不敢相信的神情,嗫嚅问道: 柳……柳朋友,你……你要请客?柳延昭把那些原是粗菜的,但此时此地,却无异珍肴的酒肉等,堆在石上,向焦良孟赞伸手笑道:不成敬意!焦良瞪着一双牛眼,对孟赞问道: 大小子,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咱们对柳朋友的东西,能不能吃?孟赞生平嗜酒如命,在一天一夜,未能解馋之下,而对那只酒瓶,委实无法忍耐得住,遂一面抓起瓶儿,就口猛饮,一面狂笑答道:小小子拚命吃吧,我们只要记得柳朋友的这一饭之恩,将来把他当作‘漂母’,效法历史上的‘三齐王’韩信,以千金为报就是!焦良一阵狼吞虎咽,已先把那整只酱肘,吃下肚去,突似触动灵机,向孟赞挑眉知道:好,在小子,你提起了历史,倒使我想出了一桩主意……语音顿处,转面向柳延昭问道:柳朋友,大名是延昭二字?柳延昭点头笑道:对,延年益寿的‘延’,昭昭天日的‘昭’……焦良又伸手抓了一条鸭腿,连啃两口,轩眉笑道:大小子,平时你有学问,今天恐不及我,像柳朋友这等人物,他会希罕你的千金为报么?孟赞已喝一半瓶酒儿,撕了一块油鸡在手,愕然问道:小小子,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报答办法吗?……焦良狂笑道:恩师教我们单日习文,双日习武时,不是常说要‘以史为鉴’么?我如今便想出一个遵从历史的传统方法!这回,不单使孟赞觉得诧异,连柳延照也向这位外表憨厚,其实却隐藏着绝顶聪明的高大猛汉含笑注目。
焦良嚼完那条鸭腿,摸摸肚皮,含笑说道:我记得我们的爹娘,因饮佩宋代三关猛将孟良焦赞,才在生下你我之后,便以这‘良’‘赞’二字为名……孟赞点点头:正是如此……焦良又接着说道:孟良焦赞,是三关元帅杨延昭帐下大将,而柳朋友却叫柳延昭, ‘延昭’两个了,分毫不差,‘杨’与‘柳’,也无太大差别,具有相当关系……孟赞恍然道:小小子,你是打算和我作柳朋友手下的焦孟二将?焦良笑道:正是如此,但不知柳朋……柳相公肯否收留?柳延昭剑眉挑处,居然毫不推辞地点一点头,笑道:好!好!既承错爱,我们兄弟三人,便对天一拜……焦良慌忙摇手叫道:柳……柳相公,你……你弄错了…… 柳延昭笑道:没有错,两位读稗官野史,便该知道孟良焦赞虽在杨延昭帐下为将,其实却义结金兰,尤其我们江湖人物,只要肝胆相照,论甚尊卑地位?来来来,柳延昭素来敬爱孟兄焦兄这等血性汉子,我们且叙叙年庚……焦良叫道:我看我们不必叙甚年庚,大小子本比我大,你是柳老大,他是孟老二我就作个焦小三吧!柳延照那里肯依,但一叙年庚,却仍然是他大了半岁,遂含笑说道:二弟,三弟,我们便指美酒为凭,油鸡为证,在这‘断魂坡’下,来个生面别开的金兰结义!三人一同拜倒,拜毕起身,孟赞向柳延照问道: 大哥不会无故攀登这片‘排云壁’,莫非也是打算前往‘百丈坪’,参与‘妙姹金刚’萧克英所召开的‘霸天大会’?柳延昭笑道: 我虽是前去‘百丈坪’,参与‘妙姹金刚’所召开的大会,却不想争什么‘霸天’荣誉,只想多结识几位有肝胆,有血性,有抱负的英雄汉子,作位‘少史公’……焦良向孟赞瞪眼道: 大小子,什么叫‘少史公’?……柳延昭接口笑道:这也是焦三弟适才的历史方法,使我触动灵机, ‘太史公’司马迁的一册史记,流誉千秋,我若我搜获一些珍贵资料,我们岂不是也可以来个东施效颦,写上一部‘现代游侠列传’?焦良笑道: 大哥的这种想法有趣,我们若能列入你的‘游侠传’中,岂不也是朱家,郭解一流人物?孟赞对他瞪眼叫道:小子,别再偷赖,该爬这‘断坡坡’了。
柳眼昭道: 二弟不谈,以三弟这巨灵神般的身材,能练出绝佳轻功,上得‘排云壁’,委实不是易事……孟赞笑了笑道:我们在轻功方面,只是可以说还过得去,但一身‘童子硬功’,却敢与天下英雄,互相比较!故而连爬坡登壁,都是用最原始最笨拙的硬爬方式,却也颇具实效,只要吃得饱喝得足,力气够用,连百丈削峰,也可以视为平地!柳延昭目注焦良笑道: 焦三弟太以魁梧,刚才那些油鸡酱肘,恐怕还不够吃个半饱?焦良摸摸肚皮,抹了抹嘴,怪笑说道: 马马虎虎,大哥,我和大小子先替你开路登坡,等到了‘妙姹金刚’萧克英的大寨之中,然后再吃饱喝足,好好找补找补!语音落垂,一大一小两条人影,一跃便是四丈有余地,直年向断魂坡削壁去。
等到去势一虚,孟赞焦良的四手齐伸,十指半隐石内!轻轻往下一拉,借力穿身,腾空如箭,一上又是丈许。
不消多久,两人便已爬上了断魂坡顶。
柳延昭看得好不欢喜,暗叹这两位盟弟,真是习武良材,以焦良那等巨灵,能练出这好轻功,以孟赞如此侏儒,能练出这强指力,委实是令人难信之事……自己身为大哥的,不能仅仗一饭之恩,倚靠一瓶美酒,几样卤菜,令人低头,总得拿出点真才实学,让这两位盟弟看一看。
兴念动起,一式潜龙升天,身形笔直如箭,穿空七丈!就这一手,已令断魂坡顶的孟赞焦良,看得相互动容!柳延昭蓄意卖弄,施展既称梯云纵,又叫海鹤钻云的内家绝顶轻功,右脚左膝,左脚右膝,接连几踹,直如平步天梯般,蹑空廿丈有余!如今,他已在断魂坡上的七丈高空,掉头一扑,双手平分,像支苍鹰攫兔般,垂空疾降!眼看已到孟赞、焦良临头,方把双臂一抖,收煞住疾扑之势,点尘不惊,飘然落地。
焦良一伸舌头,憨笑道:我的哥,你是神仙?……柳延昭摇头笑道:凡胎肉体,怎说神仙?我不过在轻功暨剑术两样之上,稍有成就而已。
焦良瞪着两只大眼,对柳延昭上下打量有顷,惑然问道:大哥,你既精剑术,你的剑呢?柳延昭笑道:剑在心中,无须随身佩带……焦良方一惑然挠头,孟赞已向他大骂道: 小小子,你怎么这样愚蠢?大哥适才既能以梯云巧纵,允气游空,则内力玄功方面定已达摘花飞叶,均可伤人境界,根本不必在身边佩剑,只消一枝柔柳,甚至于三尺鲛绡,都可化为洞金穿石的前古神物! ’柳延照目注孟赞笑道:孟二弟,你与三弟练的都全身刀枪不入的‘混元金刚气’这也都是上乘神功?孟选笑道:大哥法眼无差!柳延昭道: 有‘混元金刚气’护身,自然再妙不过,但……但不知你们有无兄弟,是否均是独子?孟赞懂得柳延昭问话之意,含笑答道:我有两个哥哥,小小子却是独子,但传我们武功的恩师对我们自幼便服以圣药,曾说过他年纵娶老婆,破了童身,·也无大碍,只约莫会减去一二成功力而已!柳延昭哦’’了一声,目光微扫孟焦二人道:…‘你们以‘混元金刚气’防身,但攻敌方面呢?用的是什么兵刃?焦良笑道:恩师要我们专精一技,切莫博学分神,故而进攻方面,也与‘混元金刚气’有关的,我是大小子的兵刃,大小子也就是我的兵刃!末后两句,把柳延昭听得一怔,剑眉微轩,诧然问道:两位贤弟竟是互相以对方的身体,作为兵刃?孟赞苦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他抓起我来,比较容易,我举起他来,比较费事,我遂吃了暗亏,被当作兵刃,和人硬干的机会,多了不少!柳延昭顿觉新奇地,含笑说道:这倒闻所未闻,颇有趣味,在‘霸天大会’上,若有机缘,我颇想看看你们的新鲜花样!孟赞笑道: 趣味虽有,花样不多,因为我已说过,恩师授技之道,贵在精而不在博,我们两人加在一起,一共只有四招!柳延照越听越觉得有趣的,目注孟赞焦良,急急问道:来,来,来,二弟,三弟请快点说来听听,使我一开耳界?你们既只练四招,则必然威力无伦,是极为神妙的罕世招术!孟赞一推焦良,笑道:小小子,大哥要听我们的招术名称,你唱歌吧。
焦良果然一咧大嘴,满面天真憨厚笑容地,朗声唱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焦若离孟,魂魄皆消,孟若离焦,性命难逃……柳延昭是绝顶聪明人物,听完焦良所作歌词,略一寻思,含笑问道:孟二弟,你所会的是一招‘孟不离焦’和一招‘性命难逃’?孟赞点点头道:大哥说得对,小小子的两招则是‘焦不离孟’,和‘魂魄皆消’!柳处昭皱眉道:招式名称,极有趣味,只可惜……似乎有些语病?譬如‘孟若离焦,性命难逃’等语,基是连接着看来……孟赞听出柳延昭所谓语病之意,接口笑道:这不是‘语病’,这是恩师故意如此编造,旨在使我们弟兄情厚,莫起勃豁,纵在平时,也须互相亲爱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柳延昭肃然起敬地,挑左手拇指,点头赞道:高!真高!我未想到这几句话儿,看似含有语病,其中反寓有玄机禅理,令师是那位高人?孟赞与焦良,听柳延昭提到师傅,一齐神情恭敬地,肃 立抱拳,由孟选答道: 大哥的‘禅机’二字,又猜对了,我们的师傅是位爱喝烈酒,爱吃狗肉的出家人,连法号也从未示人,他老人家只自称‘邋遢和尚’——柳延昭笑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名号起贪嗔,要它作什么……孟良怪叫一声道:咦!大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师傅口中常念的这几句话儿?……柳延昭笑道:我并不知道‘邋遢大师’经常以此作偈,只是揣测这位有道高僧,爱吃狗肉,爱喝烈酒,以及不用法号与措,是蕴藏了什么禅机而已。
焦良满面佩服神色,望着柳延昭,双挑拇指赞道:大哥你真个是高明,连半个字儿,都未猜错!语音微顿,又偏着他那麦斗似的大头,向孟赞叫道:大小子,我们能跟着这样一位大哥,作他手下的焦孟二将,也算是颇有福气! 柳延站在这片排云壁顶,一看天光,遂含笑说道:我们还要赶到‘紫云山百丈坪’呢,快点走吧,不要误了晚饭。
焦良一听晚饭二字,腹中登时又是一阵咕噜噜的雷鸣,二话不说,拔腿便跑!孟赞小眼一瞪,刚想讥笑焦良太以猴急,柳延昭已自笑道:二弟莫骂三弟嘴馋,须知‘妙姹金刚’萧克英‘金刚大寨’中的独有美酒‘金刚倒’,几乎比萧克英手中一柄‘追魂扇’,和一支‘独脚铜剑’,还要来得名震中州!咕!咕!常言道:不见所欲,其心不乱,孟赞如今只闻得金刚倒的酒名,便又咽下两口馋涎,脚下自然加快!X X X妙姹金刚萧克英是位绿林侠盗,年才双十,便威镇中原,在伏牛山上,建立了一座相当气派的金刚大寨。
她这外号,毫无夸张,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妙姹二字,是指她长得美,金刚二宇,是指她长得高! 近六尺的身材,虽然尚不能与小小子焦良的七尺四五相比,但是她已足够称为女人中的金刚!而她右手所用的檀香追魂扇,也颇为妙姹,左手所用的独脚铜剑,更相当于金刚!能同时施展这一重一轻,一长一短的两般绝不相配的兵刃,足见萧克英身怀绝艺,内外兼修,以年轻女娃,成为中原绿林道的一只鼎,并没有丝毫侥幸!金刚大寨占地不小,拨出了演武场边的几十间平房,充作临时的宾馆,这个倒也足够使用。
对所有来宾,一视同仁,并没有划分什么天号地号,但用来待客的酒儿,却并非柳延昭所说,名气大得无比的金刚倒!由于排云壁到百丈坪尚有一段距离,柳延昭等走得虽快,但却也误了群雄共饮的晚宴时刻。
‘宾馆原本两人一间,但明日便是大会,只有一夜光阴,又为了兄弟亲近,便索性三人同住,挤上一宿。
绿林人物,天性豪爽,何况如此盛会,来的全属八方英俊,自然是以流水席招待,厨房几乎是通宵达旦,永不休息,柳延昭才略为盥洗,房中酒菜已备,四盘八碗,相当丰盛。
孟赞酷嗜盏中之物,才一上桌便先端起酒儿,一倾而尽。
用不着他发语,柳延昭一望孟赞双眉微皱的脸上神色,便侧顾一名侍应小童,含笑问道:萧大寨主什么时候竟学得小气起来,舍不得用‘金刚倒’待客? .侍应小童恭身答道:一来‘金刚倒’存量有限,无法匆促赶酿,对众多贵宾,遂难普遍的供应,二来酒力太强,一醉三日,深恐宾客贪杯过量,会误了明日大会盛举,故而我家寨主有令,只以一般佳酿侍客,倘若有人指名索饮‘金刚倒’,则需寨主亲自批准!柳延昭闻言,目注孟赞,向他含笑问道:二弟,‘金刚倒’的酒性,确实强烈,后劲更足,你大概能.喝多少?孟选毫不考虑地,挂着嘴角馋涎,应声答道:十斤!这十斤二字,着实把侍应小童,听得大吃一惊。
柳延昭向小童笑道:好,烦你为我们向你家寨主,请赐十斤‘金刚倒’美酒,并加上一支烧猪。
侍应小童又说道:贵客可否赐份名贴?…… .柳延昭目光一扫,见室中设有书桌,并有文房四宝,遂取张纸儿,尽了笔墨十分简单,但是气韵极为生动的一枝垂柳,递交侍应,并笑道:我从来不备名贴,你把这张画儿,交给箫寨主,或许她便会知晓我是何等人物。
侍应小童见过不少三山五岳人物,知道柳延昭此一做法,必有绝大来头,甚或还与寨主有深厚的交情,遂喏喏连声,接过书儿踅去。
还未多久,有个豪爽刚亮的女儿语音,在门外响起,边行边说道:这是那位江湖友好,在开玩笑?‘金刚倒’半斤之数,已足一醉如泥,他们共只三人,却要喝‘十斤’之多?……说至此处,人已进门,顿使柳延昭猛赞焦良三人,同觉眼前一亮!六尺高的女金刚,居然高而不粗,豪中带秀,圆姿替月,玉靥如花,难怪江湖人物在金刚之上,又送了她妙姹二字……柳延昭看着萧克英在笑……萧克英却看着柳延昭在怔……她怔了好大一会儿,方似从震惊意外中,回醒过来,呀了一声说道:我的天,柳爷,那支垂柳,原来是你?你这条神通广大的‘四海游龙’怎肯纡尊降贵,参与这江湖俗物之会?好,有你一来,什么‘五霸七雄’,大概统统完蛋……柳延昭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截断萧克英的话头笑道:萧大妹不要把我捧得高上云端踹下泥沼,我来‘百丈坪’,志在观光,不在争雄,最低限度总不会争夺你的‘妙姹霸天’……萧克英嫣然一笑,这时目光才转向孟赞焦良二人身上望去,不禁又为焦良比她高大得多的金刚雄躯一震!柳延昭乘机为焦孟二人引见,剑眉微轩,含笑说道:二弟、三弟,见个礼儿,这位就是当代武林的女中豪杰,‘妙姹金刚’萧大寨主……又向萧克英笑道:萧大妹,这是我金兰结义的二弟孟赞,三弟焦良……萧克英一面与孟赞焦良互相见礼,一面向侍应小童说道:快去关照厨下,撤换最上等的菜肴并准备十斤‘金刚倒’,柳爷是盖代英雄,自有罕世酒量,这位焦三爷,又具如此雄躯,十斤之数还不知道够不够他们喝呢?……侍应小童才一转身,萧克英又想起一事,含笑叫道:你们粗手粗脚,只能侍应一般客人,赶快叫我身边的小英小玉,侍候贵客…… 杉蜒昭笑道:萧大妹,你不要把这样把我待若上宾好么?倘若过份客气,那我便……萧克英摇头微笑,一面肃客就坐,一面接口说道:柳爷,我不是对你特别客气,而是藏有私心……柳延昭听了这藏有私心四字,方觉气怔,萧克英又复笑道: 我叫小英小玉来此侍候柳爷那是她们天大造化,只要柳爷高兴,随意传授上个一招半式,她们便毕生受用不尽……柳延昭失笑道: 我说萧大妹怎么今天对我特别客气,原来是想为你那两名爱婢,敲我一点竹杠!萧克英嫣然道: 柳爷,少时你菜可多吃,酒却少饮,那‘金刚倒’的后劲之强,委实……柳延昭目光微注孟选,剑眉双轩,接口笑道:萧大妹放心,我和焦三弟,只是领略风味,浅尝便止,孟二弟才是豪量的杜康知音,那十斤‘金刚倒’,是他一人要的!萧克英多半都是面对柳延照发话,偶然几次眼角流波,都是飘往那位比她还要高出一头,坐在椅上便如半截黑塔的小小子焦良,如今听了柳爷延昭所说十斤金刚倒全是孟赞一人想喝之语,才把头一低,以诧然目光盯在大小子孟赞脸上,正色说道:孟爷,不是我舍不得酒,而是‘金刚倒’的劲头太凶……孟赞笑道:萧寨主放心,我懂得适可而止,不会喝得烂醉!萧克英道:平常时日,孟爷便在我寨中醉卧三日,又有何妨?但明日要与天下群豪,逞雄争霸,喝多了酒,纵令不醉,对功力也有影响,尤其那‘金刚倒’香味太醇,好酒之人,入口每难自制,孟赞千万记住,若是你一人独饮,有三斤酒儿,应已足够,萧克英直到今日,还没有见过两斤不倒的铁金刚呢!孟赞自恃酒量,口中虽是唯唯称是,心中却颇为不服,决定少时定把十斤酒儿,一齐喝光,让这位妙姹金刚,见识见识!少时,首先换上了极名贵的精致酒菜,跟着香风闪处,两名十六、七岁,一着红衣,一着白衣的绝美少女,抢步走进宾馆,红衣少女手中还提了一只形式古雅的陶质酒坛。
萧克英伸手指着柳延昭,向那两名少女,含笑地叫道:小英,小玉,先见过柳爷,柳爷就是上次在‘芒凉山’中,赤手空拳,独斩八寇四大凶,帮过我大忙,也等于是救过我性命的‘乾坤圣手四海游龙’!两名少女,面露钦佩之色,一齐裣衽拜倒!萧克英又指着孟选焦良笑道: 这是柳爷的金兰义弟,小个子的是孟二爷,大个子的是焦三爷……小英小玉行礼参见之际,四道聪明伶俐的目光,少不得又在小小子焦良的雄健虎躯以上,多盯几眼!萧克英等她们行完了礼,方对柳延昭等,含笑说道:这两个丫头,倒还聪明,穿红的叫小英,而穿白叫小玉,只可惜未遇名家指点,只是随我学了一些笨拙把式……语音顿处,偏过头儿,向那红放少女小英,笑声说道:小英,开坛献客,孟二爷是海量,替他换只大一点的杯儿。
小英似乎极少遇见喝金刚倒要用大杯之人,闻言神情略怔,但仍恭身遵命,在袍柜中,寻了只中号酒杯,向孟赞双手奉上。
小玉则动手打开了坛口泥封,立有一股极为浓冽诱人的奇异酒香,弥漫在这间并不太大的宾馆之内。
孟赞呀了一声,目闪神光,向萧克英含笑说道:萧寨主……三字才出,便被萧克英伸手拦住摇头笑道:孟爷,别叫我萧寨主,应该跟着柳爷,叫我萧大妹,我以后也沾点光儿,对你们三位,改称柳大哥、孟二哥,和焦三哥了!孟赞目光微侧,见柳延照含笑点头,遂立即改口笑道:萧大妹酿得好酒,我喝过三十年的窖藏‘茅台’,香味还没有这‘金刚倒’来得浓冽!萧克英道:酒不是我自己酿的,我寨中有位酿酒师傅,据他自诩,是此道之中的当世第一高手……柳延昭道:这位酿酒名师是谁?此道最难得的,便是经验火候,以及取材酌量的恰到好处,故而他既有此造诣,年龄方面便决不在小。
萧克英颔首道:柳大哥猜得对了,这位酿酒师傅,是个白发道人,从来不告人名姓,并因长年均在醉乡,遂自号‘酡醉道士’。
柳延昭目注孟赞、焦良,扬眉笑道:二弟,三弟,世上的巧事真多,既有从不示人法号的‘邋遢和尚’,又有从不告人姓名的‘酡醉道士’……萧克英立即便问道:谁是‘邋遢和尚’?柳延昭笑道:是位世外高人,也是我孟二弟焦三弟的授业恩师,故而那位擅于酿酒的‘酡醉道士’,可能也是位假借杜康,高蹈自隐的异人奇客,大妹千万不可对他怠慢才是!萧克英连连点头,嫣然笑道:有此可能,因为这‘酡醉道士’,时常会在醉言醉语中,微露玄机,十分奥妙,好在我对她颇为尊敬,一向称为‘师傅’……柳延昭接口道:萧大妹有此名师,酒量方面,定也惊人的了!萧克英摇头笑道:我爱喝几杯,量地不宏,对这‘金刚倒’,最多能喝一斤,超过则不胜酒力!说至此处,一双妩媚大眼之中,已闪射出惊异的神色!原来就在她与柳延昭说话之间,孟赞已接连饮干了四杯酒儿。
虽然,小英顾虑酒性太烈,未用巨觥,只替孟赞造了支中号杯儿,但杯中若是斟满,也足容六两美酒。
换句话说,就这数语光阴,孟赞已把萧克英难禁一斤酒力的金刚倒,喝了斤半人腹。
柳延昭见那酒儿,斟在杯中,业已高出杯口分许,犹未外溢,遂举起酒杯来,尝了一口,笑笑道:不单酒好,连水质也好……萧克英笑道:柳大哥真是行家,‘酡醉师傅’便为了爱这‘紫云峰’的泉水,适于酿酒,才不忍离去,否则,凭前两任寨主,和我的一些薄面,那里留得住这等方外奇客?……萧克英说话至此,孟赞又是口到酒干的三杯下肚。
连站在桌边,替他斟酒的俏婢小英,都有点看得傻了。
柳延昭剑眉微蹙,目光凝注孟赞,含笑叫道: 二弟,你是不是一路馋过头了?如此烈酒,怎么这样喝法?孟赞又是一杯倾尽,轩眉笑道:好酒,好酒,人世间最最可贵之事,便一是知音难得,二是好酒难逢,大哥请容我干上十杯,过过酒瘾,然后再陪你和萧大妹浅斟低酌如何?语音才落,第九杯金刚倒,又已见了底儿!柳延昭轩眉笑道:好,小英,再替孟二爷斟上第十杯……孟赞饮完这杯,起身向萧克英一抱以拳,怪笑说道:萧大妹,多谢,多谢,我孟赞自出娘胎以来,第一次喝得如此痛快,这份恩情,太以令人感激,今后,萧大妹任何差遣,汤火不辞,甚至于连你的终身大事,都包在我的身上!说到末后两语,目光扫及恰好坐在萧克英身边的小小子焦良身上,引得小英小玉二婢,掩唇娇笑,连那位一向洒脱的妙姹金刚萧大寨主,也有两片红霞,飞上玉颊!柳延昭亦发出会心微笑,只有浑金璞玉般的小小子焦良,尚茫无所觉,只顾大嚼罗列满席的精美菜肴。
柳延昭生恐羞了萧克英,遂岔开话头向她笑道:萧大妹,孟二弟的十杯已足,我们暂时按下酒儿,应该谈谈人了。
萧克英脸上又是烘的一热,红霞益添,嗫嚅问道:谈……谈什么人?……柳延照知她会错了意,微微一笑,扬眉说道:当然是问问萧大妹,这次参与大会,争夺‘五大霸天’荣号的,有些什么人物?萧克英听柳延昭问起此事,立即秀眉微蹙,正色答道:这次来的意外人物多呢,又均异常扎手,若不是有柳大哥赶来为我壮胆把场,小妹说不定会弄得丢人现眼!柳延昭诧道:萧大妹何出此言?萧克英道: 这次大会的起因,便是有二三好事友人,认为当世武林中,既有‘七雄’,应该再添‘五霸’,想为我争取一个江湖公认的‘妙姹霸天’……延昭笑道:其实这项荣号,无须争夺,萧大妹应该是实至名归……萧克英饮了一口酒儿,放下酒,杯,截断柳延昭的话头说道:柳大哥,这回你料错了,至少已有三位武林英雄,想争夺这‘妙姹霸天’四字!柳延昭哦了一声,又举杯微啜了一口金刚倒,目注萧克英道: 萧大妹说来听听,谁是你的争夺‘霸天’的对手?萧克英道: 柳大哥知不知道在湖南湖北一带,有个‘云梦世家’? 柳延昭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 ‘云梦世家’的掌门家主,便是‘七雄’中的‘银枪之雄’楚仲胥嘛。
萧克英点头道:对,楚仲胥的妹子楚仲琳,人称‘女温候’,善使两柄短短银戟,她便对‘妙姹霸天’荣号,颇有兴趣,已然到了‘百丈坪’,住入宾馆。
柳延照笑了一笑道:萧大妹的一身功力,较之‘银枪之雄’楚仲胥,也不会多让,何况他妹子‘女温侯,楚仲琳呢,第二位对手是谁?萧克英道:桐柏山飞鹰堡的堡主,‘黄衣罗刹’罗艳秋……柳延昭微觉动容道: 这到是名劲敌,但‘黄衣罗刹’罗艳秋早年心狠手辣,凶名久满江湖,但如今已是花甲许人,难道竟仍有争名之欲?一声黄衣罗刹,和一句花甲许人,使孟赞、焦良二人,想起了断魂坡前,所受的泼酒飞鸡之辱!小小子焦良虽然食量过人,但这一阵埋头大嚼之后,也已过足馋瘾,闻言以下,抬起头来,从如铃大眼内,射出了炯炯神光,向萧克英问道:萧大姊,你所说的‘黄衣罗刹’罗艳秋,是不是用一根看去当沉重的凤头铁拐,作为兵刃?说也奇怪,萧克英是女中豪杰,对任何人都倜傥萧洒,侃侃陈言,但对于焦良,却未语脸先红地,略一扭怩,方始答道:罗艳秋年轻时用‘仙人杖’,年老后方筹了一根九九八十一斤的精钢风头铁拐,也改称罗三娘,焦三哥会过她么?焦良向柳延昭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几乎把你打下‘排云壁’去的半只烧鸡?柳延昭已听孟赞、焦良说过此事,遂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她,想不到罗艳秋业已改称黑三娘,上了年纪之后,仍这般刻薄冷酷……萧克英问起情由,柳延昭说明经过,孟赞并在一旁笑道:这位‘黄衣罗刹’,不单泼去余酒丢掉烧鸡,脸上神情,与目内寒光,更是冷酷刻薄已极,小小子被她气得立即落泪,誓称必雪此辱,如今既知她来历身份,应该有机会了……他一面说话,一面却悄悄在桌下踢了焦良一脚!焦良有时聪明绝顶,有时却如璞玉浑金,傻得可爱,他虽不明孟赞为何暗暗踢了自己一脚,却自动自地,向柳延昭说道:大哥,我有办法让那‘黄衣罗刹’罗三娘,不向萧大妹争夺‘妙姹金刚’荣号!柳延昭笑道:三弟有何妙计?焦良不答柳延昭所问,却向萧克英抱拳笑道:萧大妹,在我尚未说出办法之前,必须先向你告借一件宝贵东西!萧克英道:是什么宝贵东西?只要我寨中现有,焦三哥可以随意取用。
焦良笑道: 是两个字,就是萧大妹美号‘妙姹金刚’中的‘金刚’两字。
柳延照触动灵机,咦了一声,接口含笑说道:三弟何必再求?萧大妹适才不已允许,只要是她所有,你可以随意取用么?何况只是两个字儿,许字,许字,一定许字!这许字二字,语涉双关,听得萧克英玉额益酡,孟赞与小英、小玉均面带会心微笑。
只有从来不会涉及情场的小小子焦良,仍独无所觉,神采飞扬地,轩眉笑道:明日我和在小子先行出阵,声明要夺‘金刚霸天’,并指名邀约八九十斤凤头铁拐作为兵刃的‘黄衣罗刹’罗三娘,作为第一阵的争夺对手!萧克英此间闻言一惊,颇为关切地,目注焦良,正色说道:焦三哥,那‘黄衣罗刹’,名非幸致,艺业极高,尤其那根重达八十一斤的风头钢拐,力能开山劈石,变化甚多,焦三哥似乎空身前来,未带惯用兵刃,倘若临时取我寨中所备的鞭槊锤棍,或独脚铜剑等物,能趁手么?女也因焦良身高边边有七尺四五,宛如巨灵,遂以为他平常所用的定是鞭槊锤棍,或独脚铜剑等重型兵刃。
焦良笑道:萧大妹不必替我担心,我已带来一件最奇妙的兵刃!萧克英认定焦良决不会用甚软剑、软鞭、连环索、点穴镢等小巧兵刃,故而目光不看焦良身上而在屋中四下扫视。
柳延昭笑道:萧大妹不用找了,我焦三弟的得意兵刃,就坐在你的对面,他已连干了十大杯‘金刚倒’,还假装还不大过瘾呢?……这样一说,萧克英自然目注孟赞,一双大眼中,流露出惊疑意;孟赞只顾笑嘻嘻地,品尝美酒佳肴,根本不加理会。
柳延昭含笑道:萧大妹,我孟二弟与焦三弟所炼功力,自成一家,别具威力,他们是互以对方身躯,作为兵刃,招式更十分有趣,叫做‘焦不离孟’,和‘孟不离焦’!萧克英嫣然一笑道: 互以对方身躯,作为兵刃之举,真是闻所未闻的江湖奇事……话方至此,双眉忽蹙,向正在不停举杯的孟赞问道:孟二哥,罗三娘的‘凤头铁拐’,是百炼精铜所练,你却是血肉之躯……柳延昭笑道:萧大妹,我二弟三弟均有极上乘的‘混元金刚气’护身,让他们打个头阵也好, ‘黄衣罗刹’罗三娘若败在那招奇绝妙绝的‘焦不离孟’之下,必然贻笑当场,那里还有脸面,再和你争夺‘妙姹霸天’,你便少了一名劲敌!萧克英苦笑道: 那‘女温侯’楚仲琳,我自己可以应付,‘黄衣罗刹’罗三娘又有孟二哥焦三哥的美意豪情,代为打发,但不有第三位对手,也是最厉害的一位对手,她若明日赶到,只怕‘妙姹霸天’,非她莫属!柳延昭知晓萧克英心高气傲,素来不大服人,如今听她把这第三位对手,形容得那等厉害,不禁急急问道:这位对手是谁? 萧克英笑道:秦文玉!虽然只有区区秦文玉三字,着实把柳延昭听得一惊,他目中电闪神光,双眉微蹙问道:‘秦文玉’?是不是那个被江湖人物形容她功参造化,胸罗万万,业已名列‘七雄’的‘巾帼之雄’?萧克英点头道:正是她,我虽未会过秦文玉,但从所闯江湖中的种种传说,加以推断,已知必非其敌!柳延昭道:秦文玉既属高人,不应贪得无厌,她已名列‘七雄’,何必还要来争夺‘五霸’之位作甚?萧克英道:我起初也有柳大哥这种想法,但一转念间,又觉得可能秦文玉认为‘妙姹霸天’名号,与她‘巾帼之雄’有了冲突,遂传出她要来与会之语。
柳延昭端起怀儿,饮了一口金刚倒,突然说道:我对秦文玉闻名已久,惜无较量机会,她若不来,我不出手,她若真要想‘雄’、 ‘霸’兼得,我便有明日会上,斗一斗她!萧克英深知柳延昭一身绝学,冠冕当今,闻言方自一喜,孟赞却以微有两三分酒意的.目光,看着柳延昭道:大哥,你怎样斗秦文玉呢?是争她的‘巾帼之雄’?还是夺她的‘妙姹霸天’?一句话儿,把柳延昭与萧克英二人,双双问住!因为不论是由帼之雄或是妙姹霸天,参与争夺之人,均应为红粉英豪,不能是须眉男子汉的。
就在柳延昭被问得发怔之际,焦良怪笑说道: 大哥,大小子既然这样说法,他必是想出什么鬼点子了!柳延昭闻得焦良之言,目注孟赞,含笑问道: 二弟,江湖传言, ‘巾帼之雄’秦文玉,目空一切,心雄万丈,一身功夫,也委实罕绝无俦,你是否有甚让她自愿和我相斗的锦囊妙计? 孟赞的酒量确实惊人,一仰脖子,又是半大杯金刚倒下喉,双眉微扬,笑声说道:大哥如今秦文玉只是据闻要来,人并未到,明日她若不来,自然万事皆休,倘她果然与会,并欲与萧大妹互争妙姹魁首,则我和三弟只消拥护大哥,充任‘文武霸天’,则这四字尊号,既极响亮,又不限男女,必将转移秦文玉的注意力,会主动要和你一分上下的! 萧克英抚掌赞道:好这‘文武霸天’四字,委实既极响亮,又极妩媚,当代武林中,除了柳大哥’这等允文允武的大侠士、大英雄,有谁当得?依我之见,不论秦文玉来或不来?都应该在明日大会之上,为柳大哥争取这桩荣号。
柳延昭笑道: 萧大妹,你千万不要胡闹,我这次只凑热闹,全无名心……话方至此,突有一名壮汉,抢步人室,向萧克英恭身禀道:启禀寨主,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九爪鹰王’戚九渊,前来与会,并因寨主未曾相迎,已有不悦神色……萧克英皱眉道:‘百丈坪’虽称山寨,其实从未作过绿林勾当,根本与黑道群豪,不相隶属的, ‘九爪鹰王’戚九渊,却摆他总瓢把子的什么谱儿?……柳延昭听她说至此处,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萧大妹,不管怎样,做主人的,总不宜待客傲慢,你且去迎接戚九渊一下,我们浅斟低酌,等你回来,再彼此细密计议!萧克英知道柳延昭不会对自己虚伪客气,说的全是肺腑之言,遂点头笑道:好,我就接他一下,并看看与戚九渊同来的,还有些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萧克英出室后,柳延昭向孟选看了一眼,含笑道: 二弟,这‘金刚倒’后劲惊人,你最……最好留点量儿,不要过份勉强!孟赞一仰脖儿,喝干盏内余酒,扬眉笑道: 大哥,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见好就收,就此打住……孟赞虽嗜酒如命,却能说话算话,在干了这半大杯金刚倒后,便未再举盏,点滴不饮。
即此一举,便可看出孟赞十分深沉冷静,具有高度智慧,可以控制自己,不是鲁莽冲动一时的人物。
又过立刻,萧克英回到宾馆,柳延昭才向她看了一眼,便颇为吃惊地,咦了一声问道:萧大妹,你……你是为了何事,心中竟满蕴忿怒?萧克英双颊之上,起了一阵绯红,赧然笑道:我真是个草包,心中藏不得半点事儿?……柳延昭指着孟选、焦良,向萧克英含笑说道:孟二弟、和焦三弟,已与我义结金兰,萧大妹无须顾忌,有甚事儿,尽管说出,大小子也可替你命个主意!萧克英似乎余怒未息,先端起自己盏儿,把余酒一倾而尽,方双挑秀眉,神色忿然说道:戚九渊率众前来,除了参与大会之外,另有两件事儿,第一件便是为他独子戚如山,向我求婚……柳延昭想不到有此一着,呀了一声,摇头笑道:这件事可得由萧大妹自己衡量,我们无法替你作主!那……那戚如山人品如何,萧大妹可见过么?孟赞突然插口道:戚如山身材高大么?他比我们这位小小子焦老三如何?萧克英趁机向焦良大大方方地,看了两眼,摇头答道:戚如山不过比我略高,但却恐怕比焦三哥要矮了半个头儿……孟赞拍的一巴掌,拍在焦良腰背之间,怪笑说道:小小子记住,在明日争夺‘金刚霸天’的对手中,要加上戚如山一个,你并必非使他们败不可……柳延照生恐孟赞说话露骨,羞了正在气恼中的萧克英,遂一面向萧克英斟酒,一面含笑问道:适才萧大妹的话尾有个‘但……’字,显然意有未尽。
萧克英道:我是说戚如山虽然颇有英武之名,但人品却不端,残狠暴燥,并好色如命,有‘花花太岁’外号!柳延昭失笑道:就冲这四个字儿,便知不单其人可鄙,其行更必可诛,癞蛤蟆还想吃得天到鹅肉么?……语音略顿,目注萧克英又道: 萧大妹说戚九渊此来,除了赴会,另有两件事儿……萧克英不等柳延昭再往下问,便眉腾怒气,接口说道:另一件事便是戚九渊要我把‘百丈坪金刚寨’,归人北六省绿林道内,换句话说,也就是要我臣服,听他管辖节制!柳延昭本在浅啜,听完话后,却停盏不饮,望空出神!箫克英:柳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呀?柳延昭俊目之中,微闪精芒,向箫克英正色问道: 萧大妹,我没会过‘九爪鹰王’戚九渊,你可知道此人究竟有多艺业?箫克英道:我也不在大深悉此人,但照常情推断,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只是黑道之尊,手底下当然颇过得去,但也不至于强到什么惊世骇俗地步?柳延昭颔首道:我的推断,与萧大妹相同,故而奇怪这‘九爪鹰王’戚九渊,是凭借北六省的绿林总魁头衔?敢于上门欺人,对萧大妹面提威胁也就等于要夺取‘金刚寨’,这片基业?箫克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柳大哥是为此思索,但你全猜错了,戚九渊一非凭借艺业,二非凭借衔头,他是凭借他的身后靠山!柳延昭颇感意外道: 他本人已是北六省的绿林盗魁,身后竟还有靠山么?箫克英冷笑道:戚九渊不是不知道我箫克英天生傲骨,是绝不肯低头忍气之人,他若是另无靠山,又怎敢如此狂妄跋扈?焦良旁问道:萧大妹知不知道那戚九渊的身后靠山是谁?箫克英道: 戚九渊虽未明言,只是业已猜得出来,多半是‘尊天会’…… 柳延昭一怔,问道: 这是个什么组织?我怎么从没听 说过‘尊天会’是由何人……他的话犹未了,箫克英便接口笑道:柳大哥的侠踪多在江南一带,以致未闻得新近北地之事。
柳延昭道:萧大妹这样说法,莫非所谓‘尊天会’是新近崛起?箫克英道:这神秘组织,尚未到对外公开,只知是位武功高绝之人,欲为举世黑白两道的总盟主,遂自号‘黑白天尊’,秘密组织‘尊天会’,着实业已啸聚了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实力强于当世武林的任何门派!……孟赞听至此处,诧然问道:‘尊天会’既有如此实力,何不明目张胆的开宗立派?箫克英道:据说那位‘黑白天尊’顾忌四位久已不见侠踪的武林奇士,要等确实访查这四位奇士,是隐?是仙?并蓄够应付实力,才万无一失地开宗称霸!焦良听得颇觉有趣,含笑问道:萧大妹,你知不知道被‘黑白天尊’视为大忌的四位奇士是谁?箫克英摇头道:我是听我一位加入‘尊天会’的要好朋友所说,但他却不知道那四位奇人姓名,只知是三男一女,被‘黑白天尊’称为‘一仙三绝’!孟赞向柳延昭笑道:大哥学究天人,可知所谓‘一仙三绝’究竟是谁么?柳延昭笑道:这与学识无关,若论起江湖耳目的灵通方面,我因喜爱黄山匡庐,天台雁荡之胜,游踪多在江南,真只谓所闻者少,那里会知道‘一仙三绝’是何许人物?……说至此处,目注箫克英,剑眉一轩,含笑问道: 萧大妹,据你所谓,那‘黑白天尊’即创立‘尊天会’,欲为当世武林的黑白两道总盟主,则他对于这次群雄共争的‘五大尊天’荣衔,必不肯轻轻放过!箫克英娇笑道:大哥完全猜对,‘黑白天尊’已派他心爱弟子带领三名好手,与‘九爪鹰王’戚九渊回来,似乎想将‘五大霸天’一起收为他们‘尊天会’的光耀门面之物。
柳延昭哦了一声,从嘴角间浮起一丝哂笑道: 这‘黑白天尊’的雄心着实不小,他那心爱的弟子是个怎样的山粗海怪脚色?箫克英笑道:柳大哥这次完全猜错,‘黑白天尊’的心爱弟子,不是什么山精海怪模样,而是一位风神绝世的年少白衣书生。
柳延昭道: 他率来三名高手中,有什么样的红妆俊杰?箫克英摇头道: 没有,所来五人,全是男的,没有一名妇女。
柳延昭饮了一小口酒儿,看着箫克英,含笑说道:如此说来,‘尊天会’对萧大妹青眼独垂居然不想争夺你的‘妙姹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