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克英也被柳延昭提醒,觉得有点奇怪,方自眉尖双蹙,欲得寻思。
柳延昭又目交神光笑道:我明白了‘尊天会’可能以为萧大妹会答应‘九爪鹰王’戚九渊,为他独子戚如山求婚之事,而把你当作自己人了!箫克英脸一红,怒声道:狂妄之辈,太以可恶,我拚着与北六省整个绿林道结怨,甚至使‘金刚寨’瓦解冰消,明日也要在大会之上,当着举世群豪,把他们教训一顿!柳延昭平素十分谦逊安和,如今可能是有了几分酒意,竟豪情勃发地,狂笑说道:想令‘金刚寨’瓦解冰消,谈何容易?不是柳延昭夸句大话,萧大妹的秘酿美酒,虽名‘金刚倒’,我却能力扫群邪,保你‘金刚不倒’!话方至此!脸色忽变!柳延昭变色之故,是瞥见从窗间飞进的一片白光!这片白光,毫无破空声息,又仅寸许来宽,两三寸长的小小一片,却仍未能逃过柳延昭的觉察能力。
他正举箸想挟一片豪油鲍脯,如今便手儿微抬,把飞来白光,用牙箸挟住。
箫克英见状,大吃一惊!因为这间宾馆,是在一排房屋尽头,窗外空地,毫无人影,虽有几竿翠竹,傍崖摇曳,却远在六丈外。
柳延昭用牙箸挟住之物,软搭搭,轻飘飘地,分明是方绸布,发出人若藏在竹内崖上,怎能发出这远?功力岂不到了惊世骇俗地步?她站起身形,正待出室察看,柳延昭已含笑叫道: 萧大妹少追了,来人若肯和我们见面,又何必飞书?箫克英惊道: 飞书?这方白绫,似是临进所撕衣襟,上面还有字么?柳延昭笑道:飞书之人,定然又是巾帼英雄,因为她用的是措眉黛笔!说话中,展开白绫,果是临时所撕衣角,上面写着:久闻风采,本拟于明日会中,一亲文武,奈忽有急事,致稽此缘,鹰王阴损,玉人技高,铁杵藏凶.蜂尾剧毒,盼君慎之,秦文玉。
柳延昭看完上所书的字迹,双眉一轩,含笑说道:原来是她,难怪她竟有如此高明的内家功力了!箫克英道:柳大哥,是谁?,柳延昭递过手中那角白绫衣襟,面含微笑答道: 秦文玉,就是可能来与萧大妹互争‘妙姹霸天’的‘巾帼之雄’!箫克英接过白绫,把绫上的字迹,仔细看完,娇笑说道:柳大哥,秦文玉对你蛮不错呢,又是‘久慕风采’,又是‘盼君慎之’,看来这位‘巾帼之雄’,业已起了‘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之意……柳延昭笑道: 萧大妹不要拿我开胃、我要向你请教绫上所书的‘鹰王’二字,自然是指‘九爪鹰王’戚九渊,但‘玉人’却是谁呢?箫克英眉头微蹙地,略一思索,苦笑摇头说道: 这‘玉人’二字极为陌生,不知是名?是号?似乎从未听得江湖人物谈过,但‘巾帼之雄’秦文玉,偏又指出‘玉人技高’……柳延昭道: 萧大妹既然不知,便无须若想,你对于‘铁杵藏凶,蜂尾剧毒’二语,可有什么意见?箫克英应声说道:蜂尾之来意不明,但那个‘花花太岁’戚如山的惯用兵刃,却是一枝降魔铁杵。
这时,孟赞焦良二人,均已看过那角白绫。
焦良突向箫克英问道:萧大妹,你方和是不是说那‘黑白天尊’的心爱弟子,是位风神绝世的年少产生么?箫克英点头道:正是,焦三哥突然问此则甚? 焦良笑道:我认为‘鹰王’ ‘铁杵’,既反映戚九渊戚如山父子,则‘玉人’‘蜂尾’,可能也是他同来人物,那年少白衣书生,既然风神绝世,岂不可称‘玉人’?箫克英听至此处,呀了一声,向焦良投送过相当妩媚的赞许眼神,点头接口说道: 对,焦三哥,你说得对……柳延昭也自主道: 三弟浑金玉璞玉,内蕴绝顶聪明,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黑白天尊’既派他心爱弟子,主持争夺‘五大霸天’之事,当然其技极高,看来秦文玉飞书之言,乃是实情善意,那么我们在明日大会之上,不单对那白衣书生,不许轻敌,也要切记‘铁杵藏凶,蜂尾剧毒’二语。
语至此处,侧顾箫克英笑道: 萧大妹,夜色已深,你是明日大会主人,定极辛劳,早点去歇息吧,一切事儿,均等明日临场,方易定夺,好在我和孟二弟、焦三弟,定尽全力帮你,不让那‘妙姹霸天’四字落到别人身上!箫克英站起身形,嫣然笑道:由于这次大会,得见久违渴念的柳大哥,又结识了孟二哥,焦三哥,委实心愿已足,对于‘妙姹霸天’得失,小姐示倒毫不萦怀,无须着力争夺……语香微顿,目光一扫,又道:这宾馆是临地改建,难免简陋,不宜款待佳客,柳大哥等请随我来,去换个宽敞雅致地方……柳延昭连摇双手笑道: 不必,不必,一宿之间,何须过份讲究,萧大妹请歇息吧,莫要再劳神了……,箫克英也知对于这等江湖奇侠,无须太过客气,遂娇笑说道:既然如此,三位大哥晚安,小妹暂且告别,那‘金刚倒’的后劲极强,我命厨下作一锅颇具灵效的上等醒酒汤来!话完,带着小英、小玉二女,便向柳延昭等告别。
不久过后,厨下果然送了一锅醒酒汤来,柳延昭亲手盛了一碗,递向孟赞,含笑说道:二弟你酒量虽豪,但在自己人面前,不必逞强,这醒酒汤,清香扑鼻,想必风味绝佳,喝一碗吧!孟赞不便违拗,接过碗来,刚刚喝了一口,便失惊赞道:萧大妹真会享福,不单有酿酒名师,厨下更有易牙高手,这醒酒汤,作得比任何蛇汤、鱼汤,都要鲜美,是我从未吃过的无上极品呀!话完,汤尽,又自行添了一碗。
焦良被孟赞说得馋涎大动,急忙也自取杓盛汤,但宾馆门外,突又起了‘剥夺’之声。
柳延昭注目门外,问道:那位?请进。
房门呀然推进,走进了一位身裁矮胖臃肿,毫不起眼,四十来岁的短衣汉子,但两道目光却神气十足地,盯在柳延昭身上,抱拳陪笑问道:这位相公可是被江南武林人物,尊为‘乾坤圣手四海游龙’的柳大侠么?柳延昭素性谦和,绝不因神貌狼狈,轻视对方,站起身形来,抱拳还礼地,点头答道:在下正是柳延昭,江湖微名,不敢当尊驾如此盛赞,但柳延昭眼拙,似觉与尊驾素昧生平,不知……那短衣汉子接口笑道:在下尉迟巧,确实尚无缘结识柳大侠,但家兄尉迟叔宝,昔日在穷途潦倒,伤病交集之际,曾受柳大侠活命深恩……柳延昭听至此处,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阁下尉兄就是名震大汉南北的‘妙手’……柳延昭似乎有疑难,倏然截口——但尉迟巧却毫不在意地,点头笑道:柳大侠说得对,我是极不成材的鸡呜狗盗之徒,江湖中被我偷过之人,不计其数,遂送了‘妙手空空’四字!孟赞一听面前来的,竟是当代江湖中第一神偷,遂急忙一抱拳,含笑叫道:尉迟兄,你是当世中第一神偷,小弟孟赞想拜托一事……他话犹未了,尉迟巧便白面含微笑地,接口问道:孟二侠是否想查你与焦三侠,在途中失窃之事?孟赞怪笑一声,诧然说道:尉迟兄怎知此事?莫非你们……你们这一行中,组织严密……尉迟巧不等孟赞再往下问,便即接口笑道:不是我们这一行中,有甚严密组织,而是这桩荒唐事儿,就是我尉迟巧亲手所为……焦良哇的一声怪叫,刚瞪起两支大眼,尉迟巧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双手捧上,笑嘻嘻的说道:焦三侠不必动怒,你与孟二侠所失金珠,全数在此,分文未少,尉迟巧完璧归赵!柳延昭笑道:尉迟兄为何既施肢箧之技于前,又自动送还于后………尉迟巧赧然道:见财手痒,是穿窬肢箧之徒通病,但在下既知孟焦二位,是柳大侠柳恩公的金兰至好,又怎敢不惶悚已极地,立即归还原物呢?孟赞奇道:尉迟兄,你是怎样知道我们与柳大哥的关系?尉迟巧正待答话,柳延照已微微一笑,接口说道: 孟二弟有所不知,尉迟兄挟一身妙技,大概是想在赴会群雄间,大大作票生意,他在萧大妹未到之前,便已隐身屋上,潜伏了不少工夫的了!尉迟巧听得满面佩服神色,目注柳延昭含笑问道:柳大侠原来早知人在屋顶,但你怎的未曾出手,对我这等客气?柳延昭笑道:来意不明,怎可操切,何况尉迟兄于听得箫克英大妹向她爱婢小英小玉,说出我的名号时,曾不自觉的,身形一震,这动作代表了非友即仇,与我必有深厚关系,猝然出手,伤了仇人,还有可说,万一误伤了好朋友,后悔便来不及了!尉迟巧见自己在屋顶上一点极些微的不自觉动作,都逃不过柳延昭的极聪耳力,明确判断,不由对这位乾坤圣手四海游龙,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孟赞笑道:尉迟兄虽未逃过我柳大哥的明察,却使我孟赞、焦良以及大会主人‘妙姹金刚’萧大妹等,一齐毫无所觉,可见得轻功极俊尉迟巧苦笑道:干这偷儿一行,非在小巧之技上,下些苦功不可,尉巧平素对轻身功力,颇有自信,今夜方知仍极浅薄,不然,也不会才到屋上,便被柳大侠有所发觉……话方至此,孟赞突然把面色一沉,向尉迟巧板着脸儿说道:尉迟兄,你虽看在柳大哥对你兄长有恩份上,把所失金珠,还了我们,但却害得我和小小子焦良,唯中无酒,腹内无食,饿得头昏眼花,几乎四肢无力,爬不上悬崖,死在‘排云壁’下!尉迟巧想不到在自己主动送还金珠,双方已把话叫开之下,孟赞仍会旧事重提,加以责询,不由为之呆住?柳延昭本想为之缓和,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两位盟弟,均是大智若拙,聪明绝顶之人,孟赞可能是有甚别的打算,才故意对尉迟巧发话责询。
有了这种想法,柳延昭遂不加干涉,只是含笑旁观。
孟赞见了尉迟巧的满面惭窘神色,方换了笑容说道:尉迟兄你把我大小子孟赞和小小子焦良害得如此凄惨,究竟认打?还是认罚?尉迟巧见孟赞收起铁板面孔,现出笑容,心中方自略宽,一抱双拳,苦笑说道:认罪,认罚在下只会一些小巧之技,鸡肋委实难当尊拳,认不起打!孟赞笑道:认罚好办,罚则共有两样,第一样便是罚尉迟兄干上一杯‘金刚倒’!说完,便用自己面前那只中号酒杯,替尉迟巧斟上满满一杯金刚倒美酒。
尉迟巧大笑道: 我对这‘金刚倒’美酒,垂涎已久,只可惜‘妙姹金刚’萧大寨主,不舍得用以款待一般宾客,孟二侠竟以此作罚,尉迟巧真是恨不得你罚我三杯才好!语音了处,举起杯儿,一倾而尺,但却被金刚倒的香烈酒劲,呛得咳嗽一声。
孟赞笑道:尉迟兄不必嘴馋,只要你认完第二点罚则,我负责向‘妙姹金刚’萧大妹,再讨十斤‘金刚倒’来,与你放怀一醉!尉迟巧大喜道: 孟二侠快说,第二点你是打算怎样罚我?孟赞伸手向房上一指,含笑说道:我要请尉迟兄再上房梁,重为冯妇……尉迟巧耳根一热,目注孟赞问道:孟二侠的目的是谁?你要我为你去偷什么东西?孟赞尚未答言,焦良已在一旁怪笑说道: 尉迟兄,大小子不是要你去偷东西,大概是要你去探听一些消息?尉迟巧目注孟赞问道: 孟二侠有什么需知机密,要我为你探听?孟赞侧顾焦良道:小小子,你既卖弄聪明,猜我心思,便由你说,但倘若说得不对,我便请尉迟兄再把你钱包偷走,饿你几日。
焦良笑吟吟地说道:鹰王、玉人、铁杵、蜂尾……这八个字儿,自得骊珠,猜对了盂赞心思,但却使尉迟巧莫名其妙,如坠云山雾沼!柳延昭笑道:尉迟兄,事情是这样的……当下遂把九爪鹰王戚九渊为子求婚,并与尊天会勾结,偕黑白天尊的爱徒与会,企图囊括五大霸天荣号,进而统一黑白两道,称尊武林,以及巾帼之雄秦文玉飞襟传书,衣襟上写有……鹰王阴损,玉人技高,铁杵藏凶,蜂尾剧毒……等语之事,向尉迟巧重复的说了一遍。
孟赞静等柳延昭说完,又向尉迟巧笑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柳大哥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对什么‘玉人技高’,毫不足畏,但鹰王如何损阴?铁杵怎样藏凶?以及那剧毒蜂尾,究竟是什么东西?若能早知身妙,洞悉敌情,定有不少好处!尉迟巧恍然笑道:孟二侠是要我到‘九爪鹰王’戚九渊等所居的宾馆房上,去作窃听工作?孟赞点头笑道:尉迟兄小巧之技,盖世无俦,这桩工作,自然非你不能胜任!假如尉迟兄惠然肯任,则刚才那杯‘金刚倒’,便并非罚酒,而是孟赞虔意相敬的了尉迟巧双眉一轩,哈哈笑道:孟二侠何必绕了这个圈子说话,柳大侠既对家兄有天高地厚之恩,又是尉迟巧素所钦佩大爷,渴欲一亲侠义的领袖,只要有他一句话,尉迟巧赴汤蹈火既万死不辞,三位且低斟浅酌,请等待我的好消息吧!……语音才落,身形已腾,恍疑一缕轻烟,飞出宾馆,动作果灵妙已极!孟赞道:大哥,你认为‘妙手空空’尉迟巧,此去有收获么?说完,未闻柳延昭答话,偏头看去,不觉一惊!因为柳延昭剑眉深锁,满面都是忧虑神色!孟赞惊道:大哥怎的面带忧容?莫非你认为尉迟巧此去有险?柳延昭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有险无险,尚自难论,但我总觉得二弟作错了一件事儿!孟赞惑然道:我作错了什么事儿?大哥请尽管指点……柳延昭叹道:世上事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二弟尽管尚懵然无知,焦三弟大概已心头雪亮的了……孟赞闻言大惑不悦,心中有点不信地,侧顾焦良,发问道:小小子,我有什么事儿,作得不对?……焦良咧开大嘴,向柳延昭笑了一笑,缓缓答道:大哥,你是不是认为大小子不该让‘妙手空空’尉迟巧兄,干了那杯‘金刚倒’酒儿?柳延昭对于焦良,确极喜爱,闻言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三弟猜得一点不错,果然是浑金璞玉,绝顶聪明!孟赞闻言之下,苦笑说道:我真是当局者迷,弄不懂敬他一杯酒儿,算是什么错误?焦良笑嘻嘻地说道: 武功之道,若遇低于自己之人,稍有疏虑,或可弥补,若遇强于自己,尤其是绝世高手一流,委实出不得半点差错! ‘巾帼之雄’秦文既特意飞襟示警,说明‘玉人技高’,则那‘黑白天尊’的心爱徒儿白衣书生的一身功力,纵或是比不上柳大哥,但也不致相距过远!……孟赞笑道: 小小子居然还会推理,我承认你说得不错!焦良又道:适才,尉迟巧兄人在屋上,只为听到柳大哥之名,心中略与惊喜,遂被柳大哥有所觉,此去‘九爪鹰王’戚如渊等所在宾馆,不露痕迹便罢,万一功亏一篑,事败垂成,定是那杯‘金刚倒’之罪……孟赞摇头道:这倒不见得吧,区区一杯酒儿,何至于……柳延昭一旁笑道:二弟别忘了,刚才尉迟巧兄被你逼得干了那杯‘金刚倒’时,可曾呛得咳嗽么?……焦良道:由此可见,尉迟巧兄的酒量不豪,而‘金刚倒’却性又过烈,在你说来,或许独饮十斤,尚不过瘾,但在他说来,却只消略有酒意,足下稍重,便可能糊里糊涂,败露行迹,甚至于遭人毒手进入枉死城内!孟赞听得一头冷汗地,哎呀一声,惶然说道:真这道理,千万不要由我这无心之举,害了尉迟兄,我去为他打个接应!他刚刚神色惶急地,站起身形,柳延昭便摇手笑道:二弟不要过份着急,我所作推断,虽有可能,并非绝对,好在尉迟兄有个‘神偷’身份,足资掩护,不至于暴露真正目的,故而由他单独暗探;最多有险无凶,弄得灰头土脸而已,你若一加接应,反而会弄巧成拙,把事儿越闹越大!孟赞双眉愁皱;叹了一口气儿,苦笑说道:如今我后悔不该出这主意,万一迟兄,有甚重大差错,岂不叫我无法悔恨,终生难安! 柳延昭伸过手儿,一面替孟赞斟酒,一面含笑慰道:二弟宽心,刚才我曾特别注意尉迟兄的气色,发现他晦纹不显,印堂不暗,日内并无甚巨灾大祸,否则,我也便早加阻拦,不会让他去了!……话虽如此,但孟赞终不放心,那等爱酒如命之人,拿着一杯金刚倒,竟自喝不下去!一更…… .二更……三更……夜已三更,未见尉迟巧转回报讯,但寂寞宾馆中,也未闻得有什么事变喧哗!柳延昭虽说曾注意尉迟巧面无晦色,仍不免有点为他担心,但又无法探听,只好向孟赞,焦良笑道:二弟,三弟、不必焦急,我们且静坐调息,好在天光亮后,五霸争雄大会,便将开始,那时尉迟巧兄的吉凶祸福,也就知晓的了!孟赞道:倘若尉巧兄有任何不测,小弟誓尽全力,必报此仇,否则,他被我随口一语,断送性命,便令孟赞终身难安……焦良笑道:大小子,你要尽说丧气话儿,尉迟兄与对方并无前仇,踪迹纵被发现,最多受些调侃奚落,那有伤他性命之理?何况‘黑白天尊’志在创设‘尊天会’,称霸武林,正须招兵买马,用人其段,或许会看上妙手神偷的肢箧绝技,给尉迟兄弄个‘空空堂主’名位,过过隐呢!柳延昭咦了一声,目注焦良,点头说道:三弟朴实寡言,但每一发话,都还颇合妙理,二弟适才把‘金刚倒’烈酒,着实饮了不少!且运气调功,周行百穴,把酒意驱散驱散!因为今日大会之上,你与三弟的一身‘金刚混元神功’,和‘孟不离焦’奇招,必将大放异采,名震天下,也应该略作准备充本固元才好!孟赞,焦良也知明日会上群豪毕集,好戏连场,遂不敢再为尉迟巧之事忧心,双双盘膝静坐,一心向上,一意朝元,暂时把那位妙手空空置诸度外。
柳延昭本人也毫不大意地,神与天会,用起内家妙诀!X X X天色才明,一声声的悠扬钟韵,惊醒了梦中群雄。
享用过妙姹金刚箫克英准备待客的丰富早点之后,大会便告开始。
‘会场,是设在广大而平坦的演武场中,上百座位的两旁,摆设了兵器架,十八般软硬兵器,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外门兵刃,几乎应有尽有,供群豪随兴取用。
柳延昭等三人的座位,经过安排,是在主座左边,以便箫克英遇上伤脑筋的场面之际,好与她这位敬若神明的柳大哥,有所讨教,互定大计。
除了这特殊安排外,其余群雄,都是先到先坐。
柳延昭目光如电,不住注视群雄,并向肩右的妙姹金刚箫克英,悄然问道: 萧大妹,谁是‘黑白天尊’的心爱弟子?我怎样未发现群雄中,有什么特殊扎眼人物?……箫克英道:他们一行共有五人,此刻尚未进场……话方至此,目光一亮道: 他们来了,怎么突然又多了一个?这时,又有六人从宾馆方面,走进演武场,是一个鹰鼻虎目的雄健老者,一个白衣如云的潇洒秀美书生,一个身高将近七尺的魁梧壮汉,和两个面貌酷似的黑衣老叟,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黄衣中年汉!由于九爪鹰王戚九渊,是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故而,他一现身,便有不少绿林人物在座位上起身抱拳,显得极具声势!那鹰鼻虎目老者,便是戚九渊,他向对他施礼的绿林群豪,略一含笑挥手,便随意在空位之上落座。
但落座时,他却谦恭有礼的,含笑伸手,先让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摇了摇头,戚九渊才微带惶恐神色首先坐了下去。
由这点动作看来,他们表面上虽由戚九渊为首,实际上大概是由那白衣书生,指挥全局。
这六人现身以后,柳延昭与孟选焦良,不禁发怔。
因为他们一听箫克英说对方多出一人时,均认定是妙手空空尉迟巧与戚九渊等,套上关系,参与了对方阵营,以刺探更多机密!柳延昭心中正在暗骂这老偷儿为何不设法送个信儿,致使自己弟兄,为他耽了半夜心事……但等六人出现后,帑见其中并无慰迟巧大内,柳延昭不禁惊诧欲绝,弄不懂尉迟巧为何突然失踪?究竟有何吉凶祸福?孟赞已沉不住气地,低低向柳延昭叫了一声:大哥!柳延昭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悄悄发话说道:事情确实有点怪异,但二弟暂勿冲动,乱了大局,一切都等我设法弄清尉迟兄的吉凶下落再说。
孟赞目闪神光,正待再言,却因箫克英已在主位起立,向群豪交待大会主人的场面话,遂不便扰乱地,又复踅了回去。
箫克英所说,无非是些招待不周的客气话,并请群雄尽施展绝学,争夺五大霸天荣号,以期五霸七雄,光耀江湖,为当代武林,添点光彩!她话完之后,才一坐落,便有一条雄赳赳的汉子,闪身而出,到了演武场中。
他双拳一抱,当胸环揖,报了姓名,是河北沧州通天堡的堡主金沙手韩丰,想与赴会群豪中,精一掌力之人,共同争夺铁掌霸天荣号。
这位金沙手韩丰,在掌力上的修为,果甚深厚,经他这一挑战,已先后有三名武林豪杰下场,两较掌力,一较掌法,均败在韩丰的金沙手,和罗公八一式的威猛掌招之下。
孟赞登时双眉微皱,向柳延昭耳边,低声发话问道:大哥,这‘金沙手’韩丰,不过是个中上级的货色,若由他得了‘铁掌霸天’之名,当代武林中,未免也太……柳延昭以一声低笑,截断了孟赞话头,扬眉说道:二弟忘了萧大妹所说, ‘尊天会’想囊括‘五大霸天’荣号的雄心大志么?戚九渊等,尚未出手,好戏在后面呢……话方至此,金沙手韩丰因连胜三阵,未免有点趾高气扬,加上久未见人下场,遂轩眉狂笑道:怎的没有别位武林同道赐教?难道这‘铁掌霸天’荣号,便由我韩丰……一声森厉冷笑,截断了金沙手韩丰的洋洋自得之词。
焦良笑道:大哥说得不错,‘尊天会’的朋友,沉不住气,要出手了……果然,白衣书生微一颔首示意之下,两名黑衣老叟之一,此间却从座中站起身形,缓步走到场中,向金沙手韩丰异常轻蔑地,看了一眼,冷然问道: 韩朋友想当威震江湖的‘五大霸天’之一?……韩丰因觉来人气势慑人,出语冷峭,不禁皱眉道: 韩某以武会友,切磋掌上所学,万一承江湖朋友相让,能获一份荣衔,也是相当高兴之事!黑衣老叟冷冷一笑,向孙丰竖起了右手食指。
韩丰不解其意,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诧声问道:朋友这竖起一指之意,是……黑衣老叟道:这是代表一掌,或是一招,你若能接得住我一掌,或是躲得过我一招,多半便可称心如愿,获得‘铁掌霸天’荣号!话儿并十分难听,但骨子里的含意,却太骄太傲!韩丰心中有气,目闪神光,向黑衣老叟问道: 朋友怎样称谓?黑衣老叟道: 冷公武,早年曾闯荡关东,中原的武林人物,可能对我不大熟悉?韩丰心内一惊,暗吸了一口冷气,目注对方问道: 冷朋友是‘长白双煞’之一?冷公武点头道: 韩朋友居然对关东人物,并不陌生,我哥哥冷公文是‘长白剑煞’,我是‘长白掌煞’!韩丰知道长白双煞是关东绿林道的出类拔萃凶人,不禁有点心中忐忑,头皮发炸……但当着群雄之面,那有耀武扬威半天,被人家一报字号便号吓了回去之理,只得硬着头皮,抱拳笑道:冷朋友是对掌法掌力,均极有造诣的先进人物,肯加指点,韩丰十分荣幸!冷公武道:韩朋友是想接我一掌,或是一招……他一再卖狂,未免也激起韩丰的心头傲火,双眉一挑,朗声答道:韩某浸淫‘金沙手’,暨‘罗公八一式’三十余年,纵再驽钝,也未必一掌便败,我先接冷朋友十掌,然后再奉陪百合!冷公武冷冷道:你提足内劲,接我一式‘玄阴掌’,只要能马步不退,身形不晃,冷某立回辽东长白,再练绝艺!这话儿委实狂得恼人,韩丰怒在心头,却一语不发地,静气凝神,抱元守一。
冷公武并不急迫,静等韩丰站稳架式后,方一掌当胸,缓缓推出!孟赞眼力极强,在冷公武举地,发现他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都微呈黑色,遂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玄阴掌’,韩丰恐怕要糟……话犹未了,韩丰右掌挥处,已以苦练三十年的金沙掌力和冷公武硬接一记!蓬的一声,并不十分清脆,但韩丰却全身一震,腾腾腾地,连退三步,然后便半语不发地,倒了下去!冷人武哂然一笑,目光电捂全场,大迈迈地说道:韩朋友的五行功力实在太差,遇上强过他的人,一掌便将脏腑震碎,身遭惨死,还有那位具有真才实学的掌法名家,不吝赐教?孟赞在座中,向柳延昭略一抱拳,低声说道:柳大哥,这‘长白掌煞’冷公武,太以阴险狠毒,手下太黑,必然一身血腥,小弟请命一战,诛除此贼!柳延昭尚未答言,大会主人妙姹金刚箫克英,已听见孟赞之语,立对柳延昭笑道: 冷公武这厮,目无余子,竟不点到为止,随意杀人,柳大哥且让孟二哥一展绝学,挫挫‘九爪鹰王’戚九渊同来诸人的锐气也好!柳延昭点了点头,目注孟赞,悄加嘱咐说道:二弟已看出对方掌力来历,下场无妨,但出手轻重之间,不妨稍作斟酌,且看冷公武是否凶心不泯,自召祸福便了!这时,冷公武因金沙手韩丰一掌毕命之事,业已镇住群雄,久久无人应声,遂更志得意满场,狂笑说道:倘若无人愿下场赐教,则冷公武便将忝颜自居‘五大霸天’之一的‘铁掌霸天’了……一语方毕,霹雳当空,有人宛若春雷震耳地,良声喝道:冷公武休狂,有人会你!发话的,是小小子焦良,站起身形,步入场中的,却是大小子孟赞!冷公武从话声中,觉出对方真气太足,有点皱眉,但目光注处,就不禁面带苦笑!因为他看见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自己的,竟是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形若侏儒之人!孟赞到了场中,两道目光,森如冷电地,盯在冷公武脸上问道: 冷朋友,你刚才将‘金沙手’韩丰,一掌击毙,委实太以惊人,那是什么样的武林绝学?冷公武道:长白山’冰天雪地,终年白头,老夫占据地利,利用天时,炼的是能冻人骨髓的‘玄阴掌’力!孟赞冷笑道:玄阴掌’只是掌心微青,但是尊驾为何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均一齐发黑何解?……冷公武心中暗惊对方眼力锐利,但面上却若无其事,略为打量孟赞两眼,淡淡一笑问道:尊驾竟看得这样清楚么?你认为这是什么掌力?孟赞道:掌心暨五指指尖一齐略略发黑,是武林中曾悬为禁例,不许妄炼过份阴险狠辣的‘五毒手’!五毒手三字一出,全场武林豪雄,均惊得一片肃静。
那黑白天尊的爱徒白衣书生,向身旁的九爪鹰王戚九渊,压低语声,悄然发话问道:戚总堂主,这形若侏儒之人,是何来历,怎会有这高见识,把冷二堂主的秘炼奇功,能够一口叫破?戚九渊摇摇头,说道:四少会主,属下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高见识,把冷二堂主的秘炼奇功,一口叫破?这位北六省的绿林魁首,不单对白衣书生,尊称少会主,自居属下,连神情语气,也均十分恭谨。
这时,演武场发出一阵声发裂石的震天狂笑!狂笑是长白掌煞冷公武在听完孟赞话后,仰天所发!孟赞不悦道:你笑些什么?我难道判断错误,说得不对?冷公武狂笑一收,傲气十足地,轩眉朗声说道:老夫是笑天下虽然有人认得出失传已久的‘五毒手’,却恐怕没有人能禁得住我这掌力一击?孟赞道:冷朋友知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冷公武接口道: 老夫不单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也知道人上有人,但山虽然易见,天外已极难睹,至于人上人则更是……孟赞道:不难,不难,常言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冷公武又是一阵狂笑,斜睨了孟赞一眼,白脸上流露轻蔑神色,嘴解微披说道:尊驾自以为就是能禁得起老夫‘五毒手’掌力的‘人上人’么?我看尊驾身高不满五尺,猥猥琐琐,宛若侏儒的,就是个‘人上人’,到还名副其实……柳延昭在座上听得喟然一叹,侧顾箫克英道:萧大妹,常言道:‘人之将死,必先狂悖’,又道是‘善恶有报,劫数难逃’,孟二弟纵对冷公武下甚绝情辣手,也是对方自取奇祸了!箫克英双眉微蹙,面带忧容,目注场中,低声说道:‘五毒手’除了掌力戚厉之外,还有剧毒阴风,透入脏腑,孟二哥……焦良一旁笑道: 萧大妹不必担心,大小子人矮功高,他的‘金刚混元气’,炼得比我还要强上半筹……焦良话方至此,孟赞已说出了震惊全场之语!他虽听得冷公武狂傲之言,却毫不动怒,只是淡淡笑道:冷朋友说得对,孟赞身高不足五尺,是个‘人下之人’但‘人下人’对付起‘奴下奴’来,却容易得很,大概今回也是用不了第二掌!冷公武怒吼道:侏儒匹夫,你说什么?孟赞笑道:我说你空白炼了江湖中悬为禁学的‘五毒手’,却禁不起我一掌,孟赞也学你刚才一样,发句狂言,你若逃得出我一掌之下,孟赞便在举世英豪面前,掌震天灵,当场自绝!这几句话儿,说得着实惊人!冷公武想不到这看来毫不起眼,不单有极高明的眼力见识,竟还说出如此比自己更狂更傲之说话来。
那地位高出九爪鹰王戚九渊之上的白衣书生,突在座上发话说道:冷二堂主,本会威名为重,对敌之前,不许躁急大意!冷公武原本双眉已挑,两眼已瞪,闻言之下,竟立将激动心气,压制平息下来,对孟赞细看几眼,缓缓说道: 孟朋友,请准备,冷公武若败在你一掌之下,我也当场自绝!四座群雄见到他们双方都叫上了劲,知道这一掌斗,必然石破天惊,精彩无比!孟赞存心气激这凶狠狂傲的长白掌煞,哂然笑道:冷朋友请随时施展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五毒手’吧,对付你这等第三流的人物,和不人流的功夫,我用不着作甚准备!冷公武刚刚压制下去的胸头恶气,又被孟赞激怒得狂升而起……但他久经大敌,又经白衣书生提醒,知晓对方既出狂语,定有实学!故而,他虽然激怒,却并不莽撞,要把满腔怒气,发挥在功力之上!冷公武缓缓举起右掌……先是掌心微黑,后是指尖发乌,最后连双手掌,都皮肉突然下陷,干硬得成了一支乌爪模样!箫克英看得一惊,面带忧容地,向柳延昭悄然道:柳大哥,这‘长白掌煞’的‘五毒手’功力,已练到十一成左右火候,孟二哥要一掌挫敌,办得到么?柳延昭深恐泄漏机密,索性嘴皮微动,用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功力,向箫克英耳边说道:若是孟二弟先行攻击,一掌之限,决难挫敌,但冷公武想不到对方所练,竟是绝传罕见,最具护身作用,暨回元反震的佛门神功‘金刚混元气’,打得越重,反应越巨,等到上了大当,等到‘五毒手’劲力反震,毒气攻心之下,想逃出孟二弟的一掌回击,自然是难上难了!密语之间, 长白掌煞冷公武的五毒手的劲力已发!他见自己业已摆出一副慑人架式,提足功力,孟赞却仍毫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昂头天外,不禁气往上撞,厉啸一声,五指如钩,当胸拍去。
孟赞仍佯如未见,不闪不架,把他那矮矮身躯,卓立得稳如山岳! 白衣书生看得咦了一声,口中喃喃自语说道: 对方怎的如此沉稳,这等娇敌,对冷二堂主的‘五毒手’,毫无所惧?难道……自浯至此,蓬的一声,孟赞胸前竟实胚胚地,挨了一记五毒重手!适才身躯雄伟,精于掌力的金沙手韩丰,在五毒手下,一掌硬接,尚且连退三步,倒地毙命,如今孟赞身若休儒,又是胸前受掌,岂不连人都震得要凌空飞了出去。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五毒手如中败革,虽发蓬然巨响,孟赞却连不丁不八的足下马步,都未晃上一下!有晃动的,那是发掌打人的长白掌煞冷公武。
冷公武一掌击中敌人,自己反而全身一震,足下连晃,脸上也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 ’孟赞右掌拂处,一招才发,冷公武已如断线风筝,狂飞而出。
一条人影,横空飘至。
常言道: 上阵亲兄弟,打处父子兵,来人自然是对长白掌煞冷公武最关心的长白剑煞冷公文。
他在半空中接住冷公武的被震飞身躯,但人手便知兄弟已飞魂绝命,无法挽救了。
冷公文双目之中,仇火顿喷,抱着冷公武的尸身,刚待扑向孟赞,那白衣书生突然叫道: 冷大堂主不要冲动,先回本座,让我看看冷二堂主还有救没有?冷公文不敢反抗,一面转身走回,一面悲声答道:启禀少会土,我兄弟脏腑已碎,大概是返魂无术的!就在此时,孟赞突然朗声发话道:有人要夺‘金刚霸天’荣号,彼此一斗内力,指定‘黄衣罗刹’罗三娘,与‘花花太岁’戚如山作为对手,先请罗三娘下场赐教!黄衣罗刹罗三娘此时已认出这掌一震长白掌煞,威镇群雄的形若侏儒之人,正是自己在好汉坡前,飞鸡洒酒的侮辱对象,遂手持她那根九九八十一斤的钝钢凤头钢拐,走到场中,冷然说道: 孟朋友虽然掌力可谓惊人,但老身已上了年纪,向来对敌,只用兵刃,懒得磨拳擦掌……孟赞笑道:‘金刚霸天’虽然重在斗力,但技巧表现,也有莫大关系,孟赞正想会会罗三娘威震‘桐柏山’的九九八十一斤纯钢凤拐!罗三娘目光闪动,向孟赞全身上下略一打量道: 孟朋友用的是什么兵刃?孟赞道:我自己就是兵刃!这句话儿,把黄衣罗刹罗三娘听得一怔,诧声问道:‘金刚霸天’既重斗技斗力,禅朋友却向我打的什么机?孟赞脸儿一转,向柳延昭身边的焦良高声大叫道: 小小子,你在‘好汉坡’前,曾被这罗三娘用半支烧鸡,一些残酒,气得哭了起来,如今该你下场,漏漏脸了!焦良虽浑厚憨直,但对柳延昭倒发自内心的十分尊敬,闻得孟赞这样一叫,不敢擅自出场,先向柳延昭笑道: 大哥,我……柳延昭笑道:三弟去吧,用用你那招‘焦不离孟’,替萧大妹先退一名劲敌,出出‘好汉坡’前的那口恶气,也让我开开眼界!有了柳延昭这几句吩咐,焦良才对箫克英笑了一笑,起身下场。
他一站起身形,七尺来高的躯干,真恍疑半截铁塔!黄衣罗刹罗三娘自恃掌中重达八十一斤的凤头钢拐,威力惊人,仍未把焦良放在心上,冷瞥洒然说道: 在‘好汉坡’前,我以为你们只是饿得发昏,馋得发慌的乞食之流,谁知你们居然还是来争‘霸天’身份的武林人物?……焦良虽内蕴绝顶聪明,但人极憨厚,不惯用甚刻薄言词,笑嘻嘻地,对罗三娘把手一拱,笑说道:老婆婆,争霸天是要比力气,斗功夫,不是耍嘴皮子,我们动家伙吧!黄衣罗刹罗三娘右手钢拐微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冷然说道:我的家伙在此,你的家伙呢?你是用独脚铜刘?还是降魔巨杵?不单罗三娘如此问,除了柳延昭、箫克英以外的满座群雄,也如此想,认为像焦良这等威猛巨人,用的必是重型兵刃!焦良嘻嘻笑道:老婆婆,你错猜了一点点,我的兵刃,不是‘降魔巨杵’,而是‘降魔童子’,也就是铁‘降魔二哥’!降魔童子已属罕闻,又称降魔二哥,更令举座皆怔!焦良目注孟赞,憨然笑道:大小子,你掌震‘长白掌煞’业已十分风光,人前漏脸,如今该略为委屈,受受罪了,请由‘大小子’变成我的‘降魔二哥’!孟赞闻言,便一伸双手,在头上合十,然后真气微提,双腿合并的,身形凌空飞起!焦良一伸他宛如芭蕉扇般的巨灵之掌,抓住孟赞的一支足踝,像朝天一炷香似地,把孟赞举在手内。
孟赞双手在头顶上合十,双足紧硬,全身坚硬,论形象,绝似一具门兵刃独脚铜刘,但却只是血肉之躯不是铜浇铁筹!焦良目注黄衣罗刹罗三娘,笑嘻嘻的说道: 老婆婆,请用你的凤头钢拐,会会我的‘降魔二哥’,大小子生得矮,骨头又轻,只有八十斤不到,但他如今身上带了一些银子,大概便和你八十一斤的铁拐重量,差不多了!孟赞衔前所说,我就是兵刃之语,被罗三娘视为禅机。
如今目睹之下,才知并大量空幻禅机,而是一点不错的,眼前真实之事!包括柳延昭在内,谁也没有见过这等奇人奇事,故而整个演武场,立告鸦雀无声,一齐静看这场罕见武林韵事!罗三娘心中虽觉惊奇,但暗忖自己的精钢凤拐,威力足能劈石开山,何况拐中还藏有剧烈毒汁还可以从凤嘴之中,随时喷出伤敌,倒看对方血肉之躯,是如何抵挡?故看焦良这等模样之人,分明是像一力降十会,且先叫他尝尝自己的千钧力,把他手中的所谓降魔二哥砸个骨断筋折也好!心念动处,冷然叫道: 傻小子,你站好了,我也不用我威震江湖的‘凤落歧山’拐法,只给你一记俗而又俗的‘五丁开山’,大概便足够打发!语音才了,真力业已凝足,抡圆了凤头钢拐,带着呼然动响,便向焦良当头猛砸而下!罗三娘在当世武林中,成名已久, 黄衣罗刹四字,列为一流高手,照说对付焦良这等年轻后辈,不应先行出手。
但罗三娘经验老到,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对方以人体作为兵刃,事情太怪,自己不必过矜身份,且先抢占先机,掂掂对方究竟有多大份量再说。
故而,她不单抢先出手,并毫不轻敌地,在这招五丁开山之上,凝足了十一成左右真力。
焦良呵呵一笑,把举作朝天一炷香姿态的孟赞自躯横转,一式架海金梁,飞迎而上!在场群雄,半数以上均惊得啊了一声,认为孟赞在九九八十一斤的凤头刚拐,拦腰猛砸之下,绝对难以禁受,定将身遭惨死!连箫克英都看得大吃一惊,秀眉紧蹙地,失声说道:哎呀,焦三哥怎么硬干,孟二哥,吃得消么?柳延昭目中微闪智慧光芒,点了点头;扬眉笑道: 我懂得他们这种奇招的妙处何在了?‘黄衣罗刹’罗三娘难免要大上恶当,吃定苦头!这时,罗三娘见焦良居然敢以血肉之躯,对付纯钢凤拐,来个硬接硬打,遂双眉挑处,尽发保留余劲,使凤头钢拐落势更速的,全力??下!孟赞本是双手在顶合十,被焦良举以横迎,但在凤头钢拐即将及身的刹那之间,却腰肢一弯,身形折转!不单身形折转,双手也突然一分,把当头疾落的凤头钢拐,紧紧接住!就这一接,已使全力下击的黄衣罗刹罗三娘,右手虎口,硬被震裂,而告涔涔出血!孟赞接住对方的纯钢凤拐后,以左手攒住拐头,右掌猛举,电疾般落向钢拐中腰……当啷一声,脆响起处,那根粗逾鸭卵,重达九九八十一斤的纯钢凤头拐,竟被孟赞生生击得断成两段。
前半截拐头,是在孟赞手中,后半截拐尾则在原主人黄衣罗刹罗三娘的手内!但罗三娘的左手虎口,因早被震裂,如今再受震击,疼得把手连甩,连那后半截拐尾,也把持不住,任它跌落在地。
钢拐一断,孟赞方发现其中还藏有毒汁!他遂洒去毒汁,向黄衣罗刹罗三娘,扬眉叫道:罗三娘,这是不是有点像你在‘好汉坡’前洒酒?……然后又掷去手中断拐,冷然笑道:这也有点像是‘排云壁’上的半支飞掷烧鸡……罗三娘把张老脸,胀得血红,目注孟赞,焦良二人,流露出惊震,愤怒交进的恨毒神色!双方胜负既分,焦良把手一松,孟赞身形落地,继续冷笑道:罗三娘,你请回吧,我知道少时你就要与我‘妙姹金刚’箫克英大妹,争夺‘妙姹’荣衔,赶快敷敷,歇息歇息。
这位黄衣罗刹,当着天下群豪,一招受挫,纵然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此处,遂哼了一声,恨恨说道:孟赞,焦良听着,只要我罗艳秋尸不化水,骨不成恢,便誓报今日被你们当众戏弄之辱。
话完,连向大会主人箫克英也不再招呼,便顿足飘身而去。
箫克英向柳延昭低声说道:柳大哥,孟二哥在掌力上的造诣,委实太以惊人,竟能把那粗那重的纯钢凤拐,震得断成两截。
柳延昭笑道: 孟二弟与焦三弟资质极好,本身修为,已颇深厚,这一联手,自更惊人,但孟二弟若被人在平地,单独施展,却未必震得断那粗钢拐?箫克英听出柳延昭话外有话,细一体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焦三哥表面虽抓起孟二哥,当作兵刃,其实却隔体传功,把他所炼的‘金刚混元气’,与孟二哥合而为一,便宜运用。
柳延昭点头道:这是极聪明的办法,也是最唬人的绝招,真亏他们的师傅,想得出来,由此可见,那位邋遢禅师,必有莫大来历!他话方至此,孟赞又目光遥注九爪鹰主戚九渊等所坐之处,朗声说道:‘黄衣罗刹’罗三娘一招断拐,已告败阵,如今请北六省绿林总魁戚寨主的令公子‘花花太岁’戚如山,准备下场一会。
孟选心思既快,口舌又刁,他认为黄衣罗刹罗三娘败得太快太惨,可能使花花太岁戚如山,惊心怵胆,悸于出阵,遂先叫他父亲戚九渊的北六省绿林总魁招牌,令戚如山无法推托!果然,他语音才落,戚如山虎吼一声,便欲扑出。
但九爪鹰王戚九渊着实老辣,一伸手拉住爱子,向那白衣书生正色说道:少会主,冷二堂主一招殒身,本会锐气已挫,根据对方的神奇表现,戚如山出而应敌,必然又是自取其辱……白衣书生闻言,目光烂如冷电地,向戚九渊看了一眼,扬眉问道:戚总堂主,你认为戚堂主不是这孟赞焦良两个怪人之敌,莫非你想亲自出手,为本会争取荣誉?戚九渊目光厉芒一闪,从嘴角浮起阴森森的狞笑说道:少会主认为属下新近炼成的‘墨点散花蜂’,能不能给这两个怪人一点苦头吃吃!白衣书生似被这位九抓鹰王,一言提醒,点头说道:对,用戚总堂主的‘墨点散花蜂’这或可为冷二堂主报仇雪恨……他的话犹未了,长白剑煞冷公文突在一旁说道:戚总堂主出手,自无不胜之理,但那名叫孟赞的侏儒怪人,若是死在你‘墨点散花蜂’下,却将令冷公文,愧对舍弟的了!戚九渊目注这满眼仇火,须发欲张的长白剑煞,哦了一声问道:冷大堂主莫非要我先让你一阵?冷公文一抱双拳道:冷公文不敢争功,但愿有机会能一尽手足之情,使舍弟九泉无憾,含笑瞑目……这题目是为弟报仇,相当冠冕堂皇,弄得那位身为北六省绿林总魁的九爪鹰王戚九渊不敢擅专,向白衣书生递过一瞥询问眼色。
白衣书生秀眉双蹙,方自寻思,冷公文又复抱双拳恭身道:启禀少会主,属下认为那名叫孟赞的侏儒矮人,虽然不畏‘五毒手’,但再厉害的护身神功,也挡不住属下的‘青芒长剑’和犀角短匕!白衣书生沉声道:冷大堂主话虽不错……冷公文挑眉道:少会主放心,属下有必胜之念,也抱必死之心,我若不能搏杀对方,为舍弟报仇,并挽回本会荣誉,便自刎场中,不再回座!他已这样血淋淋地,作了表示,白衣书生也只好点头,冷公文遂带着满面煞气,起身下场。
白衣书生目注戚九渊,突以蚁语传声功力问道:戚总堂主,我们的杀手锏,准备功夫情况如何?……戚九渊道: 少会主放心,属下为此,早作安排,已有十成十的把握。
白衣书生听了这样答覆,脸上流露出一片阴森的笑意!这时,箫克英见下场之人,不是花花太岁戚如山, 而是长白剑煞冷公文,不禁向柳延昭皱眉说道:柳大哥,根据武林传闻,这冷公文是关外数一数二好手,艺业高出乃弟颇多,身边有长短二剑,长剑绝毒,短剑绝利,孟二哥和焦三哥的护身神功,恐怕…… 柳延昭双眉微挑,哦了一声,目光盯在举步走向场中的冷公文,点了点头说道:这冷公文定必痛于杀弟之仇,宋找孟二弟的晦气!箫克英不单关心孟赞,更关心焦良,双眉紧紧说道:此人长剑见血封唯,短剑洞金截铁,加上更精于‘天杀十三招’的凌厉剑法,才有‘长白剑煞’之称,孟二哥及焦三哥的护身神功,可受重击,难抗实刃,只要稍不小心,便难免埋恨当场的了!柳延昭低低哼了一声,箫克英又向她娇笑说道:大哥的剑之精,超绝尘宇,如今又遇上以剑称豪的‘长白剑煞’冷公文,你是否亲自下场,让小妹等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