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认了?浪子三郎不理对方的反应。
我承认什么?东方月华用吼的。
绑架石中龙。
没这因事,我也正在追查他的下落。
狠盯了浪子三郎—眼,没好气地又道:你凭什么客这档事?当然有我非管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你说出他的下医学我再告诉你。
如果我不说呢?浪子三郎错愕了—下。
你非说不可!态度语气都非常强硬,他是间一次对东方月华如此说话。
我偏不说,你能怎样?两句话便到了决裂的边缘,浪子三郎真不知如何是好。
对她动武么?这有违良心与道义。
就此放弃么?现实不许他这样做,一时之间他怔住了。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东方月华铁青着粉腮:不过我告诉你,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向你低头。
我会杀你么?浪子三郎苦笑。
那你凶什么?东方月华口气松了睦。
我是情急,因为……我必须要知道石中龙的生死下落,这对我非常重要,坦白说,对浪子十三同样重要。
东方月华的脸色—连数变。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我也极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你真的不知道?要我发誓吗?那倒不必,可是……谁会掳走—个事实上已经毫无作为的废人呢?浪子三郎眉峰已皱在—起。
你刚才说对十三公子也同样重要?不错!那我明白了,你们的目的在 ‘玄功解’。
错,完全错了,我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解。
那究竟为了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稀罕,不说拉倒!东方月华披了披樱桃小口,默然了片刻又道:你为什么不怀疑诛心人’?还有那批行动诡异的秘密门户中人?再有便是 ‘偷天指’杀害石家庆的凶手?我比他们更值得怀疑?—连串问号,问得浪子三郎哑口无言,的确是如此,她说的很有道理,她列举的这些对象都有可能,除了野心者外,还有暗中的仇家……什么人?东方月华目光射向小翠隐身之处。
是我!小翠只好大方地现身出来。
你……小翠的姐姐……你们俩原来……我们是在—道。
小翠步近。
你说……我们?对,这没错,我和三郎两个人不说我们说什么?怎么,你觉得刺耳?其实……也没什么,我跟三郎只算普通朋友,听三郎说你曾经亲口说过考虑嫁给他,我不会跟你争的。
小翠笑笑,她的容貌已变,但个性未改,想什么便说什么,不管别人是否受得了。
浪子三郎想阻止也没办法。
东方月华冷笑了一声,侧瞄了浪子三郎—眼。
柳文兰,你喜欢浪子三郎就直接说好了,我不会跟你争,所以你也不必让,我当初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不作准的,你可以当面问他,我说过要考验合格才考虑这问题,他不合格。
那太好了!小翠抬了下手掌:不过……不过什么?你不是尖扁担挑水,两头落空了么?什么意思?东方月华粉腮骤寒。
我喜欢三郎,你爱的是浪子十三,可是十三公子铁定爱我妹妹小翠,这不是两头落空么?小翠是笑着说。
浪子三郎啼笑皆非。
柳文兰,浪子十三还爱你妹妹?什么叫还爱?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很早就是—对,雷打也打不开。
小翠还好么?这句话问得很古怪。
很好,她已经回无剑山庄待嫁。
东方月华的粉腮变了又变,女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这种事,所爱的不能遂愿,比要她的命还要严重百倍。
哼,这笔帐我会跟浪了十三算!你凭什么?小翠得理不让。
你没资格问。
笑话,小翠是我妹妹,她跟十三公子好是父母认事的,我为什么没资格问?小翠一副笃定的样子。
东方月华的粉腮一片煞白。
柳文兰,别得意太早。
呵!难道你要用抢?东方月华一咬牙,一瞪眼,双掌缓缓立起。
浪子三郎不由大急,他知道东方月华要准备施展般若三式,自己是不在乎,但小翠可能无法与这抗衡,如果小翠也使出无剑之剑,双方必有—伤,而伤者可能就是小翠,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身躯朝二女—横,大声道:不能动手!你想管?东方月华冷厉地喝问。
小浪女,都是自己人嘛,何必……谁跟你是自己人?小翠一撇嘴。
三郎,你让开,我不信邪,谁怕谁?小翠,哦!不,文兰,别让我为难。
东方月华已蓄足攻势。
浪子三郎,你想代她死?这句话够狠。
小浪女,别……说得那么难听,怎么……你不闪开我可要出手了。
不动手不行么?不行!东方月华掌已随声划出。
般若三式又或称般若神功,乃是无缘师太穷毕生精力所创,其中含蕴有佛门至高心法,玄奥绝伦,威力无匹,浪子三郎要不是在无缘庵外巧窥门径,还真应付不了,现在,他当是游刃有余。
波!劲气四溢。
浪子三郎硬承了—记,身躯纹风不动,这份能耐不但东方月华震惊莫名,小翠也为之骇然,在她的印象中,三郎的功力还高不到这种程度,是老小子调教的么?当然她不知道浪子三郎融功创功这一段。
事实上浪子三郎已经有了保守,他没有实施反震,因为出手的并非敌人,否则的话,情况会更加骇人。
东方月华呆住。
浪子三郎朝小翠使了个眼色,要她忍耐,然后又目注东方月华。
小浪女?总该消气了吧?你—定要代她出头?唉!都是自己人嘛,何必呢?你不嫁给我没关系,我这个人一向看得开,也有自知之明,我比不上浪子十三,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浪子十三是人不是东西,东西可以用争的,人得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你两个为这翻脸不是毫无意义么?到此为止算了。
不行,我争的是一口报导!哼!小翠从鼻孔里哼出了声:光你生气,别人是死人?妖躯—个斜弹,改变角度,避开了浪子三郎, 立掌为刃,闪电划出,她已展出了家传绝招无剑之剑.在江湖中这是令人丧胆的杀手!东方月华也立即施展般若三式第二式,比第—式更具威力,如山暗劲使得周遭空气浪涌雷鸣。
浪子三郎错步旋身,正夹在两女之间,两种震世的神功杀着同时袭击上身,两个女的发觉时已不及收势。
暴震裂空,回声如一串奔雷。
闷哼声中,浪子三郎的身躯像绣球般抛上半空,然后像一支箭的巨鸟垂直下坠,重重摔落地面不动了。
两妇同时啊!出了声,收手木立。
浪子三郎呻吟了—声,人还是没动。
三郎!小翠应叫一声,上前单膝着地:你……你要紧么?大概,死……不了!浪子三郎声音微弱。
小翠仰脸狠盯着东方月华.从牙缝里进出声音道:三郎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找绝不饶你!东方月华心里已然反悔,但表面上她又不能认错,咬咬牙道;我们彼此,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说完,转身疾掠而去。
日头已落尽,剩下西天—抹残霞。
三郎,十三哥,你真的……不要紧?小翠哽姻:我……是不要紧!浪子三郎手脚动了动。
让找看—看你的伤……小翠伸手检视。
不必了!浪子三郎扒开小翠的手。
可是……小翠、我……要是死了……不会,你不会死,不许你说……小翠泪水盈睫。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那……我背你回去,老小子一定能……你背得动……我么?绝无问题!个奇传的身影出现在丈许之外,不知是何时来的,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 目芒有如两道冷电。
用不着背了!其声震耳。
啊!小翠惊叫抬头:你……什么人?武林执法!不速而至的赫然是秘密门户执法鬼雷包金戈。
武林执法?原来你就是……小翠起身。
小翠,你快走!浪子三郎用极低的声音说。
我不走!小翠当然不会弃浪子三郎于不顾。
避远一点,快!十三哥……我会对付他!别想骗我走,要死……死在一起。
哈哈哈哈……包金戈向前挪步,停在六尺之处:小子,这是你命该绝,老夫要活活撕了你。
小翠退后两步,立掌,准备出手。
不错,还有美女陪着上路!包金戈得意之极,在应家坟台他有浪子三郎手下吃瘪,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姓包的,别得意太早,你会有这种运道么?浪子三郎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虚弱。
小翠不禁有些狐疑,浪子三郎快速自疗么?这很有可能,刚才他要自己离远一点,显然有某种打算,自疗需要的是时间,想到这里,她便不急于出手保护他,只是仍全神戒备,必要时才出手。
小子,看样子你不甘心认命?认命就不叫浪子三郎!不认命还是死定了!包金戈握拳上扬。
小翠大为紧张,浪子三郎真的有所打算么?他已经没有时间,如果事非所料, 自己只好全力—搏,生死听天。
包金戈挥拳,放开……小翠娇躯—挪。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浪子三郎的身躯像蚱蜢般跞弹起来。
隆!声—响,天摇地动,土石崩飞。
同—时间,现场响起一声闷哼。
情势在骤然这间完全改变,浪子三郎笔直地挺立着,鬼雷包金戈已退离原立足点—丈之多,虬髯染红,点点滴滴。
浪子三郎为了—击奏功,浪子神功用了十成力。
小翠木立了,这情况太出她意料之外。
坐下!浪子三郎大喝一声,又挥出—拳。
砰!包金戈真的跌坐下去,口身又告溢出。
浪子三郎直迫包金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加戳—指。
小子,你……话被血流阻住。
姓包的,现在你想自杀也已经办不到,只留你—张嘴能动,咱们不多费口舌.好好回答问题,你只要有一句话含糊,我便废了你身上—样东西,先想清楚,愿意五体不全还是从实回答我的问话。
你小子……算什么玩意?哈!姓包的,听清楚,本人乃是‘天理人道流’的开山鼻祖,武林第二怪,江湖第一人浪子三郎!呸!啪!—记巴掌落在包金戈右颊,数颗牙齿随血水喷邮,毛脸登时高了一寸。
听着,现在回答第一个问题,你们太上是谁?你……做梦!小翠突地弹身上前,隔空点出一指。
啊!地一声凄哼,包金戈翻倒地面,四肢一阵抽搐,开始翻滚扭动,象受伤的野兽般惨号起来。
这一手是无剑山庄专门用以对付穷凶极恶之徒的绝活.叫做搜魂指,的确可以搜魂吓魄,任你是—等—的暴徒恶客也禁受不起,被这指法点中的立即气血逆行,五腑六腑有如被虫咬蛇钻但求速死,由于太过残酷,所以庄主柳如风只传子女不传弟子,而且严格要求,若非对付极恶之徒绝不许用。
包金戈抓地啃土,发出来的号声已不象是人的声音。
浪子三郎不知道小翠有这一手,看得直皱眉。
包金戈的功力已被浪子三郎所封,是以撕抓啃咬的结果是指断肉靡。
天色已昏暗下来。
包金戈力竭声哑,变成狂喘,但痛苦丝毫未减。
说是不说?浪子三郎咬着牙问。
我……我说……我……小翠,解了他!…小翠又虚点—指。
包金戈仿佛断气前的猪羊,喉头里发出咕咕!怪声,好—会才平静下来,象一堆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说,太上是谁?是……是‘鬼秀才’!浪子三郎像被暴雷轰顶般全身剧震,石家堡大公子石家庆死于偷天指,而偷天指传说中是鬼秀才的独门绝技,传言他已死于当年八大门派掌门的联手,想不到他还活着,算来已是百岁之人……偷天追魂,换日夺魄,阎王好见,秀才难当。
小翠念出了当年江湖流传为鬼秀才而作的歌谣。
浪子三郎的情绪许久才平静下来。
鬼秀才人在何处?吕梁山总舵!为何要跟天下第—家作对?为了……复仇!什么?你再说—遍!为独生子复仇!说详细些!太上独子……三十年前被石中龙所杀,还……霸占了他的儿媳,包金戈现在是有问必答,他受不了搜魂指。
啊!浪子三郎又怔住,这可是想像不到的秘辛,久久才开口:他的儿媳是谁?石二夫人!啊!这一声响啊!是浪子三郎和小翠同时冲出口的,这太惊人了,简直可以说骇人听闻,堂堂石二夫人是仇人之媳,谁敢相信?这一来,许多难解之谜似乎露出了端倪,但也更加复杂迷离。
浪子三郎现在无法去逐—分析。
特使是谁?这是相当重要的关键,只要一打破,真相便明大半。
特使便是……话只说出—半,突地身躯一挺,双目暴睁,瞬即断了气。
浪子三郎也是双目暴睁,他是气极怒极。
小翠却是惊啊!出声。
照情形判断是被暗器狙杀灭门,因为包金戈已没自决的能力。
以两人的能耐竟然被狙击得手.实在是说不过去,狙击者使用的是什么暗器,竟然无声无影?能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击成功,这出手的定然是个相当不赖的高手。
包金戈身为执法,位份已相当不低,竟然—样被杀灭口,这可以想见鬼秀才的统御手段是如何酷烈。
月黑里,又是土丘累累,要发现敌人很难。
浪子三郎蹑空而起,一连三旋,什么也没发现, 只好落回原地。
发现什么没有?小翠恨恨地问。
什么也没有?人是怎么死的?十有九是暗器。
暗器?不见人影……小翠望了望包金戈的尸体,如果是暗器, 一定是很特殊的暗器,施发暗器的人—定也是此中能手,三郎,我是女人不方便,你仔细检查一下,也许能找出线索,很有可能会碰上。
浪子三郎点点头,动手检查象仵作验尸仔细。
小翠掠上—个较高的坟堆警戒。
约莫—刻光景,浪子三郎栗叫了一声:怎么可能!小翠掠回急问道:发现什么?浪子三郎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个制线大的铜环,环上有个钮子大的红绒小球。
小翠惊声道:这是什么?目光定定地望着浪子三郎的手心。
浪子三郎簌簌直抖没答话。
小翠大感困惑,轻拍了浪子三郎—下。
三郎,你说话啊,这是什么东西?这……这……浪子三郎还是发抖。
这是什么嘛,说呀!小翠情急大叫。
都天令!浪子三郎吃力地说了出来。
什么?都天令?小翠全身—震,栗叫出声,连退了三步,大眼圆睁,直瞪着浪子三郎,久久才发出声间道:这就是天下第一家的家主 ‘武林千岁’石中龙震慑黑白两道的暗器‘都天令’?你没有……搞错吧?浪子三郎木然不答。
以前……我只是听说过,今晚算开了眼界,可是……石中龙已经中风瘫痪,而且又传出被人掳劫失踪,这怎么可能?小翠喃喃自语。
晤!浪子三郎似在呻吟。
神秘门户是石家堡的死敌,杀人灭口目的是封嘴,而用的是‘都天令’,这……小翠又自语。
浪子三郎又是—声呻吟。
三郎,为什么 ‘都天令’不朝你或我而发?小翠上前:如果对人而发,你能避得过么?浪子三郎目芒陡地大盛,象电花迸放,十分可怕。
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终于开了口。
怎么查法?我有我的路数,我先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单独去办。
那……我自己会回去,你去办你的吧!不,我不放心!小翠芳心深处涌起了一缕甜密。
二更初起。
二夫人玉凤与月女在房间里坐谈。
二娘,您刚才说二叔……月女柔声问。
他在办—件重要事,三天后才能回堡。
二夫人的神色不太自然。
不知办什么大事?捎信的没说,我……也猜不到。
月女低了低头,蛾眉微蹙,灯下,神态更为迷人。
二娘,会不会是他找到了爹的线索?唉!二夫人深深叹了口气;但愿是如此,这些日子来我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都快急疯了,这事太古怪,对方怎能进出密室?劫走了个残废了的老人目的何在?如果是复仇,怎么不干脆杀了……话尾顿住。
二娘,依我看……对方可能准备挟人要胁。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下文?掳人者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月女摇摇头:二娘,恕我说句不怕您责备的话, 自从家庆不明不白遭遇不幸之后,我就—直担心可怕的事会接二连三地发生,难道说……堂堂‘天下第一家’就从此瓦解冰消么?月女!二夫人瞪大眼,寒芒毕射,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不怪你,有时我也……我也什么没有下文,但可想而知与月女的感慨差不多。
二娘,我……一定要为家庆讨公道,只是……我知道你的意思,无从讨起,对不对?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而已经现形的又敌我难分,到底他们是一路明分暗合,或者是本来就不同路数,各怀目的,最严重的是爹的失踪,他老人家是天下第—家的象征,目前这形象已经遭受破坏,如果不能挽回,重振声威,那将是……名实俱亡,听说以前大娘和一位小叔母子同遭不测……你听谁说的?二夫人声色俱厉。
这……月女垂下目光:也不是听谁刻意说的,只是……偶尔听到—些片段,我把它连起来想。
你说下去。
爹因此痛不欲生,认为这是他当初开基创业所种的因,到了晚年,自责更深,所以才提早传位给家庆……月女!二夫人声音趋缓和:你是石家的媳妇,也是第二代的女主人,有些事当然不能瞒你,你想的没错,事实是如此!二娘!月女抬起眼:大娘母子安葬在……唉!惨就惨在尸骨无存。
月女瞪大杏眼,半晌说不出话。
窗外暗中伏了条人影,距窗子约莫两丈,是浪子三郎。
照理,这么远的距离,是无法听到房里人谈话的,除非是练成了天视地听之术,浪子三郎却听了个—字不漏,他练就的浪子神功是揉合内外功的上乘,连带使视力听力也达到了超人之境,这种成就,百年难见一人,正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古话。
这时,他感觉到不远的地方来了人,没有声息,没有影象,但他确实地感觉到,不但感觉到,还判出了方位。
来者是谁?谁具备这么高的功力?他转头,冷电般的目芒射向对方隐身的位置。
什么人?声音极低,但以内功发出细而尖锐,指向定点,定点多外即使听觉很灵敏也难听到。
诛心人几乎是同样的定向定点声音。
是你阁下?浪子三郎心头一紧,诛心人真可谓阴魂不散,他总是在不意的情况下出现。
老夫有话要跟你谈!此时此地不宜?!到后花园,老夫先去等你!说完声音顿杳。
浪子三郎略作考虑之后,悄然离开。
二夫和月女根本就没发觉。
后花园。
花本深处。
浪子三浪与诛心人面面相对。
阁下要跟在下谈什么浪子,开门见山地说,你对石家堡既不是寻仇报复,也不是为本无其事的 ‘玄功解’,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浪子三郎考虑了许久。
阁下对在下紧盯不放,目的又是什么??究明—个真相。
什么真相?你先回答老夫的问题。
话锋略略—顿:浪子,我们都在暗中摸索,都想发掘什么却又苦于找不着着手之点,如果尔虞我诈, 只是在费时间,兜圈子,永远得不到真相,不如坦诚相见,无论恩怨情仇,爽快作一了断。
有道理。
浪子三郎点点头:不过,首先要澄清—点,阁下的立场,是为了个人还是石家堡?二者都有,看事论事。
浪子三郎疾转了—个念头,反正凭自己的身手,绝不怕对方玩什么花样,敞开来谈,也许真能发掘出事实真相。
好,我们就敞开来说,在下目的是要查明多年之前所发生的一桩离奇公案。
什么离奇公案?石夫人母子惨遭杀害的公案。
诛心人身躯陡的一震,目芒变成了银线。
这公案……跟你有关?有!很决断的回答。
诛心人凝视了浪子三郎许久。
关系何在?在下暂时保留!诛心人又沉默了一会。
别人的家事为何由你来查?你以什么理由干预?当然有我非查不可的理由,在下说过暂时保留。
你是要查凶手还是……对,查出真凶,要他还出公道。
浪子三郎的目光变成了霜刃:阁下与石中龙是至交,处处显示在暗护石家堡,对此公案何以教在下?诛心人无言。
石中龙何以会神秘失踪??诛心人仍无言。
那现在应该由在下来请教了,阁下刚才说紧盯在下的目的是想究明—个真相,什么真相?浪子三郎以一种钢铁般的言态发问。
现在问题简单了,老夫要究明你对石家堡所采取行动的目的和动机,你已经说出了重点,就是如此。
究明了又怎样?说过了,作适当的了断。
浪子三郎咬咬牙。
你能代表石中龙作了断?可以!诛心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包括人命债?不错!浪子三郎大为震撼,诛心人竟然要代石中龙了断恩仇,居然包括人命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暗夜,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诛心人的目光是坚定的,这证明他说的绝不是假话,浪子三郎看得出来。
想不到骄横跋扈的石中龙居然会交到这种肝胆赤诚的朋友,敢于放言为朋友卖命,江湖上确不多见。
阁下堪称义薄云天‘这句话不知是褒还是嘲讽。
尽本份而已!以阁下的能耐,难道查不出石中龙失踪的原因?浪子,老夫已经承诺代他了断,一个残废之人失踪对你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你还有什么未竟之言?好,那请阁下答复,石家有几人会使‘都天令’?语音沉凝而有力。
以老夫所知,此项绝技石中龙并未传授任何人。
确定?可以这么说!浪子三郎心念疾转,把到口边的话硬咽了回去,因为还有另外—个同样的问题必须查证,这是他今晚潜入石家堡的主要目的,既然凑巧碰上诛心人甘愿承揽—切,这是极佳的查证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在下有个问题阁下务必要回答。
你说!二夫人玉凤是什么出身来路?诛心人像被蜂螯蛇噬般猛打一个战颤,目芒连闪,好半晌才开口。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别问为什么,请回答。
这……不清楚。
好!话到此为止,既然阁下不愿坦诚以见,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准此而沦,阁下所谓要代石中龙承担一切恩怨根本不足信,到底居心何在阁下自心明白,在下不想猜测,今后行事各凭心意,最后—句话,凡是干预在下行动的,在下将视之为敌。
浪子三郎微显激动,他倒不是用激将法,而是由衷之言,反正他已都有了头绪。
诛心人目光游移不定,显然他在急转念头。
浪子三郎徐徐转身,准备离去,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只要诛心人敢再干预,他就绝不留情地出手。
踏出了三步……浪子,你稍待!怎么?浪子三郎止步,但没回顾。
我们平心静气把话说清楚。
阁下准备实话实说?嗯!浪子三郎缓缓回过身来。
阁下请说,在下在听!老夫先要知道你的出身来历。
在下不接受任何条件,阁下愿就说,在下所保留的那份,必须要等到最后时刻才能公开,但也只限于特定的对象,如果阁下成为特定对象时,不劳动问在下自会主动奉告。
浪子三郎坦白的表明态度,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诛心人的目芒又变为栗人的银钱。
浪子三郎地抬了抬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是凭超感觉感受出来的,就像发觉诛心人来时一样。
诛心人凝神默察了—阵才点头道:浪子,你的功力在老夫这上。
这是由衷的赞美,他经他早警觉。
浪子三郎没吭声,专注于逐渐接近的人。
人已到,不止一个,是三个,停在三丈外的花径上。
浪子三郎与诛心人停身的位置树密叶茂,从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而不虞被对方发现,以两人的功力,三丈之隔根本不成其为距离,听觉不会受阻。
花径透空,可以看出是一老二中年。
总管,准能碰上‘诛心人’么?中年之一问。
机会很大!老的回答。
浪子三郎与诛心人互望一眼。
诛心人微颔首,表示对方是找他来的。
浪子三郎却是精神大振,这老者被称作总管,照阴阳童子所提供的名单,老者便是丰都客官天霸,被江湖尊为暗器之圣,这对付秘密门户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他突然想到被灭口的执法包金戈,他是死于都天令,官天霸既是暗器之圣,对此道当然有独到之处,模仿石中龙的都天令不无可能,何况还有得力内应……请示总管……另一中年开口:如何行动?照特使的指点,你两个立即进入监视位置。
遵令!二中年齐声回答。
记住,发现‘诛心人’踪迹时立即发出讯号,不可现身,以免平白牺牲,由本座亲自对付,勿伤堡中武土!属下遵命!二中年分开,各朝一个方向走去。
诛心人立即用手势表示要浪子三郎去对付右边的一个,他自己对付左边一个,然后再回头来对付官天霸。
两人悄然各扑目标。
官天霸站在原地不动。
气氛变得十分诡谲。
啊!啊!两声低沉的闷嗥从不同方向传来。
官天霸身躯一震,他已意识到发生了情况,正考虑采取行动,一条人影幽灵般飘现他的身前,是个蒙面人。
诛心人?官天霸脱口叫出, 目中绿芒立盛。
你们是特到此地来找老夫的?不错!找老夫何为?除敌!哦!你是谁?什么立场?这你就不必问……突地,一个声音接口道:秘密门户总管‘丰都客’官天霸,靠暗器起家的!发话的是浪子三郎,他这么说是提醒诛心人防范对方的暗器。
什么人?官天霸栗声喝问。
嘻!是我, ‘天理人道流’开山祖师浪子三郎。
随说随现出身来,站在花径的另一端,与诛心人相对,把官天霸夹在中间。
官天霸左右一扫,然后绿芒偏向浪子三郎。
原来你小子就是瞎跳胡蹦的浪子三郎,老小子应该也到了?他老人家才不屑跟你这等角色对手,我浪子三郎对付你已经是嫌过头了,你那些破铜烂铁要使就赶快抖出来,不然我一出手你可就没机会表演了!浪子三郎这几句狂话足以把对方气扁。
浪子,由老夫来对付他!诛心入脚步一挪。
你阁下—边凉着,留点精神,我们的话还没谈完。
言中之意很明显,他怕诛心人应付不了官天霸的暗器,如果有失闪的话,未竟之言就无法谈了。
嘿嘿嘿嘿……官天霸怒极而笑:一客不烦二主,你两个干脆齐上,省得本座多费手脚。
哈!姓官的.你不怕风大闪了舌间?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敢狂吹大气,在本祖爷面前,你这老王八不缩回壳里去反而伸脖子.真的不知死活。
浪子三郎边说边上前欺身,他没试过对方的暗器,但既能称圣,当然是不同凡响的,口里轻松,暗中已布起神罡护体,大话已说了,自不能吃瘪丢人。
哈哈……狂笑声中.官天霸振臂旋身,无数星点朝两端激射,如两张网罩出,这是有形的,其中还有针芒—类无形的,控制了两个不同空间, —个人能同时发射不同暗器,而且种类繁多,真的是惊世骇俗。
诛心人连连圈拳发出劲波。
浪子三郎只加强护身罡气,原姿不动。
漫天暗器零落消散。
官天霸大为震惊,—老一少的功力超出他的想像。
啊哈!浪子三郎怪笑了—声,大步上前,口里道:姓官的、 表演完毕.咱们现在来硬的.我要打碎你的乌龟壳。
最后一个字出口,正好到出手的距离, —掌直劈而出,极普通的招式,但却蕴有最上乘的功力。
官天霸左掌如刀下截,右手—记劈空掌。
他这—着是极大的错误,他不知道浪子神功重功力而不重形式。
浪子三郎直劈的手掌中途滞住,正好避过对方下截的左掌,但内力已在这滞之间发出,迎上对方的劈空掌,硬碰硬的接撞。
隆!然一声巨响,劲气四溢,引起一连串波!波!的惊人裂空声,官天霸踉跄倒撞三、四步,正巧撞到诛心人身前。
诛心人不知是保持君子之风,还是不掠浪子三郎之美,他没有出手。
官天霸刚刚稳住身形,浪子三郎在原地又推出一掌,身为总管,其身手当然不是等闲,他没硬接,闪电般一个斜旋,弹射向侧方花径之外。
浪子三郎的功力已达收放由心之境,一见官天霸闪避,立即消势,否则随这一掌的将是诛心人。
诛心人的身躯突然晃了两晃,—个倒挫,随即反手朝胸胜利之间摸索检视。
浪子三郎目光一扫,便看出诛心人是中了暗器,登时杀机大炽。
对付官天霸这种人物,丝毫不能大意,更不能稍留余地,光凭外号丰都客都可想见其人之可怕。
既然被封暗器之圣,施用暗器当然已达超凡之境,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展其特技,刚刚他是闪避正面一击,居然也趁机伤人。
诛心人似把什么放入口中,又自点数处穴道,显然他中的是淬毒暗器,官天霸蓄意要他的命。
官天霸略略—窒之后,自知事不可为,身形再起……在浪子三郎面前玩逃功,简直是班门弄斧,后起的身形标得更快、更高,而且斜掠截击,角度距离俱致完美之境,令人叹为观止。
波!挟以—声闷哼,官天霸坠落地面,但触地即起,又告站直。
浪子三郎下落之势稍缓,足未沾地,五点寒星呈梅花形罩至,他意动功生,没作任何动作,寒星被罡气弹震散飞,人也落实地面,双方相距储备尺,又呈正面之势。
宫天霸肝胆俱寒。
浪子三郎这下可认真了,非撩倒对方不可,冰声道: 咱们现在玩真的!声未落,双掌已经划出。
他这—击是揉合了般若三式,老小子的新招和他自身原本的绝招而成的浪子神功,集玄奥奇诡凌厉浑厚之大成,第—次他以对方试手。
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官天霸只有奋力还击,硬碰硬,没有丝毫取巧偷机顺势的机会,以攻应攻。
砰!砰!两声大响。
浪子三郎收手后退—步,他太有把握了。
管天霸身躯连晃,连哼声都没有,嘴已被喷冒的血沫封住,一对绿瞳碧芒暴涨,和着血沫道:浪子三郎,你……已经……不是人……浪子三郎道:我也不是神。
目芒收敛,官天霸歪了下去,—声长喘,寂然不动了。
诛心人一步上前。
浪子,你的身手是百年来第一人!不敢当此谬赞,阁下刚才中了淬毒暗器?是的.不要紧了,暗器已取出,毒已被控制。
阁下刚刚所表现的武者之风,在下佩服。
浪子三郎这句话是指诛心人在官天霸倒撞到他身前之际没有趁机出手,否则管天霸早已倒下。
你我如果联手,即使杀了十个管天霸传出江湖去也是笑话。
这是实情,但也有很浓的自负意味,再进一步,弯腰伸手探官天霸的鼻息:可惜没留活口。
没太大的必要!浪子三郎淡淡地说。
为什么?对方已经精英尽出,正准备作最后的冲刺行动,用不着问什么口供。
唔!诛心人点头。
阁下没有注意到一个情况?什么情况?石家堡戒备森严,就是飞蛾地鼠也难遁形,此地闹得天翻地覆,居然不见有什么反应,这不是怪事么?诛心人目芒连闪。
难道……全堡已被对方控制?没有,如果是,别的人早已出面。
那是……什么原因?诛心人声调已变。
全部形势已在内奸掌握之中,三名死者的行动是钗串实行的,目的是对付你阁下,由于在下凑巧介入,在对方估算之外,后援不济,而内奸方面根本无力策应,所以才形成现在的古怪局面。
你……你说内奸?诛心人几乎是叫出口的,一反他平时的沉稳,显见他内心的震撼是如何的大。
不错,是内奸,身份地位极尊。
莫非是……武士总教习?蔡云还差了—截,不够格兴风作浪。
那会是谁?我们要谈的话还没谈完,此地已经不适宜,换个地方如何?浪子三郎撇开了问话,很明白暗中已经有了耳目,的确不适宜谈论机密大事。
好,到堡外去谈!诛心人立即同意。
石家堡后。
坟场边缘的小树林。
浪子三郎与蒙面人开始继续未完的话题。
浪子,你为何要问起石二夫人的出身来路?不是好奇,而是有非常重大的理由。
诛心人沉思了好半晌才沉重启口。
浪子,目前我们彼此的心目中仍然是—个不解的谜,身份不明,企图不白,但从长时间的观察,是敌对的成份不大,老大过去也很爱赌,现在就放和你赌上一赌,输赢在所不计。
在下不爱赌,但碰到该赌之时,绝不吝啬下注。
很好,言归正传,石二夫人玉凤是二十多年前在一次被恶徒欺凌之际巧为石中龙所救,那时,她是一个新婚不久的年轻寡妇,据她说,她是关外一家马场保镖的独生女,在一次事变中父死夫亡,只身入关谋求安身立命之所,遇救之后,苦苦哀求石堡主收容……大概情形就是如此,之后,她生了家辉。
浪子三郎心念一连几转。
石堡主后来有没有查证过她的身世?这倒没有!话锋一顿,又道:浪子,听口气你似乎有什么发现?对,很可怕的发现。
可怕的发现?诛心人的表态有如惊弓之鸟。
不错,不但可怕,而且可以说是残酷。
说说看?诛心人的声音是悚栗的。
阁下知道‘鬼秀才’其人?知道,石大公子家庆就是……毁于‘鬼秀才’的独门杀手‘偷天指’,为什么……你要提到他?浪子三郎又沉默片刻,因为这问题实在太严重了,这赌注下的太大,万一对方并非如自己表面所判断,后果就难以想像了,但有言在先,能出尔反尔么?考虑的结果,只有照说,浪子三郎的形象不能破坏。
石二夫人玉凤是‘鬼秀才’的儿媳!什么?她……诛心人陡地一个哆嗦,后退了一个大步。
她的丈夫死于石堡主之手!浪子三郎又说了一句。
这……她忍辱偷生,屈颜事仇,是为了索债。
不可能!诛心人大叫:不会有这种事。
信不信在于阁下。
诛心人仰首向天,身躯抖个不停。
浪子三郎大感讶异,即使是为友,也不必激动如此?一声呻吟似的长喘,诛心人以正视浪子三郎,本来就相当骇人的目光,此刻变成了洞身穿骨的利刃。
浪子,你……听谁说的?秘密门户执法 ‘鬼雷’包金戈临死的口供。
啊!那……那……秘密门户之主……鬼秀才,他们尊之为太上。
不……可能!这三个字是用哼的。
在下并未强迫阁下相信!你说的内应便是她?不错!可是……现在的家主石家辉是她亲生的儿子,不管怎么样,儿子总不能为了上一代的恩怨……自毁家业?这话说的有理,浪子三郎一时无词以对,但对二夫人玉凤的看法并未动摇,他立即又想到了另外几个问题……阁下曾经两次揭开蒙面特使的面目,心里应该有数,他到底是谁?诛心人不答。
包金戈在即将说出特使的身份时,突然被杀灭口,而致死的暗器是石中龙的独门绝活 ‘都天令’!浪子三郎又说了一句。
诛心人只身躯—震,仍没开口。
很巧的是在下铡在赤山岩重伤了蒙面特使,而秘密门户派遗一名弟子装驼背老人入堡暗晤二夫人,二夫人与大媳月女交谈中家辉有要事外出,三天后才能回堡,更巧的是在下截获的飞鸽传书,是向吕梁山总坛太上禀报特使受重伤之事,这—说,阁下该明白了!诛心人摇摇欲倒,但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母子同科,特使便是家辉?一点不错,阁下第一次揭开他的面巾时便已知道,故而加以袒护,而后他加了一重麻貅面具以图蒙混,阁下相信了他的诡辩,说什么乔装引出真正敌人,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蒙面特使就是他本人。
啊!天!这怎么可能?阁下还要为石中龙承担一切恩怨么?浪子三郎有力地问出。
决不更改!很好,言止于此了。
浪子,你没说你的目的和身份?到了断之时自会奉告,在下目前得先对付秘密门户,至于石家堡的家务事,以阁下的身份当知如何处理。
那……我们……改日再见!还有一句话,务必要找回石中龙!会的,一定!那在下走了!浪子三郎弹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