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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波诡云谲

2025-03-30 08:06:48

醉书生那份装扮与德性可以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即使没有人点破,凡属听过他大名的,一眼便可判出,在洛阳一带,他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所差的是没有人见过他拔剑杀人。

现在也没有,因为地窖里发生的事外间还不知道。

丁浩怒愤填膺,杀戒一开便难遏止,小茉莉险些被辱,问供而采取这种手段是天理难容的行为,何况事缘已起,再就是小强之被劫,更使他恨满胸膛。

现在他必须设法分清敌我,以免招致误杀。

外来押朋友请退到一边!他大声发话。

蓝衣汉子是斐若愚的化身,当然认得丁浩。

退开!一声令下,空门弟子纷纷退了开,约四五十之众。

丁浩一招手,斐若愚到了他身前,神情很激动。

对方知道你们来路么?丁浩低声问。

大概还不知道。

斐若愚回答。

对方的身份?半月教秘舵!丁浩立即血脉贲张,他现在才后悔在地窖中没查脸死者身上的标志,不然早就知道了。

他想:半月教难于对付的是‘酸秀才’,而自己目前是‘醉书生’,乐得以目前的身份出一口怨气,如能以‘醉书生’的姿态引出‘半月教’的高级人物,倒不失为上策。

心念之间,他马上有了决定。

尽量保持你们门户的秘密。

小侄知道,本门弟子的身份都很隐密。

你离此之后又得换装?当然!我们合力挑这秘舵,命令弟子们扼守通路!好!斐若愚立刻奔向手下一方。

丁浩再次亮剑,步向场子中央。

原先联手对付斐若愚的两老者三中年围上。

斐若愚交代了手下之后奔回场心。

空门弟子纷纷散开,分成若干小组各寻据点。

半月教方面的弟子仍在等待命令。

丁浩长剑挥出,一名老者栽倒。

斐若愚卫向半月徒众。

于是——惨烈的搏杀画面再次叠出。

喊杀声、惨号声,血肉横飞,残肢乱舞,刀光剑影暗交织,谱出了恐怖的乐章,一时之间,地惨天愁。

人在疯狂的搏杀中逐渐减少。

联手一老三中年虽是一流好手,但对付丁浩可就差得远了,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丁浩剑无虚飞,只转眼工夫,全伏地不起,斐若愚对付那批一般弟子,更是虎人羊群,残余的豕突狼奔纷纷逃命,但逃生的门路全被空门弟子封堵,只有被杀的份.现场已净,丁浩和斐若愚奔去肃清残余。

一切静止下来。

剩下的是死尸和重伤不能的少数几个活人。

若愚,你下令清理门中的死伤弟子立刻撤退,不许伤及内院妇孺。

是,小叔叔!斐若愚立即下令善后。

小茉莉走近丁浩。

大表哥,我……可不可以跟你?现在不要,我还有事必须单独去办。

小茉莉苦苦一笑,很失望的样子。

丁浩出庄,稳身在不远的地方,他必须监视空门的弟子们撤退,以免再有情况他们对付不了。

他默默地想,这样做是否太过份,但—想到爱儿仍在对方手中,岛上依旧存在着危机,心里便释然了些,半月教行事不择手段,挑它一个秘舵绝不为过,如此才能逼出对方的高级人物和幕后主谋。

突地,她想到应该赴威灵宫见师父禀陈一切,同时请示处理之道,也许师父另有指示,不能任意孤行。

庄里冒着火苗,深烟上冲宵汉。

空门弟子分散撤离。

这秘舵算是彻底地消失了。

丁浩悄然离去。

X X X—扇窗。

窗外有月光,夜如水。

窗内有烛光,人似玉。

桃花公主楚素玉在房内窗前独酌,玉颜十分憔悴,酒在添加红润,但掩不了那已经被忧愤侵蚀的形象。

为了报恩,她被迫献出了宝贵的贞操。

失去了少女的骄傲,她变成了—个没有灵魂的女人。

人没死,总得要括下去,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酒只能使人麻醉于—时,但医治不了身心的创伤,当酒意消失之后,痛苦会更强烈,然而一旦不幸陷入了永远不能改变的痛苦中时,只有求取暂时的解脱,否则便无法活下去。

要求永远的解脱并不难,但有的人性格非常强韧,不愿轻易接受这事实,也就是他心里有所牵挂,不甘心做怨鬼。

桃花公主不想做怨鬼,不接受命薄如花的法则。

小桃红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桌边,也憔悴了。

小桃红,坐下来陪我喝两杯!幽凄的声音令人听了鼻酸。

公主……我说过许多次,要你称呼我姐姐。

可是……小桃红的眼眶发红。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什么公主?只不过是别人的工具而已,你我同—命运,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虫,公主?哈哈!多好听的名词,多讽刺的字眼,小桃红,我真的是公主么?我高贵么?丑恶、下贱,你知道么?姐姐!小桃红泪水已盈睫。

好,坐下来!小桃红坐下,斟酒、举杯,两人默默默喝下。

姐姐,你……就这样—直沉溺在酒杯里么?那你要我怎样?其实……师哥也……不要提那禽兽!桃花公主瞪眼厉喝。

小桃红打了—个哆嗦,张开的嘴闭不拢。

小妹!桃花公主面色又转为幽凄,声调也变为温婉。

你必须离开此地,远走高飞,到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过最平凡的生活,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不多,但足够你过活一辈子。

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包袱。

拿着,今晚就走!姐姐……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走!你非走不可!桃花公主面色又转为严厉。

再不走你便永远没有机会,以前我说过,趁我还能庇护你,快去找安身立命之所,你和我一样是孤女,没有任何牵挂,你很聪明,不要做傻事。

那姐姐你……我自有打算,不必为我担心。

姐姐……喉头哽住了。

小妹,快,包袱里有易容药,离开此地之后立刻易容改装,一路之上要小心,以你现在的能耐加上机智,应该可以自保。

小桃红离座下跪,泪落如雨。

姐姐,我们……还有再见……之日么?上苍可怜……就一定会。

姐姐,小妹我……会每天烧香祝祷……起来,要是落入内奸之眼,一切算完。

小桃红起身,脸色一片煞白,面皮也在抽动。

姐……你要不照我的话做,我会一辈子恨你,拿去。

小桃红用颤拦的手接过包袱。

在此刻,外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公主,要茶么?好!桃花公主应了一声,但脸色变了一变。

小桃红的脸色也变了一变,显然这是暗号。

小桃红!桃花公主放大了声音,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步步谨慎完成任务,我等你回音,快去!是,公主!小桃红恭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桃花公主拭净泪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娇躯微见晃动,似乎已不胜酒力的样子,流过泪眼睛是红的,但喝了酒眼睛一样会发红,在这种状况下是不会有破绽的,心里很明白将要发生什么情况,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这是经过几天几夜的内心挣扎而获得的突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春蚕之破茧,另外一个人生之途的开端,是祸是福不得而知,反正已决心走这条路,也许是不归路。

玉妹!声音传入却不见人。

是师哥么,怎不进来共饮几杯?她竭力保持平静,但内心如被针刺,默默地在滴血,她以最大的耐力忍住。

玉妹,恭喜你!我……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法王已经恩准你升任副总监,也是我的副手,但可以独当一面,在教中你已坐上第三把交椅。

噢!你难道不高兴?师哥是专为此事而亲自来传达金令?怎么,你……没接到金符?金符?我不知道!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师妹定是为此项金令传达不够慎重而生气,这点请师妹原谅,我来传令的途中忽然得到‘天一号’传来的急讯,情况十万火急,我不得不赶去,所以临时要‘洪七号’代我送达,目的是想给玉妹一个惊喜……是么?桃花公主反应冷漠。

这种大事我能骗你? 你错了!错了,什么意思?你乱了建制。

玉妹,这我曾经考虑过,你的地位一变,不管一条线都在你节制之下,你原来的管线另有人接替。

可是我没见到‘洪七号’!是真的么?声音已呈震惊。

这并非儿戏的事,我能随口乱道么?那……我得立刻去查究,万—出了差错可不得了,玉妹。

我走了,你也立即配合采取行动,全力侦查。

不再有话声传来。

桃花公主自语道:真会有这等事?X X X威灵宫。

正殿。

黑儒夫妇正坐。

丁浩长跪在地,他已经禀陈了离尘岛事件的始末。

沉默,空气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黑儒打破下沉默。

黑儒能再次出现江湖么?弟子特在回山请示。

丁浩恭谨回答。

你确定‘半月教’是‘金龙帮’余孽?不敢完全确定,应该有八成不会错。

金龙帮与望月堡火之役,双方首要份子都已无一幸存,漏网者都是下级弟子,不可能成气候而胆敢迫为师的出面。

究其实,五年前出面的‘黑儒’是你而不是为师,你……准备让‘黑儒’第三次出现?弟子不敢擅专,特来拜请指示。

丁浩!师母威灵夫人开了口。

据你所说,‘半月教’中有人会施放‘无影飞芒’,这是你判断‘半月教’与‘金龙帮’有渊源的最主要依据,而金龙帮主赵元生无后,也没听说有传人,但可能有同门……是的,弟子也是这么想。

劫持你爱子而逼‘黑儒’现身,目的自然是报仇?的!你可曾考虑到对方胆敢如此做,主其事者必然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而且一定有周密而可怕的复仇计划?弟子想过。

万一有所疏失,‘黑儒’之名岂非毁于一旦?弟子正因此而惶恐。

又是一阵沉默。

丁浩!开口的是黑儒,语音十分凝得,以你的聪明才智阅历经验,定可应付这非常的情况,只是在武功方面必须有与日俱增进一步的突破,才能超越对方的估算,为师的五年来与你师母共付心血,已有所成,你留此一月,悉心接受传承,‘黑儒’之名绝不可坠,一月之后下山,特许你重制行头,再振‘黑儒’雄风。

谢师父和师母的恩典!丁浩再拜,以头触地。

X X X流云刀客’余宏已经成了再世仙子裙下不二之臣,死心塌地作感情的俘虏,完全迷失了自我。

现在是午夜时份。

床榻上,锦被掀在一边,两条赤裸的身躯软绵绵搭扭在一起,没有动,但在喘息,因为正当一番风雨之后。

好弟弟,你进步了许多!光声音就足以销魂。

好姐姐,我……总觉得……不是你的对手。

心肝,你想征服我?男人……谁不想?有天你会,勤加锻练,用内功。

可是……好姐姐,功力始终……运不到那话儿上。

姐姐我最近悟出了一个秘诀,包灵,我会传授给你。

等练成……咕!会怎样?余宏迫不及待。

收放自如,金枪不倒,壮如母牛的女人也会弃甲曳兵,俯首告饶!扳过余宏的脸,重重亲了一下。

好姐姐,现在……就教我?手上下一阵乱动。

…………完全不堪入耳的脏话。

好弟弟,现在谈件正事。

什么正事?唉!再世仙子幽伤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说嘛,为了你,我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有辞。

的么?如果有半字虚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相信你,何必发这毒誓!柔柔的手掩上余宏的嘴。

听我说,我有个血海仇家,但他的本领太高,我奈何不了他。

吐口气,拭了下泪才又接下道:他占有过我的身体,还杀了我师父……是谁?你说,我的刀绝不含糊。

我……怕你不敢!你只说是谁?余宏陡地坐了起来。

酸秀才丁浩,离离尘岛的岛主!每一个都很有力。

像一记闷雷,余宏楞住了,半天开不了口,他心里很明白,说什么也不是丁浩的对手,但狠话已说在前头,而且也割舍不下这女人中的女人,一时之间他心乱如麻。

再世仙子也坐起娇躯,挨过,一手环着余宏的腰,一手抚上她的胸,那尖挺富弹性的双峰自然紧贴在他的肋间,温、软、柔、滑再加上吐气如兰,不必看的人,光凭触觉就足以使人陷入迷幻。

虽然刚经过一场狂风骤雨,将熄的火仍被挑旺起来。

很自然地,他又紧搂住了她。

好弟弟,我不勉强你,只当姐姐我没说吧!不!一个字,却又没了下文。

我很明白,‘酸秀才’没几人惹得起。

这句话挑起了余宏好强之心,他忘了东瀛刀客最重要的一个忍字,而保留了一个狠字。

我只是在想……想什么?如何才能稳操胜券!好弟弟!她扭了一下柔若无骨的滑腻腻的胴体。

不用想了,我知道你有极大的困难,以后再打算吧,唉!连叹息都有极大的魅力,令人心弦震颤。

我想我错了,不该向你提出这个。

本来……我的意思是只要报了仇,了却心愿,跟你远走高飞,放弃‘永安宫’,重建一个属于你我的‘安乐宫’,长相厮守,过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可是……这只是梦想罢了,太难、太难了!姐姐,我一办到!余宏突然下了决心。

不,不要,我想通了,万一你……我岂非遗憾终生,好弟弟,算了!泪水滴落在余宏的身上。

她真的爱他入骨么?她真的如此痴情么?余宏又有他的打算,痴迷中还有一丝丝清醒。

好姐姐,小弟我……有句话已经憋了很久。

你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你的出身来路?这……再世仙子犹豫了一下。

即使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实际上我们已经是夫妻,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余宏扳起她的脸。

先师的遗命不可违,等我完成了遗命,脱离了江糊,你什么都不必问,我会连心肝都掏给你。

太感人了,你能忍心再追问么?余宏深深点了点头。

好弟弟!再世仙子又开口。

我还向你说明一点,你可能也感觉到,我为什么出门都要坐黑轿子?哦!我是想问!我是为了隐秘身份,如果暴露了真面目,仇报不成还会立遭杀身之祸,故而不得不如此,并非故神其秘,见过我真面目的外人,只你一个……说到这里,突然伸手朝床头一摸,然后一扬。

啊!是一声惊叫,在窗外。

余宏大吃一惊。

姐蛆,怎么……回事?等会就知道!房门响了三下,启开一条缝,有人挤了进来,是紫奴。

两个赤裸的男女搂抱着坐在床上,紫奴居然面不改色,她似乎看惯了而认为稀松平常,反是余宏脸上发烧,—伸手想抓被子遮掩却又抓不到,因为他被抱得很紧。

紫奴,窗外是什么人?再世仙子问。

不……知道!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你这么大意?婢子该死,刚才去方便……现场留了几滴血。

这是说有外人闯入宫里来了?婢子会清查!去找到尸体,既然见了血,逃不出百步。

是!紫奴退了出去。

余宏打从心深处泛起寒意,两人正在谈话,再世仙子居然能发觉窗外有人,她用的是什么歹毒暗器,居然说逃不出百步?他的东瀛刀法杀人是残狠之最,杀个把人在他全不当回事,而竟然也为之胆寒,这么美而柔媚的女人,竟然用这种手法杀人,的确是想不到,她为什么不以此对付酸秀才丁浩而要假手于自己?下床吧!好!两人穿好衣服,在等紫奴报。

整整盏茶工夫,紫奴去而复返,脸色很难看。

怎么样?声音在柔媚中带着严厉。

已经到处搜遍,不见人影。

紫奴垂下了头。

竟然会有这事,那来的绝非寻常人物,可是……留下血滴证明我出手没落空,怎么会呢?想了想。

紫奴,也许对方功力过人,能支撑更长的时间,传令所有的人,到外面去搜,一里范围之内不许遗漏。

遵命!紫奴又领命而去。

这一折腾,窗纱已经泛白,灯焰暗了下,天亮了。

紫奴回报,一无所获。

再世仙子的脸色变了。

在余宏的心目中,再世仙子不只是名号叫仙子,而人也的确像下凡的仙女,她一向柔媚得教人沉醉,而现在她仿佛成了凡人,这使他震惊,产生一种说不出也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感受。

他想:她要自己杀‘酸秀才’丁浩,说与他有辱身杀师之仇,真的有这种事么?丁浩会作这种事么?难道会是他?再世仙子幽幽自语。

他……谁?酸秀才!余宏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噤,他的脸色也变了,如果真的是丁浩,他当然已经看一到自己和再世仙子所表演的和所说的一切,这问题便相当严重了,要是他……他不敢再往下想,一颗心已高高地悬了起来。

会……是他么?声音已经走了调。

以我所知,没人有这等能耐。

可是,姐姐,如果是他……何以不采取行动?你不必吓成这样子,我只是这么猜想而巳。

我所发的暗器还没人侥幸活过,如果不是他,也必是个极端可怕的人。

低头想了想。

好弟弟,你走吧!我必须作一些必要的安排,有事我会找你。

余宏已无话可说,拿起刀,出房离去。

木立在一旁的紫奴开门道:仙子,婢子想到……你想到什么?会不会是‘醉书生’?如果是他就太好了!再世仙子色然而喜。

为什么?他的能耐在余宏之上。

对付怪人有对付怪人的方法。

恐怕……很难!紫奴,你低估了我对男人的……仙子,你忽略了几件事。

你说说看?第—,‘醉书生’跟余宏有交情,如果窗外人是他,他已经看列了刚才的那一幕。

第二,你已经伤了他。

第三,他是‘春之乡’的娇客,‘桃花公主’不是普通女子。

第四,以婢子打听到的消息,他不喜欢争斗……够了,再说吧,我担心的是窗外人如果就是‘酸秀才’,情况便相当严重了,我们得马上准备应付之道。

紫奴深深点头。

X X X自古英雄皆寂寞!一个武士如果大大地成了名,不管他是不是可以称为英雄,他总会寂寞的,因为亲近的人愈来愈少,而言行举止也受到了限制不能随便,等于戴上了无形的桎梏,是人人注目的焦点,所以他必须事事克制,甚至作假以维形象。

作假表面上骗了别人,实际上是虐待自己,仿佛他是为了别人而活。

名女人也不例外,也同样寂寞。

桃花公主楚素玉现在就正困于寂寞。

她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精美的庭园景物没有—样入她的眼,她的心灵是空虚的,仿佛自我已不存在。

小桃红走了,失去了倾诉的对象。

伺候她的还很多,由她指挥控制的也不少,但完全是主仆和隶属的关系,彼此依存的只是利害和权势。

为何而活?活着的意义何在?这是她无时无不在想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园里桃花已落尽,枝头在新绿中缀着小小的毛桃,不久前滨纷灿烂的花朵,已由落英而化成泥。

公主!一个丫环呈上一个是很牢固的羊皮纸袋。

刚才由飞骑送到的,请公主立即开拆。

唔!你下去。

桃花公主慵懒地回答。

丫环施礼退出。

桃花公主看了看封套,上面有特急的记号,她立即撕开,抽出—张原红的宇笺,她的脸色变了变,长长吐口气,才看上面的字,简单的几个字,一目了然,她的两眼登时发直,持笺的手也抖了起来,细腻如脂,晶莹似玉的粉靥泛下青,字笺上的字像锋锐的剑剌穿了她的心,她又成了木雕,仿佛灵魂已在刹那间离开了躯壳。

许久,许久。

脸上的青色清褪,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坚毅。

她决定了什么?她移身到梳妆台前,涂粉、划眉、梳理,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然后笑了笑,似乎很满意于自己的姿容。

不久,原先送急函的丫环又进房。

公主!小嫣,什么事?边问边把字笺连封套塞进抽屉。

原来这丫环叫小嫣。

醉书生到访!噢!请他进来,备酒!她又回复了平时的欢愉。

就在……公主的卧房?唔!小嫣退了出去,脸上有些迷惘,在这卧房里招待宾客是破题儿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

公主!是丁浩经过变声后的醉书生腔调。

请进!丁浩自己搴帘而入。

啊!这是公主的香闺,在下荣幸之至!请坐!谢坐!丁浩落座。

怎么客套起来了?桃花公主一笑嫣然。

这是礼貌,不是客套。

我们之间改个称呼好么?改称呼……为什么?现在的称呼太虚假,我分明不是公主,而你也不是公子,何必演戏呢?我们现在是朋友,直接了当不好么?好!怎么改法?你叫我桃妹,我叫你醉哥,如何?桃妹、醉哥,哼!有意思,不过……这种叫法不嫌太俗气么?俗中见真情!丁浩心弦为之一颤,真情二字从她的嘴里吐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玩火自焚,要是当了真,后果就严重了,女人对感情是非常执着的,尤其不是普通女子,照自己交托斐若愚保护的小密探朱兰的说法,她们的行动指令出自春之乡,不管发号施令的是她或是她的幕后人,她有非常身份这一点绝对错不了,自己目前的形貌说什么也不会讨女人欢心,她对自己的表现是否另有目的?这点不可不防,爱儿小强尚在半月教手中,她会不会是半月教徒?公主说得好,俗中见真情。

丁浩随声附和。

四五名少女一也可说是婢子一一搬来了酒食,,七手八脚,很快摆整舒齐,然后退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醇酒美人,香闺对酌,相当富于情凋。

老规矩,丁浩还是用小葫芦盛酒。

桃妹,为我们新改变的称呼乾—杯。

好!桃花公主举杯,神色突然出现异样。

丁浩的小葫芦已就口。

慢着!桃花公主突仲皓腕阻止。

丁浩的动作快,一大口酒已咕嘟下肚。

桃花公主粉腮大变,放下了杯了,她没喝。

桃妹,是我敬你!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桃花公主突然露出一个惨笑。

要我陪你么?醉哥,我……甘心!她举起杯子。

丁浩极快地伸手夺过桃花公主的酒杯把酒泼在地上,然后从小葫芦里用原本替他预备的空杯另斟了一杯递过去,笑着道:这样才更见真情!好!桃花公主毫不迟疑地一口喝乾。

醉哥,这……的确是真情,你是真的爱我?快……告诉我。

对,爱得要死!爱得要死?要是假话,我马上就死!丁浩没醉,但说的全是酒话,仿佛他已酩酊,出语坦率得近于粗俗。

我也是,我们……一道上路吧!这是什么话?丁浩大表惊讶。

是实话!哈哈哈哈……她竟然忘形大笑。

丁浩骇然望着桃花公主,等她笑够了才开口。

桃妹,想不到你也这般风趣!风趣?桃花公主眼眶一红。

这不是风趣,醉哥,我是在嘲笑你我的命运……泪水夺眶而出。

奇怪,为什么连我也在内?丁浩一脸的无所谓。

因为……我们已经走上了同一条路,半个时辰之后的,我们……就会一起到一个最美好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荣辱、没有仇恨、没有阴谋争端……那不是极乐世界么?丁浩仍是玩笑的口吻。

对,极乐世界!桃花公主拭去丫泪痕,意外地又绽出了和煦的笑厣,喝酒吧!喝酒最乐,我们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她伸手抢过丁浩的小葫芦,把剩酒一气喝光,然后又灌酒,自斟了一杯,把葫芦还给丁浩。

桃妹,你……该叫‘醉妹’才合适!好,改叫醉妹!继续喝。

她真的醉了。

醉哥,抱我……上床!上床……你……醉了?丁浩脸上变色。

我……人醉心不醉,我……她起身,扶桌,一偏,在丁浩的怀中。

醉哥,我们……上床,最后的欢愉,然后……我们就拥抱着进入……极乐世界!丁浩没有移动,但内心产生了激情,生平第一次他领略到这种不正常的属于悲剧的激情,只是,他必须坚守立场。

醉妹,不成!为什么?桃花公主迹近疯狂。

我们可以……永远做朋友,像亲己妹一样的朋友。

丁浩说得很诚恳,他心里早已明白是一回什么事。

醉哥,难道……你不是男人?很露骨的话。

我是真正的男人,所以才说这句真男人的话。

你……桃花公主杏眼睁得老大,我不懂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将来你就会懂。

醉哥!桃花公主从丁浩的怀里脱了出来,站在桌边,神色黯了下来,咬咬牙,象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我知道我不配,因为……我已经……这是造化弄人,这是命!她抬头上望,泪珠滚滚而落,玉琢的桃花变成了带雨梨花。

丁浩大为震惊,她为什么说出这种话?何谓造化弄人?为什么说是命?一时之间,他不知该怎么开口……不对!桃花公主突然震惊地望着丁浩。

什么不对?你我……都喝了这酒,为什么?哈哈哈哈!丁浩大笑了一声,又猛灌了一大口酒,斜着醉眼道:醉妹,你曾经阻止我喝酒,所以我也泼掉了你杯中的酒,而我们共同喝的是葫中的酒,我这小葫芦内藏玄机,奥妙非常……我懂了!桃花公主泪中绽笑。

你懂?唔!你喝酒不用杯子不用盏,固定用葫芦,你在葫芦里放置了某种珍奇的辟毒之物,任何酒水经过葫芦便改变了性质,这就是你所说的玄机,对不对?醉妹,你太聪明了!丁浩情不自禁地执住她的柔荑。

要是我……唉!算了,不提也罢,我刚才说过,将视你如妹,这句话是出自我的内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此言不改,此言不变,你的用心太令我感动。

桃花公主笑了,笑得很凄婉。

丁浩突地神色一凝,放手低声道:外面有人来了!桃花公主急声道:快伏倒桌上。

她自己先伏。

丁浩也伏卧桌上,头微侧,以臂作枕,一只眼眯开一条细缝,这样他便可以掌握情况,有极大的应变弹性。

门先推开一条缝,当然是来人先观察室内动静。

然后门开了—半,一个面目冷木的中年妇人闪身而入,房门又掩上,停了停才走近桌边,吡牙笑了笑,那笑态令人不敢恭维,夸张一点说,就像—匹狼面对到口的猎物,丑恶之中带着狰狞。

桃花公主缓缓直起娇躯。

中年妇人一翻腕,手里亮同一把寒芒耀眼的匕首。

公主,现在就动手么?把刀给我!桃花公主的声音冷如冰雪。

公主……中年妇人有些惊异。

我要亲自动手!桃花公主挨近中年妇人。

属下奉令执行……我说我要亲自动手。

她伸出手。

中年妇人似乎不太情愿地掉转刀尖,把刀柄递过。

丁浩一动不动。

桃花公主接过匕首,手半扬,刀尖向下,右脚前跨半步,盯视着丁浩,口时:你退开些!寒芒乍闪。

啊!半声凄哼。

楚素玉,你……竟然敢……中年脸孔扭曲成了一个怪形,最后的狞态。

桃花公主拔刀。

血箭激射,喷了满桌,人栽了下。

丁浩虎地离座而起,瞪视着桃花公主,满脸都是激越之情,口唇连连翕动,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桃花公主从怀中掏出一纸红笺放在桌上。

丁浩目光扫,只见笺上写的是:醉书生已不能为我用,立即执行。

后面一个圆圈,中央一个王字。

一望而知,这是杀人指令。

圆圈一个王字代表什么?是谁下的指令?醉哥!调是异样的。

你马上离开!醉妹,你……丁浩的声音也是异样的。

桃花公主惨然一笑,蓦地—咬牙,刀,从右脸颊划下同,皮肉裂开,鲜红汩汩而冒,天仙突然变成厉鬼。

做梦也估不到的行动。

丁浩的呼吸立时窒住,脑内嗡!地—响,几乎晕了过去。

残酷至极的画面,她为何要如此?醉妹!丁浩狂叫一声,伸手要夺刀。

桃花公主电退数尺,刀尖对正自己的心窝。

别动?你再进一步我就……声已哽住。

醉妹,你……你何苦要……如果不是这张脸,我……就不会……她喘了口气。

你快走,以后……不要再见我。

是……是我害了你……丁浩滴下了伤情之泪。

不,这是命,注定了的,快走!我带你走!丁浩突然下了决心。

不,我们缘尽于此!醉妹……你想带走我的尸体?—动,作势……好,我走!丁浩不从门,穿窗而去,他的心已被撕裂了。

他并没有真正离开,春之乡的范围很广,建筑设施也很复杂,想要藏身太容易了,尤其像他这等超级高手,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且稳当之极,他很快地隐藏起来。

他要澈底了解事实的真相。

—个天仙化人,美得足以傲视江湖中每一个女人,甚至普天下的女人,为什么甘于自毁容貌?如果是为了爱,彼此间的情还不到这种程度。

如果是一时的冲动,不近情,不合理,她还没有发疯,也没醉到丧失了理性。

如果是为了那指令,没有别的方法应付。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X X X房里——桃花公主呆坐在椅上,她的心已完全麻木,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没想,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随着夜色的加浓,她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公主!门外响起小嫣的声音。

什么事?桃花公主的应声似梦呓。

要燃灯么?不必,有事我会叫你,去吧!是!小嫣走了,房里又归于死寂。

中年妇人的尸体还冷僵地躺着,喷洒横流的血已经凝固,她在等什么?也许有所等待,也许什么也没有,就这么木然坐着,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还是不对,更没有去想后果,反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玉妹!她极度憎恶,极不愿意听到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神智同时在刹那间回复,她必须面对现实了,心头出奇地冷静,就像一名高级剑手临出剑的前一刻一样,只有一个意念,击败对手,否则便只有被毁一途。

唔!她应了一声。

你接到‘法王’的金令了?唔!还是一个字。

任务已经完成?我还侥幸活着。

什么,你……说什么?声音是震栗的。

我说我没有死!你……没有成功?败得很惨!短暂的沉寂,然后一条人影从壁间暗门进入房中,太暗,看不清来人面目,但房中人借着窗户的微光还可以辨出眼前的情况。

你的脸……只不过被划了—刀。

洪七娘她……她没我幸运,死了!醉书生有这大的能耐?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是他,他被救走了!什么样的人?一个老太婆,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又是一阵寂然。

玉妹,你的脸……永远不会再回复原来的我,一朵残破的花,‘桃花公主’从现在起已不存在,永远地消失了!我……我发誓要逮到毁你容貌的人把她碎尸。

师哥,我也发誓不会放过她。

那老虔婆生作什么样子?桃花公主想了想才沉缓地道:发白如银,精神矍铄,黑衣,手持的是一根酒杯口粗的弯扭藤杖,还有……头上系了条黄色丝巾,飘垂到后腰。

这……到底是何许人物?跟‘醉书生’是什么渊源?默尔了片刻。

这么明显的特征不难查出,老—辈的定然知道她的来路,问题是她能否解得了‘醉书生’所中的‘金虿’之毒。

同时,我们多了—个可怕的敌人。

如果查出她的行踪,‘法王’会亲自出马么?到时再说,对了,你脸上的伤……我已经涂了药!—定会留下恶疤,这……师哥,我只好认了,算是天妒罢!伤感中带着太多的无奈,女人最珍惜的是容貌,最自傲的也是容貌,现在,她已经失去了。

我马上去部署查缉的行动。

人影很快地消失,暗门也密合,他对曾经被他夺去贞操的‘桃花公主似乎已经改变了态度,失去了原来那份专情与依恋。

他真的如此薄幸么?她笑出了声,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还是恨极而笑?丁浩本来隐身在暗中,他听清了双方的每一句话,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感到对桃花公主有份极大的亏欠。

她准备献出身体。

圆门被人捣毁,对方……要公主亲自出面,否则的话要让‘春之乡’片瓦无存,已经……伤了五个护园的。

有这等事!桃花公主猛地站起身来。

来者是谁?是一个半百妇人,不肯说出身份,只要见公主!好,我去会她!丁浩在暗中也大为震惊,是什么人敢单挑春之乡?毁了园门显示敌意甚浓,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档事自己不能袖手,桃花公主楚素玉现在是微妙身份,与自己的关系也相当特殊,非管不可。

X X X春之乡的大门已碎成了破木块,门里十多名男女紧紧堵住,旁边有人在地上呻吟,正对大门—个高大的半百妇人巍然站立,两眼有若一对寒星,目芒变成了丝丝银线,这表示了她功力修为的精湛已到了惊人之境。

门里的男女被叱退,也扶走了伤者,所幸不见死人。

桃花公主幽然出现,脸上蒙了黑纱,目的是遮掩面颊上的刀伤,她在门里停了停,才步出只剩门框的园门。

你就是蛊惑年轻小伙的‘桃花公主’?半百妇人开口,声音冷厉刺耳,语气当然也非常地不好听。

我就是,但请收回前半句,蛊惑二字不当。

那该怎么说?选才!哈哈!多冠冕的说法,选才用流血方式?来者确狠逞强,与我无关。

强辩无益,老身我是来要人。

要人……要什么人?老身的儿子,他入圆之后便没了下落。

哦!令公子叫什么?闪电手周陵,听说他是头一个入园作客的。

桃花公主目光闪了闪,隔着黑纱仍见其芒,显然她的功力也相当不弱,略事沉默之后才冷静地道:这么说,芳驾便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女金刚’杜冰心了?是老身那不争气的儿子告诉你的?他是说过!他人呢?不知道。

凡是受邀作贵宾的高手,照例是一席交谈一席酒便即离开,此地不留长客,也不过问来客去向。

你推得真干净,老身不听任何托辞,他是进圆之后失踪的,简单一句话,交人,别的什么也不必说。

芳驾是有身份的成名人物,应该讲理?交人!女金刚断地坚持两个字。

如果交不出人来呢?春之乡从此消失。

芳驾办得到么?绝对!又是两个字,极之狂妄。

很好,芳驾就露几手看看!女金刚杜冰心再不多说—句话,呼!地一掌劈出去,号称女金刚,当然人如其号,走的是刚猛路子,女人而走这种武功路数,在江湖上还真罕见,—出手便有碎碑裂石之威,难怪她能劈碎春之乡的园墙大门。

暗中的丁浩为之心头一紧。

桃花公主当然不敢硬碰硬地打,极巧妙地闪了开去,在闪开的同时还击了两掌,奇幻之中带着厉辣。

女金刚杜冰心根奉不在乎桃花公主的反击,不闪不避,呼!地又是—掌,隐挟雷鸣之声,对手的掌力上身竟然行所无事。

于是,—场可以形容之为有趣的剧目叠了出来。

一方是矫若灵鹤,另方是猛若虎豹。

说是有趣,其实凶险万分,桃花公主掌指互用,招式之奇诡厉辣令人惊心,而女金刚的掌功沉猛结实,光是带起的劲气足可卷倒—个人,如果挨上一掌,很难说会是什么状况。

武术中有个原则是柔能克刚,但双方的功力必须在悬殊不大的情况之下才行,否叫这原则便打了折扣。

桃花公主守多攻少,几乎处于完全被动的态势。

女金刚一味强攻虽说很耗真力,但却占尽先机。

生死之搏如果失去主动是极端不利的,闪躲封拦所耗的真力也相当可观,只要一个疏神死伤立见。

桃花公主的情况大不相同,她是不敢硬接硬架只好以游斗的方式应付,而丁浩则是故作佯狂以应致,这中间差别很大。

凡是以强猛阳刚为主的,通常都缺乏耐性。

盏茶时间一过,女金刚便感不耐了,她一向对付敌人都是速战速决,三招两式便解决问题,今晚对桃花公主已属例外,因为桃花公主的身躯步法相当奇奥,虽落下风,但仍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拾夺得下。

她突地收势后退两步,弓身缩掌,掌心向外,身躯突然暴胀了许多,衣衫无风自鼓,目光变成了电炬,形态极之可怖。

暗中的丁浩可发了急,他看出女金刚将要施展的是武林中迹近失传的莽牛气功之类的功夫。

女人而能练成此种功力,真的是奇迹。

桃花公主绝挡不了—击是意料中事。

丁浩的确是很着急,他如果一出面,桃花公主对她师兄所编的故事便会穿帮,因为故事中他是被救走的。

桃花公主明知情势危殆,但她不能逃避,因为她是此间主人,只好明知不可为而为,后果不计,她作出抗拒之势,当然,身为密探头子,反噬之道的,不过,与敌偕亡的行动只有在万不得巳的情况之下才用。

丁浩已没有考虑的余地,他不能眼看桃花公主伤在女金刚的手下,于是,他故意退远些,歌声响起——醉里吟南无,壶中现弥陀,君不见太白放荡长安市,佯狂高歌!…………随着歌声,人从暗中步出。

桃花公主喜之不胜,这是她想象不到的情况。

女金刚口里叫了一声:醉书生!双掌推出,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暴卷。

这一着大出丁浩意料之外,发掌已是不及,他以闪电之势横厘镖去,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他别无选择。

轰!然巨响声中,丁浩的身躯被震腾空。

大部分的劲气被丁浩挡消,但余波仍然惊人,把桃花公主震得一个踉跄。

同—时间,她手里掷出—个鸡蛋大的小球,波!地一声在空中爆开。

女金刚的反应简直骇死人,她竟然在桃花公主一扬手之际横移了八尺,换了别人是无法办到的。

丁浩在空中翻了数滚,飘然落地。

原先被叱退的手下为劲气爆声所惊,又涌现门边。

丁浩显然无事,从容地步到女金刚面前。

女金刚心里震惊,但火气却直往上冲。

醉书生,你敢横岔一枝?声如乍雷,简直地就不像是女人。

有话好说,动气会伤身!丁浩—脸古怪相。

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嘻嘻!没这回事,在下还没尝尽天下名酒,岂能就此谢世,只是不喜欢见流血罢了。

芳驾与‘春之乡’主人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这么美的人应该也不会是极恶之徒,任何事都可以讲理,用不着……她不是极恶之辈,你看?抬起左手。

虽然天色不明,但仍可看出衣袖三四五个破孔。

丁浩心头震颤了一下,桃花公主掷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女金刚慢闪一丝丝,这些洞会留在身上而不是衣袖上,不用说这足以致命。

但要不是自己这—挡,桃花公主,也必毁在那其强元比的劲气之下。

生死交关,她不能不反击对不对?这是阴毒手段!好啦!到底为了什么,由在下作个调人如何?你‘醉书生’算老几?无所谓,算老么吧!哼!作调人,你配么?要怎么才配?你要能接老身一击还能活着开口再说。

可以!丁浩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醉书生,你……桃花公主急叫,她是真正的关心,怕丁浩接不下女金刚的一击,那种武林罕闻罕见的掌功光想想就足以令人股栗。

别担心!丁浩朝桃花公主笑笑,这一笑等于是一种抚慰,也表示了他有自信。

酒能壮胆,也能助气,在下刚刚喝了一顿,胆气正豪,能接鼎鼎大名的女豪客一击,定可增加名气,也可以长些见识。

他说得非常轻松,似乎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

顿了顿接着又道:叫他们退下去,在下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戏。

桃花公主挥了下手。

七八名男女手下全退了进去。

女金刚心里多少有些嘀咕,醉书生真的能接得下她的一击?他是迷于女色还是喝醉了逞能?刚才他飞身横挡,人在虚空,可以顺势而消解了许多力道,如果面对面硬接,情况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醉书生,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她这是试探,如果醉书生真的能承受一击面不倒,对她出名气也有损。

说过了,还想多活几年喝酒。

不许取巧闪避?当然,芳驾别门缝里看人。

很好,准备?请!桃花公主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不愿见可怕的结果,却又无法阻止。

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受上一个男人,偏偏彼此无缘,而且又是那样的结局,双方没有以后,便不会出现奇迹,因为她自知丧失了资格,醉书生这样作,只有增加她的痛苦。

女金刚已摆她了原先发掌时的架势。

丁浩可不敢托大,凝神以待。

空气在刹那之间冻结。

夜色似乎更浓了。

这一击的结果是什么,无人能够想象。

呀!一声沉喝,女金刚双掌推出。

狂飚匝地,撕空裂云,像暴雷乍殛。

桃花公主好久才回过呼吸,她真想上前抱住丁浩,她想欢呼,然而都没有,反倒心头刺痛,因为她不能拥有他。

醉书生,你的功力可比美‘酸秀才’!这句话是女金刚由衷的称赞。

在下不需要跟谁比美,醉书生就是醉书生。

你很傲?艺业务有专精,比喝酒‘酸秀才’就不是在下的对手。

丁浩故作佯狂。

现在芳驾可以接受在下作调人了?你准备如何调解?双方暂时放弃敌对,分别找人,找到人之后再论是非曲直。

令高足并不在‘春之乡’,这点在下可以保证,因为在下也曾荣幸作过上宾。

令高足已经是成名人物,他的行动可以自己作主,如果定要‘桃花公主’交人,未免强人所难。

同时被延请入园作客,必须有上乘武功赢得同侪,这就免不了被人怀恨报复,所以芳驾应该重估对象,找出当初的落败之人。

丁浩说的固然有理,但实底上他是在袒护桃花公主,他曾听空门弟子无羽鹤透露过凡入园作客的没一人再出现江湖,而无羽鹤又已遇害,这其中大有文章。

但他不能说出来。

当初落败之人是谁?在下不在场,不知道。

她应该明白?目光扫向桃花公主。

是‘天罡剑’苏子午!桃花公主接话。

但她不是落败,而是伏尸。

女金刚脸变了变,好一会才开口。

天罡剑的出身?不知道!好,老身会查明!转向丁浩醉书生,你作的是调人,如果老身发现别有文章绝不会放过你?这句话情在理中,在下接受!女金刚飞闪而去。

桃花公主上前数步。

醉哥,你……为什么要再来?声音很低但非常激动。

我根本没离开过。

你听到了我跟……不错,是听到了,你说的故事很精彩!丁浩耸耸肩。

醉妹,这外事心照不宜,我问你句话可答则答。

什么?你师兄是谁?这……桃花公主咬牙沉思了许久。

醉哥,我不能告诉你,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可以为你舍命,但是不能告诉你这—点,相信我,不是由于对我的利害关系,而是基道义。

好,就算我没问!丁浩很爽朗地接受这事实。

醉哥,你赶快离开,否则我会有麻烦。

你也会受人监视?不错,极可怕的控制网。

说着,放大了声音,显然是故意让她们自己人听到。

醉书生,你真的不恨我?公主,在下舍不得恨!丁浩也放大声音。

其实……今晚的事只是一个误会。

我想也是!丁浩目光一阵游扫,再用超人的听觉默察了一阵。

公主,你是在下生平所见最了不起的美人,希望你能允许在下能再来看你?唔!那是以后的事。

告辞!丁浩抱抱拳,转身离去。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

X X X这是间小破屋子,缺门少窗,淹没在杂草蓬蒿里,四周还留有田园畦沟的痕迹,看来屋主人早巳弃地为良了。

天该亮而没亮。

空中在飘着霏霏细雨,雨虽不大,但仍可淋湿衣服。

附近不见人家。

丁浩踽踽而至。

他没有一定的目的,当然犯不着冒雨赶路,于是他顺脚走到破屋檐下,想等天明雨止再走。

突地,他听到屋里传出男女交谈之声——太郎,我想得你好苦,飘洋过海来中原找你,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你了,太郎,我们……永远不再分离了么?是个少女的声音,但腔调很怪。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是个年轻人的声音。

太郎,我……感觉像是在做梦,把我抱紧些。

梅子,这恐怕是天意,你不该来的!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啊!你……你……要……没办法,梅子,我的秘密你知道得太多!声音极熟,由于有檐滴声听不真切。

嗯!半声惨哼传出。

丁浩暴喝—声:屋里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