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高庸 - 玉连环 > 第二十章 运筹肃奸

第二十章 运筹肃奸

2025-03-30 08:07:13

茅舍共分三间,两明一暗,虽嫌简陋,却十分整洁。

靠里一间卧室中,放着两张小竹床和简单的竹椅本几,其中一张床是秀珠与杜三娘轮流陪伴春梅所用,另一张竹床上,正仰面卧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两颊深陷,枯瘦如柴,一双大而无神的眸子,直勾勾望着房顶,呼吸孱弱,神情萎顿。

桑琼轻轻掀帘走进房中,一眼就认出少女正是服侍自己爱妻的贴身丫环春梅,心里不期泛起无限酸楚,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卧龙庄后庄深闺,重睹亡妻音容,见到那一个个熟悉而亲切的影子。

他记得春梅从十二岁时就进入卧龙庄,最初是服侍父亲,打杂做些粗活,因为天资聪慧伶俐,甚得父亲喜爱,渐渐才做了大丫头,当他奉父命迎娶桂氏夫人,始由父亲指派侍候新少奶奶,接着,父亡、家毁、桂氏夫人也饮恨而殁,他含泪遣散仆妇,虽然知道春梅有些失常,当时只当她是这遭变故,悲伤过度的现象,谁又料到其中可能隐藏着可怕的阴谋呢?如果不是就位九灵帮,如果不是那夜铜棺下的惊人之言,桑琼也许永远不会想到春梅,爱妻冤也将永无申雪的可能,如今,春梅虽然找到了,究竟能否从她口中间出一线蛛丝马迹,仍然是个难以预测的疑问。

目睹春梅那衰弱痴呆的神情,桑琼几乎提不起勇气开口,缓缓移步走近床前,罗天奇顺手搬来一张竹椅,他轻轻坐下,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春梅动也没动,恍如未见。

反是秀珠忍不住了,低唤道:春梅!春梅!你看看是谁来了?春梅木然转过头来,两眼直视,哺哺道:谁来了?桑琼强抑泪水,凄声道:春梅,还认得我吗?春梅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往桑琼脸上,突然像被利刃刺中,从床上一跃而起,双手紧护着咽喉,全身卷曲颤抖,畏怯地躲向床角,同时嘶声叫道: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秀珠连忙沉声喝道:春梅!你再仔细看清楚;他是谁?春梅满脸惊惶,只顾死命抓牢自己领口,大哭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吧!秀珠便欲伸手去捉她,却被桑琼拦住,急痛之下,热泪纷落。

罗天奇解释道:她只要见到陌生人,就嚷着人家要杀她,大哥,你看怎么办呢?桑琼叹道:那是因为她曾被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所惊吓,终日絮绕脑中,才把陌生人都当作了凶手,这不是病,而是惊惧过度,情绪未能平复。

咱们不要惊扰她,有话且到外面细谈吧!三人退出卧室在厅中坐下。

罗天奇说道:杜三娘说,她的疯状是卧龙庄惨变之后才发生的,或许正因庄中惨变的时候,被她看见了什么可怖之事?桑琼点头道: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了。

秀珠脱口道:那么,桂氏夫人的死因,岂不——语未毕,望望罗天奇,忙又住口。

桑琼眼中又飞快闪过一抹泪光,却被他一昂头又强忍了回去,凄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谅那狡诈凶徒.已距现形之期不远了。

接着又正色道:春梅可能是唯一见过真凶面目的人,眼前虽然问不出什么,将来指认凶手,非她莫属,我料那些狡徒必不会放过她,从现在起,咱们务必要加强戒备,尽力维护她的安全。

秀珠忙答道:大哥放心,我会特别谨慎的。

桑琼摇头道:你一个人力量有限,即使算上杜三娘,仍不足应付突变,最好能把她移到另一更隐密的地方,连帮中同门都不可泄漏。

秀珠骇然道:大哥是认为帮中也有靠不住的人么?桑琼目注罗天奇道:咱们来的时候,已经发现有人隐身林中,偷窥此屋……罗天奇插口道:可是,那人也许不是帮中弟兄。

桑琼微微一笑,道:你认为他会是谁?罗天奇道:小弟没有看清他的面貌,不敢妄测………桑琼晒然道:愚兄却已经辨认出他的身形衣着。

罗天奇和秀珠异口同声问道:是谁?鬼偷邢彬。

罗杨二人俱都一震,罗天奇立即长身而起,道:大哥既然已经认出是他,小弟立刻去将他擒来。

桑琼笑着挥手道:我只是认出他的身形衣着,却不能判断他是恶意或是善意?何况,你并未吩咐不许帮中同门到此地来,倘若鲁莽行事,反成了打草惊蛇,大可不必。

罗天奇惭愧地道:都是小弟大意疏忽,早知如此,当初安置春梅,就不应该让他们知道。

桑琼道:这不能怪你,本来义属同门兄弟,彼此原不应心存猜忌,但九灵帮创组于仓促之下,内中难免被奸徒混迹,咱们所欲对付的敌人,又贯以狡计下手,所以不得不格外警惕,现在,让我们先将帮中同门作一个辨认…………说到这里,向二人招招手,示意罗天奇和秀珠移座近前,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为了便于解释,我把帮中九位同门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别。

第一类自然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忠贞之士,除了我们三人以外,不妨再加上云岭双煞兄弟,这是我此次东海之行的另一收获。

第二类差堪咐托,还不能绝对信任的,包括社三娘和霹雳神葛森夫妇,葛森天性粗豪,本无可疑,但杜三娘却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也许他们夫妻志在武库藏珍,未必有什么阴谋祸心,仍应稍加防范。

余下铁面金钩伍一凡、鬼偷邢彬和头陀郝飞,全属第三类可疑人物,不过,这三人并非都是敌人,其中也可能会有朋友,譬如我初人古墓那一夜,铜棺下有人传音劝告更提及春梅,此人显然是友非敌,事后查询,却以头陀郝飞涉嫌最重,难道郝飞故作凶恶狰狞之状,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这一点,实令人百思不解——秀珠忽然截口道:大哥,那家伙绝不是好人!桑琼诧问道:为什么?秀珠顿时红了脸,讷讷半晌,才低声道:那家伙有事无事总贼眼兮兮盯着人家傻笑;有一天,他还偷偷问我,…说……说!罗天奇急道:他问你什么?当着大哥,还有什么不能讲的话!秀珠迟疑不肯出口,被罗天奇逼得急了,竟恨恨白了他一眼,道:他说的就是你!罗天奇怔道:他说我什么?秀珠突然又噗味笑出声来,螓首低垂,窃笑道:他先问我年龄,接着就说:‘珠妹妹绮年玉貌,应该匹配个像咱们帮主一样的英俊小伙子才对,干嘛却整天跟姓罗的丑八怪在一起,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吗!……话未完,桑琼和罗天奇都笑了起来。

罗天奇笑道:这是实话,你错怪他了。

秀珠顿足嗔道:人家没有说完,你就抢着打岔。

罗天奇道:好!算我不对,你说下去吧,他还骂我些什么?秀珠道:他还骂你丑人多作怪,又讥笑你一心想吃天鹅肉,一心要跟帮主攀亲戚,若想心愿得偿,除非剥下一层皮!罗天奇猛然一惊,脱口道:慢着!这话中有话,莫非他已看出我脸上人皮面具!桑琼也惊道:从语气推测,正是借题讥讽,此人诈作愚鲁,居心可虑,不能不防。

罗天奇埋怨秀珠道:这些话,你怎不早告诉我?秀珠委屈地道:我当时气都快气昏了,谁还有心去体味他话内含意,何况,这些讥笑你的话,告诉你又怕你会生气。

罗天奇凝容道:大哥,欲查内奸,何不就从他身上着手?桑琼点头道:但也不可操之过急,等先安顿好春梅,咱们再彻底清查内部,总要无枉无纵,使他现出原形来。

正商议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叫道:帮主在哪儿?咱兄弟们特来接驾啦!桑琼听出是霹雳神葛森的嗓音,剑眉微皱,低声对罗天奇道:此地万不可再住,必须尽快另觅安全之处。

于是,领着罗杨二人开门迎了出来。

茅屋外由杜三娘和葛森夫妇为首,一字儿站着铁面金钩伍一凡,鬼偷邢彬,头陀郝飞,以及云岭双煞梁氏兄弟,九灵帮全帮一个也不少。

霹雳神葛森抢先大礼拜见,咧嘴笑道:酒菜都准备好啦,大家磕个头,早些回去喂肚子要紧……杜三娘笑骂道:真是不长进的东西,帮主大驾回帮,也没问候帮主安好,就知道吃!霹雳神翻着怪眼道:‘咱又没瞎,帮主分明好好的,还问个啥劲?众人都笑了起来,—一见礼完毕,桑琼含笑执着伍一凡和鬼偷邢彬手臂,问道:二位伤势都已经大愈了?。

伍一凡和邢彬躬身道:托帮主洪福,早已痊愈多时。

桑琼见梁氏兄弟也在行列中,便问起合肥城中探查结果,双煞回答道:咱们留城半日,并未再遇见那酒楼胖老人,也没听到有关太阳谷的消息,却意外地发现了珍姑娘单骑从城外经过桑琼心知双煞所称珍姑娘是指的墨燕欧阳珍,不觉诧异道:她也看见你们了么?梁金虎道:珍姑娘行色匆忙,并未看见咱们,是二弟出声招呼她才停下来的。

桑琼哦了一声,道:她说了些什么?梁金虎道:欧阳珍姑娘乍见咱们,十分吃惊,她并不知道咱们已经离开了天寿宫,据她说,在欧阳天寿去世第三天,便和玉儿姑娘、兰姑娘秘密离开燕京,现在正分途寻找剑魔甘道明和一个名叫艳琴的丫环!桑琼微微一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自从欧阳天寿回去世之后,一直未再见到欧阳玉儿,只说她有意疏淡,原来三燕已经悄然离开天寿宫,这么说,倒是自己错怪了她!心念及此,顿生悔恨之感,长叹一声,竟怔怔地没有说话……当双煞报告巧遇墨燕经过的时候,伍一凡等人都凝神听着,及至听到欧阳天寿去世,人人脸上尽皆骇然变色。

桑琼叹声方落,伍一凡已迫不及待地问道:欧阳天寿一代巨豪,怎么会突然去世呢?桑琼随口掩饰道:详情不得而知,这是因为我在东海不慎负伤,幸得北宫五燕助疗内伤,所以同往天寿宫,才知有此变故伍一凡诧道:帮主不是怀疑藏珍图陷阱乃由天寿宫幕后指使吗?此去北宫,岂非涉险?桑琼淡淡一笑道:当时我正值伤重之际,糊里糊涂竟随她们去了,好在北宫彩燕欧阳玉儿是我童年旧识,并未受到困搅。

住了一天,咱们便匆匆离开了。

伍一凡诚挚地道:帮主千金之体,行止务直谨慎,如今世道奸险,人心难测,幼时游伴未必便是可靠的朋友,常言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下为帮主安全,不能不掬诚直言,还望帮主勿以失礼见怪才好。

桑琼只微笑点点头,藉着跟霹雳神夫妻寒暄,巧妙地掩盖过去。

回到古墓,果然已经酒莱罗列满桌,众人恭请桑琼首座,大伙儿依次擎杯敬酒,兴高采烈,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桑琼唤过云岭双煞,解下刀剑铁匣横置石桌上,然后肃容起身道:各位且慢喝酒,听我宣布一件好消息。

众人循声注视那两只铁匣,都露出激动欣喜之色,喧哗之声顿止,静静等候桑琼的宣布。

桑琼目光一扫全室,微笑道:本座一介寒儒,承各位不弃,拥为帮主,当初组帮之时,本座曾说过要为全帮取得‘逍遥武库’藏珍,其后却遭遇万梅山庄及落凤峡两次变故,藏珍图均未到手,故而不辞千里,与梁氏昆仲泛舟山海,总算未负所期,将逍遥武库觅得,取到了库中藏珍……话未完,霹雳神葛森已大声叫道:这是帮主英明,全帮之幸,大家快干一大杯!众人哄然同诺,一齐举杯,桑琼却摇手道:各位暂勿高兴,本座的话,还没有说完,也许待本座把话说完,各位已经没有饮酒的兴致了。

霹雳神大笑道:这是啥话?无论帮主怎么说,九灵帮夺获藏珍总是大喜之事,酒是该喝的,说完,自己先干了一杯。

桑琼淡淡一笑,道:逍遥武库中藏宝逾千,但本座所取,只有一刀一剑和四部秘笈,现在都在这两只铁匣内,至于为何身入宝山仅取这区区数件?各位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是吗?这句话,问得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霹雳神才耸肩傻笑道:说真的,咱的确有些弄不懂!伍一凡接口道:帮主此举定有深意,何不请帮主明示?杜三娘也笑道:是呀!帮主一定有原因,要不然,决不会只取一刀一剑,因为咱们全帮有九个人,加上珠妹子,共有十个人,一刀一剑哪里够分配……桑琼正色道:这正是本座宁舍逾千奇珍,仅取一刀一剑的原因,因为本座当时根本未作分配武库藏珍的打算。

众人齐齐一怔,果然都收敛了笑容,刹那时,石室中竟然鸦雀无声。

除了罗天奇和云岭双煞神色如常,其余五张脸上,表情各个不同,尤其霹雳神葛森夫妻,国射异光,显得最为激动。

桑琼冷眼瞥过,发现鬼偷邢彬和伍一凡含笑不语,头陀郝飞更低着头自顾啃一条鸡腿.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这情形,倒使他纳闷不已。

杜三娘忍了许久,终于愤愤地问道:帮主准备把这东西怎样处置呢?桑琼缓缓说道:本座取宝之时,并未想到帮中同门分配的困难,事实上,武库奇珍虽多,也难取得九份同样价值的东西,因此随意拿了这一刀一剑和四份秘笈,及至退出武库,封死了人口,才记起帮中同门共有九人,可惜已经无法再进人武库了。

现在藏珍全部在此,无奈分配却感困难,本座筹思无计,只好提请全帮公决,不过,本座有点小小建议。

杜三娘忙问道:帮主有何建议?桑琼道:武库藏珍由本座取到,实赖全帮之力,理应合理分享才对,但本座并不会武,得之无益,自愿放弃分配权利,秀珠是本座妹子,当初未列九灵之内,应该剔除;此外,云岭双煞兄弟跟随本座取宝,没有想到分配时困难,他们也有责任,所以本座作主,取消他们分宝之权,至于舒凤平(注:即罗天奇化名),不久前已经当面向本座表示放弃竞争。

余下共仅五人,应该如何分配?全凭你们五位的意思决定了。

霹雳神葛森越听越喜,心痒难抓,嗤嗤笑道:帮主这样客气,实在叫咱们太不好意思了,不不不!还是大伙儿都有份才对……杜三娘却半信半疑注视着云岭双煞,轻问道:二位真的愿意放弃分宝之权?双煞毫无表情,冷冷道:咱们兄弟听凭帮主吩咐。

鬼偷邢彬忽然一耸肩头,晒笑道:这倒真是怪事,才个把月不见,贤昆仲都变啦?转头用肘撞了郝飞一下,低声又道:老郝,烤熟的鸭子硬往嘴里钻,客气不得,该怎么个分法,好歹你也出个主意呀?头陀郝飞皮笑肉不笑嘿了一声,道:还用出啥乌主意。

洒家先申明一句,刀剑秘笈都是好东西,要就全要,分开一件一件的洒家却不答应。

霹雳神怒目暴睁道:听你口气。

敢情想独吞?头陀郝飞阴阴一笑,道:不敢。

那还得凭各人手段——一句话未完,霹雳神已掳起袖口,厉笑道:好!这倒对咱的口味,干脆手下见真章,谁行谁拿去!老婆子,咱们卯上了。

杜三娘不禁跃跃欲动,目光一扫伍一凡,假笑道:伍老哥的意思怎么样?伍一凡微笑道:你们四位瞧着办吧,伍某自愿退出。

葛森夫妻都吃了一惊,道:怎么?你也放弃?伍一凡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伍某自愧略无寸功,岂能存非份之念,再说咱们歃血共誓,义同手足,武库藏珍既由帮主取得,理应属于全帮共有,若坚欲独占,除非九灵帮从此解散!众人尽皆动容,葛森又道:伍老哥别忘了,这是帮主的意思!伍一凡正色道:帮主胸襟磊落,我等却见利忘义,更当愧煞!霹雳神葛森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双豹眼直楞楞望着杜三娘,显然已失了主意。

杜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伍老哥说得对,咱们也放弃了吧!、霹雳神大吼一声,道:不!咱们不能便宜这两个贼胚!用手一指邢彬和头陀郝飞,喝道:武库藏珍本来就该当是全帮的东西,你们竟想占为己有,咱问你们两个还是不是人?鬼偷邢彬混身一抖,忙笑道:谁说咱们不是人,老哥指教。

咱们听着就是了。

葛森叱道:光听着不行,咱要你们也放弃!鬼偷邢彬连声道:行行行!一定放弃!一定放弃!葛森一扭头道:假和尚,你呢?头陀郝飞不慌不忙道:放弃就放弃,洒家也不在乎。

’葛森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郝飞肩上,道:他奶奶的,咱就知道你小子嘴硬骨头软,来!喝一杯,谁不干谁是孙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头陀郝飞仍是那付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默默干了一杯酒,又低头啃他的鸡腿去了。

桑琼一直全神注视着各人言语变化,此时暗暗跟罗天奇交换了一瞥会意的眼色,笑道:既然各位都愿意捐弃私心,肝胆相照,本座自当依从众议,刀剑双匣,仍由梁氏兄弟随身携带保管,四部秘笈则分别交全帮同门轮流研习,责成伍一凡总督导。

说完,亲自解开剑匣,取出四本秘笈,交给伍一凡。

伍一凡惶然道:在下才疏学浅,何堪当此重任?桑琼笑道:伍兄不须过谦,此四册秘笈,分为刀、剑、拳。

掌四部,实则各仅三招变化,&兄先熟记之后,再分别转授各位同门,拳掌不妨兼习,刀剑可便拣一项,务求精纯熟练,帮中同门只有伍兄最为恰当了。

伍一凡还想推辞,霹雳神笑道:接着吧!别学大姑娘啦!这是帮主看重你老哥,咱们还想不到哩!一阵大笑,重又轮杯把盏畅饮起来,直到深夜才尽欢而散。

桑琼退人那间停放铜格的小室休息,不多久。

罗天奇也悄然跟了进来。

桑琼低问道:兄弟们全安歇了吗?。

罗天奇点头道:全都醉了。

小弟已嘱梁氏兄弟担任警戒之责,今天夜里,大伙儿可说都尽了兴。

桑琼笑着又问道:从席间观察,你认为谁嫌疑较重?罗天奇道:以神情态度看来,自然是头陀郝飞比较可疑些。

桑琼摇头道:错了!依愚兄看,伍一凡比郝飞涉嫌更重。

罗天奇诧然一怔,桑琼又接着道:郝飞固然心机难测,但伍一凡却内藏奸险,外作豪义,满口堂皇之辞,句句言不由衷,可惜他自作聪明,反而露出了马脚。

罗天奇道:大哥既然疑心,为何却把秘笈给他?桑琼微笑道:正因他涉嫌最重,秘笈由他保管才最合适!罗天奇迷惆地道:小弟愚鲁,仍不解大哥的用意。

桑琼笑道:我先为你解释伍一凡可疑之处,然后你就明白我为什么将秘笈交给他保管了。

语声微顿,接着说道:九灵帮中龙蛇混杂,除你我之外,众人当初筹谋组帮,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武库藏珍,如今藏珍既得,自不免人人觊觎,各存贪婪之念,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毫不足怪,偏偏伍一凡竟不为藏珍所动,反而慷慨陈辞,宁愿放弃分配之权,此举逆乎常情,显得矫揉造作,这是可疑之一。

其次,武库藏珍既属人人响往之物,伍一凡纵然心胸磊落,无意据为己有,至少应该对秘笈内容抱着无限好奇才合正理,可是,我将四册秘笈交他保管,如此殊荣,他居然推辞不受,及至收下秘笈,更毫不急于先睹册中神奇武学的内容,不但饮酒如常而且比谁都醉得早,这一点,也是可疑的地方,你认为对吗?’罗天奇点头道:大哥炯见,的确令人佩服。

桑琼忽然喟叹道:不过,我对伍一凡虽存凝虑,却并不希望这些疑虑真的变成事实,因此特地授以保管秘笈之权,其目的,只是欲以诚相感,使他知所懊悔,捐弃私心;即使不能,秘笈由他收存,反而便于监视,至少不会因为这四册秘复引起其他意外和不幸。

罗天奇惊道:大哥的意思是——桑琼肃容道:天奇,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世事成败,并不全凭藉武力,想想北宫欧阳天寿,还不够咱们警惕的吗?罗天奇大感激动,垂首道:大哥气度胸襟,实非常人能及,难怪双煞兄弟全像变了两个人……桑琼未待他说完,突然摇手示意,沉声道:不对!这阵香气是哪儿来的?罗天奇闻言耸鼻细辨,果然嗅到一股微带腥辣的异样香气,心头一惊,便欲启开室门!且慢!桑琼急声低喝,双手扣住铜棺,猛力一掀,将钢棺移开数尺,棺下一片漆黑,井无异味,显然那香气并非来自地窖,竟是由门外大厅渗进来的。

桑琼脸色立现凝重,向罗天奇招招手,吹灭灯光,两人先后进人地窖,急急奔向市道。

刚出两道口,蓦见一条黑影快如狸猫般从石室飞掠而出,一霎眼,已消失在古墓人口。

桑琼恰好迟了一步,只见石室门业已洞开,满室异香扬溢,情知不妙,身形疾转,蹑踪追了出去。

那黑影好快的身法,桑琼不过前后一步之差,及待追出古墓,已看不到黑影踪迹,却发现云岭双煞直挺挺站在墓外石亭前,梁金豪双掌犹自提举空际,梁金虎右臂反伸,户后仙人掌才拔出一半,已经被人制住了穴道。

桑琼连忙为他们解开闭穴。

罗天奇也接着追出古墓,问起经过,双煞竟茫然说不出所以然来,仅道:咱们兄弟在亭中守望,忽然看见人影闪动,有人正启开古墓墓门,刚要喝问,就被身后袭来劲风击中穴道,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桑琼皱眉问道:可曾看出那人影是由墓外启门进去?还是从墓中启门出来?双煞沉吟道:好像是从墓中启门出来!桑琼目光一亮,急道:天奇,你屏住呼吸速去墓中清点人数,暂时不必施救,只查看少了什么人?罗天奇就应声而去,桑琼又询问梁氏兄弟道:‘那人既由墓中启门外出,自然是帮中同门无疑,你们有没有认出那人的身材高矮?衣服颜色或式样?梁金虎想了一会,摇头道:这却没有注意到。

桑琼紧接着又问:那么你们从何判定那人是由墓中出来呢?梁金豪道:咱们先听到石碑移动声音,回头查看,只看见墓碑已经移开,碑下洞口,正有人探出头来,咱们一出声,竟遭了暗算。

桑琼度量石亭与古墓人口相距约有十丈,以梁氏双煞修为,应该是在墓碑移动之初便可查觉,照此推断,那人不可能先移开墓碑,却在进人墓门时弄出声响,双煞猜测人影是由墓中启门外出,应当不会错误的了。

但是,假如人影果然是古墓中人,既得同党掩护,早已远走高飞,刚才那条黑影又会是谁呢?正思忖不解,望见罗天奇从墓中急急奔出。

便问道:查过了吗?少了谁?不料罗天奇却回答道:五个人都被迷香熏昏在石室中,一个也不少。

桑琼骇然一惊,不禁双眉深锁,大感迷惑,良久,才吩咐双煞道:去把他们抬出来吧!墓中闭塞,迷香一时还不能散失,另外准备清水替他们解毒。

双煞刚转身,桑琼忽然沉声道:等一等,你们先取下铁匣检视一遍。

双煞各自解下背后铁匣,启视之下,龙剑凤刀并无异状,桑琼又叮嘱道:记住,室中物件不可移动,只把人抬出来就行了。

接着,又凝容对罗天奇道:此地自有愚兄处理,你赶快去照顾秀珠和春梅,同时快进行迁居的事,万勿迟误。

罗天奇见他语气严肃,不便多问,匆匆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罗天奇去未多久,双煞已将霹雳神等人抬出古墓,桑琼细加检视,发觉五人均被迷香所熏,沉睡如死,毫无虚伪做作,心里暗暗讶诧,便命双煞用冷水—一浸醒。

五个人清醒之后,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桑琼又将经过大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来人不止一个,而且武功极高,但他们既用迷香侵人古墓,却未伤人,难测企图何在,各位最好检查一下随身物件有无遗失!众人连忙低头检视,突见伍一凡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了!四册秘笈不见了。

霹雳神葛森霍地跳了起来,一把扣住伍一凡肩头,厉叱道:姓伍的!你再说一遍?伍一凡解开衣襟,惶然道:我是说……帮主交给我的四册秘发,已经被劫走了……话声未落,众人都挺身跃起,个个怒容满脸,杜三娘双手疾扣两柄飞刀,直逼伍一凡面前,冷笑道:好呀?伍一凡,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别打错主意,拿咱们全当傻瓜!伍一凡急急分辩道:这是从何说起?在下也中了迷香,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杜三娘目射凶光,嘿嘿冷笑道:说的是,要不这样,你怎能脱得去干系呢!鬼偷邢彬也接口道:难怪你满口仁义道德,敢情一肚子男盗女娼?东西早不丢,迟不丢,到你手上就出纰漏,天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厂头陀郝飞更是满脸狰狞,呛地抽了戒刀,喝道:咱们不吃这一套,秘笈拿出来便罢,否则,洒家就先开杀戒了。

四人交相垢骂,都认定必是伍一凡监守自盗,故布疑阵,虎视眈眈便想动手,伍一凡有口难辩,急得冷汗直落,大叫道:秘笈在我怀中,我若有意吞没,尽可从容设法,何至这样愚蠢……杜三娘哼道: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老娘就不信你嘴有多硬。

说着,向葛森使了个眼色,葛森手上一运劲,两个拇指深深扣人伍一凡左右肩并穴中,杜三娘将左手飞刀横含口中,撕开伍一凡衣袖,右手刀对准手臂肉厚处,手起刀落,狠狠割了下去刀锋湛湛及肉,突然一条手臂疾伸过来,飞快地抓住杜三娘腕脉,沉声喝道:住手!杜三娘回头一望,竟是桑琼,不觉忿忿道:帮主还要庇护这种奸诈不义的小人吗?桑琼面罩寒霜,正色说道:本座以一帮之主的身份,深信伍一凡决未盗藏秘笈,更严禁你们以暴力相加,现在我命令你们放手退开五步,谁敢不遵就是叛帮抗命,将按帮规重惩。

这番话,义正词严,四人一听都骇然变色,霹雳神葛森第一个松手退开,郝飞与邢彬互望一眼,也默默退了开去,杜三娘看看不是路,气焰顿敛,终手也跟着低头退后了五步。

伍一凡惊魂甫定,屈膝跪地,无限感动地道:伍某失落至宝,难辞其咎,求帮主重罚……桑琼俯身搀起,目光缓缓扫了众人一遍,肃容说道:组帮结盟,贵在以诚相待,家有家法,帮有帮规,尤须赏罚严明,才能公平服众,有罪的固然该罚,但须证据确实,岂能仅凭臆测就冤曲无辜,伍一凡受命保管秘笈,未能善尽职责,应负疏失之过;你们四人不辨是非,恃强加暴,也该受罚,姑念初犯,本座暂予宽容,俟后如有再犯,决按帮规处置,你们服不服?杜三娘等尽皆羞惭低头,低声道:愿遵帮主明断,下次决不再犯了。

桑琼面色稍霁,接着又道:今夜变故,纯出疏忽,说起来,连本座也有责任,如今被强敌侵入腹地,盗去四册秘笈,此事显系外敌所为,当前最急要的,是如何全力追查敌踪,夺回失物,同门之间,万不可互相猜忌,抵消了自己的力量,现在一切功罪都不必再提,全帮立即出动,分头搜索百里内可疑人物,明日午刻前必须返帮缴令,去吧!霹雳神等人一齐躬身应诺,各展身形,刹时都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伍一凡临去时拱手说道:今夜若非帮主英明,伍一凡负冤难白,势将饮恨终生,愿求帮主宽限时日,誓必追回失宝,以明心迹。

桑琼摇头道:不必了,你只管尽力去做,不可过分急躁,敌人武功高强,决不是一己之力所能奏功的,无论有没有结果,切记要按时回来缴令,大家再从长商议。

伍一凡默然受教,才告退离去。

-------------【www.zisemeng.com 紫色梦搜刮精品小说,欢迎您来推荐小说】幻想时代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