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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火室余生

2025-03-30 08:07:13

桑琼问道:那张师承是曹克武亲信吗?何冲道:正是,他系受曹老魔密令,最近才派来金陵,名为副坛主,实则阴存监视何某之心,决不能被他逃脱。

桑琼道:那么尽快派个人到卧龙庄上一趟,就说是我口谕,要帮中同门速来城内,协同截捕。

何冲大喜,急急交待一名佩刀武士去了。

两人仍回密室落坐,何冲将那封信函展开,请桑琼过目,原来何元庆除了述说自己被擒经过,信中提到如下一段话:……前因挚友之便,接获宗嫂近讯,始悉吾兄远离数载,宗嫂受司马副迫,业已含辱失身,已于去岁产下一女,贼辈淫凶,令人发指,吾兄膺方面之任,肩责负重,尚且如此,余则无足论也,弟虽忍残肢之痛,冀全妾儿于垒卵,惴惴惶惶,犹兴寄望于万一,而吾兄娇妻已失,屈辱加身,似此欺凌,复何愿忌于魔宫……桑琼看罢,讶问道:这样看来,凡属魔宫派任之高手,都必须预先留下人质,以防叛离,老匹夫居心实堪痛恨,但那‘司马’二字,又是指的何人?何冲忿然道:那是曹老魔一个极宠爱的魔徒,名叫司马青臣,觊觎贱内已久,因碍于我性刚,无法得逞,才怂恿老魔派我来金陵担任分坛坛主,明示宠信,阴怀诡谋,想不到贱内终于落在淫贼凌辱之下。

桑琼又问道:曹老魔共有多少徒弟?那阿儿汗宫建在什么所在?何冲道:魔宫建于祁连深谷中,据说是很多年前,一位来自大月国的番僧所建,那番僧是个残废人,但一身武功却十分惊人,阿儿汗就是番语残废之意,后来被曹克武发现,辟为魔宫,先后共收了九名徒儿,其中五个男的,四个女的,合称‘圣宫九后’。

桑琼忽又问道:不知魔宫在金陵城中共设有几处分坛?何冲道:仅此一处……庄主因何问起这话?桑琼叹道:说来惭愧,在下从的堡归来,甫抵金陵,随身一刀一剑竟被人盗去,迄今尚未查获下落,据推测,很可能是曹老魔暗派高人所为,何兄执掌本地分坛,可曾耳闻盗剑之事?何冲轻哦一声,面现愧疚之色,道:不瞒庄主说,那日江边盗剑,正是何冲干的……桑琼欣然道:那么,龙剑凤刀想必尚在?何冲却惶恐地摇摇头,道:庄主若早未一日,刀剑犹可壁还,如今却要费些工夫了。

桑琼忙问:为什么呢?何冲道:曹老魔在西堡挫败之后,对庄主所携刀剑颇为忌恨,曾飞鸽传谕各地,务必设法盗取那两件神兵利器,那日庄主抵达金陵,何某正在江边窥探,见有机可乘,便潜泳藏匿船尾,侥幸盗得龙剑凤刀,本来还藏在此地,却于昨日刚被第五分宫派人取去了………桑琼问道:第五分宫又在何处?何冲道:在天目山南,百丈峰上。

桑琼颔首道:只要有下落,便不愁夺不回来。

何冲肃容道:庄主体要小觑百丈峰,第五分宫宫主,是曹老魔手下得意女弟子,名叫勾魂仙娘路贞贞,此女年纪虽然不大,一身武功却尽得老魔真传,可算九俊中翘楚。

桑琼笑道:任她魔高千丈,终是邪不能胜正,我料想那张师承脱逃之后,一定也是投奔百丈峰去了,稍等全帮会齐,咱们就先挑老魔第五分官。

何冲默然片刻,惭愧地道:刀剑之失,罪在何某,倘不能追回失物,何某百死莫赎……桑琼哈哈笑道:何兄不须追悔,能得高人加盟,纵失刀剑,又有何憾,本帮有一同门,号鬼偷邢彬,自从已是妙手空空之流,论起刀剑失落,连他也对何兄水中绝技倾服无已,如叫我从刀剑或何兄二者拣一,我是宁舍刀剑,愿得高人。

何冲赧然道:区区薄技,怎敢当庄主谬誉,何某幼失估恃,沦落江湖,曾从异人习得潜水伏波小技,但生平向未使用,想不到第一次就闯下大祸,令人愧恨难言………正说着,室外突然响起一声问哼,似有人中伤倒地。

桑琼与何冲同感一惊,猛回头,却发现室门下迅速掩闭,紧接着,咔哒一声,更下了锁。

何冲飞身扑向室门,竟晚了一步,急忙掏出门钥,谁知锁孔已被堵塞,钥匙已无法投入了。

这时,室顶风隙传进来一阵阴冷笑声,道:何冲叛贼,你也有现在?老朽受够了你的乌气,今天正可替宫主执法,拿你和桑琼替院中二十人抵命,叫你们尝尝烤人肉的滋味。

那话声,分明竟是副坛主张师承。

桑琼骇然惊道:老贼去而复返,出人意外,这间密室又别无通路,如何是好?何冲目毗欲裂,后喝道:姓张的老匹夫,是人物咱们三刀六眼拚个高低,暗下毒手算什么英雄!张帅承的声音吃吃笑道:英雄?叛主逆贼也配称英雄?你残杀院中这二十多人的时候,可曾跟他们三刀六眼拼个高低?何冲叱道:便是对面硬拚,老子一样能宰了他们!张师承冷笑道:说的中听,可是老朽却亲眼看见你假传密令,集众入伏,然后抽刀屠杀,姓何的,宫主早知你会背叛,才派老朽赶来防范,其实你就算不叛,也注定活不了多久,但你尽管背叛,却不该出此毒手,将分坛属下斩尽杀绝,你既狠毒,老朽也不客气了。

何冲怒骂不已,却未闻张帅承回答,不片刻,地底竟传来轰轰声响,显然张师承已引发门也下烈火。

桑琼劝道:事已如此,徒耗在口舌无益,老贼已引发烈火,还是及早设法脱困要紧。

何冲颓然叹道:密室系用精钢铸造,毫无方法可行,何某愚蠢,悔不听庄主警告,意累庄主同陷绝地……桑琼道: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咱们总不能束手待毙,来!咱们试试能否用掌力震断门锁。

说着,欺近室门,低头由锁孔中望去,孔中漆黑,不知被什么东西塞住,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再运掌抵住室门,提气发力,轻震三掌,那室门纹风未动,牢固异常。

桑琼怒起,一声大喝,双掌疾收暴推,呼地一举向室门劈大。

掌力接实,轰然猛震,整座密室都籁籁晃动起来,桑琼被反震之力荡退两三步,室门仍旧分毫无损。

他摇摇头,颓然发出一声苦笑,道:可惜龙剑凤刀不在,但得其一,何愁区区铁壁。

何冲愧叹道:此门逾厚半尺,决非掌力所能震开,唉!一时愚昧,竟铸大错……嗟叹末已,地底奇热渐生,不一会,四壁也烫不可触,整间密室,慢慢变成了一座铁铸烤箱。

壁间字画都自动焚烧起来,地面已无法立足,两人只得盘膝坐在桌案上,运功抗拒那灼人热力。

过了盏茶之久,铁壁全烧成红色,桌椅也都枯焦将燃,眼看已无容身之地。

何冲苦思无计,不觉泪下,厉声叫道;张师承,你下此毒手,无非是为了邀功请赏,何某愿自废武功,由你押返祁连,只要你放过桑琼庄主!……张师承嘿嘿冷笑道:不错,这是大功一件,但叛贼固死有余辜,桑琼小辈也不能放过,老朽只等你们烧成灰烬,自会返宫请赏,却不用你来瞎操心。

何冲暴怒欲起,突然蓬地一声,所坐桌案也被烤焦倾倒,熊熊焚烧起来。

这一来,置身无地,情势更加危急。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桑琼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一条疑兵之计,急忙附耳告诉了何冲……片刻后,密室传出几声呛咳,从此便寂然无声了。

张师承守在门外,默计时间,房中纸本陈设应该已经烧尽了,纵算桑琼何冲能熬得住灼烤,忍得住窒息,无处容身,皮肉之躯碰着火红滚烫的铁板,料想已成了焦灰。

但他年老成精,若未亲眼验证,总不敢深信,何况如此一桩稀世大功,也不能仅凭臆测。

张师承故意在门外试探着问道:姓何的,烤箱滋味如何?室中一片死寂,不闻反应。

张师承仍不放心,又叫道:你别想装死诈骗老朽,不烧到时候,老朽决不开门,你以为密室只有一柄锁匙么?告诉你,老朽早有预谋,已经偷配了一柄准备着,必待亲自查验确实,才会离开,决不会上你的当。

然而,任他多方试探恫吓,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张师承沉吟须臾,不期哑然失笑,暗忖道:我也未免太高估他们了,满室火墙赤壁,无处落脚藏身,难不成他们会是铁浇铜铸的,又能够上不沾天,下不接地浮在空中?这时定已准死无疑了。

想着,忍不住眉飞色舞,妙计得成,大功到手,不但杀了叛贼,而且活活烧死了桑琼,一石二鸟,今后阿儿汗宫,还怕不是我老张的天下……志得意满,便喜孜孜取来一桶冷水,先将室门锁孔附近浇凉,挖出堵塞之物。

张师承凑在锁孔上偷窥,果然满室什物全烧得精光,桑何二人影踪渺然,地上遍布一堆堆灰烬。

他心里喜不自胜,忙从腰里解下偷配的锁匙,旋开了铁铸室门……铁门一启,张师承骇然大惊,一声苦还没叫出口,室内已旋风般掠起两条人影,迎面飞扑而至。

原来桑琼在危机一发之际,突然记起身边有一束得自逍遥武库的冰蚕丝,此物虽极纤细,却坚韧无比,人水不儒,人火不燎,于是便用冰蚕丝绕系在钢梁上,与何冲各持丝端,高悬空中以诱张师承。

铁室被火烘烤,奇热难耐,两人悬身空际,必须一面运功抗拒灼热,一面以深厚的内功吐纳之法,使呼吸尽力减缓,以适应室中窒息,这短短半盏热茶时间,当真比十年还要难过,两个人体内水分几乎就将烤干了。

室门甫启,生机已到,两人不约而同飞掠冲出,脚未落地,已双双凌空发掌向张师承猛劈了过去。

张师承一见两人竟没有死,登时心胆俱裂,那敢招架,身形一仰,倒射丈余,半途挺腰弹腿,一式死人提 仓皇翻上房顶,抹头便奔。

何冲怒喝道:老匹夫还不纳命来!卸尾疾迫而上。

刚掠过屋脊,猛见大街上如飞驰米八九匹快马,竟是罗天奇等人。

桑琼大喜,扬声叫道:各位兄弟,快帮忙截住那老贼!街上众人仰头一望,纷纷从鞍上跃起,抽刀拔剑,一拥上室,张师承眼见脱身无望,只得举掌自碎天灵穴,横尸瓦面,溅血屋脊。

何冲切齿道:便宜这老匹夫,省掉一顿皮肉之苦。

大伙儿把晤后,一同返回店中,叙起经过,都惊喜交集,其中尤以鬼偷邢彬最高兴,拉着何冲双手,仔细看了又看,裂着满口黄牙笑道:何老弟,凭你这身功夫,老偷儿甘败下风,今后,咱们是焦不离孟,水上陆上,谁还是咱们哥儿们的对手。

何冲腼腆笑道:承老大哥看得起,小弟有个不情之请……鬼偷邢彬一竖大拇指道:碰面一炷香,自己哥儿们,有话你尽管说!何冲拱手长揖道:小弟误入歧途,如今虽弃邪归正,恨无寸功,反使庄主失去了宝刀神剑,问心难安,故有意向庄主讨命,愿立即赶往百丈峰,冒死盗回刀剑,冀求将功抵罪,不知老大哥愿不愿鼎助一臂之力……话示说完,鬼偷邢彬已欣然喝起采来,大笑道:好志气,老份儿认你这个把子了,火里水里,决不皱下一眉头。

桑琼微微笑道:此事且慢慢再商量,可兄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好在百丈峰距此不远,定能将刀剑夺回来的。

霹雳神葛森振臂呼道:既然不远,咱们就全帮杀上山去,痛痛快快干他奶奶的一场。

何冲正色说道:诸位千万不可大举行动,魔宫眼线极多,一旦泄漏,反成打草惊蛇,小弟之意,趁现在金陵分坛魔党无一漏网,由小弟与邢老哥消然掩去,神不知鬼不觉,先把刀剑弄到了手,那时再放手剿山也还不迟。

罗天奇点头赞同道:这办法不错,但也不必急在一时,待回庄议定之后,大伙儿不妨分批前去,先取刀剑,再捣魔宫。

何冲坚持道:良机易逝,务须把握,庄主和诸位尽可慢慢计议分批上路的事,小弟意欲与邢老哥立即动身。

桑琼沉吟道:何必如此急迫呢?何冲道:早去一刻,多一分得手希望,如果被勾魂仙娘路贞贞将刀剑送往祁连魔宫,那时就不易设法了。

鬼偷邢彬也笑道:这是实情,打铁趁热,有老偷儿陪他去,帮主大可放心,即或不能成事,料亦不至岔事!桑琼默然半晌,终于点头同意。

何冲竟是个急性人,立即安排动身,吩咐韩飞等十二名护坛武十,将店中尸体全部移人铁铸密室,用烈火焚化,一应财货都装车运往卧龙庄。

整顿舒齐,拜辞上马,临行对桑琼道;韩飞等一十二人,都是小弟心腹,投效人庄,决无二心,他们也知道百丈峰第五魔宫的位置,庄主来时,可命韩飞引路,就不会耗时寻找了。

桑琼吓嘱道:我定会善待他们,此去诸宜谨慎,若无机会,不贸然下手,最好等咱们到齐之后,再行商议。

何冲—一答应,自与鬼偷邢彬飞马出城而去。

桑琼率众返回卧龙庄,立即计议出动,决定留铁面金钩伍一凡和社三娘陪麦佳凤守庄,其余分为两批上路,由罗天奇带领霹雳神葛森和头陀赧飞先行,自己率云领双煞随后接应,约定第二日先后出发,大举痛剿百丈峰魔宫。

当计议安排的时候,麦佳风并末在场,事后听说留她守庄,大感不悦,无论如何定要坚持随众前往,桑琼拗她不过,只得把守庄责任咐托伍一凡和社三娘,让麦佳凤跟自己同行,先后两批共计七人,加上何冲和鬼偷邢彬,恰好仍是九灵之数。

卧龙庄计议出动暂且不提,先述何冲和鬼偷邢彬双骑驰出金陵,一路兼程南下,绕太湖,出莫干,由玲拢山转而向西,直奔百丈峰,第三天黄昏时分,已经抵达天目山麓的昌化县城。

两人在城中寻了一家僻静酒楼,饱餐一顿,略作休息,何冲便对偷儿说道:金陵变生仓促,咱们又毫未耽误,此时想必魔宫内还没有得到消息,小弟之意,欲往试探一下,再定下手的力法。

鬼偷邢彬问道:你准备如何试探呢?何冲道:第五分宫在昌化城中设有一处秘密联络站,专负接待外来晋宫魔党之责,小弟想仍以金陵分坛坛主身分,前往投到,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假如他们并不知道金陵的变故,正可藉此混人百丈峰,觅机盗取刀剑。

鬼偷邢彬道:假如他们已经得到金陵生变的消息,又怎么办?何冲苦笑道:那只有两条路可走,能抢先下手将城中魔党杀厂,咱们还来得及赶往百丈峰盗剑……鬼偷邢彬道:如果失手被擒了呢?何冲叹道:那就只好仰仗邢老哥大力了,他们既然擒住小弟,戒心必也松懈,或许反予老哥方便。

鬼偷邢彬把头连摇,道:这样太冒险一些,别忘了帮主告诫,咱们宁可暗中下手,你只须带我潜人宫内,盗剑的事,就算交给老偷儿了,何须如此涉险。

何冲道:但宫内戒备森严,勾魂仙娘又是个极难缠的女人,不如你我里应外合,容易得手。

鬼偷想了一会,问道:分宫里可有什么厉害的机关消息吗?何冲道:机关井不可畏,但宫里养着两头异种雪拂,嗅觉极敏,夜间放出陷藏在树上,任是轻功多高的人,也瞒不过雪拂耳目,两头畜牲都有一人高,力大无穷,窜跃又灵活,颇难应付。

鬼偷邢彬晒笑道:区区两头畜牲,谅也难不倒老偷儿,咱们还是凭真工夫干吧,犯不上以身试险了。

何冲道:水中技艺,小弟或堪使用,陆上丁夫,自知难与邢老哥比拟,反正小弟已经帮不了老哥大忙,何妨去碰碰运气,她许倒能获得方便,助老哥成功。

鬼偷邢彬道:你一定要去,老偷儿也不便拦阻,但如因此闹出意外,譬如受到折伤,却不好对帮主交待。

何冲毅然道:任何后果,小弟愿一身承当,死亦无憾,决不连累老哥受责就是了。

鬼偷邢彬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咱们就照你的意思试试,不过,你得答应老偷儿一件事,假如不幸失算,万不可徒逞意气,招致杀身之祸,总须忍耐待机,帮主一到,不难救你脱险二老偷地说句不怕难为情的话,除了手上工夫和轻功尚足自负,要我真刀真枪,只怕救不了你,反把自己也一井断送了。

何冲大笑起来,于是先将入山途径方向,宫中房舍位置,大略对鬼偷解说一遍,两人才起身步出酒楼。

鬼偷邢彬寻了一家客栈,寄妥马匹,又购备了足够的干粮及应用工具的物件,最后,更买了两壶烈酒,配了几色药物,一切齐全,才随着何冲向城西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故作不识,何冲仍然乘马,鬼偷却徒步遥遥跟在后面五大开外,尾随而行。

何冲按辔径往城西,直到城门附近一家药材铺前下马,缓步踱进店里,向柜台中伙计道;有上等的何首乌没有广伙计微微一怔,忙笑道:有!客官要多少?何冲道:五百斤。

伙计更讶,笑道:要这么多?敢问作什么用途的?何冲漫声道:做引子用。

伙计笑道:药引子何须这么多,有五两就足够了,不过,小店的药材全是最上等药材,价钱贵一些,而且现钱现货,谢绝欠账,请客官多原谅。

何冲微微一笑,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那伙计,道:这块银子够了吗?伙计低头一看,竞是一面银牌,牌卜镶着金陵分坛坛主六个字,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恭恭敬敬道:客官请稍候。

随即匆匆转人店后去了。

鬼偷邢彬远远站在对街阴暗处,凝神倾注,私下不期替何冲捏着一把冷汗。

片刻之后,那伙计含笑而出,侧身道:请客官后面看看货色!何冲略一颔首,昂然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两层院落,一间敞厅中笑着迎出一个面貌清瘦的青衣老人,抱拳道:何坛主来得正好,快请进来,今天真是幸会,先后竟到了两位贵宾。

何冲认识那青衣老人姓马名文魁,号称追魂郎中,正是负责接待第五分宫往来访客的首席护法,论地位,不在分宫宫主之下,连忙拱手肃容道:属下冒昧,请护法海涵。

追魂郎中马文魁哈哈笑道:自家人,千万别客套,请还请不到呢,何坛主试猜一猜老配所说还有一位贵宾是谁?何冲摇头笑道:属下哪里猜得到,不知是否总宫有人来厂?马文魁抚掌大笑道:好精明!竟被你一猜就猜中啦!何冲一面跟随马文魁走进敞厅侧客室,一面却心里忑忐不c,试探着问道:总宫专使来到,必有要事,但不知来的是哪一位?马文魁道:正是有件要事,而目,这事还应在何坛主身上何冲骇然一震,猛地却步,诧问道:真的?属下有什么事,值得总宫特派专使赶来?马文魁笑道:瞧你竟急成这样,欲知详情,何不当面一问?快请吧!老朽等着向你贺喜了。

何冲本已情虚,正欲提聚真力抢先下手,听了最后一句话,不觉又暗暗松下一口气,讶问道:属下何喜何贺?马文魁故作神秘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且请室中详谈。

说着,笑盈盈亲手掀起客室垂帘,侧身肃客。

何冲满腹疑云,略一沉吟,便壮胆举步而人,谁知一脚跨进室门,顿时惊噫出声,眼中几乎冒出怒火来……原来客室中正悠然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剑眉朗目,唇红齿白,黄姿奕奕的俊美书生。

那书生身穿一件蜀锦缎的儒衫,神采飞扬,堪称翩翩浊世佳公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一双闪烁的眼神,包含着太多的狡猾,邪恶和淫凶。

他,正是曹克武的第四位爱徒,也就是何冲的夺妻仇人玉面郎君司马青臣。

仇人见面,价外眼红,何冲怒从心起,几乎就想拔剑出手,狠狠在那色魔身上,戳他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自己的辱妾仇恨同然重要,为卧龙庄上取回刀剑却更为重要,何况身在虎窟,追魂郎中和司马青臣武功都非比寻常,尤其司马青臣可算得是阿儿汗宫有数高手之一,倘若一击不成,自己生死事小,破坏了盗剑计谋,怎能对得起卧龙庄主桑琼?何冲像貌看似赳赳武失,心思却极缜密,意念电转,终于把满腔怒火强自压抑厂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藉着轻噫之声,假作惊喜之色,抢近一步,拱手道:想不到竞是司马少侠亲莅,贵宾!果然是难得的贵宾……随着一阵哈哈大笑,司马青臣也从座椅中站起身米,亲切地拉住何冲手臂,笑道:何兄!大喜大喜!小弟是奉宫主亲谕,特来向何见贺喜的!何冲微怔道:属下不知喜从何来?司马青臣笑道:龙剑风刀得手,既获千金重赏,又刻日荣升第五分宫副宫主要职,这还不算天大的喜讯么?何冲恍然一哦,忙道:原来为这个,属下只是略尽本份,托宫主洪福,诸位同门鼎助,侥幸得手,怎敢居功?宫主实在褒赐太厚了。

追魂郎中马文魁哈哈大笑道:何兄太谦了,若非绝世身手,怎能于强敌云集之际,取得神兵利剑,老朽秃为地主,略备水酒一来替二位接风洗尘,二来为何兄荣升致贺,请人席再慢慢谈吧!大家谦谢寒暄了一阵,敞厅中酒菜俱已整齐,马文魁邀请二人人座,司马青臣一定强拉何冲坐了主客之位,自己和马文魁分坐相陪。

酒过三巡,司马青臣微笑着说道:宫主近在西堡略遭挫折,全因桑琼小辈仗着神兵利器所迫,是以决心先取小辈刀剑,断他臂膀,便不再惮忌四大世家漏网余孽了,想不到令出尚未逾月,何兄就手到取来,成就大功,宫主闻讯十分高兴,特命小弟亲携千金连日兼程赶来,为何兄祝贺颁奖,就便将刀剑带回去,小弟今日刚到,何兄也赶到了,莫非那卖命前往金陵的人竟比小弟跑得更快,已将升迁文书送到了么?马文魁大笑接口道:想必定是送到了,不然,何兄怎会来得这般巧!何冲听得暗吃一惊,急道:不!属下尚未闻悉获赐升赏的消息,此来是另有事故,敢问宫主文书发出已有多久了?司马吉臣道:文书是由第五分宫派人送出的,因为小弟受命赶来,无法多作耽搁,所以在途中就以信鸽通知了五分宫的路师妹,请她先卖文书去金陵知会何兄,大家在这儿见面,小弟办完事,还要尽快携带刀剑赶回总宫去呢。

追魂郎中马文魁接口道:分官文书是三天前专人快马送出,这样说来,也许恰好跟何兄在途中错过了。

何冲情不自禁,跌足轻叹道:唉!这就糟了—— 皆因他之所以敢大胆以身涉险,正是自恃金陵分坛中魔党无人漏网,第五分宫不会这么快得到变故的消息,如今照马文魁所说时日计算,快马卖命之人,最迟昨夜已抵达金陵,这一来,秘密岂不就揭穿了么?假如那人没有携带随身信鸽,倒还好些,等他发觉分坛有变,再连夜赶回来,再快也得明天深夜才能到达,有一天一夜时间,自己和鬼偷邢彬尚有盗剑的机会,万一那人用信鸽飞报,最慢今夜信鸽必到,自己岂不是送羊人虎口,白白赔上性命?他心里焦急,却又无法探问卖命之人有没有携带随身信鸽,从常理推测,既是奉命担任通讯卖命的工作,多半都带有随身信鸽备用,情势危急,不觉脱口*了起来。

马文魁和司马青臣自然想不到何冲内心惶急隐衷,都诧异地问道:何兄说什么事糟了?何冲心念疾转,连忙掩饰道:唉!二位不知道金陵分坛最近发生的恶劣情势,自从副坛主张师承到职,十分跋扈嚣张,处处以未来坛主自命,暗结私党,拢揽权势,以致派系分歧,号令不行,属下为了大局,一直竭力隐忍,不愿跟他正面冲突,分坛中早已人心惶惶,谣琢从今,现在我恰好离开,文书送到,那张师承不知又要编出些什么言词,也许正可藉此矫命自任,铲除异己,只怕要被他搞得天翻地覆,说严重些,少数与他平日不合的同门,很可能就此不明不白遭了毒手。

马文魁惊讶道:何见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百丈峰的么?何冲顺口应道:不错,属下自忖德力仅不足统御张师承,只好亲自谒见分宫主,希望求得一个解决的办法。

司马青臣扬了扬剑眉,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把他宰了就得了。

何冲忙道:同为宫主效力,属下没有这份权柄,再说,职位虽有正副之分,彼此都是分宫领导人,也不能出此断然手段。

司马青臣却吃吃笑了起来,道:何兄一向刚烈豪迈,怎么竟变得如此懦弱了?何冲苦笑叹道:既受宫主委任之重,不得不为大局设想。

马文魁大笑道:好胸襟!好器量!难得!难得!反正现在何兄已获荣升,大可不必再为这些琐务气恼了,张师承狂妄犯上,由老朽陈明分宫主,将他调离金陵也就是了。

大家又谈了些闲话,司马青臣推杯起身,道:时间不早,咱们一同进宫,明日为何兄颁奖,还有机会畅聚一番。

追魂郎中马文魁即命撤度备马,亲自陪送二人前往百丈峰。

临启程,何冲忍住无限悲痛,低声询问司马青臣道:贱内在总宫生活得还好吗?司马青臣深自一怔,接着,忽然纵声大笑了起来,一面含颔首,一面拍着何冲肩头,道:好!很好!老兄放心,有小弟在决不会亏待她的,哈哈哈哈……马文魁不悉内情,犹在一旁凑趣道:何兄要是惦念嫂夫人只须好好干番事业,等他日晋升分官宫主,就可以接眷同住了。

何冲表面不得不随着凄然而笑,内心却宛如万刀穿孔,酸楚而悲愤的泪水,一滴滴吞向肚内……-------------【www.zisemeng.com 紫色梦搜刮精品小说,欢迎您来推荐小说】幻想时代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