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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半片橘皮掩海棠

2025-03-30 08:07:18

江涛惊道:令尊怎会如此暴虐?青衣少女道: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

先在里面躲一会再走,别叫我为难!正说着,笑语声已越来越近。

显然来的还不止一两人,其中更夹杂着女性的娇笑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青衣少女丑脸变色,手一探,拉住江涛左腕;不由分说,急急将他拖回茅屋中。

但茅屋中除了前面的正厅和厨房,只有左右两间内室,此外并无藏身之处。

青衣少女微一皱眉,便领着江涛直趋右侧靠近厨房后一间房里。

推开房门,迎面幽香扑鼻。

房中虽仅有简单的桌椅床橱,但收拾得窗明几净,十分干净。

桌上陈设铜镜长梳,床上悬挂罗帐,铺着绣被。

不用猜,准是青衣少女的闺房卧室。

江涛不觉却步,踯躇地道:这,这——有些不方便吧?青衣少女将他推向卧床罗帐后,低声道:事情从权,救命要紧,没有什么好不好的选择了。

你委屈在这儿躲一躲,千万别弄出声音来,我爹耳目灵得很……叮嘱未已,茅屋外忽然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叫道:丑姑!丑姑!青衣少女急忙应道:来啦!爹——匆匆撇下江涛,反手带上房门,奔了出去。

这时候,茅屋门前已缓缓走来一行男女,竟达八、九人之多。

走在最前面,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葛衣老人,残眉鸡目,薄唇削肩,双手瘦长;手上各托一只大竹篓,里面盛满了鸡鸭,怕不有五、六十只。

葛衣老人身后,紧跟着五名红衣彪壮大汉,每人手里抱着一个大酒缸。

再后面,是一个妖侥绿衣美妇,体态丰盈,面带微笑。

最后,是一高一矮两名白衣老者,神情冷肃,颇显傲慢。

丑姑迎至门前,低声招呼道:爹!您老人家才回来——那葛衣老人把鸡篓放在地上,笑着道:丫头,快来见见几位前辈。

丑姑应声才迈出屋门,却被那绿衣美妇张臂揽住,上下看了半晌,口里喷喷作声道:哟!齐大哥,这位就是玉姑娘么?葛衣老人笑道:可不是!四姑你仔细看看,这丫头变了多少?绿衣美妇一边看,一边惊叹不已,道:‘真是!快十五年没见,玉姑娘都长得这般大了。

齐大哥,你要是不说,我真不敢认呢!唉!岁月不饶人,看看小一辈的,咱们怎么不老啊!一名红衣大汉接口笑道:谁说的?四姑要老了,咱们都该入土啦!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那绿衣美妇又拉住丑姑问道:玉姑娘,。

还认不认得我?丑姑摇摇头,道:记不起来了!葛衣老人笑道:傻丫头,连何阿姨都忘了!丑姑忙叫了一声:何阿姨!何四姑咯咯娇笑起来,道:好乖!阿姨看见你的时候,你才三岁,诺!只有这么一点点高。

其实,丑站如今已有十七、八岁,长得比何四姑还高了半个头。

听了这些把自己仍当小孩子的话,非但不觉亲切,反生出一丝反感;眉头一皱,别过脸去。

葛衣老人指着那一高一矮两个白衣老者道:过来拜见荆老前辈和胡老前辈,两位老前辈就是爹常对你提起的龟蛇二叟。

然后,又引介其余五名红衣大汉,道:这五位是大巴山罗氏五虎,也是爹的好友!丑姑—一上前见了礼。

江涛躲在房中,直听得心头大震,叫苦不迭!这些人,无一不是冤家对头,偏偏竟会聚在一起。

自己若非躲得快,狭路相逢,后果实不堪想像。

他不知道那姓齐的老人跟何四姑等是何关系?但从语气推测,定是多年旧识。

这么说,齐老头和丑姑也是黑道中人无疑了。

自己贸然闯来,岂非自投虎口?想到这里,不禁心惊胆颤,焦急莫名!那齐老头替丑姑引介之后,便殷勤延客入屋;才进茅屋大门,忽然脸色一沉,向丑姑喝问道:谁到咱们家来过?丑姑摇头道:没有啊!齐老头指着桌上碗箸盘盏道:这些是谁食用的?丑姑哦了一声,道:是……是女儿等候爹爹,许久没见回来,所以先用了饭,还没来得及收拾……齐老头哼道:你这丫头也太放肆了!还不快些收下去,把鸡再宰几只,酒烫热,咱们吃了还有重要事等着去办!丑姑诺诺退去,大家便各自围桌而坐。

龟叟胡坤山首先说道:齐兄休张罗饮食,最好简简单单略用些,赶去兜截姓江的小辈要紧。

齐老头笑道:胡老哥放心,附近五十里内,别无人家,除非那小辈走的不是这条路,只要他真走小路,或许不等咱们去追,他自己都会送上门来的。

何四姑接口道:话虽不错,但咱们也大意不得。

像上次在高河埠,天罗地网竟被他溜了。

罗氏五虎一听提到高河埠,顿感不悦。

老大罗天威冷哼一声,道:那要怪巢湖水寨用人不当,坐失良机。

若非焦天祥‘窝里反’,江涛插翅也逃不出去!齐老头点头道:事情的确也怪。

据我所知,焦天祥跟巢湖裘老三是多年老友,怎么也会临阵叛变,反助姓江的小辈将剑谱印成书册,在金陵搞出这番事故来呢?何四姑叹口气道:说起来,话又长了。

怪来怪去,只怪咱们运气不好。

齐老头道:怎么说呢?何四姑道:焦天祥临阵叛变,虽然出人意料,但咱们在剑谱印成之前,便已得到消息,赶抵金陵。

论理还来得及阻止,却不料碰上扎手人物,闹得个灰头土脸!齐老头惊问:是谁?何四姑耸耸香肩,道:我至今也弄不明白那怪物是谁。

看上去,只是一家书肆帐房,毫不起眼;那知一动手,罗家昆仲和我都几乎吃了大亏。

齐老头皱眉沉吟道:能使罗氏五虎和四姑认败的,想必不是等闲之辈,竟会连他名号也不知道?何四姑道:咱们谁不是这样想,无奈那老怪物功力实在高不可测!当时巢湖三凶连出手也不敢,大家弄了个灰头土脸退出来。

虽然明知江涛很可能躲在书肆中,却拿他无可奈何。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剑谱就在金陵城出现。

事后,咱们也曾再去那家书肆探查虚实,人家已经歇业搬家,人去屋空了。

齐老头冷笑道:裘老三也太脓包了!你们共有九个人,如果联手一拼,未必不能把姓江的小辈从书肆中抓出来。

何四姑道:这还不算呢!最可恨是剑谱出现,书页上分明印着焦天祥的名字;罗二哥因此责问他们,三凶竟跟咱们翻了脸,各自带了一部剑谱转回巢湖去了。

咱们气不过,才决心要捉住姓江的小辈。

好歹逼出‘擎天七式’一些诀要,好抢在他们前面参透剑谱,再算旧账!这里,那一直没有开过口的蛇叟荆天鸣,忽然冷冷插嘴道:老朽要问四姑一件事,这本刊印成书的剑谱,内容有无残缺之处?河四姑想了想,道:这却难说——不过,依情理推论,姓江的小辈断无真将绝世剑法公诸天下的道理;其中少不得要隐瞒一些重要诀窍。

所以,如果能把他擒获,对咱们习练剑谱必有稗益。

荆天鸣点点头,没有出声。

胡坤山却奋然道:这话有理!三天前咱们在江边遇见姓江的小辈,看来他已经渗透了剑谱诀要。

能捉住他随时逼问,总比咱们拼命死啃书本要有效得多。

何四姑叹道:可惜咱们晚来一步,要是早三天赶到,正好在江边堵住那小辈。

咱们有齐老哥和荆、胡二叟联手,便是同上黑白双妖,也不惧他。

齐老头哈哈大笑道:亡羊补牢,尚未为晚。

既是四姑谬誉,荆、胡二兄也是多年知交,我这‘鬼手金刀’只好再历劫江湖,试试手气。

双妖虽属十三奇中人物,齐某人并未把他们放在心上;倘能相遇,定叫他知道‘鬼手金刀’不可轻侮。

这时,丑姑已将酒菜整顿舒齐,送入前厅。

群邪举杯畅饮,谈得十分融洽。

不多久,酒足饭饱,纷纷束装起身。

临去时,齐老头摘下壁间金刀,系在腰际,叮嘱丑姑道:咱们只在附近守候一个人,晚饭要早作准备。

如果有陌生人闯到这儿来,务必将他擒住,等爹爹回来亲自审问。

丑姑低头应道:知道了。

齐老头又道:假如你量力不敌,可以用啸音知会,爹会很快赶回。

何四姑也低声道:那人是个少年书生,年纪跟你差不多,白白净净,很俊!也很好认,你一见准能认出来。

丑姑笑道:听阿姨口气,好像那人真会跑到咱们家来似的。

何四姑注目道:那可说不定呀!或许他早已躲在屋子里了;等咱们去后,会突然钻出来,也难说哟!丑姑一怔,脸色微变,何四姑却咯咯笑着穿林而去。

直到九人去远,丑姑才匆匆掩上大门,奔人卧房,焦急地问道:你姓什么?会不会就是我爹要找的人?江涛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江涛。

丑姑骇然道:你真的就是译著‘擎天七式’剑谱的江涛?江涛又点点头,道:不错。

他其实可以假托一个姓名,哄骗丑姑,以求脱身。

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此女虽有一个出身黑道的父亲,却绝无丝毫恶性;相反地,一言一动,皆出至诚,使人不敢稍存欺骗藐视之心。

丑姑问明江涛的身份,更显得焦急不安,连连搓手道:唉!真糟糕,这该怎么办才好呢……江涛毅然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蒙沐厚德,颇知自处。

宁愿冒险突围,是福是祸一身承当!绝不使姑娘为难,也不会让姑娘受到牵累就是。

丑姑摇头道:不行!我爹他们一定已经扼守住附近通路要道,你走不了的。

江涛道:适才何四姑言外之意,很可能已起疑心。

此人心机险诈百出,在下势已无法再留;否则,必然牵累姑娘。

丑姑道:你不要只想到怕牵累我。

即使要走,也得等天色入夜了再设法;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冒险。

江涛环顾斗室,沉吟道:姑娘不惜涉险掩护成全,无奈茅屋共仅数间;要是等到令尊他们回来,屋窄人多,不易掩藏,万一——丑姑道:这倒不要紧,我爹从来不进我的卧房。

你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被发觉了。

接着,目光深注江涛,迷惑地问道:唉!我真不懂,看你不像是江湖中掀风作浪的人,为什么结了这许多仇家?听说你把天心教一部剑谱偷译成书,在金陵城里满街送人,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呢?江涛苦笑道:的确有这回事。

但那剑谱并不是天心教的,而且在下也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丑姑移过两把竹椅,跟江涛相对坐下,神色端肃地道:江公子,不是我要埋怨你;江湖中险恶万分,随处都是陷人的泥淖,一入江湖,再难抽身。

那剑谱和天心教跟你毫无干系,你又何苦多事,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江涛苦笑道:姑娘的话自是至理。

但是,天下有许多事,并非自己所能左右。

在下何尝愿意,实在迫不得已罢了。

于是,便把天湖译书和颜光甫诈去剑谱等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丑姑全神贯注地听完,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天下事往往由不得自己。

就拿我爹来说吧!难得被我纠缠着,洗手江湖;才过了不到十年安静的日子,现在又被这批狐朋狗友寻上门来。

将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结果呢!江涛试探着问道:令尊当年想必是武林中著名的高人吧?丑姑幽幽道:虽然说不上高人,也并非无名之辈。

我爹名叫齐秉南,外号‘鬼手金刀’;三十年前,曾与‘龟蛇二支’、‘巢湖三凶’还有‘湘江人屠’莫腾,合称为‘江南七煞’,算是黑道中出类拔草的人物了!江涛骇然一惊!他虽未见过湘江人屠莫腾,却见过巢湖三凶一次,更与龟蛇二叟正面动过手;深知其功力精湛,不可轻侮。

鬼手金刀齐秉南既与二叟齐名,自然也是个相当扎手的劲敌。

加上大巴山罗氏五虎和何四姑,众寡悬殊,强弱已判。

幸亏没有鲁莽突围,否则,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当下江涛心念电转,越发觉得这位丑姑出污泥而不染,一派真挚,令人感动。

于是,兴味盎然问道:令尊既然名满江湖,为什么又隐居在这偏僻的地方,十年不出江湖呢?丑姑道:是为了我,也为了我娘!江涛讶道:令堂何在?丑姑道:她老人家已经去世整整十七年了……江涛惊道:这么说,姑娘尚在襁褓,令堂就亡故了?丑姑黯然道:是的,就在我周岁的第三天。

江涛注目道:是病故的?丑姑摇头道:不!是被人害死的。

江涛微微一震,忙问:可知仇家是谁?丑姑道:虽然知道,但查访多年,无法获悉确切下落,所以大仇迄今未报……江涛关切地道:只要知道仇人姓名,天涯海角,总有寻到他的一天。

那人叫什么名字?丑姑一字一顿道:毒手屠夫王儒通。

什么?王儒通?江涛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是不是六旬左右年纪,四肢瘦长;看上去,活像一只大螳螂,说话时总是胁肩诌笑的家伙?丑姑目射精光,急道:一点也不错,正是他!你知道他在那儿?江涛扬眉笑道:姑娘,你算问对人了。

难怪你们会查访多年,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呢……---------网友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