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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闹青楼

2025-03-30 08:08:14

寇仲、徐子陵两人到达春在楼时,又改了一副样貌,只像两个普通的武林人物。

这是云玉真的提议,若发生了甚麽意外事,只要事後扮回米商,就可掩藏身分了。

在陈老谋的妙手下,寇仲变成个年纪在叁十五、六间的小胡子,徐子陵被加浓了眉毛,涂黑了皮肤,好遮盖他出众的文秀之气。

又黏上五绺长须,即管熟人都难把他认出来。

像他们这种普通样貌的武士,每天出入於青楼都不知多少,所以初时把门的龟奴一点不在意,到寇仲塞了锭金子到他掌,才知来的是大阔客,忙打躬作揖的恭迎他们进客堂内。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希望今趟的运道会好一点。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想起以前每逛青楼,总没有一次是有好结果的。

龟奴这时拉了个眉花眼笑的鸨母白娘来招呼他们,今次寇仲加重了出手,塞了两锭金子给她,才道:我们今趟是慕霍琪姑娘之名而来,白娘你至紧要不让我们失望啊!白娘欣然笑道:两位大爷出手这麽阔绰,奴家怎都会识做的!不过琪琪晚晚都忙得不暇分身,奴家要想尽办法,才或可使她过来唱上一曲,好稍遂大爷们的心愿。

寇仲那还不会意,再慷香玉山之慨,多塞了块金子给她,道:若只是匆匆过场,实在太没味道了,不若白娘给我和琪小姐预约明晚::白娘啊哟娇呼,截断他道!案明晚更不行,连奴家都没有法子了。

唉!你也不知琪琪多麽红,若奴家不是见两位大爷这麽好人,怎肯挨骂都要为你安排呢!接着又道:两位先在这喝口热茶,待奴家为大爷在内院找间有体面的别院,为两位挑几位声、色、艺俱佳的标致人儿,再来领两位大爷进去。

在闹哄哄客堂内的一组桌椅坐下後,接过小婢奉上的香茗,寇仲和徐子陵都蛮有兴趣的溜目四顾。

堂内靠壁处摆了十多组桌椅,坐满了人,人人都惟恐声音不够大的样子,吵得喧声震天,有若集。

寇仲呻了几口热茶,叹道:身在此间,谁想得到中土正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徐子陵低声道:你要小心,靠门处有两个人正盯着我们。

寇仲皱眉咕哝:照计我们该没有露出破绽,有甚麽好看的。

我们又不是青楼的红阿姑。

徐子陵苦笑道:很快可以揭晓了,其中一人正朝我们走过来。

两人诈作茫然不知,直至那人来到桌子对面坐下,才装作醒觉地朝来人望去,一见下立时魂飞魄散,差点起身就跑。

竟然是扮成男装的东溟公主单琬晶。

这时她玉脸含霜,狠狠盯着两人道:即使化了灰我也认得出你两个小贼。

寇仲惊魂甫定,想起自己确实偷了她的东西,给她骂作小贼实难以反驳。

尴尬的道:公主你好,不见久了,想不到你不但漂亮了,还更成熟了。

东溟公主单琬晶眼中满盈杀机,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贫嘴,只要我大叫一声寇仲或徐子陵,保证你们永远离不开这所妓寨。

接着目光射向徐子陵,语带讽刺的道:想不到高傲自负的徐公子不但是贼,还是个淫贼。

徐子陵凝神瞧着她的瓜子脸儿,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耸肩道:公主爱把我当甚麽就当甚麽吧!寇仲笑道:公主似是特别紧我这位兄弟,所以连骂都没小弟我的份儿。

单琬晶微一愕然,秀目闪过令人难辨的复杂神色,然後沉下脸来,道:我的确紧你们,不过却是你们两条狗命。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被我揭破身分,一是随我出去把我们间的问题解决。

寇仲回复赖皮本色,笑嘻嘻道:公主有多少随从呢?单琬晶冷笑道:要收拾你两个小贼,还须人帮手吗?寇仲伸了个懒腰,微笑道:公主自问比之你的跋情郎如何呢?单琬晶大感愕然,呆了一呆道:甚麽跋情郎,噢::你们::徐子陵淡淡道:我们确曾与跋兄交过手。

且请问公主今趟来九江,有何贵干呢?单琬晶似气得七窍出烟的道:我的事与你们何关?你连知道的资格也没有。

接着狠瞪寇仲,气鼓鼓道:跋锋寒只是个谈得来的朋友,丝毫不牵涉男女之私,你莫要含血喷人。

寇仲摊手道:那李阀的李小子又是否只是你另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这问题是我代小陵问的。

徐子陵自然知道寇仲正利用自己和单琬晶的微妙关系,希图渡此难关,故不以为忤,只是默不作声。

单琬晶娇躯微颤,气得玉脸铁青,咬牙道:满口胡言乱语,我今天若不宰掉你们,誓不为人。

寇仲赔笑道:公主息怒,凡事我们都须看後果。

例如打架本非好事,但若打得化敌为友,就是好事;我承认偷东西本身不是好事,但假若偷的後果能弄死那昏君;你的另一位好朋友李小子又有争霸天下的机会,就由坏事变作好事。

嘻!公主大人有大量,我和小陵向你赔罪好了。

单琬晶默然半晌後,轻轻道:任你舌粲莲花,今晚亦休想脱身的了。

由现在起,十息内你们若不随我离开这,我就大叫寇仲和徐子陵在此,看看又会变出甚麽好的後果来。

两人立时头皮发麻,但却一点办法都欠奉。

若说堂堂东溟公主没有随员,杀了他们都不会相信。

但这仍不是他们担心的原因,他们最头痛的是此战只能挨打,难道他们可恩将仇报地击伤东溟派的人吗?七息、八息::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决定博他娘一的眼神。

九息!十息。

单琬晶双目精芒烁闪,蓦地娇叱道:寇仲、徐子陵在此。

她这两句话含劲而发,声震大堂,传到每一只耳朵内。

大厅倏地静至落针可闻,百多道目光全集中到他叁人身上。

寇仲出人意表的哈哈大笑,长身而起道:原来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小子在这鬼混过,但兄台又何必要撑大喉咙大叫大嚷呢?话尚未完,单琬晶已一掌隔台印来,强烈的气劲,像箭般刺向寇仲宽阔的胸膛。

寇仲保命要紧,顾不得露身手,游鱼般滑到徐子陵身後。

大厅仍是鸦雀无声。

现在只要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两人的事;不单因头上有两张追杀令,更因盛传他们知悉『杨公宝库』的秘密。

徐子陵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神光,瞪着东溟公主单琬晶,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你可知自己做了些甚麽事?接着一掌拍在台面,整张坚实的楠木桌立时寸寸碎裂,木屑遍地上。

徐子陵大喝道:寇仲、徐子陵在此,那个要取我兄弟颈上人头的,就过来动手,否则就请出去,免得我兄弟误伤旁人。

当桌子砰的一声变成碎粉时,包括徐子陵自己在内,叁个当事人全吓了。

徐子陵所以大吃一惊,是他原本只是想拍这一掌以出心中愤恨。

因为单琬晶这麽一句话,不但使他们立陷险境,最可恨的是等若把他们整个刺杀大计破坏了,偏是他们又不能下手教训单琬晶。

那想得到自己的掌力厉害至此,竟可硬把整张楠木台粉碎。

寇仲大吃一惊,一方面是因徐子陵突如其来的掌劲,另一方面却是从没见过徐子陵发这麽大脾气。

一时间反将因身分暴露而引起的种种问题抛到一旁,暗中比较杜伏威当日掌碎酸枝台的相似情景。

东溟公主单琬晶芳心剧震,除了从没想过徐子陵的功力已到了如此境界,更被徐子陵威猛无俦的气势深深震撼着。

且惹得徐子陵反应这麽激烈,她心中不由有少许儿後悔。

一时间叁人呆看着地上的木碎,徐子陵和单琬晶还对坐椅内,隔着碎屑,情景怪异之极。

大堂内占了大半是来自各地的武林人物,初时还有人对擒杀两人颇为意动。

到徐子陵露了这石破天惊的一手,登时人人噤若寒蝉,接近叁人的几桌客人均纷纷避往远处。

寇仲首先回过神来,指着单琬晶哈哈笑道:各位!这位是女扮男装的东溟公主单琬晶,她今趟到九江来是要刺杀『青蛟』任少名。

单琬晶大怒而起,戟指道:你胡说甚麽?寇仲眨眨眼睛低声道:你可以胡言乱语,我们自亦可以胡言乱语,这事公平得很。

哈!不拖你下水捱捱麻烦就是正蠢材一个呢!此时堂内众人闻得刺杀任少名之语,无不色变。

胆小的商人和侍候客人的婢仆首先惶然散逃,接着是那些江湖人物,谁都知接着会发生甚麽事,不想牵涉其中。

只半晌工夫,本是闹哄哄的大堂鸡飞狗走後,变得人去堂空。

只剩下一个人独坐在近门那一桌处。

此人身型雄壮如山,容颜俊伟,青色劲装外加披风,有种说不出的慑人魅力,正是近来轰动武林的突厥青年高手跋锋寒。

寇仲和徐子陵这才记起当日博君瑜说跋锋寒约了单琬晶,原来见面的地方竟是这风风雨雨的九江城。

跋锋寒长身而起,大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徐兄掌力如此强横,今晚与两位兄台有缘相聚,跋某人欣慰之极。

寇仲锵的一声拔出云玉真送他的精钢长刀,以刀锋点了点跋锋寒,豪情万丈道:相请不如偶遇,更难得跋兄这麽好兴致,让我两兄弟先送跋兄上路吧!单琬晶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娇叱道:寇小贼你当我不存在吗?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跋锋寒杀机大盛,表面仍是带着微笑,淡然道:现在不只是琬晶想宰掉你们,连跋某都忍不住手,琬晶请让小弟打头阵好吗?徐子陵猛地立起,冷冷道:公主的事,我们稍後自有交待,但跋兄实是欺人太甚::单琬晶哂道:他是欺人太甚,你们却是人多欺人少,算甚麽英雄好汉?寇仲心中叫苦,要知他们对付跋锋寒的唯一方法,就是联手之术,假设单琬晶硬要插在其中,先不说单琬晶本身是第一流的高手,只是不能对她痛下杀这要命的一点,已可注定他们必败无疑。

徐子陵完全冷静下来,淡淡道:既是如此,就让我和跋兄单打独斗一场,看看是谁欺谁好了。

单琬晶完全没法掩饰她的玉容微变,怒道:你是在找死?寇仲给她破坏了刺杀任少名的美梦,早恨不得把她按在膝上痛揍粉臀,遇此良机,故作诧色道:这岂非大遂公主心意吗?接着又向徐子陵道:小陵!我都说公主表面恨你,其实心中却是向你的,呵!锵!单琬晶长剑出鞘,绕过徐子陵,化作点点寒光,盛怒下向寇仲出手。

寇仲见她剑法既精妙绝伦,又是凌厉之极,那敢怠慢,倏地退开。

单琬晶卓立徐子陵背後,把寇仲迫在大堂的另一边,叱道:徐小贼你既不知天高地厚,就给本公主去送死吧!锵!跋锋寒亮出长剑,登时生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劲气,朝两丈外的徐子陵直冲而去,把他笼罩剑劲之内,使对手就算想退缩亦有所不能。

徐子陵心中却是静如井中之月,没有生死胜败之虑,更没有任何杂念,把真气提至极限,对抗着跋锋寒惊人的气势。

两大年青高手,终於到了决一生死的局面。

单琬晶紧咬银牙,强忍着回头一看的冲动,只希望事情能尽快结束,而事後则努力把这一切彻底忘掉。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徐子陵在她芳心中占的是个怎样的位置。

寇仲却是心念电转,想着如何利用腰间的长鞭,好一举制着单琬晶,那就有机会和徐子陵去掉跋锋寒这个劲敌了。

跋锋寒的心神全贯注住徐子陵身上,没有半丝波,手上则不断摧发剑气,无孔不入地寻找他的弱点。

但对方在他的强大压力下,仍是站得稳如山岳,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气吞河岳,无隙可寻的气势,一时间竟不敢轻率出手。

他不出手,寇仲更不敢动手,一时间四人分作两对,均是对峙之局。

蓦地破风之声由四方八面响起,显示正有大批好手朝这赶来。

跋锋寒正要趁这间隙,全力出手取徐子陵的小命时,出奇地单琬晶舍下寇仲,掠往跋锋寒,娇叱道:我们走!寇仲大喜,冲到徐子陵旁,大叫道:我们也扯呼啊!跋锋寒无奈下收回劲气,由於他掌握了主动,故能收发自如。

门窗人影连闪,铁骑会的高手蜂拥而至。

四人分作两组,同时冲天而起,撞破屋顶,到了瓦面之上。

只见下面火把处处,也数不清包围的人有多少。

寇仲大笑道:公主和你的跋情郎,後会有期了。

向徐子陵打个眼色,横过空中,两人一先一後朝後院方向投去。

他们对春在楼的形势了若指掌,逃起来当然非常方便。

另一边的跋锋寒和单琬晶,知道若不趁敌人未完成包围,阵脚未稳时逃走,那就只有力战而死的结局。

他们岂敢怠慢,朝反方向杀去,落荒而逃。

兵器交击之音连串响起,接着是追逐之声,逐渐远去。

第十叁章 兵行险当晚铁骑会和守城的楚军在全城展开逐家逐户的搜索行动。

寇徐等人置身的兴发隆亦不能免。

幸好各人有正式出入文件,加上牛方才又暗施贿赠,终能平安过关。

敌人走後,香玉山断然道:今趟事情败露,任少名已有防,我们再无机会,最要命是他已看破我们意图於春在楼下手这一。

众人心中明白,除非像在春在楼那等公众场所,又能精确把握时间与地点,否则根本没法进行刺杀。

云玉真叹道:我们明早立即离城,此地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陈老谋正为寇仲包扎逃走时伤了小许皮肉的右臂,点头道:能安全离开,是很幸运的了。

徐子陵淡淡道:你们明天走,但我和仲少定要留下来。

卜天志愕然道:这是绝不明智的做法。

寇仲笑嘻嘻道:总之我们一天未死,便仍有成功机会。

香玉山苦笑道:那大家都不走好了。

且暂时我们的身分都不会有问题。

徐子陵断然道:不!你们明天定要离开,我们则装作留下来谈生意。

若你们不走,我们一旦要溜起来会有很多顾忌的。

云玉真脸色转白,沉声道:这个险值得冒吗?和送死有何分别。

寇仲哂道:美人儿师傅你看我们是肯眼白白去送死的傻瓜吗?乖乖的回巴陵等待我们的捷音吧!云玉真咬着下坚决地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卜天志露出奇怪的神色,瞧了自己的帮主一眼後,才道:两位公子不若把计划说出来,假若帮主认为可行,而她又知道离开会有利两位的行动,说不定使肯先一步离开。

这番话合情合理,寇仲叹了一口气道:原因很简单,就是任少名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内。

徐子陵接口道:就算他真的顾忌我们,也绝不想让别人知道,又或让手下晓得。

所以他必会装作丝毫不会介意的仍到春在楼去找霍琪。

寇仲笑道:当然啦!就算他和霍琪上床,亦必会把那对流星塞在枕底,哈!这样的枕头倒是怎麽睡呢?徐子陵不理众人有何反应,续下去道:在刺杀行动前,牛叔那方的人必须全体离开,因为我们必须利用现在的身分行事。

香玉山皱眉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恶憎艳尼必会贴身保护主子,你们就算有下手的机会,也绝伤不了任少名半根毫毛。

牛方才亦点头道:任少名的手下更会大幅加强保安,这情况下,恐怕你们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寇仲苦笑道:若非事情凶险至此,我们怎须费尽舌劝你们先走一步呢?徐子陵道:只有全无後顾之忧,我们得手後才可有机会逃命。

寇仲一唱一和的道:别忘了我们是逃生的顶尖高手,否则已不能坐在这劝你们好好合作了。

卜天志同意道:我们明白了。

转向香玉山和云玉真道:我们不若移到上游等待两位公子,只要他们能回到船来,就可安然离去了。

云玉真无奈下怏怏道:你们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的。

言罢愤然回房去了。

香玉山失去了云玉真的支持,亦只好屈服。

商量了事情的细节後,各人才回房休息。

寇仲追着徐子陵入房,搭着他肩头笑道:你那一掌是怎麽弄出来的,吓得整个大堂的人都溜了。

徐子陵思索道:这事真奇怪,就像当年在学艺滩那无意的一击,事前想不到,事後怎也难以重复;可能我们仍有潜力未发挥出来。

寇仲叹道:你与风湿寒对站作势时亦非常精采,哼!看那臭公主和跋小子还敢否小觑我两兄弟。

徐子陵奋然道:终有一天我会击倒风湿寒的。

寇仲奇道:你少有这麽着重胜败的。

为何对跋锋寒却是例外?徐子陵坐了下来,沉吟道:或者因为我觉得他是在玩弄瑜姨的感情吧!寇仲在他对面坐下,俯前低声问道:真半点都与单琬晶没关系吗?徐子陵没好气的道:当然没有关系,我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

寇仲挨往椅背去,以手拍额道:臭公主若听到你这句话,必会伤心欲绝。

她对你可是爱恨难分,否则就不会硬插到你两人中间,好迫跋锋寒鸣金收兵。

徐子陵有点心烦地道:夜了!我们都该休息哩。

寇仲无奈地起身离开,到了门前转身道:小陵!我真的很感激你,若非你肯留下对付任少名,我就只有随大队回去一途,那将成为一个永不能弥补的遗憾。

这才推门去了。

徐子陵弹灭灯火,整个人融入了房内的黑暗去。

蹄声不断从街外传来。

明晚此刻,他们是否仍能好好的活呢?黄易作品《大唐双龙传》卷七终黄易《大唐双龙传》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