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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染芦花白 血冷溪水红

2025-03-30 08:08:21

蝙蝠那幢怪屋原来是在翼城北郊。

这其间好些道路,好些田野。

过了这些田野,这些道路,翼城就在望了。

步烟飞这下子更就在翼城城门之外。

沈胜衣还是追在她的身后,距离却不足五丈了。

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看到在追逐的这两个人,不其然都吃惊地收住了脚步。

沈胜衣一身血污,散发飞扬,谁见到他都不难吃一惊的。

步烟飞?步烟飞长裙飘舞,简直就像是在云中的仙子,只可惜已不能再出尘了。

这一路急奔,就算是真的仙子,只怕也难免蒙尘。

她已在喘气。

女孩子的身子轻盈,天生就是练轻功的材料,所以轻功练得比男孩子高明,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说到气力方面,女孩子显然就比较吃亏了。

例外当然也会有的。

步烟飞却并不是在例外之内。

这下子她只想赶快摆脱沈胜衣,找一处地方好好地歇歇。

是以一来到城门之前,她几乎连想也懒得一想就飞了入去。

城内的屋宇店肆一定很多,横街小巷一定不少,凭她的轻功,凭她的经验,应该可以从容摆脱沈胜衣的追踪。

她心中一得意,不由得回头一望沈胜衣。

沈胜衣离她只有四丈了。

这本来还不成问题,成问题的只是她这回头一望。

她实在不该回头一望的。

一行人正踏着白石大街,打从城中向城门方向走来,她这回头一望,就疏忽了这行人的存在。

她的身形何等迅速,到她察觉的时候’她离那行人当前的四个已经很近很近了!这四个人一直眼向前看,可也冷不防步烟飞闪电也似撞来,又抬着东西,转动中来得不够灵活,哪里还来得及躲避?步烟飞才回过头,眼前就出现了两张极其年轻的脸庞!两下眼看就要碰在一起!步烟飞到底是步烟飞,惊呼未绝,左右双掌已向那两张脸拍了出去!叭叭的那两张脸上立时各自出现了一个飞红的掌印!步烟飞情急之下,掌上用的力道当然不轻,那两个青年空有一身武功,猛地挨了这重重的一掌,也不由得左右飞开,抬着的东西不其然亦蓬地摔在地上!步烟飞两人中穿过,正好落在那东西之上!那东西赫然是一副棺材!步烟飞一看见是棺材,脚就软了!难得她居然还有气力,从棺材上跳下来。

她脚才一着地,耳中就已听见了铮铮的连串利刃出鞘的声音。

她目光才一抬起,眼旁就已瞥见了闪亮的剑锋!剑,十口剑!十个衣饰一样的青衣少年,十双如隼如鹰,似火似焰的眼睛,十张充满了愤怒的脸庞,其中的两张还留着飞红的掌印!目光一齐射着步烟飞,剑尖一齐指着步烟飞!咆哮雷霆!十个青衣少年雷霆中同时展动身形,十口锋利的长剑雷霆中螃蟹的爪钳一样剪向步烟飞!这威势何等凌厉,这声势何等惊人!步烟飞不由得面色发白!她也知道不妙了,正想抽身离开,哪知道才一移动,一股无形的压力就从四面八方迫来!这十剑分明已封死了她的身形!即使是平时,陷身这无肠剑阵之中,她要逃出去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这下她实在已有些乏力?又一声咆哮,剑阵终于发动!这无肠剑阵一发动,就再没有人能够制止!这十个青衣少年的精、气、神、力已融为—体!这十剑刺出已成有去无回之势!剑气在流动,剑光在闪动!剑芒十点、百点、千点、万点,交织成了一道绵密已极的剑网!剑网一落下,困在剑阵中的人只怕就得粉身碎骨!剑网已在落下!森寒的剑气砭人肌骨,步烟飞的冷汗刚从鼻尖上渗出就凝结在剑气中!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恐惧猛然袭上她的心头!斩!—声霹雳暴起!剑网暴落!也就在这刹那。

一道飞虹—样,闪电一样的剑芒突然破空飞来!剑光辉煌而迅急,猛击在剑网之上!铮铮铮的—连串暴响,剑芒飞散,剑网飞散!十个青衣少年踉跄后退,十把剑竟有六把散落在地上!步烟飞的身旁却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左手—剑,手压在唇下,剑脊却压在鼻梁上.眉心上!剑光闪亮、锐利,这个人的目光更闪亮,更锐利!沈胜衣!十个青衣少年突然同时一声惊呼!这个人当然就是沈胜衣!除了沈胜衣,还有谁能施出这么辉煌,这么迅急的一剑!又还有谁能一剑就击破无肠剑阵!这一剑显然已倾尽他所有的力量,他站立在那里,突然汗落如雨,一身湿透!他的胸膛不住起伏,但目光依然坚定,手更坚定!十个青衣少年怔怔地望着沈胜衣,眼瞳中又是惊,又是怒,其中的六个一长身,连忙拾回给震落地上的长剑!剑一在手,这六人眼中的惊惧之色便少了三分!二十道目光一交错,十个青衣少年的身形又展动!剑光再起!住手!一声暴喝适时划空传来!沈胜衣目光一转,就看见负手站立在那里的无肠公子!无肠公子的一双没有感情,没有变化的眼睛也正在望着沈胜衣!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沈胜衣只有这一句说话。

只可惜这一次你我相逢仍然不是时候!无肠公子淡笑,家父的灵柩正等着北归故里,恕我未便在此多留,失陪!起棺,启程!最后这四个字当然是说给那十个青衣少年听的。

这四个字一说完,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他竟然完全不追究无肠君的灵柩给撞倒地上的一事。

他甚至连问也不问步烟飞是什么人?沈胜衣又为什么要出手?十今青衣少年恨恨地瞪了沈胜衣一眼,也自回剑入鞘,抬起棺木,默默地跟在无肠公子身后。

沈胜衣目送远去,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一笔帐,无肠门是必又完全算在他的头上。

他当然也想像得到无肠公子心中的怨毒,愤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步烟飞,目光霍地转回。

步烟飞并没有走。

步烟飞正在望着他,一见他回头就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无肠门中的人!无肠门?步烟飞一惊,那死鱼眼的莫非就是无肠公子?你也知道他?我还知道你击败了无肠君。

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听说无肠君因此饮恨自尽?恩!他们抬着的就是无肠君的棺材?你没有听清楚无肠公子的说话?怪不得方才他们对我那么凶了!我对你难道就不凶?沈胜衣右手霍地暴长,抓向步烟飞!相距那么近,又是出其不意,步烟飞哪里还来得及闪避,惊呼才出口,一只右腕已在沈胜衣手中。

这次你还走得了?沈胜衣一面凶光杀气似的。

步烟飞却笑了。

你要杀我方才就不会救我,方才你还狠不起心肠,不成现在就狠得起来?沈胜衣一怔!你方才为什么要救我?沈胜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只记得那会子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心头,人就飞起,剑就刺出!不管你是看不过眼还是为了什么,你即然救了我,我……?步烟飞瞟着沈胜衣,我还是感激你的。

你最好忘掉。

我怎会忘掉?我怎能忘掉?沈胜衣只有闭嘴.步烟飞的目光落在沈胜衣握着她右腕的手上,一张脸忽然又红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放开人家的手?沈胜衣这才省起,就像是给毒蛇在手背咬了一口似的,慌不迭地松开.他们刚才施展的就是无肠剑阵?好像是的.看来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是么?我虽然不能像你这样一剑就将它击破,但若是一剑在手,在剑阵发动之前,凭我的身手,相信亦不难突围而出!是么?只可惜我从来就不带剑……那你平时杀人用什么?沈胜衣目光一寒,用手?我没有杀过人!你是十三杀手之一?是呀!杀手之所以成为杀手就是因为替人杀人?是呀!你不杀人,又怎会成为十三杀手之一?我表哥也是十三杀手之一!哦?由开始他就认为一省的生意还不够做,但说好了一人只管一省,他想多做一省的生意就得多找一个人!哦?这个人,身手不单止要好,还要愿意听他摆布,在他的心目中,我就是这个人!所以他找上了你?所以我的一省虽然也死人不少,却完全跟我没有关系。

人都是你的表哥杀的?不是他就是他的助手!他真的是你的表哥?真的!沈胜衣一怔。

他盯着步烟飞,似乎是要从她的面上,她的眼中,找出说慌的迹象。

步烟飞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相触相凝。

步烟飞的眼瞳是这样的清朗,是这样的纯洁。

无论怎样看,她也不像是一个会说谎的女孩子。

沈胜衣终于移开了目光。

你知不知杀手并不是一个值得欣赏的名词?知!你知不知十三杀手声名狼藉?知!你既然都知,为什么还要听你那混账表哥摆布?步烟飞的面上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之色。

我本来是有点喜欢他的!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沈胜衣又是一怔。

女孩子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又还有什么不可以为那个人牺牲的?你那混账表哥到底是谁?柳展禽!柳展禽?沈胜衣眼中的瞳孔立时收缩,面上的肌肉立时绷紧!听说他已死在你的剑下?嗯……你虽然杀死了他,我并不怎么样恨你。

……他虽然死了,我并不怎样难过。

……我虽然傻气,还不至于什么也不知,尽管我对他怎样怎样,在他的心目中还是没有我的存在,在他的心目中就只有一个叫做霍秋娥的女孩子!步烟飞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留意到沈胜衣的面色,这刹那一下子变得苍白如死!我真想见见这霍秋娥,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住口!沈胜衣猛一声断喝!喝声陡落,他的人已狂奔而出!步烟飞实在吃了一惊,到她定下心,抬头看去的时候,沈胜衣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这人的脑袋莫非有什么毛病!步烟飞苦笑,她实在莫名其妙。

沈胜衣的脑袋当然没有什么毛病。

他心中的痛苦还不是步烟飞所能够知道,所能够了解的。

已近黄昏,未到黄昏。

斜阳透过这小酒肆的窗户,照在他的面上。

他的目光已蒙胧。

西溪秋早,七月初七,芦花只怕已尽开了。

他的语声亦模糊。

苦涩的酒,苦涩的心。

他难道不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他难道不知道,酒醉还醒,愁来又依旧?七月初七!西溪果然秋早,七月初七,西溪的芦花就差不多开尽了。

风吹萧萧,浅渚皑皑,一望无际,尽是雪白的芦花。

芦花盛处,芦苇深处,一座小小楼台,临风婀娜.经秋萧瑟。

四围皆水,蒹葭满目,一望如雪,这座小小的楼台当然就是有名的秋雪庵。

还是拂晓,晓雾凄迷,风吹萧索。

一个青衣人临风独立在秋雪庵中。

庵中有椅有桌,他却宁可站立。

他右手握着宝剑,左手按在身旁桌上的一个檀香盒子之上。

他看来还不到三十岁,一面的忠厚,但一双眸子却说不出的灵活。

没有人的时候,他这一双眸子才灵活,有人的时候,他这一双眸子有的也只是忠厚!最可怕的就是这一种貌相忠厚的人!秋雪庵中这下子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这一双眸子当然灵活!这一双眸子始终不离庵外的沙洲,洲畔的芦苇!芦苇中忽然飘起了歌声。

水净沙明,轻烟小蚰,西溪一带清光,溪花深处,中有雁儿藏,舟过风苇动,雁儿惊起,飞向何方?好悦耳的歌声!步烟飞也来了!青衣人一笑。

笑意还在他的唇边,那芦苇深处已然歙乃的荡出一叶轻舟。

舟上人正是步烟飞。

除了步烟飞,又还有谁能唱出这么悦耳的歌声?青年人目送步烟飞一舟荡过秋雪庵。

冲上了一个沙洲,目光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沈胜衣应该到了!他喃喃自语,握剑的右手不觉一紧!沈胜衣果然到了。

舟行在芦花深处,沈胜衣右手挥桨,左手就在剑柄之上!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大意的人,如今更就一点儿也不敢疏忽!芦梗根根几丈高下,望不到巅。

舟过,苇摇,风动,雁飞,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更入,不但见不到天,连水也见不到,扁舟就仿佛荡在细竹编成的篱笆之中。

人瘦得就正如篱中的黄菊。

再入,前面终于见到水光,沈胜衣奋力一桨冲开水面,秋雪庵立时在望!扁舟并没有荡向秋雪庵,只是斜斜冲向一处沙洲。

舟还未到,沈胜衣人已舟中站起!他人才一站起,脚下扁舟就猛的一震,碎裂!断折!沈胜衣冷不提防,哪里还站得住脚,噗通地翻身落水!他这边落水,一个人就从那边的水面冒了出来!放天龙!放天龙手中一双分水刺,深深的吸一口气,又没入水中!一到了水中,放天龙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条龙!水冰冷,水清澈!沈胜衣的头脑本来就冷静清醒得很,这下子更冷静,更清醒!他才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鲨鱼一样标来!两支分水刺紧接左右刺到!沈胜衣水中一偏身,剑急忙迎上!剑在水中没有分水刺那么灵活,放天龙在水中更是比沈胜衣来得矫活!沈胜衣才封开放天龙右手的一刺,放天龙左手的刺.就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划破了他右臂的衣衫、肌肉!一股鲜血水中漂起,漂上了水面!青衣人的眼睛当然没有可能那么远也看得真切,他看不到水面漂起的鲜血,也无法知得到水底的情形,但他的目光还是瞬也不瞬地凝注着这远远的那边的水面!沈胜衣在水中十成武功应该只剩八成,放天龙应该还有三分可胜的机会!三分必败,八成必胜!沈胜衣必伤,放天龙必死!青衣人沉吟着,嘴边挑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破舟仍浮在水面之上。

哗啦怒的水花溅飞,一个人突然从舟旁冒了起来!沈胜衣!沈胜衣的身上最少也有十处伤口.但身手依然矫活,右掌猛一翻,叭的击在破舟上面!破舟猛一沉,沈胜衣瘦长的身子箭一样离水射上半天!放天龙几乎同时亦浮出了水面!他实在不该跟着浮出来的!沈胜衣半空中腰一折,瘦长的身子就倒冲而下!剑在先,剑闪电一样击下!放天龙才弄清楚沈胜衣人在哪里,闪电已击在他的身上!水花狂飞,沈胜衣人剑笔直插入了水中!一股更大,更红的鲜血连随涌上了水面!一个人跟着浮现,分开血水,游向靠近的沙洲,唉,沈胜衣?还是放天龙呢?放天龙必死!青衣人冷酷的笑意仍在嘴边,仍未消逝!殷开山应该准备应战了!殷开山已在准备应战!他看着沈胜衣浮出水面,看着沈胜衣游向他存身的沙洲!他的眼睛开始睁大,他手背的青筋开始怒起,他满面的虬髯也在怒起!他的人简直就像是一头怒狮,一头蓄势待发的怒狮!沈胜衣的脚下已接触到地面。

他吁了口气,一步一步地涉水而上!水在他的胸膛,水在他的腰腹,水在他的膝胫!突然他看到了水中巨大的倒影。

他目光一抬,就接触到野兽一样的两只眼,怒狮一样的一个人!殷开山!殷开山的开山巨斧已举起!一声咆哮,震撼长空,殷开山的人已怒狮一样扑出!水花怒溅,飞激!殷开山落在沈胜衣面前,双脚一插进水中,巨斧就已激荡起惊人的呼啸声狂挥而出!沈胜衣急一偏身,巨斧就从头顶上空急掠而过!一蓬断发连随飞扬!好利的一张巨斧!剑更利,剑光已飞起!沈胜衣一出手就是三七二十一剑!殷开山居然也不慢,翻斧护在胸前,连挡了二十一斧!斧一贴身,根本就已是一面盾牌!斧一离身,却是犀利的砍杀!殷开山马上还了七斧!沈胜衣连挡七斧!一只左手竟已被震得发麻!殷开山没有千斤神力,也用不动这张开山巨斧!沈胜衣立时惊觉!殷开山连随又是七斧出手!他只希望沈胜衣再硬接七斧1这七斧的声势更骇人!沈胜衣若是再接这七斧,他的一条左手就休想再听使唤!幸好他连一斧也没硬接,只是尽量利用自己的长处!剑快是他的长处,身形轻捷矫活同样也是!他闪开了这七斧,方位已与殷开山互易,他突然起步,往岸上奔去!殷开山一怔,涉水狂飞,水在激溅!还是沈胜衣的身形矫活!殷开山竟连再给沈胜衣一斧的机会也没有!一到了岸上,沈胜衣的身形更轻捷,一点地,人飞在半空再一个翻滚,就落在三丈外的芦苇中!这一片芦苇只及人腰,芦花皑皑,沈胜衣骤看来就像是置身雪海一样。

殷开山一点也不放松,追入雪海中!风在吹,芦花荡起一层又一层的雪浪,秋意更萧瑟!沈胜衣没有再动,就站在原地!殷开山看在眼内,脚步亦缓下!一步,一步,他一步比一步沉重!他混身的气力又已凝聚!这开山巨斧再挥出,是必更惊人!斧已扬起,距离已不足两丈!沈胜衣突然一挥剑,砍向飞雪花一样的一簇芦花!沈胜衣背风,殷开山逆风!芦花飞起,随风飞向殷开山的眼目!殷开山没有理会,继续迫前!沈胜衣再挥剑,挥剑,挥剑。

芦花一时间漫天飞舞,怒雪也似没头没脑的盖向殷开山。

殷开山这才吃了一惊!他放目望去,眼前尽是雪一样飞舞着的芦花!沈胜衣竟似要隐在雪花之中!殷开山又惊又怒,咆哮着身形暴起,杀奔沈胜衣!一蓬更大的芦花适时撞上殷开山的面门!殷开山怒嘶,挥斧!芦花四下激荡,雪白的芦花突然大半变成了血也似红!怒嘶声突断,殷开山咽喉鲜血狂喷,连人带斧倒在芦苇中,芦花中!沈胜衣就悍立在殷开山身旁,左手—剑低垂,剑尖血滴如喽!青衣人的目光已转向沙洲他看不到沈胜衣诡异绝伦的一剑,也听不到殷开山绝命的怒嘶!他却在冷笑!沈胜衣即使在放天龙的分水刺下负伤,殷开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午前一定有雨!他仰天望了一眼,面上的笑容更冷,午前可不知沈胜衣又怎样了?午前果然有雨,暴雨!沈胜衣在暴雨中,芦苇中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口已完全包扎好,他更还在这芦苇中睡了好一觉!这一觉醒来,他混身又已充满了活力,人又在巅峰的状态!应该休息的时候他就休息。

还有机会可以休息的时候,他也绝不错过,他也一定休息。

没有必要,他绝不会在心力交疲的情形下出战。

在这种情形下出战,他知道几乎就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并不怕死,但他向来就反对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实在没有价值。

今日是七月初七!十三杀手是约战他在今日!这一约是死约,这一战是决战!十三杀手今日不死,他绝难安息!他今日不死,十三杀手也绝难甘心!所以他放心安睡,他毫不着急!他知道,他肯定,十三杀手一定不会离开,一定还在等着!曹金虎一直就在等着!他的一身衣衫已在风雨中湿透,他的人还是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的健康似乎并不怎样,一张面庞瘦长而青白,不时还有一两声咳嗽。

他的一只右手也始终不曾离开过横放在他膝上的那支长剑的剑柄!这只右手这下子突然收紧!风雨中多了—股浓重的杀气,他已感觉得到。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又缓缓地回过了头!一个人站立在他身后两丈的短苇中!他没见过沈胜衣,但他知道,他肯定这个人就是沈胜衣!他咳了一声;沈胜衣?沈胜衣点头。

你?曹金虎!你在这里等我?我在这里等你,我已等了整整一朝!曹金虎又咳,我不想再等了!呛的一支剑鞘突然飞落在一旁,出鞘的剑已在曹金虎掌中挑起!沈胜衣的剑早就出鞘,早就在手中了!四道目光像剑一样突然交击在半空!暴落的雨点,刹时竟似要冰结在两人之间!好森冷的四道目光!两人的脚步,刹那同时举起,同时跨出!两人的长剑亦同时刺出!脚步移动得很慢,剑势却是变化得很快!相距仍远,剑已攻守在空中!三步跨出,两人已互拆了二十一剑!沈胜衣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这曹金虎的剑术还在高欢,不了,无肠君等人之上!曹金虎的一张脸却是越来越青白!沈胜衣正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用剑高手!又是三步,这三步之间,两剑竟然虚空互拆了差不多五十剑!两人的心,剑,已合而为一,心意变动的同时,剑势亦已变动!这剑势比平时何止快了一倍!这三步差不多五十剑互拆,两人的气息渐趋迫促,满面水珠纷下,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这遥遥的运剑对拆,虽然不能伤人身体,却能摧人心魄!剑尖仍未接触!相距已在咫尺!再一步,复杂的剑势刹那简化成一剑,全力刺出!这一剑已能伤人,死人!这已是决定胜负的一剑!剑一刺出,曹金虎的脑海之中就闪起了一个念头!我这一剑必伤他左臂,他这一剑必入我胸膛!他青白的脸上立时痉挛起一丝苦笑!这一丝苦笑才现,森冷的剑气已袭上了他的胸膛!剑光飞闪,剑锋交错而过!嗤的一声裂帛,一道血口,沈胜衣左臂上直裂上肩头,鲜血怒激!曹金虎的面色同时死白,沈胜衣的一剑已插在他胸膛之上!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他大笑,放声大笑!笑声未绝,人已倒了下去!沈胜衣也在笑,苦笑。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他知道,这只左臂十天八天之内是不能再用的了!他再看自己的右手,这只右手曾以一支银剑替他闯出银剑杀手孙羽的威名,这只右手虽然还不如他的左手,已绝非寻常可比!但十三杀手又岂比寻常!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十三杀手还有五个!这五个之内更有十三杀手之中机心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人!此去实在凶多吉少!但即使眼前的是一条死路,他还是要去!他立心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成功为止,他绝对不是会半途而废的那一类人!他撕下了一片衣襟,裹住了左肩的伤口,剑交右手!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右手同样坚定!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他大笑,大踏步向前!雨还在下着。

青衣人还在秋雪庵中。

堪与沈胜衣一战的只蝙蝠,我,柳展禽三人,可望胜他的独曹金虎一个,沈胜衣若死,曹金虎必伤,重伤!他目注着檐前滴水,喃喃自语。

曹金虎若死,沈胜衣必伤,重伤!对十三杀手武功的深浅,他竟似了如指掌!十三杀手之中心机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个人不是他又还是谁?沈胜衣要是重伤,我有七分把握取胜,温八风林等四人设若不负我所望,沈胜衣必再负伤,我必胜!只不知他们四人能否如我所望?雨还在下着。

温八爷叹息在雨中。

平时这样的天气,他一定留在家中,卧最舒服的软榻,听最旖旎的小曲,尝最丰富的佳肴,品最香醇的美酒。

如今他能不叹息?他早就已学会享受,他早就已懂得养尊处优。

这本来就是不难学会,这本来就是不难懂得,问题不过在有没有足够的金钱,有没有充足的体力,金钱方面,他已不再缺乏,至于体力方面,他虽然已不再怎样年青,但总算还年青。

这近一年以来,他几乎已没有再接过生意,他实在不想再冒险。

一个人有钱,最关心,最爱惜的,当然就是自己的生命。

没有命,有钱也没有用。

叹息着,温八爷看着自己发胖的肚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寒铁摺扇。

他实在怀疑自己能否接得住沈胜衣的左手剑的一剑。

他一身的锦衣早已湿透,紧贴着他的肌肤,他的肌肤早已感觉到锦衣带来的寒意!他的心中陡地亦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猛的回头。

没有人。

他吁了一口气,目光四下一闪,突然弓身窜入了一旁的芦苇丛中。

他并没有这样停下来,小心地分开芦苇,一步一步地继续深入。

他要躲入芦苇的深处。

他希望沈胜衣最后一个才找到他!连番血战,沈胜衣就算是铁打的也难以支持得住!沈胜衣若是最后一个才找到他,沈胜衣就算不死,他自信单凭他的一柄铁扇也可以将沈胜衣杀死!他笑了,哪里才是芦苇的深处?雨渐细。

青衣人忽地摇头。

温八贪生,风林多疑,贪生必然畏死,畏死必死!多疑必然漫无目标,沈胜衣未见人,风林的心神只怕已先自动乱,崩溃!这两人只怕帮不了我多少忙!风林的确多疑!他的身子弓伏在一丛芦苇之中,他的双手抓满了暗器!他的双眸不住的在闪烁,在移动!他的心神一如拉紧的弓弦,虽然未动乱,未崩溃,已然呼之欲出,一触即发!他的人最可怕就是在这种状态之下!(前方的芦苇不正是沙沙响动?)风林的目光在收缩!(不是有人正在分开芦苇出来?)风林双目暴睁,一声怪叫,一个身子如箭离弦一样由芦苇中标起,双手狂挥,满手暗器怒射而出!惨呼声暴发!一个人从芦苇中跌出!风林身形半空中落下,狂笑!笑声,突起突断,风林的双睛又睁大了!温八爷!他脱口一声惊呼,目定口呆地怔在那里!来的竟是温八爷!风林的暗器并没有落空,全部打在温八爷身上!温八爷一面的痛苦,一面的讶异!沙洲并不是只有水路可通!我们上……上当了……第二句话勉强说完,温八爷就气绝!风林出手的暗器本来就没有打算留活口!风林又是一怔!他敢欺骗我!他的面上突然浮现出一片怨毒之色!芦苇又在动!风林似并未觉察。

他突然警觉!他的双手才按上载暗器的豹皮囊,一道耀目的剑光已破空飞射而来!风林大惊失色,一声闷哼,一个身子猛标起,倒飞入身后的芦苇丛中!一串血珠随着风林倒飞的身形凌空飘洒而下!沈胜衣收剑!剑尖有血,不少,也并不多!他皱了皱眉,横剑护在胸前,进入芦苇丛中!这一片芦苇更高,更密,更深!这一片芦苇通往何处?青衣人在皱眉!他已听到了温八爷的惨呼声,风林的怪叫声!温八爷和风林置身的地方离秋雪庵已不远!温八爷已死,风林只怕亦难活命,一举连去二人,沈胜衣的伤势,莫非并不重?唉,要看常三风的一剑了!芦苇中并没有路。

沈胜衣手剑并用,分开芦苇,一步一步向前推进!(他已伤,他未死,他哪里去了?)沈胜衣眼瞳中充满了疑惑。

(他善用暗器,芦苇中不易闪避,我一定要小心!)他小心翼翼地分开前面一丛更密的芦苇。

芦苇一分开,当中就出现了一张面庞,一张陌生的面庞!常三风!沈胜衣一怔,常三风一笑!寒光暴闪!青衣人已换了一个方向站立。

这个方向面对温八爷的惨呼声,风林怪叫声传来的那边。

常三风心思比较精密,应有出人意表的一剑!青衣人的眼中洋溢着希望!常三风出人意表的一剑已出手!剑若是自上而下,剑若是平胸而出,沈胜衣剑在胸前,凭他的身手,实在不难化解。

常三风的一剑却是从下挑起!沈胜衣惊乱之下,难得还能够一错步让开下盘要害,但右腿无论如何让不开的了,常三风的一剑就倒削在他右腿之上!鲜血泉水一样狂喷!沈胜衣脚下不由一软!这一剑伤的实在够重!常三风的第二剑跟着刺出!沈胜衣闷哼,勉力一顿左脚,身形倒飞,哗啦的撞倒一大片芦苇,终于让开常三风这第三剑,人却已倒在地上!常三风狞笑,欺前,四三一连十二剑,追杀沈胜衣!沈胜衣连站都已站不住,他心中又还有什么可惧?沈胜衣人在地上,已退无可退!他也并没有想到要退,右手剑一翻,闪电般迎上!双剑立时交击在一起!寒芒闪处,四下的芦苇,支支断碎,飞激!沈胜衣挡了十二剑,竟然还给够再回敬三剑!他的右手虽然不如左手,还不是常三风所能匹敌的!这三剑反击,常三风只能接下两剑,第三剑就刺中了他的小腹!剑还够不上尺寸,剑并未能够深入,常三风已然变了面色,他知道自己错了!沈胜衣可怕的并不是他的脚,而是他的剑,他只不过伤了沈胜衣的脚,又怎能认为沈胜农已无再战的能力?又怎能自负必胜?常三风的一个念头还未闪过,沈胜衣已一挺腰从地上弹起!人剑立时化成一道飞虹射向常三风!只看剑势,常三风就已丧胆,他一声惊呼,冲天急拔而起!剑光从下飞过,一大片芦苇断碎,摧落在剑光之中!沈胜衣左足一顿,剑势一变,人剑急追而上!常三风的轻功居然不弱,就踩着摇曳在半空的芦花飞掠而去!沈胜衣的轻功本在常三风之上,但这下只得一只左脚使用,自然打了一个折扣,只能追在常三风身后,相距却可也未及一丈!常三风当然感觉得到背后剑气侵肌,连头也不敢回,没命地急掠向前!两个人飞驰追逐在芦苇之上,芦花之上,一如惊起的两只雁儿!雁儿惊起,飞向何方?青衣人秋雪庵中看见这惊起的两只雁儿,也知道这两只雁儿要飞向何方。

他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这两只雁儿。

仿佛从中找出什么。

忽然他笑了!满意地笑了!沈胜衣只用右手使剑,左手必然遭到重创,他的左手不能用剑,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可怕了!他只用左脚施展轻功,身形快而不灵,捷而不活,右脚必然受伤,所伤必然极重,哈!步烟飞那边要是再助常三风一臂之力,我差不多就已不用出手了!他笑着左手抄起桌上的檀香盒子,突然移步向栏边!芦苇已到尽头。

芦苇的尽头是一片沙滩。

常三风一掠下沙滩,就看到坐在一堆乱石上,白衣飘飘,一如云中仙子的步烟飞!步烟飞,攻他身后!常三风大叫一声,奔向步烟飞!步烟飞好像没有听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常三风不由得着了慌!他顾不得说话,身形已慢了一步,再一慌,又慢了一步!沈胜衣的人已到了!人到,剑到!常三风猛可又是一声大叫,身形突然快了好几倍,飞越滩,一头冲入水中!水花哗啦的怒激,激起的水花鲜红如血!常三风后背狂喷而出的鲜血已染红了这附近的水面!凭他的武功,以沈胜衣目前的状况,要杀他真还没有那么容易,只是他已丧胆在先,再绝望在后,方寸大乱,奔来的又是沈胜衣着地后一顿足,借力使力,与人齐飞的一剑,就想不死也不成!沈胜衣一剑刺出,人就滚跌在地上,连站也站不稳了。

沈胜衣也只是一个人!以这么重的脚伤,他还能飞驰那么远去击杀常三风,不过是一鼓作气!常三风一倒下,他也只好倒下了。

这乱石上坐的若是第二个人,他或者还会支持下去,但这是步烟飞,他实在放心,一放心,凝注的真气哪能不散?他已知道步烟飞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他相信步烟飞绝对不会对他不利。

他重重地喘了好几口气,坐起半身,望了一眼步烟飞发笑。

他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步烟飞就笑不出了,她只是望了一眼沈胜衣,目光就移开,面上赫然带着惊惶的神色!沈胜衣也觉得奇怪,顺着步烟飞的视线望去,立时看见对过水面上的秋雪庵,秋雪庵中凭栏而望的青衣人!青衣人一笑,终于腾身越过栏干,飞出了秋雪庵!他左手托着檀香盒,右手紧握配剑剑柄,只用双脚游弋,脚尖一点再点水面的芦苇,身形两个起落,就横越水面,落在沙滩之上!沈胜衣终于见到这十三杀手的最后一人,他的目光突然收缩!是你!是我!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的了!哦?高欢在白巾上留下来的其实不是螃蟹,而是蟛蜞--一拥剑公子!拥剑公子!这十三杀手之中机心最重,手段最辣的青衣人,原来是五年前败在沈胜衣剑下的拥剑公子!拥剑公子只是笑。

我认识你,也知道你住什么地方,高欢若是说出你的姓名,下一个我必然找你……所以我非杀高欢不可!拥剑公子替沈胜衣接下去,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一杀了高欢,亦非走不可!高欢死在你剑下,杀人的罪名,我想你一定推在我身上!这正是一举两得!如此他们才会继续相信你,如此你才好安排今日的计划!你也知道是我的计划?拥剑公子笑得好开心。

眼看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进展,一步一步成功,他又怎能不开心。

沈胜衣却叹了一口气。

你竟能使他们一个一个替你卖命!这其实算不了什么,我只不过尽量利用自己对这里环境的认识!拥剑公子一瞟建在水上的秋雪庵,秋雪庵不错,是游人必到的地方,但你并不是游人,蝙蝠只知告诉你约战在沙洲之上,是以我选择秋雪庵等你,你虽然扁舟一出芦苇,秋雪庵就在望,你还是不会催舟直向秋雪庵,我在秋雪庵之中反是最安全不过,而你只要一踏上沙洲,就得一战再战,你要是到得这里,见得着我,十三杀手必然死伤殆尽,你亦必然身负重伤!拥剑公子一沉声接道:你若是身负重伤,我就有八成把握取胜!沈胜衣冷笑。

十三杀手无一是寻常可比,你与他们联手本来就已有十成把握取胜,舍十成不取而取八成,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聪明!拥剑公子缓缓地踱着方步,我若与他们联手,你虽然必败必死,他们未必尽死,我目的却是让他们尽死在你剑下!你这又为了什么?沈胜衣大感讶异。

步烟飞一旁忽接口:为了那万两黄金!哦?沈胜衣一怔。

拥剑公子却大笑,左手猛一翻,将手中檀香盒子摔在沙滩上!盒盖噗地弹开,好几张银票就飞了出来,随风飘滚在沙滩上!盒子里头还有厚厚的一束!拥剑公子却连看也懒看一眼,冷笑一声;万两黄金还未放在我眼内!那你到底为了什么?步烟飞不由亦好奇心大起,追问下去。

两件事!第一件?接收十三杀手全部生意,财产!好狠毒的心肠,好狂妄的意念。

沈胜衣忍不住问一句:你几时开始有这种念头的?在知道你挑战十三杀手之时!第二件?要你的一条狗命!拥剑公子的神态陡地变得狰狞已极,他心头的怒恨,怨毒亦尽在这狰狞的神态中毕露无遗!沈胜衣没有作声。

他浑身浴血,连站都再难以站得稳,但握剑的右手依然坚定!站不稳还可以坐下来,剑若是握不稳,就得送命!他的生命正就系在他这右手的剑上!拥剑公子盯着沈胜衣浴血的身子,盯着沈胜衣握剑的右手,突然冷笑。

你还想一搏?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甘心束手待毙的人!沈胜衣的语声平静得很。

拥剑公子的声调却是激动非常。

好,我就成全你!呛地他的剑连随出鞘,连随划落!沈胜衣的身子几乎同时从地上弹起,闪开一剑,还了一剑!你又还能跑到哪里去!你简直是魔鬼1骂得好I拥剑公子双剑一扬,你一定要帮助沈胜衣,我倒也不能拂你的意,那你就先走一步,黄泉路上替沈胜衣引路!剑就要劈下!一股劲风猛可从拥剑公子背后袭来!拥剑公子一回身,只见沈胜衣跃身半空飞脚踢到!来势只弱不强,沈胜衣这凌空一脚已是强驽之末!拥剑公子当然看得出来,也不闪避,迎着来势踢出一脚!两脚半空相交,拥剑公子纹风不动,沈胜衣却飞了回去,像烂泥一样摔做一堆!你要先死亦无不可!拥剑公子旋即一个虎跳上前,剑指沈胜衣!沈胜衣还感觉得到剑上的寒气,他勉强抬起头,勉力张开眼!他凝望着拥剑公子,眼中既没有乞怜,更没有恐惧!视死如归,好,我成全你!拥剑公子狂笑中挥剑!剑尚未刺出,他忽地看到沈胜衣的眼中似有一丝笑意,一个很奇怪的笑意!他一怔,突然听到身后一下机簧响动的声音!他面庞的肌肉立时扭曲!他猛可回身,在他的后背之上赫然已钉上了七支蓝汪汪的钢针!他目光及处,就看到一个人踉跄着从那边的芦苇中走了出来!这个人左手抚着胸膛,指缝间满是鲜血,右手紧握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盒,一面的怨毒!风林!拥剑公子脱口惊呼!正是风林!七步断魂针!正是七步断魂针!给我解药!你还想要解药!风林大笑,他一张开口,血就从嘴角流下。

拥剑公子眼中又是惊,又是怒,一声怪叫,扑向风林!七步,他只跑出了七步,就痉挛着倒了下去,一张面庞已变成了紫酱色!七步断魂针果然名不虚传!风林冷冷地看着拥剑公子倒下!你欺骗我,你就得死!冷冷地说了这一句,风林亦倒下!他竟是为了报复而支持到现在!这片刻间的变化,就连沈胜衣,步烟飞两人也为之瞠目。

步烟飞的眼珠子似乎比较灵活,比沈胜衣的先动,她看看拥剑公子,又看看沈胜衣,忽然问:他真的死了!风林的七步断魂针,不是绣花针!沈胜衣一笑,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若不死,你我就死定了!谢谢天!步烟飞一下子跳起身。

你伤的似乎并不重?沈胜衣也爬了起来。

好像是的,你呢?步烟飞踉跄着走向沈胜衣。

也没打紧,我还支持得住!沈胜衣口里说得轻松,一个死亡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