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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火凤凰

2025-03-30 08:08:26

风雨迷蒙。

整个院子迷蒙在风雨之中。

这是衙门验尸前面那个院子。

一进入这个院子,验尸房便已在望,萧七脚步更快。

他看见那个验尸房的时候,也看见了总捕头赵松。

赵松正与两个捕头从验尸房中走出来,他亦看见了萧七,方待开口叫,萧七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由三丈缩短至一丈也不到。

好快,赵松由心一声惊叹。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萧七肩上扛着的那个幽冥先生双目猛一睁,小心!这句话才出口,幽冥先生的身子已经从萧七的肩上飞起来。

他鸟爪也似的一双手,却向萧七的脑袋抓下。

破空声骤响,萧七看不见幽冥先生睁眼,赵松那一声小心亦未入耳,可是他却知道幽冥先生已苏醒。

幽冥先生才睁眼,第一口气才运转,他就已有所感觉。

也就是这种感觉便他掠前的身形突然停下来。

他连随感觉到幽冥先生有所动作,剎那一沉肩,一偏身,左手紧接一翻,那个幽冥先生就给他托飞,幽冥先生那双手实时抓下。

抓了一个空。

他一声怪啸,半空中一个翻身,沉右肩,又一爪抓下,萧七一声轻叱,手一翻,划向幽冥先生右腕。

幽冥先生缩右手,身一转落左手,反拍萧七的肩头。

一拍三掌,萧七挫步偏身,翻右手,连接三掌,啪啪啪三声,幽冥先生凌空未落的身形再次飞高。

他曲膝折腰,拋肩甩手,凌空一个风车大翻身,飞快又落下,双脚一踼,左七右八,连环十五脚。

萧七倒踩七星,连闪十五脚,双手一插一分一翻就朝幽冥先生双脚足踝抓住,幽冥先生脱口一声,不好!腰身一折,虾米一样曲起,鸟爪也似的那双手握向萧七咽喉。

萧七冷笑一声,劲透双腕,猛一抖,硬硬将幽冥先生曲起的身子抖直。

幽冥先生腰身再折,这一次还未曲起来,但又被萧七硬硬的抖直。

他脱口又一声,却是:不妙!萧七道:很不妙!幽冥先生却衬着萧七说话分神,三再折腰,谁知道萧七竟好象早知道有此一着,再一次将幽冥先生已曲起的身子一抖直,这一次,他用的力似乎还不少。

幽冥先生哎唷一声,大叫道:果真不妙得很,老骨头得断了。

萧七道:还未断,再下去,可就难说了。

他双手透劲,将幽冥先生举了起来。

这片刻,两人的身子已经尽被雨水打湿,萧七英俊毕竟是英俊,并不怎样难看,幽冥先生却变得跟殭尸一样。

他举步一抹脸庞,忽然道:你这样举着我不辛苦吗?萧七一笑道:暂时还不觉。

幽冥先生又道:我这双脚最少已半年都没有洗,臭得要命。

萧七道:是么?我可嗅不到。

幽冥先生道:也许是你的鼻子不大通。

萧七道:也许是。

他一顿接道:不过怎样臭也好,总不致嗅死人的,是不是?幽冥先生不由点头道:嗯。

萧七道:但我若不是这样抓住你的脚,只怕脑袋已经给你踢破。

幽冥先生道:我不过在一试你公子的武功,双脚并没有用力,踼不破你的脑袋的。

萧七冷笑道:真的么?幽冥先生接道:你公子也不是短命之相。

萧七道:你憧得看相?幽冥先生道:连这个也不懂,怎叫做幽冥先生?萧七道:那么以你看,我最少还有几年好活?幽冥先生道:一百年虽然没有,九十九牛大概少不了。

萧七道:哦?幽冥先生道:所以你躺在棺材之内,我本来可以一剑将你刺死,结果还是不敢下手。

萧七道:为什么?幽冥先生道:怕天谴。

萧七道:方才你却不是这样说。

幽冥先生道:我方才说过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似的,又一声:不好!萧七道:这次是什么不好?幽冥先生急问道:我那个捺落迦怎样了?萧七道:在我破棺冲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堂已尽被烈火包围!幽冥先生一怔,双眼一翻,头一栽,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

萧七也自一怔。

这个老怪物莫非在使诈?他虽然生出这个念头,但眼所见,手所触觉,给他的都是幽冥先生已经昏迷过去的感觉。

这个人的心神怎会这样子脆弱?一点打击也禁受不住。

莫不是另有原因,他心念剎那一转再转,双手一松一送,幽冥先生飒地被他送入走廊,烂泥般倒下,一动也不动。

是真的昏迷过去。

萧七旋即纵身跃入走廊内,在幽冥先生身旁蹲下,一把叩住了他的右腕。

幽冥先生并没有反抗,也根本没有反应。

赵松连忙走了过来,道:这个人怎样了?萧士道:已昏迷过去。

将手放开,站起身子。

赵松道:方才他好象已经昏迷过一次?萧七点点头道:所以找才将他扛回来。

赵松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昏迷在地上的幽冥先生一遍,道:这个人的样子倒也古怪。

萧七道:即使大白天,亦不难被吓个半死。

赵松不得不同意萧七的说话,道:莫非就是幽冥先生!正是。

这个人若说他来自幽冥,相信也会有很多人相信。

的确人如其名。

你在哪里抓住他的?捺落迦。

就是他那个地狱庄院?这附近相信再没有第二个捺落迦了吧。

赵松摸摸胡子,道:最低限度还有一个。

萧七会意道:你是说真的那一个捺落迦?不错。

我若是由那个捺落迦回来,现在就是一个鬼魂了。

看来不像。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你相信真的有所谓捺落迦?有所谓鬼魂?赵松道:不相信。

但也不敢否定。

因为我没有到过,也没有见过,所以不相信,但没有到过的地方,没有见过的东西并不等于不存在。

萧七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赵松道:听幽冥先生方才与你说话,你曾经躺在棺材之内。

萧七道:嗯。

赵松奇怪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七道:说来话长。

赵松急不及待把手一挥道:进内坐下说一个详细。

不等萧七答复转身举步走回验尸房内。

这附近并不是只得验尸房一个地方可以坐下说话。

验尸房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赵松却显然没有考虑到这方面,萧七也没有在乎,俯身将幽冥先生抱起来,跟在赵松后面。

这是他第二次走入验尸房。

那股尸臭比清晨离开的时候,浓烈得多了。

可是他仍然忍受得住,事实根本就没有怎样在意。

话若要细说,的确很长,萧七却没有细说。

但必须说的,都没有遗漏。

他头脑灵活,口齿也伶俐,虽然并没有细说,听的人都能够从他的话,清楚知道在捺落迦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他藏身棺材之内等候幽冥先生回来,赵松不由失声道:好大的胆子。

听到幽冥先生一直躲在庄院之内,藏身暗壁之中,赵松所有的举动都尽在他眼里,一待萧七在棺材卧不,立即就打开暗门出来,一剑穿棺壁,从萧七咽喉上刺过,非独赵松,侍候旁边两个捕快,还有耽在验尸房之内的郭老爹,全都替萧七捏了一把冷汗。

听到幽冥先生将棺材钉起来,赵松四人更就是毛管悚然。

后来怎样?赵松急不及待追问。

郭老爹与那两个捕快亦说话到咽喉几乎出口。

他们要说的正是赵松那句话。

萧七没有卖关子,也没有加以任何渲染,继续扼要的将他的遭遇说出来。

赵松他们亦都已想到萧七后来的遭遇可能会更惊险,但虽然已作好了心理准备,仍不免心惊魄动。

萧七遭遇的惊险恐怖,实在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一直到萧七将话说完,他们才松过一口气。

赵松的眼睛随即露出了疑惑之色,道:你说的都是事实?萧七颔首,道:都是。

一顿接道:至于幽冥先生的遭遇,要问他本人才清楚了。

赵松皱眉道:只怕他本人也不大清楚,不是说,你破棺而出的时候,他已经昏迷倒地?萧七道:但最低限度,他见过那个地狱使者。

赵松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向烂泥般倒在旁边的幽冥先生的身上道:看样子,这位幽冥先生并不像已经魂飞魄散!萧士道:的确是不像。

赵松道:以你看……萧七道:倒有点中了迷药。

赵松道:我也是有此怀疑。

萧七道:这若是事实,那种迷药不可谓不厉害了的。

赵松道:哦?萧七道:以幽冥先生的武功内力,一般的迷药相信很难不被发觉,也很难将他迷倒。

赵松点头道:方才看你们交手,这个老头儿的确是不简单。

他跟着问道:他方才转醒,并没有什么不妥,怎么突然再度昏迷过去、萧七道:以我的推测,方才他所以转醒,大概是因为淋了雨,吹了风,神智因寒冷而突然清醒过来,药力并没有消散,跟我一动手,药力再发作,结果昏迷过去。

赵松摸摸胡子,道:你的推测不无道理。

萧七道:嗯。

赵松道:果真一如你所说,幽冥先生看见的就并非地狱使者,在那个大堂之内燃烧起来的也并非地狱之火了。

萧七微喟道:我也希望是如此。

赵松忽然一笑道:得娶女阎罗做妻子亦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萧七道:何以见得?赵松道:那最低限度,不用受地狱之苦。

萧士道:我既非恶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就是死,未必就打进地狱之内,即使被打进地狱之内,相信也不用怎样吃苦。

赵松道:很难说。

萧七道:而且,我也不想这么年轻就离开人世。

赵松道:女阎罗若是真个要嫁给你,的确不由你不离开人世。

萧七淡然一笑,道:所以我绝不希望真的有这种事情。

赵松道:那么又如何解释?萧七道:现在你问我也是白问。

一顿叹息接道:但怎样也好,迟早总会有一个清楚明白的。

赵松道:这也是。

目光一转,道:不过就目前看来,一切的事情毫无疑问,与你多少都有些关系。

看来就是了。

萧七沉吟道:那个罗剎鬼女从马车上跌下来,恰好扑向我背后,相信也并非偶然,乃是有意针对我。

目的何在!就是要我发现藏于其中的尸体。

萧七目光转向白布盖着的那具尸体之上,即使当时我并非与人交手,发觉背后突然有一剑刺来,闪避之外拔剑反击,亦是正常的反应,就算不拔剑,用拳脚或者只是闪避,那个瓷像也会在地上碎裂。

一顿接道:看见尸体,就不由我不追究不去,只要我追究,迟早你会找到捺落迦,找幽冥先生问究竟。

赵松道:这附近无疑就只有幽冥先生制造那样的瓷像。

萧七道:所以这若是人为,倒像是有人蓄意嫁祸幽冥先生,当然,那个罗剎鬼女瓷像的扑向我倘非有意,纯属巧合的话,应该就是幽冥先生的所为了。

赵松说道:在将你困在棺材之后,他岂非已经承认,而且有意将你也烧成瓷像。

萧七道:我总觉得他只是信口胡诌,其中会另有蹊跷,因为,他与我非独素未谋面,甚至压根儿一些关系也没有。

赵松说道:那也许是两回事,亦可能……说话到一半,他突然住口。

萧七鉴貌辨色,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有可能被鬼迷?赵松无言颔首。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这未尝不无可能,甚至那辆车也有可能是一辆鬼车,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无论哪一种推测,都有可能是事实。

赵松亦自叹了一口气,道: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奇怪的事情。

萧七道:岂止你而已。

赵松道:这似乎还是开始。

萧七道:嗯。

赵松叹息接道:不要再闹出人命就好了。

萧七道:我也是这样说话。

他冷眼望着窗外,道:无论是人为抑或是双王的主意,目的若是只在我萧七的话,找我萧七了断就是了,不应该伤害无辜。

赵松击掌道:好汉子。

萧七目光一转,又落在那具尸体之上,道:听说方才有人来认尸。

赵忪点头,道:是一个女孩子!姓杜?是门外那两个公差跟你说的?嗯他们都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仙仙!萧七吁了一口气,双眉一展,但随即又皱起来,道:那么死者也许就……赵松截口道:杜仙仙认定死者就是他的姊姊杜飞飞!萧七道:凭那只玉镯?正是!赵松语声一沉,盯着萧七道:你其实早已经认出那只玉镯是属于杜家姊姊所有的了。

萧七无言颔首。

赵松道:怎么当时你不说出来?萧七道:当时我一心在想,人尚且有相似,物又岂无相同?在未能够证实之前,我实在不想说出来,以免再生枝节,平添麻烦。

赵松盯着萧七好一会,摇头道:你其实并非不敢肯定,而只是不希望那是事实。

在逃避现实而已。

萧七叹息摇头道:仙仙和飞飞都是很好的女孩子,无论她们哪一个,我都不忍心见到遭遇不测。

赵松目光一落,道:杜飞飞本来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我一些印象也没有,但仙仙这个妹妹如此美丽可爱,飞飞这个姊姊相信也不会怎样逊色,那么美好的女孩,这样横死,的确是令人于心不忍。

萧七道:可惜那个凶手下是你这样想。

赵松道:现在想起来,当时你看见那只玉镯,态度已有些异样,只是我没有注意。

萧七说道:即使你在意问到,我也会避不作答,先走一趟城东,一会幽冥先生。

赵松道:其实你应该先走一趟杜家,看看杜家姊姊有没有什么不妥才是。

萧七道:事情若是真的发生在杜家,杜家的人若是已经发觉,你们多少也应该听到一些风声才是,由此可见杜家的若不是仍未发觉,就必然也不大清楚,去又有何用?赵松道:有道理。

萧七道:再说,在未确实之前我也不想惊动杜伯母,她老人家的身体,一向不好,未必受得那么大的打击。

赵松点头道:杜仙仙也顾虑到这方面,所以这一次她的到来,也没有惊动母亲。

萧七接道:况且,这事情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了,在目前必须要做的还是追寻凶手这件事,而且找到了凶手,也一样可知道,这死者是何人,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松道:一举两得,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萧七道:嗯。

赵松摸摸胡子,道:你无疑也是个很理智的人。

萧七目光一转,道:仙仙她到底说过了什么?赵松道:她除了认出那只玉镯,认定那是她姊姊飞飞的尸体之外,还说出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来。

萧七追问道:是什么事情?赵松索性将杜仙仙的说话覆述一遍。

萧七越听越面色越凝重。

他没有插口,静静的听着,到最后,整个人都好象凝结在空气之中。

赵松将话说完,看见萧七那样子,一声轻叹,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萧七如梦初觉,苦笑道:难道女阎罗竟真的瞧上了我,要嫁与我为妻?赵松道:像你这样英俊的男人也世间少有的。

郭老爹旁边忽然插口道: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

那两个捕快亦自点头,一个脱口道:想不到人间姐儿爱俏,地狱的女阎罗也一样。

萧七叹息道:纵然如此,索性勾我魂,夺我魄,拘我进地狱就是,又何必多害无辜?赵松道:女阎罗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有她的目的。

郭老爹又插口道:也许萧公子天上金童托世,女阎罗尚需取得玉帝同意,暂时不能够支配萧公子的性命,却又忍受不了人间的女孩子钟情萧公子。

赵松大笑道:听你这样说,女阎罗乃是在吃醋了。

郭老爹笑笑,道:这未尝不无可能,女阎罗到底也是一个女的,哪个女的不吃醋。

赵松道:正如你那个老婆,一大把年纪了,岂非仍然是一个醋坛子?郭老爹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她与我走在一起的时候,无论迎面走来的是小姑娘抑或老太婆我都不敢多望一眼。

赵松笑顾萧七道:女阎罗的醋意果真那么大,那你以后在女孩子面前,还是板起面庞来好了。

萧七苦笑道:这也是办法。

赵松一正面色:不过,在事情未清楚之前,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当人间的事情来处理。

萧七道:当然,除非那个女阎罗在我面前出现,否则这种事情我还是不会相信。

赵松道:现在你以为戎们应该怎样呢?萧七道:且待幽冥先生醒来,问他究竟再作何打算?赵松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萧七道:在目前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赵松道: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才醒转?萧七道:我也不知道。

赵松道:你可是有意留在这儿待他醒来?萧七摇头道:我现在得先走一趟杜家。

赵松道:应该走一趟。

萧七目光转落在幽冥先生身上,道:这个人你打算怎样处置他?赵松道:这一个老东西,武功高强,没有你在旁边,我们只怕是应付不了,非将他锁起来不可。

萧七道:这样做并不过份。

赵松道:暂时就锁在这儿好了,在尸体面前,也好教他给我们一个明白。

萧七道:我走一趟杜家,立即就回来。

赵松道:要你辛苦了。

萧七道:这件事无疑因我而起,我岂能不管。

他缓缓站起身子,一掠淋湿的头发。

灯光下,人看来是那么潇洒,是那么英俊。

赵松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萧七两遍,旁边老爹与那两个捕快竟好象瞧得呆住了。

萧七旋即举起脚步。

赵松欠身道:外面雨大,我叫人拿伞子来。

萧七道:不用了,反正这一身衣服已经湿透。

语声一落,脚步已起,急步走出验尸房,身形一纵,冒着风雨掠过验尸房前面那个院子。

再一个起落,人已消失在院子之外。

郭老爹目送萧七消失,吁了一口气,忽然道:果真是人中之龙,可惜我没有女儿,否则就拚却一死,也教她与女阎罗抢过明白。

一个捕快大笑道:你就是有女儿,女阎罗也不会要她的命。

郭老爹一怔,道:为什么?那个捕快道:因为她知道,萧公子一定不会瞧上你的女儿。

郭老爹更加奇怪,又问道:那又为什么?那个捕快道:像你郭老爹这个模样,就算有女儿,也不会漂亮到哪里去,萧公子怎会瞧上眼?话口未完,他已笑弯了腰。

郭老爹瞪着他,只气得一句话也都说不出来。

旁边一个捕快实时笑顾郭老爹,道:老爹你也莫要多说了,否则教女阎罗听入耳里,可就有你麻烦的了。

郭老爹嘿嘿冷笑,道:我行将就木,早死一两年,有什么要紧。

只怕你入到地狱之后,她才来对付你。

郭老爹笑容一敛,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一包话也不敢再多说。

那个捕快看在眼内,放声大笑。

但才笑了几声,心头不知怎的,意真的寒了起来,慌忙亦闭上嘴巴。

赵松看见他们这样子,既觉得好笑,也难免有些心寒。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非独诡异,简直就是恐怖。

雨仍然是那么大,风仍然是那么急。

萧七出了衙门大门,在石阶之上收住了脚步。

那两个公差看见他出来,左右迎前去,一个随即问道:公子见过捕头了?萧七点头。

事情都清楚了?嗯!萧七仰天望了一眼,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萧条。

一个公差亦向天望着道:这场雨下得可真突然,也可真大啊!萧七道:可不是。

公子要走了?萧七道:嗯。

那儿有雨伞,我去给公子拿来!萧七摇头道: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了。

目光一转,身形欲起。

也就在这一个时候,一骑快马如飞奔至。

马黑色,神骏之极,马上却是一身红衣。

还是一个女孩子,腰挂着三尺长刀。

她头上戴着一顶竹笠,那顶竹笠却没有遮去她漂亮的脸庞。

那个女孩子事实很漂亮,却不是杜仙仙那种漂亮。

仙仙漂亮得来温柔,她漂亮得来却是有点泼辣。

一这股泼辣现在已毕露无遗。

她冒着风雨策马在狂奔,叱喝连声,手中马鞭还不时反抽在马股上。

那一身红衣已经湿透,可是她一些也下在乎。

衣虽然湿水,看来仍是那么红,使得她看来,就像是一团火焰燃烧在马鞍上,燃烧在风雨中。

若是在烈日下,那还得了?马奔过衙门剎那间,她无意往那边瞥了一眼,一瞥之下,浑身突然一震,目光亦自凝结。

那匹马剎那奔了两丈,她才有如梦中惊醒,一声叱喝,硬硬将马勒住。

希聿聿马嘶声中,那匹马旋即被她勒转,回奔向衙门那边。

这一次马奔得更加快,女孩子那股泼辣反而一扫而空,娇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得多,又为什么?看见了萧七?那个少女看见萧七的时候,萧七亦已看见了那个少女。

他欲起的身形不由就停下。

以前他看见那个少女,除非来不及,否则能够开溜一定就赶快开溜。

因为那个少女温柔的时候虽然温柔得很,但泼辣起来,十个恶男人加起来只怕还比不上她一半的。

最少他就已经亲眼两次看见她将两间酒楼几乎都拆掉一半。

只因为那间酒楼的小二背后批评了她几句,却被她听了入耳。

那些店小二无疑可恶,但只为了几句话,打了人之外,还要将酒楼拆掉,这样的女孩子也不可谓不可怕了。

她若是叫别人动手,还有的商量的余地,但她却自己来动手,才教人措手下及。

那两次她原是准备将整间酒楼拆掉才肯罢休,幸好拆到一半时候,萧七就来了。

也就只有萧七一个人才能够制止她。

这并非因为萧七武功高强,是因为她太喜欢萧七了。

只可惜她那种表现喜欢的方式,实在令人吃不消了,更可惜的就是虽然与萧七走在一起,她一样还会闯祸,而且因为有萧七在旁,闯的祸更大。

所以萧七看见她,总是找机会开溜。

这一次,他却是站在那里,等着她过来。

因为在现在这种环境,这种天气之下,他未必跑得过那匹马,若是躲进衙门里再行开溜,又担心那个少女在衙门内闯出祸来。

更重要的就是,他也想找到她,好得对董千户有一个交代。

那个少女不是别人,就是董千户的独女董湘云。

火凤凰董湘云。

的得一阵马蹄声急如暴雨乱打芭蕉,那匹马竟然箭也似冲上了衙门大门前面石阶。

两个公差大吃一惊,慌忙左右闪避,一个公差不忘一声叱喝道:来者何人,斗胆飞马乱闯衙门?话口未完,马已在石阶上停下,董湘云一声娇喝:住口。

迎头就是一鞭抽下萧七慌忙一把将那条马鞭抄住,道:你怎么胡乱打人!董湘云也不解释,一声:萧大哥!火云般从马鞍上跃下,随即一手拉住了萧七的一只手。

那两个公差看在眼内,也都怔住在那里。

萧七上下打量了董湘云一遍,叹了一囗气,说道:半年下见,你还是那个脾气?董湘云立即问道:这半年你到哪里去了?萧七道:到处走走。

董湘云道:我却是到处找不到你,有几次很接近了,谁知道赶到那去,你又已早一天离开了。

萧七道:你找我干什么?董湘云道:没什么,就是要跟你一起。

萧七叹了一囗气。

怎么你不等等我?谁知道你追在我后面?想不到在外面追不着,一回来就遇上。

董湘云格格娇笑道:早知道这样,我索性就在家里等你回来,也省得那么辛苦。

萧七道:在外面走这一趟,江湖中人不知道有你这位火凤凰的相信很少的了。

董湘云道:说真的,一路上我实在干了好几件痛痛快快的事情。

萧七嘟喃道:幸好你不在我身旁,否则够我头痛了。

董湘云笑得花枝乱颤,道:看来我追你不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有你在一旁,一定不肯让我放手干。

萧七道:我是回来见到你父亲,才知道你外出找我这件事。

董湘云道:是我爹爹找你?当然!到你家?萧七摇头道:在路上。

这么巧?他是知道我回来,特别在路上等候的。

有没有对你动刀子?还好没有。

你放心,就算爹爹动刀子,看在我面上,也不会怎样难为你的。

现在看见你,我才真的放下心。

董湘云喜形于色,偎着萧七道:你心中原来一直牵挂着我。

萧七叹息道:我是担心自己的脑袋搬家,你若是有什么不测,你爹爹的刀子准得向我的脑袋招呼。

董湘云嗔道:你原来只是担心你的脑袋。

萧七道:连自己的脑袋搬家也不担心,这个人的脑袋一定有毛病。

董湘云道:也是道理。

目光一转,道:你好象从衙门之内出来。

萧七道:你以为我在这儿避雨?董湘云上不打量了萧七一眼,道:看来就不像了。

她格格娇英两声,接道:一身衣衫湿成这样子,还避什么雨,干脆跑回家算了。

萧七点头。

董淞云松开拉着萧七的那只手,一拍萧七的肩膀,道:那你干什么走来衙门?是不是哪家的女孩子为你单思病死,官府要传你问话?萧七道:你胡说什么?然则是什么事情?我没有时间跟你细说。

你在忙什么?人命案子。

萧七道:这件事情你爹爹也知道,可以回去问他。

我要你说。

董湘云固执的道:我要你现在说清楚。

萧七道:又来了。

董湘云催促道:快说快说。

语声未已,萧七身形倏的一闪,从董湘云身旁掠过,窜不石阶。

董湘云一把抓不住萧七,急嚷道:你要到哪里去?要知道就跟我来。

这句话说完,萧七已在三丈之外。

董湘云拉过缰绳,牵着马奔不石阶,旋即一纵身骑上马鞍,一声娇叱,策马追在萧七后面。

萧七头也不回,蝙蝠般飞舞在暴风雨中,飕飕飕疾向前掠去。

董湘云一面策马,一面连声高呼:萧大哥!萧七充耳不闻,身形一落即起。

董湘云催骑更急。

的得蹄声中,那匹马如箭离弦,紧追着萧七。

那两个公差目送他们去远。

一个奇怪道:那个女娃子是谁?另一个回瞪一眼,道:连她你也不知道,可谓孤陋寡闻了。

不是不知道,我来到乐平镇还不到半年。

我几乎忘记了。

到底是谁?她叫董湘云,是董千户的女儿。

奔雷刀董千户?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董千户?有一个武功那么高强的父亲,难怪她如此凶恶了。

据说她的武功并不在她的父亲之下呢。

真的?是否真的不得而知,不过到现在为止她与人动手,从未打败过可是事实。

这么厉害?所以在路上遇上她,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我哪有这个胆量。

她最讨厌别人对她口齿轻薄,或者背后说她泼辣什么。

我都记不了。

那最好。

是了,怎么又叫她火凤凰?凤凰是一种很美丽的雀鸟,她岂非也很美丽?不错不错,至于那一个火字又是……方才你有没有留意她那身衣衫。

质料很好,颜色也很鲜艳。

而且鲜红得就像烈火。

原来是这个意思。

再加上她的脾气也是烈火一样,这凤凰不叫火凤凰叫什么凤凰?不错不错。

至于叫她凤凰,据说还有另一个解释。

是不是凤凰有雌雄之意,这位董小姐雌然是一个女儿身,行动却有如男人一样。

想不到你原来也是一个聪明人!两个公差相顾大笑。

笑声倏的一落,两人不约而同回身望去。

长街上杳无人迹。

萧七董湘云早已不知所踪。

一个公差随即又失笑,道:你是否担心那位董小姐突然回来,听到我们的说话?难道你不是?那个公差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闲谈还是莫说人非好。

这个倒是。

不过,我们偶然在这里谈谈那位董小姐倒也无妨,因为她就算没有离开县城,也很少会在衙门之前经过。

嗯。

但对于衙门中人,譬如我们大老爷,却还是少说为妙,因为他每天都在衙门之内,很多时都会外出走走。

嗯。

说起我们大老爷,前天我倒听到了一件关于他的很有趣的事情。

你方才说的怎么现在就忘记了?那个公差慌忙回转身子。

在他的后面并没有任何人,一个也没有,内望院子就只见风雨迷蒙。

风是那么急,而是那么大。

风雨不萧七身形箭射,竟然始终走在董湘云之前。

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莫非湘云那匹坐骑跋涉长途,已经很疲倦了?他的推测并没有错误。

董湘云反而疏忽了这回事,看见坐骑越跑越慢,只道它不尽全力,立时就鞭如雨不。

这其实也并非全因为疏忽,她一气之下,本来就什么也会忘掉了。

也是那匹马遭殃,这一顿鞭子下来,一个屁股快要开花了。

幸好这个时候,萧七的身形已停下。

他纵身跃上一户人家门前,就停在那户人家屋檐下。

那户人家毫无疑问是大户人家,外表很华丽,门前石阶左右还有两只石狮子。

董湘云却没有理会那许多,一双眼珠子盯稳了萧七,咯咯的娇笑道:我看你还能够跑到哪里去!说话间又是两鞭,那匹马一痛再痛,勉强再发力,冲上了石阶。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户人家的大门突然在里面打开来,一个手拿把雨伞,大踏步从里面跨出来。

董湘云一骑正就向那个人迎面撞去。

那个人满怀心事,也本来就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开门就跨出,并没有理会那许多,冷不防一匹马迎面冲来,当场吓了一跳。

幸好他武功高强,反应一向都灵敏之极,一声:大胆!身形一顿,右手一抓,就抓住了那匹马的鼻梁。

那匹马也竟就硬硬被他截住了去势。

董湘云亦一声:大胆!一鞭便欲迎头抽下。

那剎那之间她忽然发觉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也同时看清楚了那个人,握着马鞭的那只手当场在半空停顿,一怔旋即失声道:爹!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董湘云的父亲奔雷刀董千户。

这户人家也正是董家。

董千户亦自一怔,脱口道:怎么是你小丫头回来了。

萧七一旁看在眼内,实在有些好笑。

董千户跟着也发现萧七就站在一旁,哦一声接道:小萧也来了。

萧七忍不住笑,欠身道:老前辈。

董千户唔一声,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萧七两遍,说道:你怎么一身湿透?好象落汤鸡一般。

萧七道:风雨奔下来,岂能不变落汤鹞?董湘云插口道:我在衙门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身湿透了。

董千户道:是么?目光一闪,又问道:你莫非已经找到了那个幽冥先生?萧七点头。

董千户再问道:人已送去衙门?萧七道:相信赵松现在已将他用铁链锁起来。

董湘云又插口道:幽冥先生是那一个?萧大哥为什么要找他?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董千户一个也不答,却叱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董湘云瞪眼道:谁是小孩子!董千户也不理会她,接问萧七道:那个幽冥先生是怎样一个人?萧七道:很奇怪的一个老头儿。

如何奇怪?相貌肌肤,以至言谈举止,与常人都有些分别。

懂不懂武功?相信不在我之下。

你如何将他抓住的?手到拿来。

不是说他的武功……我抓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是你出其不意将他击倒?萧七摇头,道:另有其人。

是谁?目前尚未清楚。

你在哪里抓住他的?他那个地狱庄院的大堂。

一直没有醒转?醒过一次,在衙门验尸房之外,与我交手几招,却又再度昏迷。

原因何在?尚未清楚。

这真是奇哉怪也。

要清楚,目前惟有等他醒转,而神智又完全回复正常,问他一个详细。

以你看,什么时候才会再醒转?看不出。

董千户目光一扫,道:你是离开衙门的时候,看见湘云的?董湘云道:是我先看见他。

萧七一笑道:但无论如何,总是我将你带回家来。

董湘云一怔道:你要去的就是我家吗?萧七道:正是。

董湘云追问道:为什么?萧七道:将你交给你爹爹。

他转向董千户,道:老前辈,湘云我现在交给你了。

董千户连声道:好,好!萧七道:以后你得看稳她才好,再跑掉,可与我无干。

董千户大笑道:当然当然。

萧七道: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辞了吧。

董千户道:急什么?进去喝几杯酒,找们好好的谈谈。

心领,我现在实在没有空闲。

董千户道:就是那件事?萧七道:不错。

董千户问道: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萧七道:暂时我一个人还可以应付得来。

董千户道:我们就好象一家人一样,千万别客气。

萧七欠身道:是晚辈就此告辞,改天再来拜候。

董千户道:万事小心!是。

这一个是字出口,萧七人已在石阶之下。

董千户道:我这柄雨伞拿去用!也不管萧七接受与否,脱手将雨伞拋向萧七。

萧七只好接下,也不多说,手一挥,将雨伞撑开,身形亦同时展开,疾向左方掠去。

董湘云看在眼内,一声:萧大哥!便待将坐骑勒转追下,可是她的手才一动,鞭缰便已给董千户抄住。

董千户笑问道:你还要到哪儿?董湘云道:跟萧大哥一起。

董千户又问道: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董湘云反问道:在干什么?查案。

哦?是人命案子,也是一件很奇怪,很棘手的案子,单凭赵松一个人我看是绝对解决不了。

赵松是谁?董千户未回答,董湘云已省起来,道:是不是这儿的总捕头?就是那个赵松。

萧大哥干什么这样卖力去帮助他查案!因为这案是我们同时遇上的。

我们?萧七、赵松之外,还有你爹爹我。

怎么爹爹反而留在家中?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顽皮的丫头。

董湘云奇怪道:与我有何关系?董千户道:我是回家看着你可曾已平安回来?董湘云摇头道:我不明白。

死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但面孔破烂不堪,已根本分辨不出本来面目。

董湘云恍然道:爹爹担心那个女孩子就是我?董千户道:担心得要命,你这丫头一去半年,全无消息,本来已经够我担心了。

董湘云面上不觉露出歉疚之色,垂下头。

董千户笑接道:找方才原待走一趟衙门,看看可有什么结果,谁知道一开门,丫头你就出现跟前。

他大笑不绝,现在他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

董湘云看在眼内,更觉得歉疚。

她忽然想起了萧七,回头一望,长街上哪里还有萧七的影子。

不说了,我现在不追,萧大哥又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去?她嚷着要去扳开董千户抓着缰绳的手。

董千户那只手却像是铁钳子一样,笑应道:担心什么,小萧既然回来,最少有两三年不会再外出。

董湘云道:他若是现在就外出,你得替我找他回来。

董千户道:依你。

董湘云还是频频回顾,一面道:你让我去嘛,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董千户道:他现在哪里去,你可知道?董湘云摇头,道:爹爹你莫非知道?董千户道:也不知道。

董湘云道:那么我沿途找路人问问,总会知道他的去向的。

董千户道:这个天气,街道上就算有人行,也无暇理会其它人,况且小萧回来,还是今天早上的事情,知道他回来的人只怕没有几个,谁会特别留意他在街上走过?董湘云嗽嘴道:都是爹爹不好。

董千户道:爹爹不让你追下去,有原因的。

董湘云道:什么原因?董千户道:小萧急着离开,必然有所发现,又或者须到某处一行,你纠缠着他,我只怕坏了他的正事。

董湘云道:有我在一旁协助他,说不定事半功倍呢?董千户摇头。

董湘云不服气的道:我的武功难道一点也起不了作用?董千户说道:这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

那是什么?现在正需要脑筋冷静的时候,你在他旁边絮絮不休的说话,叫他如何冷静得了?我可以不开口说话。

真的能够?就算真是能够,现在也没用了。

董湘云望着风雨不的长街,有点无可奈何。

董千户笑笑道:反正他有一段日子不会外出,多的是时间,那又何必如此着急?董湘云吨嘴不语。

董千户看着她,摇摇头道:你在外面走了半年,怎么回来仍然是个火爆的脾气?董湘云道:这可是学你的。

董千户道:爹是男人,你可是一个女孩子。

都是人。

女孩子心要细,要耐性。

我可不惯。

那么最低限度,说话态度你也得学温柔一些。

最讨厌就是那种娘儿腔。

董千户不由叹息道:现在我倒有些后悔一直教你跟在我身旁。

为什么!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变成男人那样。

董千户叹息接道:我好的坏的,你简直全都学得十足。

董湘云笑道:这才像你的女儿。

董千户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也很高兴,现在却担心了。

你担心什么?担心你嫁不出去。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董湘云大笑道:嫁不出去,才能留在你身旁,岂非更好。

一些也不好。

董千户正色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爹可以照顾自己,哪用你留在身旁。

既然如此,我就嫁入好了。

董湘云大笑不绝,她笑得简直就像个男人。

甚至比一般男人还要豪爽。

董千户听得眉头大皱,连连摇头道:男人娶老婆,都是拣温柔的娶,你现在这样的脾气态度,只怕第一面,人家就给你吓跑了。

那是一般的男人,萧大哥可不是他们那么想。

你凭什么肯定?方才他看见我就没有跑了。

你是否很喜欢这小子?董湘云反问道:你难道不喜欢?董千户捋须笑道:很喜欢,这小子也实在很不错。

董湘云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遇上第二个像他这样可爱的男人。

董千户大笑道:幸好你这句话只是爹爹听到,否则教别人笑话。

董湘云忽然蹙眉道:不知他觉得我怎样?董千户道:很好。

你怎么知道?因为我问过他。

董千户笑笑道:而且我还跟他谈过你们俩的婚事。

董湘云的娇靥终于一红,却又忍不住追问道:萧大哥他……他怎样表示?董千户只笑不语。

董淞云连随滚鞍下马,拉着董千户的手臂,一面摇撼一面催促道:爹你快说嘛。

董千户笑道:他说这件事你回去再说。

董湘云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董千户哦的一声,道:这个也想不通。

董湘云的娇靥又一红。

董千户笑道:你半年不知所踪,谁知道是否会遭遇不测,当然要见到你,才能够谈的了。

董湘云道: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董千户道:可惜他现在却忙得要命呢!董湘云目光转向萧七离开的方向,道:我……董千户截道:就是急,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即使他现在答应你了,这也得等一段时间来筹备。

董湘云的娇靥更红了。

董千户目光一转,道:总之这件事,包在爹爹身上就是了。

董湘云嚷道:一定的。

董千户说道:爹爹几曾跟你开过玩笑。

这个人的自信心,也不可谓不惊人了。

萧七现在若是在旁边,听到这些话,只怕就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董湘云有生以来,娇靥最红的一次,相信就是现在这一次吧,她红着脸庞,声音也低了起来,道:爹爹你真好。

董千户大笑道:方才你不是说爹爹不好?董湘云跺跺脚,低语不言,一副女儿娇羞神态。

董千户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这样子,只瞧得怔在那里,半晌才一声轻叹,道:这丫头其赏一些也不难看,若不是平日像男人一样,小萧那方面,又何须我出马呢?董湘云方待说什么,董千户话正接上,道:不过以我看,他对你的印象其实也不错。

董湘云嗯的一声。

董千户倏的一皱眉,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并不是全无对手。

谁?杜飞飞、杜仙仙姊妹。

董湘云面色一沉,道:这两个丫头就是喜欢纠缠着萧大哥。

话不是这样说。

一看见她们,不知怎的我心里就有气。

她们姊妹其实也都很漂亮,若说到温柔,你可就此不上她们了。

董湘云哼一声,道:娘儿腔,怪讨厌的。

董千户笑笑道:女孩子本该就是那样。

董湘云闷哼。

董千户接道:她们的老子杜茗与小萧的老子是结拜兄弟,小萧与她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就是喜欢她们也不足为奇。

董湘云只是闷哼。

董千户又道:其实她们姊妹也是很可爱的,尤其仙仙这个丫头。

董湘云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否认仙仙的确很可爱。

语声猛一沉,道:但她若是喜欢萧大哥,要将萧大哥抢走,可就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董千户一呆。

董湘云接道:萧大哥可是我的,谁要喜欢他,要在我身旁将人抢去,得先问我手中刀!董千户叱道:胡说什么。

董湘云的右手不觉已握在刀柄之上,眉宇间不觉也露出了杀机,冷笑道:不管杜飞飞也好,杜仙仙也好,要打萧大哥的主意除非她不要命!她完全不像在说笑。

董千户脱口问道:那若是小萧的主意又如何?董湘云挑眉道:我连他也杀掉!董千户又是一气,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从心底寒了出来。

他一声轻叱,道:在爹爹面前尽管胡说,在别人面前,可不要这样,你说笑别人当真,万一杜家姊妹真有什么失闪,你可就嫌疑大了。

董湘云道:我才不管这些。

董千户道:这种笑说要不得的,记稳了。

董湘云道:我是认真……董千户断喝道:住口!董湘云闭上嘴巴。

董千户又叱道:萧七若是不喜欢你,那就是你不好,应该好好的反省才是,不反省倒罢了,还要杀人,哪有这个道理。

董湘云不作声。

董千户再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想自由,有每个人的喜恶,自己喜欢的人未必就喜欢自己,也不能够强迫对方来喜欢自己。

董湘云忽然一笑,道:萧大哥他又没有说不喜欢我,现在我也没有去杀人,爹你凶什么?董千户怔住那里。

董湘云接道:不说了。

拉过缰绳往门内走去。

董千户大喝道:站住!董湘云应声停下,笑道:你就是教训我,也等我坐下再教训好不好?董千户摇头道:简直目无尊长。

董湘云道:我可是学你的。

董千户道:胡说!一步跨前,又道:你丫头越来越大胆了,这一次若不好好的教训你,以后还管不了了。

董湘云道:你要我听话其实也容易得很。

董千户笑道:我明白你的说话,那也好,我管不住你,总不信萧七也管不住你。

董湘云这一次不作声了。

董千户连随挥手道:进去进去,换过衣服到内堂见我,那一笔账,我非要好好的跟你算算不可。

哪笔账!一声不瞥,溜了出去,半年也不回家,就不管你爹爹担心。

事先我问过你了。

我可没有答应。

谁叫你不答应?董千户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你这样一个人走了出去,万一遭遇不测,我这个做爹爹的将会怎样难过?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见你娘?董湘云怔怔的望着董千户,静静的听着,她忽然发现半年不见,董千户已苍老了很多。

她开始感到难过,但没有说话。

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董千户又叹了一口气,再次挥手道:快进去换过衣服,着凉可就不好了。

董湘云有些哽咽,欲言又止,缓缓垂下头,牵着坐骑缓缓走进去。

董千户跟在后面,眉宇逐渐又展开。

无论如何,女儿现在总算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