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畅漠然地站了一会,便说:师兄,你与师妹暂且在此修行一阵,我去料理一下别事。
用不了多久,我会有办法的。
请相信我吧,我永远忘不了你们。
文明看了一眼胡仙,轻轻地点点头。
胡仙似乎还不想原谅他,把身子转向一边去。
她的思想波动极大,一会儿好,一会儿歹,好时充满信心,眼里天空明媚;歹时万念俱灰,天地一片死气。
她恨,她怨,又非常无奈。
有时想咬吴畅两口,有些恨得不行;有时也觉不能全怪吴畅,是自己的父亲大狠。
可思想一集中到断臂上,她心中就唯有恨了,恨一切。
吴畅也不指望她马上就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耐心等待吧。
人遭大变,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扫了胡仙一眼,飘然而去。
现在,他开始思念慕容素。
他的身法轻灵而快,而思念亦更切。
胡元太也浑蛋,别人美丽妨碍你什么呢,怕受诱惑就走开吗,何必要毁人面目?他想不出这位头号美女到底有多美,但他却相信她的内心是相当苦的。
在截然相反的两种事实面前,人的心灵会受到怎样的伤害是可以想见的。
她怕别人看到她的面目,多么让人痛心啊!顺着一条山路走下去,他进入了一道峡谷。
继续北行,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片清澈的水塘边。
他十分爱净水的,于是就走到水塘边去玩,摇头晃脑瞪眼睛,看水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
水中的他还是可以的,多少总有些神采。
他也满意,于是就笑了。
但忽觉身边有个女人就好了,那自己的笑才会有人知道。
在空山碧水前。
他感到了寂寞。
他是爱慕容素的,可以说爱得根深;可一想到她拒绝为他揭去蒙面中,心中就不是滋味。
当然,这不能怪她,不想永远留给别人一个美好的印象呢。
他对着透明的水出了一会儿神,猛地站起来。
忽然,他听到东方有娇喝声,接着就是一声惊叫,他纵身飞奔过去。
出事地点离他有四五里路。
他听觉敏锐,故而能听到。
但他赶到现场时,地上已躺着了一个人,脸部还在流血,而凶手不见了。
吴畅一见地上的人,脑袋霎时晕了,仿佛在流血的是他。
受伤的是慕容素。
不用问,凶手是胡元,但他没见胡元的影子。
她半边的脸流血不少,蒙面中也有些烂了。
吴畅心惊肉跳。
急看她的伤势,不由自主地掀了一下蒙面中,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张被毁坏殆尽的脸,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了。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永不看她的脸。
他心中闪起一道电光,急忙替她整好蒙面中。
慕容素受伤不轻,但仍有知觉。
她知道吴畅看到了什么,眼里流出冰冷的泪水。
吴畅心慌意乱,急忙替她止血,手却不停地颤抖,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人间最残酷的事。
一张举世无双的脸,变成举世无双的遗憾,让人怎么能受得了呢。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慕容素的感觉是敏感的。
她几乎能感到吴畅复杂悲伤的心理,内心妻苦极了。
吴畅见她还有内伤,一语未发,急运神功与她疗伤。
她肉体的痛苦慢慢轻了,而心灵的痛苦却重了。
吴畅万料不到自己轻轻动了一下她的蒙面中,竟给自己带来无限苍凉。
他感觉一向不错,就是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糟透了,不堪一提。
假如他现在知道她说话是算数的,不可改变的,不知他有何感想。
好些了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说。
慕容素没有吱声,慢慢站起来,十分冷漠。
胡仙他们哪里去了?他们去了妙月庵。
她要出家为尼……我也去那里。
她催身就走。
吴畅说:你别急,先在这儿调息走不迟。
慕容素只好停下,坐下欲静一会,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去。
她不知道胡仙怎么想。
吴畅沉默了一会,进入了静想。
他的心情是极糟的,可他的功力极其深厚,欲静下来也不是办不到的。
他的元神离体后极速向无限的苍穹飞去。
忽然,一个黑色星点飞向他的元神,这让他惊了一跳,往日静想是没有这种情况的。
他欲摆脱黑星点儿,元神向类似蓝色的海区飞去。
黑星点的速度也快到极点,紧咬着他的元神不放。
砰地一声轻响,黑星点儿炸开,黑气顿时笼罩了他的元神。
爆炸的速度好厉害,连吴畅的本体似乎都盖住了。
元神飞不出黑气团,顿时急躁万分。
吴畅的身体也感到了不耐,无奈,只好收回元神。
这次静想又失败了,什么也没有发现,还差一点儿被黑气葬送了,真他奶奶的倒霉!吴畅气得难受,猛地站起身来。
慕容素也坐不下去了,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可以走了吗?吴畅说:可以了。
两人并肩而去。
吴畅欲握她的手,她闪开了一些:我也想出家,报仇太累了,我也报烦了。
她显得毫无生气。
吴畅说:庵门亦非净土,出家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我会想出办法来让你恢复昔日的美丽的,你的绝世美容一定要让它大放光彩。
慕容素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有这么一天。
吴畅肯定地说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慕容素也不与他争辩,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中很悲很凉,也很乱。
几年前,她有过一次六神无主的体验,结果害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儿死去。
现在她又惶惶然了,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幸?她是个明白人,苦细想一下,也许她会发现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痛苦。
妙月庵经历了不少血腥了,但它还是那么静,一点儿也不为人类的血斗犯愁。
它的心胸那么宽广,仿佛能包容一切。
它的沉静是伟大的,本身就是力量。
文明送走吴畅,马上回到胡仙身旁。
他觉得师妹遭难与自己有关,是自己害了她,更加珍视对她的感情。
师妹,想开点吧,人生不过百年,最重要的是生有所爱,不在于是否有副好面孔。
何况你本来也天生丽质,错不在你胡仙心中一酸,流下了泪,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副样子,何以见人!爱是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怎么开口。
心中苦的人是很想对人倾叙自己的不幸的,可她做不到这一点。
文明见她不开口,又说:师妹,让过去走开吧,它们对我们不要紧了,重要的是我们的将来,一切会好起来的胡仙长叹了一声:不可能的,一切都变了样,不会回到原来去了。
文明道:就现在这样怕什么呢,只要我们把眼光放远些,幸福仍然不会抛弃我们。
胡仙没言语。
她忽又想到了于灵,自己与他已有夫妻之谓,到底算什么呢?文明低头沉思了一会,想再开导她。
忽儿一股风儿吹来,他的精神为之一爽。
让她静一会儿也好,不必急在一时。
两人不说话了,各自沉浸在异样的心境中。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
妙月庵外忽地传来一声阴笑,两人都为之一惊。
一道人影闪进庵来,是满脸恶意的胡元。
胡仙的心顿时沉下海底,这下完了!文明忙向师傅行礼,心里七上八下。
胡元嘿嘿一笑:小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大罪吗?文明如被泼了一头冷水,呆在了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元哼了一声:你背着为师干了世上人最不耻的勾当,还有脸活着吗!文明低声说:弟子知罪,可我对师妹……住口!你还有脸说,简直罪大恶极!为师的谆谆告诫你不听,钻墙打洞你学得精,人领着不走,鬼领着飞跑。
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文明苦着脸说:师傅,弟子并不是热衷于不听您的教导。
只是我实在忘不了……住口!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该受如何处置?您成全了弟子吧,我们永远会感激您……住口!你死了这条心吧!小子,象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还配让人成全吗!文明低下了头,万念俱灰。
胡元看了他一眼,说:小子,你知道本门的规矩,你自行了断吧。
文明摇头说:不!我不能对不起师妹!胡元顿时火冒三丈,泼口大骂:王八羔子!死到临头还想着女人。
我看你永远也别超脱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他一抖手中剑,划出一道雪亮的剑弧刺向文明的额头,他要挑开文明的天灵盖。
他身法飘忽,用劲极准。
文明躲也不易,而他竟不想躲了,直挺挺等着挨刺。
胡仙大惊。
她本已心如死水,脑中空空,突见文明要残死父亲剑下,不由自主地挥起了手中剑,她刺向了父亲,并不一定要刺中。
正因这样,吴畅传她的无心剑发挥了威力,但见光气一闪,一下子刺透了胡元的胸膛。
她顿时呆了,胡元也呆了,他万料不到女儿的随意一剑自己竟没有躲开。
这剑术太怪,躲哪刺哪,似乎根本没有法儿躲。
文明也呆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胡元被刺中了要害,眼瞪得大大的,唯有惊诧,想骂几句都没有来及,便倒地而亡。
胡仙这时才想起哭。
哭了没几声,长剑一横,抹向自己的脖子。
一个杀死自己父亲的人还怎么好活在世上呢!文明似乎早有准备,向前一冲,点中她的曲池穴,长剑顿时掉在地上。
胡仙叫道:你不要拦我,还是让我死了吧,杀死父亲的罪名我怎能担得起呢!文明劝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是失手伤了他老人家。
可见这是天意,怨不得你。
胡仙哭道:谁又会相信这是真的呢!文明说:用不着别人相信,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你就放心吧。
胡仙不信地摇头:我罪孽深重呀!死后也要下地狱,我还算个人吗!文明道: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烦恼也没用。
胡仙自然不信他的话,什么命中注定的,还不是自己干的吗。
她希望自己突然而死,别在这个世界上受熬煎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直往下流。
文明劝不好她,唯有陪着她流泪。
妙月庵内又笼罩了愁云哀雾。
正当两个人万分难过的时候,吴畅与慕容素走了进来。
慕容素一眼看见胡元死了,顿时放声大笑,那声音悲凉而深长:奸贼啊奸贼!你也有今天,总算老天有眼,让你遭了报应!我要唱,要歌,要歌唱!她真的就弹起琴来,琴声似乎在倾叙胡元的罪行。
胡仙听了琴声,心却如刀割。
胡元再坏毕竟是她爹,她不能容忍别人这么高兴,特别是在她面前高兴。
别弹了!她叫了起来,怒冲冲的。
慕容素停止了弹琴,问道:你不恨他?胡仙哼道:岂是一个‘恨’字了得?慕容素没有言语,呆呆发愣。
胡仙无疑是对的,胡元是她父亲,她心中不可能仅有对他的一腔恨,也肯定有爱,有怜……他死了,象一条狗躺在地上,虽没有带走他的罪孽,可欢乐也没有了多少意义。
他毕竟看不到自己的快活了。
吴畅看了几眼尸体,说:他的路走完了,我们把他埋了吧。
他活着的时候总想篡改我们的道路,怕绝想不到他的尸体还要我们来掩埋。
胡仙哭成了个泪人:我有罪,是我杀了他,我有罪啊!老天,你打雷劈了我吧。
吴畅说:师妹,你别这么想。
你杀了师傅,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何罪之有。
胡仙为之一惑:怎么会是好事呢?吴畅说:师傅若还活着,一定还要加害不少人,她们也会痛不欲生。
你杀了他,那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就得救了,这不是好事吗?胡仙失望地摇了摇了头:可背上罪名的是我,受到罚处的也是我。
吴畅叹道:你太执迷了,这才是真正的舍己救人呢。
世上能做到这一点实在不多,你应该为自己的壮举高兴。
你的一剑,绝顶辉煌。
胡仙低下头,感到周身沉重,头脑昏沉,仿佛父亲的血气扑进了她的身体,难受极了。
吴畅见苗头不对,急忙提聚玉田清虚气吹向她的百会穴。
霎时间,她感到云开雾散,身体爽透了,悲伤也被吹走了。
她不知这是吴畅的功劳,以为是自然地好转呢,而吴畅也不希望她知道,这样她会好过一些。
慕容素看着胡仙,心中却发酸,同命相连,相同的遭遇把她们拉进了。
胡仙似乎忘记了父亲是自己杀的,抚尸流了一会儿泪。
吴畅见她的悲绝过去了,便与他们一道把胡元葬埋了。
文明弄来一块光滑石板,运起天罡指,飞指在石板上写下几行刚劲有力的大字。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说:师傅,您就安息吧。
这里山清水秀,东迎朝阳,西披落日余辉,昂哉高哉,您可以永依‘天理’了。
文明双膝跪下,向坟头趴下去,以头抵地,深寄哀思。
胡仙长歌当哭,好久才站起身来。
慕容素冷漠无语,站在那里。
几个人又回到妙月庵,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儿。
吴畅说:师兄,你们就暂在这里住一阵吧。
我去外面走一走,会有办法的。
文明能说什么呢,有办法自然最好,没有办法也不能怪你呀。
他轻轻点了点头。
吴畅深情地对慕容素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你耐心等着我,行吗?慕容素未置可否,吴畅深感失望。
他轻叹一声,飘扬而去,犹如一片羽毛,飞过庵墙。
文明两眼漠然,没什么反应。
吴畅离了妙月庵,直赴昆仑山。
他听说五行大土有混元还转之法,想去问道。
他本不想去求人的,可慕容素、胡仙都牵动着他的感情,他没法静下来,神想颇难,估计一时不会好转,唯有四方求法。
他的身法疾如流星,快似惊电,转眼间就出了群山,奔向西南。
行了有百里,他忽见北方过来六人,顿时步。
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吴畅,亦停留下来。
吴畅笑道:前辈可是久居昆仑山?不错,你认识我们?吴畅说:久闻大名,未见亦如见。
你们身上都有昆仑山冰华之气,看得出来的。
好眼力!年轻人,你有何事?吴畅笑着说:在下久闻‘五行大士’道行高深,特想去昆仑山拜会,不期在这里碰上了,真是天意。
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金行大士杜刚一皱眉毛,说:什么问题?吴畅说:在下素闻‘五行大士’擅‘混元还转’之法,但不知这奇术有何效力……杜刚哈哈一笑:年轻人,‘混元还转’帮不了你什么忙,这种奇学一人是不能练的,非五人不可。
五人同练,还转五行,有化育乾坤之力。
一人修习此法,毫无用处。
吴畅点点头,又问:这种奇术不是还有复原的功能吗?杜刚乐了:不错,‘混元还转’是有复原之能,不过那是很难出现的,其中要讲究五行生克,十分复杂,机缘不准,绝难奏效。
吴畅叹了一声:大师可知世上有什么奇功还原能力最好?杜刚沉吟了一会儿,说:江湖传言,印度的‘紫觉宝象寺’里有位‘通灵大活佛’钦正,他擅长一种‘九华大还原心法’。
此功玄奥无比,能使毁坏的一切东西复原。
吴畅一乐:能使人伤残的肢体复原吗?杜刚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才说:人不是一般的东西,能否复原那就很难说了。
吴畅咳了一声:多谢前辈指教。
杜刚忽道:看你相貌不俗,定有非凡的造化,年轻人,你请教这样的问题干什么?吴畅说:我的朋友被人弄残了,我想让她们恢复昔日的原貌,故来问您。
杜刚哈哈大笑:这恐怕是不可能的,否则我岂会……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不言语了。
吴畅没吱声,唯有一笑了之。
杜刚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突问:你就是那个大战忧患岛的吴畅吗?吴畅轻轻一笑:不错。
五行大士都是一愕,似乎干了件荒唐事。
吴畅见他们神色不对,问道:你们怎么了,为何听到我的名字就不高兴呢?杜刚说:你危害武林,我们此行就是专来找你的。
吴畅笑了:那可太巧了。
我此行也没想找别人,所不同的是,我们的目的完全两样。
杜刚道:你弄得武林鸡犬不宁,我们身为武林中人,不能任你胡作非为,坐视不问。
吴畅冷笑道:我不明白你们怎会有这样的怪念头,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吧。
杜少全笑道:什么人能指使我们呢,你不妨猜一下?吴畅说:你对什么人感兴趣?女人。
我只对一个女人感兴趣。
好样的,是个情种。
吴畅赞道,不过为女人也该有个缘由,我不记得与你争过女人。
难道你不喜欢为女人卖命?他问得奇怪。
吴畅答得也怪:他们五人也为了女人而来?对极了!不为了一个女人,我们干吗要到这里来。
杜少全回答得津津有味。
五行大士却气歪了鼻子,这小子真浑,难道六个人要争一个女人吗!杜刚喝道:全儿,你体要胡说,什么女人!杜少全不以为然地说:反正他又跑不了了,让他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口气真是不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跑呢?杜刚说:吴畅,你若不愿动手,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中律门,那是个好地方呢。
杜刚笑道。
我没有这样的感觉。
若是我不愿去呢?那我们只有委屈你了。
不过你要放明白些,你绝不是我们的对手的。
你能横扫忧患岛,未必能横扫‘五行’,‘混元还转’神功会让你对‘五行大士’另眼相看。
杜刚无比自信。
吴畅冷笑道:你们也为中律门卖命,可见人品之低下。
我是要对你们另眼看待,不过把你们当作一条虫而已。
杜刚怒道:你别自命不凡了,动起手来你会后悔的,还是识相一些吧。
吴畅顿时化作一阵风似的,不再理他们了,但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他的神思飞扬起来,想的全是另外的事:高山的积雪,山顶的白玉石,还有夜里的细细的相思雨。
五行大士见吴畅轻视他们,顿时火了,你小子能有多大能耐,这么傲慢无比!他们散开,围了上去。
吴畅仍浑然不知。
五行大士站好方位,忽地同时发动了攻势。
他们的动作不一,却协调无比。
五人一动,顿时涌起飞旋的五行气,犹似一个可怕的陷阱,要把吴畅掉进去。
吴畅不敢怠慢,身形向下一矮,双掌突地猛抖,使出虚化神功使自己不受真力之击。
五行大士越动越快,内劲越来越强,吴畅突觉不适。
他双臂猛地向外一扬,使出孔雀展翅一招,陡发劲力。
两股内劲一较,轰地一声闷响,五行大士全被击飞,吴畅也受了伤。
他感到头晕,发闷,唯有不住地长吸气。
五行大士受伤更重,几乎倒地不起,惊恨交加。
他们想不到吴畅的功力高得邪乎,这个跟头栽得与他们的名声太不相称。
杜少全这时大怒,暴喝一声:还我的女人!他倒是十分明白,他的前辈若收拾不了吴畅,那女人他就得不到了,故而向吴畅要女人更直截了当。
五行大士不知,他们其实上了薛不凡的当。
薛不凡听兑吴畅要与他作对,马上派人告知杜少全:若五行大士能除掉吴畅,就把常娴还给你。
杜少全大喜,连忙央求他爹下山。
杜刚为了儿子,这才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昆仑。
他们不知道常娴根本就不在中律门了,而薛不凡也控制不了常娴。
聪明人干荒唐事看来一点也不稀奇。
吴畅见杜少全功夫十分了得,便虚身一飘,向他吹了一口气,没下辣手。
杜少全却机灵打个寒战,仿佛被迎头没了一桶凉水,浑身被揭去一层皮。
无奈何,他只有急身后射。
吴畅轻轻一笑,没有进击。
杜刚这时站起身来,说:好个少年人,比老夫估计的高得多,有出息,可惜不走正道……吴畅笑道:如果与你动手在你眼里也是不走正道,那我无话可说。
可这对你也无什么意义,指望我听你的是不可能的。
杜刚注视了他一阵,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看女人总是误事的,我们回去吧。
杜少全哭了:我媳妇就不要了吗?杜刚道:当然要,不过要换个人了。
我不想换人,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杜刚慈祥地说有人能比得上她。
我们回去就替你找,保证让你满意。
木行大士也劝:全儿,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的。
可问题是我从来没有弄到一棵芳草。
杜刚被儿子逗笑了:傻儿子,以前你并没有想要芳草,而是在追一个残缺的梦。
杜少全不吱声了,低下了头,象个惹了事等待挨罚的孩子。
吴畅这时笑道:诸位大士若不留在下,我就告辞了。
杜刚说:我们也要回去了,你请便。
吴畅腾身而去。
走了没多远,迎面碰上凌云上人与胡风天、黄家兄妹。
他们风尘仆仆,很是劳顿。
吴畅不由笑道:又遇上了独眼龙。
胡风天突地止往脚步:你说什么?吴畅乐了:我说人也行,风也行,人间处处路不平,有心举步踩下去,又怕那人不答应。
胡风天哼了一声:我看你小子存心找事。
吴畅两手一摊,笑道:你又不是花姑娘,我找你的什么事?胡风天独眼闪出毒光,骂道:王八羔子,我看你找死!那我成全你。
他举掌就劈。
吴畅静立未动,直到他的掌打过来了,吴畅才挥手一掌拍过去。
啪地一声响,两掌交在了一起,胡风天的身子顿时飞了出去。
凌云上人大惊,能把胡风天轻而易举摆平的人还不多,这年轻人会是谁?胡风天吃了大亏,丢了老脸,恼羞成怒,连忙命黄家兄妹袭击吴畅。
黄家兄妹急展神功,就欲施出。
吴畅晃身一闪,欺到他们面前,伸手点了他们的穴道。
他的身法太快了,黄家兄妹动不得了。
凌云上人怕吴畅下辣手,连忙说:他们本性已迷,怪不得他们。
请手下留情。
吴畅笑道:我早已看出来了。
他们是兄妹吗?凌云上人道:是的。
吴畅说:那他们是被这条‘独眼龙’害的了?是的。
胡风天教了他们‘阴阳功’。
吴畅转向胡风天:你这个老东西真会坑人,明知他们是兄妹,还要教他们‘阴阳功’。
胡风天受了点伤,但不要紧,冷笑道:我不认为这是坑人;恰恰相反,他们倒造化了。
吴畅哼了一声,说:你带着条老命旁边玩去吧,他们不会再和你一起了。
胡风天哈哈地笑了:少吹。
你救不了他们,我也不会旁边溜着玩去。
你若是个聪明人,就不要插手此事。
否则,你会倒霉的。
吴畅轻笑了两声:你想怎么干?胡风天眼里闪出疑惑之意,他斗不过吴畅,又想令其倒霉,那就必须得有相当奇妙的法子,而办法在哪里呢?是在自己身上还是在对方身上?无疑,办法在对方身上是不牢靠的。
吴畅见他久久无语,便说:独眼龙,我再给你片刻机会,如果你还不离去,那你就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吧。
胡风天心里霎时泛起一股寒意,仿佛早晨吸了过多的雾气,里外透凉。
吴畅的话显然是有威慑力的,胡风天不能无视它的存在。
但若因之而逃,那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他犹豫不决。
吴畅笑了:你愿自讨苦吃,我也没法儿救你。
待到终了必有报,不是善报,就是恶报。
他一挥手,弹出两道指气射入黄家兄妹的命门穴,两人顿时一颤,恢复了自由。
吴畅一指胡风天:他害了你们兄妹……黄家兄妹顿时双目飞火,两人交叉飞动,直扑胡风天。
这变故太也出乎胡风天的意料了,他连忙喝斥兄妹俩,可他们不听他的了。
无奈何,他只有旋身晃掌,一式朝天阈,分击二人,啪啪两响,两兄妹飞退两丈余,胡风天瘫在了地上,两臂不但断了,脑袋也几乎烂了。
云凌上人哈哈大笑:胡‘阴阳’啊胡风天,你也有今天,这可真是上天有眼!胡风天处于弥留之际,两眼的光几乎要消灭了,嘴动了一下,发出蚊子嗡嗡般的声音,似有后悔之意:我……被他们害了……太丢人。
眼一闭死了。
黄家兄妹一声暴喝,如两只雄鹰又扑向了吴畅,似乎他又成了胡风天。
吴畅飞身而起,奔到他们的头顶回身一旋,飞指点了他们的百会穴,飘然落地。
兄妹俩又被制住,呆在了那里。
云凌上人说:少侠神勇无双,能否救救他们?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垮了,非疯即狂。
吴畅笑道:你是否也受制于人?云凌上人如梦方醒,急忙奔向胡风天。
可他在胡风天身上翻弄了许久,什么也没找到。
这下他有些急了,下巴侧的老皮不停地颤抖。
吴畅说:你别怕,有办法的。
他出手如电,几乎在同时点中了云凌上人的印堂、膻中、气海三穴,猛吹一口气,云凌上人向后便倒。
片刻之后,吴畅一挥手,解了云凌上人的穴道。
云凌上人从地上站起,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自语道:好沉,终于扔掉了……吴畅欣慰地一笑:现在你该帮我做件事了。
云凌上人说:好吧,你尽管吩咐。
吴畅道:他们兄妹不但迷痴,而且还练了‘阴阳功’,要救颇难。
若让他们恢复如常,一旦想起两人有过‘合体之事’,一定会痛不欲生,没法活了。
云凌上人点头道:是的,我也这样想过。
这对孩子实在太不幸了,这耻辱看来没法儿洗去了。
吴畅笑道:那也不尽然。
我们可以采取个折衷之法,不过你必须要有个承诺。
云凌上人说:少侠,我已老了,什么样的承诺我都敢应的。
你讲吧。
吴畅嗯了一声:好得很。
欲救他们兄妹,唯一之法就是给他们洗毛伐髓,把这段记忆给他们洗去,这样他们就不会有什么耻辱感了。
你的承诺是,假如将来有什么人提起这事,你必须保证守口如瓶,什么也不知道。
云凌上人哈哈地笑起来:这个容易。
你放心吧,关于他们兄妹的事,我绝不会提的。
吴畅满意地点头笑了。
云凌上人更是乐不可支,这样的好事寻也难寻呢。
这不但是给别人洗髓伐毛极其难做,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爱心。
他不知吴畅与黄家兄妹是什么关系,但他相信吴畅的心是诚实的。
人也沉吟了一下,问:少侠,你以前不认识他们?吴畅一笑:连你我也没见过呢。
那你这么热心……吴畅说:我所以这么热心救他们,不是想图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们迷下去太可悲,生命太阴冷、苍凉。
再说,他们本也是有为之材。
云凌上人笑道:你是否要废去他们的武功,然后再给他们重建?正是如此,不然也用不着你帮忙了。
云凌上人连声说好,若有所思。
吴畅说:我废去他们的武功之后,你要立即发气注入他们的丹田,让内气沿任脉上升入‘百会穴’,给他们还精补脑。
云凌上人不住地点头。
两人说干就干。
吴畅用先天无极气废去他们的武功。
云凌上人急忙向他们的丹田注入大量真气,并催气人他们的大脑。
两人配合得十分协调,片刻工夫,兄妹俩便换了一个人似的。
吴畅见他们面带喜色,放心了许多。
云凌上人大是欣慰。
黄宁忽问:我们这是在哪里?吴畅笑道:你猜猜看。
黄娇说:我们好象在华山上昏过去了,以后吗……好象有个人领着。
吴畅这下完全放下心来,看来一番手脚十分成功,否则,那就惨了。
他乐哈哈地笑道:那个领着你们的人就是他。
你们在华山上昏倒,是中了梅长的摄魂笑。
他一指云凌上人,云凌上人微微笑了。
黄家兄妹连忙向云凌上人行礼。
过了片刻。
黄宁忽道:许多时日白过去了,我们还没找到杀父仇人呢,看来他彻底恢复过来。
黄娇低下了头。
吴畅说:你们的武功已不复存在了。
欲报仇,必须重建武功,你们愿跟我学吗?黄宁一愣,心想你能有什么本领,跟你学一肚子三脚猫武功也报不了仇呀。
云凌上人忽道:娃儿,这对你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吴少侠是当世第一奇侠,功盖天下,义满五湖,万不可迟疑。
黄家兄妹互看了一眼,忙向吴畅行礼。
吴畅乐了:真是有趣。
我的徒第都与我差不多大,其实我并不想当师傅呢。
黄娇忽道:那我叫你哥哥行吗?吴畅被她一叫,心中十分受用,忙说:好得不得了,我还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妹妹呢。
黄宁脸一红,心中不是滋味。
但想到父仇,他的心马上又平静下来,要替父报仇,非有几个朋友不可,他也许是个可交的人物呢。
吴兄,那就请您多指教了。
他一抱拳。
吴畅笑说:光指教是不够的,我还要助你们一臂之力呢。
我知道你们求功心切,所以我打算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你们兄妹造就成绝代高手。
兄妹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能吗?你这么年轻,还不知是几流人物,要造就我们,除非你是神仙。
太玄了。
吴畅知道他们会有些不信的,但这不重要,待一会儿他们就会改变看法的。
他出手在他们兄妹的命门穴上用力一点,两人顿时如被烫了一般,一股灼热的流感几乎刹那间遍布了他们的全身,接着便如被放入了热水缸里一般,通身热辣辣的,浑身是汗。
两人拼命张口喘气,还有些喘不过来。
突然,吴畅猛地抓住他们,一下子扔到空中去。
兄妹俩霎时如鸽子似地飞向一旁。
云凌上人顿时笑容满面,这太了不起了,连他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度人之法。
两兄妹飘然而落,向吴畅深施一礼。
吴畅说:你的功力火候已很深了,我再传你们一式‘无心剑’法,行走江湖就不会碰上多少麻烦了。
当然,也不能去找麻烦。
两兄妹心中欢慰,自然答应他的要求。
云凌上人在一旁感慨万千,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不如吴畅的门道多,实在汗颜。
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吴畅传剑,被玄奥无比的剑术惊呆了。
这剑术似乎无所不包,又好象什么也没有,空而且茫,让人怅然若失,太奇怪了!吴畅传完剑,笑道:我这个‘哥哥’当完了,以后全靠你们自己了。
黄娇笑吟吟地说以后就不能叫‘哥哥’吗?那你哥哥会不高兴的,我无意与他争这个特权。
黄宁忍不住笑了:吴兄,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岂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吴畅摇了摇头:将要散时总要散。
云凌上人道:我也该走了,找那些王八羔子算帐去。
他平时是不骂人的,头次开口,水平竟也不低。
黄宁问:找哪些王八羔子算帐去?中律门里的龟儿们,他们把我害苦了。
忽然,有人喧了一声佛号。
他们扭头西看,见宏法大师走了过来。
他似乎双目半闭,口里慢慢念道:乐是空,苦是空,两眼茫茫乱求中,推却身上千层甲,扔了皮肉才光明。
云凌上人哈哈笑道:老友的佛法越发宏深精湛了,可我却没有长进呢。
宏法大师说:看透生死即是生,放掉一切才是中,俗人不解其中意,五七十年胡乱行。
吴畅笑道:大师佛法精妙,我等不是对手。
你可曾想过,对善人念佛是否得当?宏法大师淡然道:善恶虽有别,善中亦有恶。
我佛度世人,不分善与恶。
云凌上人叹了一声:老友,你心胜沉静,成佛成仙吧。
我可非要找中律门讨个公道不可,他们把我弄得泥头灰脸的,不能就这么完了。
宏法大师讲:我也被别人耍得不轻,还是个娃儿呢。
没有他的忘恩负义,我也不会最终悟透禅机,受点苦有时也是好事呢。
云凌上人连忙摆手,不愿谈下去。
他不想放过中律门,纵然不能把它掀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挖它的墙角,或点把火烧它的老虎屁股还是可以的。
他冲吴畅一笑,说:吴少侠,老夫告辞,后会有期。
吴畅道:我也有事,要走了。
黄家兄妹忙说:老前辈,我们也去中律门。
宏法和尚唯有摇头,曲高和寡,别人接受不了他的高论。
吴畅飞身而去,准备南下印度。
他奔行了五六里路,折回妙月庵方向。
此去印度吉凶莫测,很难断定要多少时日,不与他们告别怎么行呢。
一去几千里,也许数日还,也许数月半载归不来,各种可能都有。
他急如流星泻落妙月庵前,稍整一下衣衫,进入庵内。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但见衫衣飘,不见五人在。
席内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吴畅不由急了,连声高叫。
费了不少力,也没有人应。
他不由火起,这个文明一点也不会办事。
你就是要走,也该留下个什么呀,不然,我去哪里找你们?他飞上妙月庵房顶,四下眺望,叹息踢草。
房上长满了青苔,瓦缝里长了不少草。
在房上折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咳了一声坐到房顶上。
过了一会,他开始把内气灌入声音里放声高叫,声音传之悠远,回荡。
他不住地喃喃自语:哪里去了呢?-------------02 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