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堡,建于斜谷东口的一座土崖上。
此时灯火辉煌,堡门上高挂着两盏巨大的灯笼,门口站着两排青衣小厮,招待客人进入堡内。
何笔由肖兰陪着,在门口交上了帖子,突地笑道:少来,本帮主驾临敝堡,怎么没有人来接驾呀?肖兰笑道:你不要瞎扯行不行,什么敝堡,你是客人,客气应称人家一声贵堡,就凭你这么个邪哥,连山神土地都比你大,谁来接你呀!何笔笑道:不接就不接,有什么了不起,看本帮主进去!他小子说风就是雨,脸皮又厚,从不知什么叫难看,身子一摇一摆地走着,嘴里吆喝着道:大家让开,本帮主来也!他这么一来,本就逗得守门小厮,笑不拢口了。
肖兰也是个孩子,忍不住也跟着吆喝道:滚烫开水,小心烫着你们!逗得那些守门的人,更是笑得打跌了。
何笔他是存心耍宝,目的就是逗大家高兴,他人到哪里,就把欢笑带到哪里。
大厅中,已坐满了来宾。
显然的,这些客人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大家兴高采烈地谈着江湖中最近发生的事情。
当然会谈到神武门,也提到了小邪……何笔进了大厅,他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是却有一个人认得他,那就是魔扇铁林。
他一看到何笔,先就按捺不住怒火,怒吼一声道:小畜生,你也来了!何笔笑嘻嘻地道:好说,小畜生骂谁呀?铁林在气愤之下,也没多想,顺口道:小畜生骂你!何笔哈哈笑道:不错,正是小畜生骂我!他这一说,群雄一回味,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群雄一阵大笑,魔扇铁林脸上可就挂不住了,他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更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铁扇出袖,直往何笔头上击去。
群雄都知道他魔扇铁林统领河西四十八寨,武功甚是了得,这扇若打在何笔头上,不死也必重伤,不禁齐声呼叫道:住手!不得以大欺小!这时,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正落厅中,正要伸手夺扇,何笔已然把头一低,从铁林肋下钻过,就势回手一记斜切,指风震向他兰尾穴。
铁林可设防着这招,倏地觉得腿肚一圈,双腿一软,一个立足不稳,踉跄前扑,险些跌倒,总算他武功高强,将跌势扳了回来,却落了个单膝跪地。
何笔回头笑道:笨老铁何必多礼!他这一叫,铁林简直就站不起来了,倏然把手一扬,就要自击顶门而亡。
群雄立即有几人拥了过去,拉住了他,道:老铁,怎么跟小孩一般见识!铁林在群雄相劝之下,狠毒地看了何笔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那位老者,原来正是关中一龙凌奇,他劝住了铁林之后,立即传令备酒。
倾刻之间,摆上了酒席,酒过三巡之后,凌奇离席而起,朗声道:当今武林形势,瞬息万变,要想跳脱纷争,已属万不可能。
他说到此处,望了望群雄,那些人无不点首表示赞成,唯有魔扇铁林似乎没有什么表示。
他接着又道:凌某蒙天理帮帮主沧海神剑纪元法之邀,委为长安分舵舵主,即日起重出江湖。
到这时,大家才明白关中一龙凌奇相邀之意。
须知,凭关中一龙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算得上一方霸主,竟然投入天理帮,而且又屈居分舵舵主,由此看来,这天理帮的声势果然不凡。
群雄除了魔扇铁林之外,部分是凌奇的故旧,关中一龙凌奇的话一落,立刻爆发起了一片掌声,当然也有不鼓掌的,但那是少数。
魔扇铁林就无动于衷,还有那何笔,他晃悠着脑袋,不知在看些什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中一龙凌奇停了一下,喝干了一杯酒,接着又道:本帮帮主授凌某传言,本帮对长安一带的武林人物一向钦佩,有意邀请诸位共商大计。
他的话还未完,立即引起了一阵如雷的掌声。
何笔突然哈哈笑道:这把戏我也玩过,没有什么好玩的。
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老者,似乎对何笔不满,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玩把戏?何笔笑道:你没有看到么?那凌老头每说一段话,就有人鼓掌。
那老者冷然道:这有什么不对?何笔笑道:根本就是事先约好的嘛!那老者怒叱一声道:胡说八道!何笔在这方面是不吃亏的,忙笑道:加一道,胡说九道。
那老者被他这么一说闹了个啼笑皆非。
但是魔扇铁林听了何笔这几句话,心中一动,忖道:这小子真是鬼精灵,难怪贼老头一眼就看中了他。
是的,凌老儿这件事是预先安排好的。
自己如果稍一大意,岂不就把河西四十八寨拱手送人了,那才真栽到家了呢!他这么一想,对何笔的敌意,无形之中,就减去了一半。
就在这时,何笔突然叫嚷道:真是八有此理,这算什么鸿门宴嘛!没有戏班、乐师,来听你们讲话,不好玩,我看这叫黑门宴好了。
他这一提鸿门宴,铁林心中一动,暗道:好小子,真机灵,他又看出是鸿门宴来了!他心念方动,忽见一个青衣小婢,走进大厅,对凌奇低声说了几句话,取出来一粒丹药。
凌奇立即将那粒丹药含在口中。
何笔眼尖,立即嚷叫了起来道:不好,这酒菜里可能有毒,鸿门宴要变成白门宴了,天呀!赴宴回去,家家办丧事,穿白带孝。
群雄闻言之下,忙即运气查看,果然发生真气受阻于脉络,无法畅通。
凌奇哈哈一阵大笑道:不错,但是毒不在酒菜中,而在这大厅巨烛之内,烛火燃烧后,毒烟弥漫全厅。
方才那老者苦笑了一声,转向铁林道:铁林,你可愿意皈依?铁林也报以苦笑道:情况不致那么糟,看着情形,再见机行事吧!凌南方才承认大厅巨烛内有毒,已经发生了效力,大部分人连酒菜都不敢吃了,并陆续离座而起。
大厅中除凌奇外只剩下了三个人,除了何笔和铁林外,还有一个腰悬大酒葫芦的黑衣老者,他非但不动,却靠在墙角呼呼大睡。
不久前来过的那青衣小婢,又进入大厅,她这次却是大声地说道:启禀舵主,使者驾到!凌奇赶紧离座而起,肃立在一旁。
那位青衣小婢向凌奇一施礼,告退而去。
珠帘起处,进来了一个黑纱蒙面的黑衣人,他一进来,先向凌奇做了个手势,凌奇也退出大厅。
现在大厅内只剩下何笔、铁林和那黑衣老者。
天理帮使者扫视了一下三个人,冷冷地道:本帮对你们相当钦佩,我想请三位加人本帮。
何笔突然道:如果我不愿加入天理帮呢?天理帮使者冷冷一笑道:恐怕由不得你。
何笔笑道:凭咱何笔,吃喝帮主,名扬四海,威震武林,倾国倾城,怎么可能加入天理帮。
他话音方落,那坐在墙角的黑衣老者,打了个呵欠,揉了探眼睛,睡眼惺忪地道:好睡!好睡!他嚷叫了两声,睁大了眼睛,望望四周,面现惊异之色道:咦,人呢?怎么都走光了?也不叫我老人家一声。
他说着,站起身来就走。
慢着!随着一声轻喝,一缕指风从斜里袭至。
黑衣老者身形一顿,复又坐回到椅子上。
那天理帮使者冷笑道:三位考虑考虑,本帮不愿强人所难。
何笔一听,哈哈大笑道:骗人!胡说十八道,既然已下了毒,又说不强人所难,这不是自相猫打盹(矛盾)么?天理帮使者微微一笑道:说的好,何少侠是我家中少帮主的朋友,自然和他们不同了。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丹药,抛给了何笔,道:这是本门解药,何少侠服下后,去留全随尊便。
何笔伸手接过那拉丹药,笑道:咱吃喝帮主,名扬四海,威震武林,倾国倾城,百毒都怕我,笨老铁,我送给你了!他说着,翻手一丢,抛向铁林。
那天理帮使者想要阻止,已然无及,铁林已接在手内,心中一转念,暗忖:祸福由天定。
迅速地塞在嘴内。
天理帮使者不由发怒,怒哼了一声道:何笔,你太过分了!何笔哈哈笑道:谁说过分,你送给我的东西,已经就是我的了,可对?天理帮使者道:那是当然。
何笔笑道:我把我的东西送人,你发什么狗熊脾气,谁过分了!天理帮使者无话可说,方自一怔。
何笔已笑着向铁林道:笨老铁,你真笨呀!吃下解药,就得把毒给拉出来,哎呀!不好,我肚子痛,要拉屎。
他说着,就往外跑,大厅门口的武土,未奉命令,当然是不放任何人离去,一见何笔向外冲,横前就拦。
何笔见状,立即把裤子往下一褪,嚷道:我忍不住了!人就蹲了下去。
只听噗嗤一声,臭气四溢,他真地拉了。
接着他又叫道:屎遁呀!天理帮使者和那些武士,还真没有料到这小子说拉就拉,谁不怕脏,方抬手一掩口鼻,铁林一拉那黑衣老者纵身而起,冲出了大厅。
天理帮使者方待前扑,发觉连何笔也不见了,气得他直跺脚。
魔扇铁林夹着那黑衣老者,一阵狂奔,拂晓时分,他们方赶回客栈。
但是那黑衣老者已经支持不住了。
铁林面对着两个中毒的病人,他禁不住抓耳挠腮,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何笔离开了天理堡,也以为自己这手屎遁救人很高明,无意间化解了他和魔扇铁林间的仇怨,心中十分高兴,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笑着,大步走进店去。
就当他一踏进店门,魔扇铁林已迎了上来笑道:小兄弟,你才回来呀!何笔笑道:我不引开追兵,你们走得了呀!铁林连声称是,跟着又问道:小兄弟,那解毒的药丸,还有没有?何笔笑道:笨老铁,你是真笨,药丸当然还有,可惜不在我身上。
铁林叹了一口气道:唉!我看徐九是没有救了。
何笔愕然道:瘪十怎么了?铁林道:被小蛇咬伤,毒已发作,我看他是死定了。
何笔淡然遭:那就让他死吧!铁林一皱眉头道:可怜他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奉养,下有弱妻幼子,可怜啊!铁林这老小子真奸,他算摸透了何笔的脾气,最是心软,见不得人家可怜,所以有此做作。
何笔虽然精灵,总还是年轻识浅,哪知人心险恶,闻言哈哈笑道:那好办,只要咱们从现在讲和,你不再找我的麻烦,我就能救他瘪十。
他是想到自己,从两岁半时就被说书先生喂食天下灵药,已是百毒不侵,自己天生就是良药,何不一试?他可不知这么一试,几乎使他血液枯竭而死。
他是想到就做,从来不考虑后果。
立命店家取过一个酒杯来,从怀中掏出一骨柄匕首,刺破手指,淌出一杯鲜血,给徐九喝下。
这一杯鲜血,还真是仙丹妙药,徐九喝下后,过了一盏热茶工夫,蛇毒尽除,四肢已可自由转动。
可是,这事看在铁林眼中,心忖:看来广元宝济寺中那位说书先生,必是乾坤手肖隐无疑了。
自己为了要练千门毒功已找了他十五年。
这小子是乾坤手一手调教出来的,不正是送上门来的良药,自己只要吸干他身上的血液,何愁毒功不成?心念动处,忙笑道:小兄弟,看不出你还是天生良药哩!何笔的毛病就是受不得恭维,闻言哈哈笑道:那是当然,谁不知咱是华山再世,喜鹊重生,专治一切疑难杂症。
他把华陀说成华山,扁鹊说成喜鹊,还在沾沾自喜。
就在他乐而忘形之际,铁林突然发难,挥起双掌十指,瞬然之间,点了何笔九处大穴。
何笔一惊之下,怔然道:你要于什么?铁林奸诈地一笑道:小东西,老夫要你陪我练功。
何笔诧异地道:你练你的功,为什么要我陪?铁林道:我看你那血很有奇效,每天借我一杯,就可助我练成神功。
何笔冷然道:你练什么屁功,用着我的血?铁林笑道:告诉你也不妨,我练的是千门毒功,练成之后,我可以以毒伤人,任何人都无法以毒伤我。
何笔一听,可就急了,不禁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臭老铁死老铁,破铜烂老铁,说话不算话,等于放屁拉大便,卑鄙无耻的小人,要饮我的血,就是我的孙子!他骂他的,铁林理也不理,取出匕首,在何笔手腕上划了一刀,用一个小茶杯,接了一茶杯,喝了之后,立即打坐调息。
何笔骂了一阵,人也骂累了,只好原地坐下休息,设法运气冲穴。
他就这样,一连过了四天,穴道虽被他冲开,人却受伤甚重。
因为失血过多,人却变得浑浑噩噩的,已不见往日那笑容,也听不到他那开朗的笑声了。
他此刻只知道要逃出去,其他的全不知道,趁着铁林正在行功运气,他糊糊涂涂出了客栈,不知去什么地方,也不知去找什么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到铁林运功完毕,才发觉何笔人已走失,连忙出店去寻找,找了半个长安城,就是没见人影。
直到上灯时候,他又回到客栈里来,准备吃过饭后,再出去找。
就在这时候,何笔出现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他这时神智已经不清了,意志也不能自主,茫茫然,就象一具行尸似的。
突然,对面来了一个黑衣女子,在何笔意识中,曾似见过,但又记不起来。
两人擦肩而过,那女子突然停住身子,喊了一声道:阿笔!何笔闻声,又是茫然地望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口中喃喃地道:血,血!不能放了,再放我就得死。
那女子一听,倏然转身,从后面追了上来,手指疾点,何笔木然地被点中昏穴,人也颓然倒地。
那女子一招手,巷尾中奔出一辆马车,黑在女子将何笔抱上马车,轻喝一声道:回庄!疾驰而去。
就在马车刚驰过那条街,魔扇铁林就到了,他什么也没找到,也没有看到。
何笔失踪了,铁林的千门毒功是功败垂成,怎肯甘心。
思付之后,认为完全因为缺乏人手所致,如果自己在运动时,有人看着何笔,他就不可能走脱。
于是,立命长安一霸徐九派人去兰州威武堡调集人手。
三天之后,兰州威武堡已来了三四十个人,都是河西四十八寨的高手,在铁林分配下,调查何笔的踪迹。
何笔在神智半清半醒中,被马车载到一座庄院前停下。
他被扶在一个房间里躺着,过了有顿饭时间,那黑在女子独自进入那房中。
她把门窗关好,仔细地检查何笔的伤势。
只见他两只手臂,被利刃划开了四五处刀痕,脉息浮乱,分明是失血过多,可见他是被人放了血。
似这种情形,过不了几天,他就得血枯而死。
她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什么人如此的歹毒?这时的何笔,人已醒来,他痴痴地望着她,只觉得曾似相识,但又觉得不认识。
那黑衣女子即出手疾点,解开了何笔的穴道,幽然道:何笔,你不认识我了?何笔仍然愣愣地望着人家,神色恍惚,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黑衣女郎即取出一颗丸药给何笔吞下,她仔细地在旁查看反应。
但是,过了一刻工夫,何笔仍是木然地躺着。
黑衣女郎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黑衣女郎招呼了一声,门开处,进来了一位盘髻小婢。
她走到黑衣女郎跟前,轻声道:小姐,那姓铁的老小子,和咱们干上了!黑衣女郎冷然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小婢道:四十八家寨主。
她话音未落,门外又有一人朗声道:启禀少帮主,飞鸽传书到!黑衣女郎应了一声道:好,前厅等我!原来这一黑龙女郎,乃是天理帮的少帮主纪雯。
她说着已站起身来出房,由后院几经转折行经前院。
到了前厅,她神色肃然,先就下令道:传下令谕,全庄戒备,一里之内,如见敌踪,格杀毋论!话音方落,一个青衣庄客,手提一只鸟笼疾奔过来,近前一礼,道:天理堡飞鸽传书,请少帮主过目。
纪雯伸手从鸟笼中抓起鸽子来,取出信笺一看,立时面色大变。
略微思忖后,对那青衣庄客道:即刻以飞鸽传书,通知天理堡,命凌舵主立刻撤退至天命庄待命!那青衣庄客应命而退,他方走出几步,纪雯又叫住了他道:陆总管,咱们这天命庄中,可战之士有多少人?那陆总管道:约有六七十人。
纪雯点了点头道:传我令,严加戒备!她交待一毕,飞身纵起,几个起落,重又回到后院,进屋第一句话,就问道:兰儿,何笔可曾醒过来了?肖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流下了泪。
看那何笔,依然痴睡不醒,纪雯微一寻思,从怀中取出一个牛角小盒,打开小盒,取出几十根闪亮的银针。
她取出一根最长的捏在手中,看准部位,手劲一沉,银针刺入何笔的天突穴。
接着运针如飞,二十几根银针,顷刻间扎遍了何笔周身大穴。
二十几个银针扎完,她的额角也流下了几滴汗珠。
何笔呻吟了几声,凝滞的目光逐渐趋于清澈。
渐渐的,他终于认出了面前的黑衣女子是谁了,无力地叫了一声道:大姐姐,是你!纪雯一见何笔醒了,高兴得连泪都流了下来,忙道:好兄弟,不要动,快运气逆转,将毒药逼到头部天突穴。
何笔倒很听话,他不再言语,闭上双目运气。
但是,他因失血过多,脉息虚弱,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真气已无法凝聚。
纪雯见状,迅速地伸手按住了他的顶门,一股真气,直冲入四肢百骸。
约摸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她移开了按在何笔顶门上的右手,取出插在他天突穴上的银针,一股黑血,从针孔中箭射而出。
何笔似乎很疲劳了,他合上眼,安样地睡去。
纪雯擦掉脸上的汗渍,收回何笔身上的银针,转身出房而去。
这是一个恐怖、紧张而漫长的在晚。
纪雯坐在天命庄的大厅里,等着天理堡的消息。
据飞鸽传书说,天理堡正遭河西四十八寨的高手围攻,危在旦夕。
天命庄距天理堡八十多里路,驰援已经来不及了,即使前去驰救,又怕中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她决定坐镇天命庄,让天理堡的人马,尽速撤回来。
天命庄是天理帮在长安一带的秘密基地。
可是,由于河西四十八寨的进攻天理堡,说不定他们很快也会发现天命庄,所以不得不小心。
就在她思忖之际,由厅外跑进来一个黑衣大汉,向纪雯报道:启禀少帮主,半里之外,发现夜行人朝本庄奔来,不知是不是天理堡撤回来的人马。
纪雯点头道:知道了,小心戒备!话声中,她吹灭了厅中的灯火,步出大厅后,飞身跃上屋顶,向四周看去。
天色阴沉沉的,无星无月,天命庄外静悄悄的,几百丈外,果然见有几道黑影晃动,眨眼工夫,来人已奔到在外。
由于夜色昏暗,仍然无法分得清敌友。
守在庄外的暗桩,突喝一声道:什么人?来人尚未回答,纪雯已插口道:快请他们进来,他们是天理堡的凌舵主。
栅门开了,夜色中,飞纵过来三人,除了关中一龙凌奇之外,还有天理堡总管雷大春和在客栈中玩蛇的那位姑娘,她叫胡芃。
胡姑娘也失去了在客栈中玩蛇那份娴静神态,她已是滋身血污,头发散乱,凌奇的肩头上,有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血虽然止住,但身上的汗水已湿透了衣服。
雷大春则由凌奇和胡芃架住,看来已经支持不住了。
少帮主,凌奇激动地道:属下无能,敌人一场夜袭,天理堡就只撤出了我们三个人,我……虽然在夜色中,也看得出他那两道雪白的霜眉下,滚下了颗颗泪珠。
纪雯真没想到,天理堡竟会一败至此,当下命庄客带凌奇他们到房中休息,复传下号令,让散布在庄外的庄客一律撤回庄内,布下明桩暗卡、强弓硬驽拒敌。
房中凌奇三人,跌坐在榻上,疲惫加上震惊,象三头斗败的野牛,一点精神也没有了。
尤其是雷大春,一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胡芃别看她年纪不大,武功却有相当的造诣,她是纪雯的得力助手,聪明机灵,她和肖兰两人,乃是纪雯身前的护身剑婢。
她现在眼望着昏睡中的雷大春,和静坐调息的凌奇,尤其凌奇眉头上的那道伤口,使她想起刚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敌人配备着犀利的火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掩杀过来。
天理堡仓皇应战,无奈寡不敌众,一个时辰之后,敌人即攻入堡中。
在火光与杀声的震撼下,她的热血沸腾了,她疯狂地搏杀,不顾死活的拼斗,她第一次杀人,却杀了好多人。
就在她和那些黑衣人拼杀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长安一霸徐九,他正在手持火把四处纵火。
胡芃正在追忆的时候,纪雯轻灵的身影,走入房中,她取出丹药给凌奇和雷大春服下,然后点了他们的睡穴。
她望着满身血污的胡芃道:你无大妨碍吧?胡芃道:婢子尚好。
纪雯肃然道:我叫你跟踪何笔,你怎么跑到天理堡去了?胡芃对于纪雯,可说是敬畏有加,于是,她把蛇咬徐九,铁林受辱天理堡及诱骗何笔放血救人,吸血练功等事,一一禀告了纪雯。
纪雯听后,眼中倏然射出逼人的光,突然哼了一声道:夜袭天理堡为首的的是哪一条道上的人马?象是河西四十八寨来的。
胡芃理了一下云鬓,道:我只认得一个魔扇铁林和长安一霸徐九。
天色渐渐亮了,庄里庄外只留少数人在守望,其余的全部撤回庄中休息。
关中一龙凌奇经过一阵调息和灵丹的助力,已恢复了体力。
雷大春虽然体力尚未恢复,但已无大妨碍,需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后,就可以复原了。
这一夜,是天命庄最长的一夜。
庄内除了纪雯之外,别无高手,如果魔扇铁林带领四十八寨的人来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幸而他们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但是,危险毕竟是度过了。
纪雯略用了些早点后,又回到何笔房中。
何笔仍在酣睡,纪雯点开了他的穴道,道:不要说话,以免消耗元气。
何笔缓缓睁开眼道:没有妨碍,我想知道,是谁找上了你们?纪雯道:河西四十八寨的人。
何笔道:他们很厉害?纪雯道:天理堡已被他们荡平了,你现在正在天命庄,这儿离长安九十里。
何笔并不激动,别看他年纪不大,心里稳健得很,他知道自己重伤未愈,激动也于事无补。
他没有什么表示,心中却在盘算着。
纪雯瞟了他一眼,道:你至少得休养十天才能复原,这一阵子我们可能会和他们决一死战,因此我得把你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何笔并无异议,感激地点点头。
纪雯出房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两个扛着担架的大汉,又回到了房中。
何笔被抬上了担架,随由天命庄的总管陆天虹带路,来到一座假山前停下。
陆总管按动机急钮,两丈多高的假山,立刻缓缓移动,慢慢露出一个洞来。
两名大汉又抬起了何笔,走入洞中,顺着漆黑的地道,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尽头。
那地道开口,在一座陡峭的悬崖上,洞口有一根深入岩石中的铁桩,上头挂着一根绳索,从悬崖上垂落百丈下的潭水上。
两个黑衣汉子,将瘫软无力的何笔,套在两个环状的铁锁上,何笔的身子就顺着绳索,疾速地从百丈绝崖上滑落。
原来绳索的末端,挂在一艘单桅帆船上,何笔刚好落在船上特设的一张绳床上。
船上的水手,一色的青衣青裤,他们接下何笔后,由其中一个年长的水手,取出一只牛角,仰天吹了三声。
悬崖上那两名大汉,听到了悬崖下的号角声,立刻转动了绞盘,将绳索绞了上去。
水手们将何笔抬入舱中,随即听到水声汩汩,显然那帆船已经启碇而行了。
船行一日后,进了大峪水,从此,何笔就在船上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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