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一样的山,谜一般的画。
雾不散,谜难解。
肖长庭面容严肃,站立在后院草坪上。
方耿秋、肖芝并肩肃立在肖长庭面前,正在听他讲解拳法。
不远处,宋正卿满头大汗正在练扎马。
拳法中最基本的功夫为长拳十段锦。
现在我将十段锦 的十八字拳诀授予你们。
这十八字拳诀是武当派开山祖张三 丰化少林十八罗汉手的精华,演变而成。
十八单式,每式三项变化,奇正相生相克共五十四变…方耿秋、肖芝认真听着,唯恐漏掉一个字,连粗气也不敢出。
宋正卿边练扎马,边偷听着师父讲拳,偷偷地把臀部拍高了一些。
脚下变式为:蹿、蹦,纵、跃、挪、闪、避,或进,或退,或移,上身为:肘、靠、捋、挤、按、或粘、或连、或随。
变式亦可为:上手,击、冲、劈、切;脚下,蹋、缠、盘、撞。
应手之变,灵活机动,不要拘泥招式。
理解和运用拳诀,全在个人天赋和锻炼功夫的深浅,并不在那一招一式的厉害……宋正卿听得入迷,悄悄勾过身边的板凳塞到屁股下。
他刚刚坐下,猛听得师父一声厉喝:正卿!不练好‘扎马’基本功,你熟读了拳谱,也是练不好拳法的!他赶紧将板凳一脚踢开,正正经经练起扎马来……严寒冬至,花叶凋零。
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峰,在阳光下象挂在壁上的丝绢画一样,闪射着谜样的金光。
肖长庭手执长剑站在后院雪地上.方耿秋、宋正卿、肖芝并立在肖长庭的面前。
短短一年多工夫,宋正卿已练完了各种基本功。
肖长庭对他基本功的训练很不满意.他经常出个花招偷偷懒,功夫练得很不扎实.但念他是个官家子弟,平日锦衣玉食,哪里吃得这般苦?又是孤身一人投在门下,也就罢了。
不想宋正卿转入学身手功夫时,十分聪明,心领神会,机灵得很,进步很快。
方耿秋往往要学三天的功夫,他一天就学会了。
所以他虽然功底较差,却也能和师兄、师妹,一同听师讲课了。
今天教大家练剑。
十八般兵器:剑、刀、枪、鞭、戟、棍、怔、叉、镗、钩,槊、环、拐、斧、锏、锤、棒、杵。
其中,剑、刀、枪是常用的三大兵器。
常言道:剑如飞凤,刀如猛虎,枪如游龙。
剑法自以快、迅、猛,变化多端而制胜。
剑诀曰:‘高来洗,低来击,里来掩,外来抹,中来刺。
’又称‘洗、击、掩、抹、刺’五字诀…三支长剑,迎风疾舞,搅起团团雪花……酷暑炎热,火辣辣的太阳把石壁晒得烫手。
肖长庭身着短褂在内阁楼凝视着丝绢画,紧咬的嘴唇浮起两道深深的刻痕。
他曾经悄悄拜访了县里的名画师和山寺院的经文高僧,暗中求解画和梵文的秘密,但终不能如愿。
他久久凝视着画 面,画中一些似山非山,似树非树的东西,使他百思不得其 解……周国忠现在哪里?他怎的还不派人来接画?肖长庭心 事重重。
他将画小心收下,藏在箱底,然后下得阁楼,走向 后院。
方耿秋、宋正卿、肖芝正在等候师父。
肖长庭冷峻的眼光扫过三人脸面。
他虽然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心里对三人功夫的进展却是十分满意。
他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单刀,清清嗓门说:刀是一种极为普遍应用的兵器。
刀口、刀背、刀尖、刀柄都可出招制敌,十分灵便。
刀法讲究的是迅捷悍狠,故有刀如猛虎的说法。
刀法的六字诀为:‘展、抹、勾、剁、砍、劈。
’单刀分有‘天、地、君、亲、师’五位,刀背为天,刀口为地,柄中为君,护手为亲,柄后为师…,刀光闪烁,利刃劈风,三把单刀上下翻腾,一团团白光 滚动……在三人中宋正卿最为卖力。
刀是师父的拿手功夫,只要 自己肯下力,在刀法上超过了方耿秋,师父那把封存的八卦 金刀,说不定哪一天会传授给自己。
肖长庭望着三个卖力苦练的徒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 是他在苦闷、烦恼中的唯一的安慰。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
五年在迷惑和等待中过去。
丝绢画的谜没有解开,天地会再也没有接货的人到 来。
肖长庭恪守诺言,仍在焦虑中耐心等待。
须知,忍耐与 等待也是一种功夫,它需要顽强的毅力才能做到。
肖长庭站在后凉亭,秋风吹散了他的头发,掀起他的衣 角。
他屹立风中,衣袄飘飘,心潮如后山顶上翻滚的云浪……朱祥刚才告诉他,有人在闽山地区看见了刘秋萍。
她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又在他眼前闪动,她那悲怆的饱含着炽热情感的呼唤又在他耳边响起,痛苦的往事在他眼前一幕幕掠过。
二十一年了,他始终没有忘掉她,他忘不掉她!他决心把丝绢画送给天地会后,就去闽山找她。
但是张玉梅怎么办呢?他想到了妻子.她对他那么好,无论他怎么冷落她,她仍是一心一意地待着他。
他忐忑不安,心神不定。
奇怪?我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舍不得离开庄园的情感?肖长庭烦躁地摇摇头,搓着手,努力地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时,张玉梅捧着披风来到凉亭。
她把披风披在肖长庭的肩上,瞧了他一会说:朱祥刚才告诉我,有人看见刘秋萍在闽山。
你什么时候去找她?请你走时一定告诉我一声,我好替你准备行装……肖长庭突地抖下披风,扔在地上,气恼恼地说:不,我现在还不准备去!说完,他大步奔向通往后山的院门。
张玉梅拾起地上的披风,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这是怎么啦?此时在后山岩坪,宋正卿正和肖芝在对练剑法,方耿秋在一旁观看.肖芝娇叱一声,运剑如风,剑光如练,寒光点点直指向宋正卿,这剑势猛若洪涛,骤然压至,逼得宋正卿连连直退。
这几年宋正卿的功夫已大有长进,但见他一声大喝,稳住脚步,剑式突变,以攻对攻,攻势如暴风骤雨。
剑光电闪,响声不绝,两人你来我住,打得难分难解。
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宋正卿见战肖芝不下,一拨剑锋,托地跳出圈外.肖芝按下剑,笑道:认输了?宋正卿微微一笑,并不回话,突然他剑锋一转,嗖地刺向方耿秋。
师兄小心!肖芝大叫一声。
方耿秋遭到突袭,一阵慌乱,急退之时绊着石块仰面倒地,虽是跌倒了却趁机拔出了长剑。
宋正卿知道自己虽在剑招式的变化上比师兄强一些,但论剑上的真功夫仍不是师兄的对手,一旦师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就输定了。
所以,他趁势逼进,一口剑忽左忽右忽东忽西,浪花般洒向方耿秋左右肩穴,不容他有喘息还手的机会。
方耿秋一团剑光护住双肩,在地上滚来滚去,剑光闪烁,宛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肖芝看得连声叫好。
当方耿秋终于瞅着机会,一招拨雾见日,进手粘住宋正卿的剑锋,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
宋正卿见方耿秋已经跃起,不觉一慌,一招秋风扫叶,挥剑平扫,想把方耿秋重新逼倒。
方耿秋功底甚好,此时已经跃起,岂有再被宋正卿逼倒的道理?他脚刚沾地. 移星摘斗,身形游移,手中剑斜里一划, 铁锁横江,当!两剑相撞。
宋正卿禁不住方耿秋的内力,剑往外一荡,方耿秋趁势进剑在宋正卿手腕中轻轻一点……宋正卿长剑撒手,只得认输:师兄好剑法,说话之间,他向肖芝丢了个眼色,以求援助。
方耿秋的剑此时还抵在宋正卿前胸璇玑穴上,肖芝见状,笑嘻嘻地斜里一剑,刺向方驮秋露空的右胁:师兄看剑!方耿秋急忙收肘回剑,不料,肖芝却转身就跑。
方耿秋一挺长剑:哪里走!撒步就追.宋正卿勾起被击落的长剑,也随后紧紧追来。
后山怪石峥嵘,石间山路,纵横交错。
肖芝跃入山石,刹时不见了人影。
方耿秋追到后山崖边,这里绝壁千寻,深渊万丈,哪见肖芝身影?!他正要叫喊, 宋正卿赶到: 哎!师兄别叫嚷,师妹在和我们捉迷藏呢。
看谁先找到师 妹。
方耿秋用疑惑的眼光看了宋正卿一眼,然后说:好!他对后山的地形比宋正卿熟悉得多,认定自己必然获胜。
两人分手各自寻找。
宋正卿待方耿秋走远后他将山路旁的一块石头往坡下一推,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哎呀,不好!接着,他迅速隐身到石岩的草丛中。
二师兄!肖芝急匆匆从山崖旁的一个树洞里,蹿了出来。
她扑到山路旁,听着陡坡下发出的滚动声, 大声喊叫:宋哥哥!她正要冒险滑下陡坡,宋正卿从草丛中跃了出来,一把拽住她:师妹,我在这儿呢!你……你真坏1她在他肩上打了一拳,正要说话,宋王卿却拉起她的手:走,快走!宋正卿不容分说把肖芝拉到了她刚才藏身的树洞中。
这时,山路上传来了方耿秋焦急的呼喊声:师弟!师弟,你怎么啦?宋正卿阻住肖芝:嘘――别出声。
师兄和我打了赌,他说后山的每一条路和山洞他都晓得,无论我躲在哪里他都能找出来。
我倒要看他真有没有这个本事!洞外,方耿秋的喊声渐渐远去。
宋正卿靠着肖芝站着,还拉着她的手。
他想起了当年,他和肖芝藏在窑洞小暗洞里的情景,那时她还小,现在她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他痴痴地看着她,当年那位俊俏的小姑娘,现在变得更加妩媚动人。
她已经成热了。
散发着幽香的秀发,裸露的粉颈,纤细的腰肢,优美的线条构成浑然天成的风韵。
高而端正的鼻粱,润泽的红唇,明亮的眸子,突起的乳峰,看得他三魂脱壳,七魄出窍。
他紧捏着她的手,这双小手,娇嫩、细腻、柔软,他全身一阵颤栗!肖芝转过身,猛地,她发觉宋正卿还拉着她的手,不觉脸刷地一红。
她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她已不是当年躲在窑洞里的小姑娘了,宋正卿那痴痴的炽热的眼光,使她心中一阵狂跳。
二师兄,我们回去吧。
她羞红着脸说。
我……我还要等大师兄来找呢。
宋正卿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你也歇一会吧。
瞧,你头上的汗!肖芝也知道自己的心情过于紧张,她定定神, 接过手帕:咦!这是我的手帕,怎么会…啊,这是师妹前天练功时掉的,我拾到后,心想师妹练功发狠,说不定哪天练累了,忘了带手帕,还能用得上。
所以我就洗好,一直带在身上。
宋正卿装出一副随便的样子,瞧,现在不就用上了?肖芝擦着头上的汗,走出藏身的树洞。
出得洞外,她的心情轻松多了。
要是有人看见他俩躲在树洞中,那……她的脸不觉又红了。
宋正卿望着她红扑扑的脸,感到有股热流在全身奔腾。
他心中暗道:为了师妹,我愿牺牲我的一切,甚至生命也在所不惜!肖芝觉察到了宋正卿异样的表情,她扭过头望着山花盛开的山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山和武陵山一样,多美啊……她想岔开话来冲淡眼前的这种异样的气氛。
忽然,她的眼光落到了不远处山崖石缝中的一朵野菊花上,啊,多好看的金菊花!山崖绝壁中一朵金灿灿的黄菊,迎风摇曳,阳光中闪射着奇异的光彩。
宋正卿拔腿往山崖跑去。
你……你要干什么?肖芝喊着追过去, 你疯啦?肖芝伸手没抓住宋正卿,他已滑下了山崖。
你……肖芝又气又急,瞧着攀着石缝向野菊花爬去的宋正卿,大声喊着:那花一点也不好看,我不要!你回来!足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宋正卿吓着头昏眼花,腿肚打颤。
他后悔不该凭一时之勇,想也不想就下了山崖,现在想上去也不成了。
他趴在石崖上,朝肖芝喊道:快找根绳子来!肖芝用长剑飞快地斩下几截青藤,毅然撕下裙边缠在一起,吊了下去。
宋正卿伸手抓住了藤绳,心里顿时踏实了。
他望了望菊花,就在手边不远,他身子又向菊花方向移了移。
不要!我不要,快上来I肖芝连声喊道,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宋正卿闭了口气。
菊花就在手边,怎么也得试试,否则这趟险岂不是白冒了?他脚在石缝里一蹬,猛伸手抓住了菊花……宋正卿双脚悬空,身子贴在崖壁上,左手捏着刚摘下的菊花,右手抓着藤绳。
肖芝双手死死地抓住藤绳, 往上拽……宋正卿终于带着菊花爬上了山崖。
他肩上的衣服磨破 了,血从衣襟里流了出来。
他潇洒大方地抖抖双肩,把菊花 捧到肖芝面前:师妹,菊花采来了! 。
肖芝猛地夺过菊花扔在地上,她把手伸向他的肩头: 我来替你包扎一下。
不用。
宋正卿明亮的眼睛盯着她,蓦地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她想起了他刚才冒死下山崖的情景,想起了在庄园练功 中他处处照顾自己的琐事,想起了他在高升客栈…・她没有 抽回自己的手。
她感到一种新鲜的异样的不可言喻的感觉在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
芝儿!山岩后传来一声喊声.宋正卿、肖芝二人,触电似的跳开来!肖长庭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师父。
宋正卿垂着手,胆怯怯地让到一旁。
师父的脸色使他感到不安。
爸爸。
肖芝轻声喊着迎了上去,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肖长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对宋正卿说:回庄园书房将师门十大戒律抄三遍。
师父。
我……去!肖长庭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是!宋正卿抓起地上的长剑急急离去。
他刚转过石岩,却迅即停步,将身钻进了草丛。
他小心 翼翼地爬着,爬到岩边,敛声屏气将身子贴在了石岩上。
岩 那边传来了肖长庭和肖芝的对话:今后没经我允许不准你和宋正卿单独在一起。
爸爸!我们并没有什么……我知道。
肖长庭最近听张玉梅告诉他,宋正卿常常 痴痴地望着肖芝,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转,还找各种借口到她 房中来说话,他是不是爱上她了?女人对这种事总是特别敏感的。
初时他并不介意,后来在练功中他也发觉了宋正卿对 肖芝特别热情,刚才崖边的一幕更证实了张玉梅的猜想,所 以他才出面干涉。
他对宋正卿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宋 正卿聪明、机灵,为人热情、和气、大方,对他毕恭毕敏, 对师娘十分尊敬,庄园中除了朱祥外大家都喜欢他。
朱祥却 几次对他说,宋正卿太浮华,小时在翰林院就有过劣迹,切 不可信任。
肖芝是雷震寰的遗孤,这终身大事若有差错,岂 不愧对雷大侠在天之灵?但,这种事他又不便过于责怪肖 芝。
山崖上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沉默半晌。
肖芝说话了:爸爸。
我今年十八了,后阁 楼的东西能交给我了吗?她知道竹杖里的货,爸爸还没有 送出去。
不能!肖长庭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怎能让她去冒这 个风险?!您不相信我?不是。
你功夫太差,而且还是个女孩,怎能当此重 任?可是,看到您老人家为它急白了头, 孩儿心里不安。
别说啦!这事我自有主张。
宋正卿趴在岩边草丛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的谈话,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难怪师父经常守在后阁楼,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原来阁楼中藏有什么东西?金银、财宝……不对!武功秘笈?对!一定是……如果我先能看到武功秘笈,偷学一些,日后师父授于我们时,我就能够超过方耿秋。
说不定师父一高兴,八卦金刀,响金镖,都会传授给我。
他脑子嗡嗡发响,山崖下摘野菊花的情景又在眼前闪动……他决心再冒一次险:夜探后阁楼,偷看师父暗藏的武功秘笈.-------------thxde OCR 全仔之家扫描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01 012第十二章 逛酒楼醉后泄机密 盗秘画夜闯肖家楼太平铺怡春楼。
杏黄酒旗迎风招展,来往客人熙熙攘攘。
怡春楼是太平铺最大的酒楼,前楼卖酒莱、包点、小吃,后楼留宿客商。
据说后楼里除客房外,,还暗设赌场、妓院。
酒楼老板姓黄名志远,来头很大,店内的赌、娼活动,连县衙门也从不敢过问。
宋正卿奉师娘张玉梅之命来太平铺送过节礼物。
泰和钱庄张老板喜欢这孩子伶牙俐齿,赏给他二两银子。
宋正卿路过怡春楼,仗着口袋里有银子进去喝几盅解解谗。
三杯下肚,有了几分醉意,他拍桌大叫:再给小爷烫壶酒来!哎――来啦!店小二尖着嗓门叫着,提着酒壶应声而至。
他把宋正卿的小酒壶斟满:公子爷还要点什么?半斤牛肉,半斤蹄筋。
快点!宋正卿抓起小酒壶凑到嘴边咕噜噜地猛喝一气。
店小二拖长嗓音喊道:半斤――牛肉,半斤――蹄筋――然后他哈着腰朝宋正卿点着头道,马上就到, 请……话未说完啪!宋正卿掴了他一个耳光,把小酒壶往地下一摔:小爷要烫的酒,怎么是凉的?叭地一声,小酒壶被砸得粉碎!响声惊动了楼上的客人,有人从楼梯口仲头往下观望。
这时楼下内堂门帘一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
他们径直走到宋正卿的身旁,一左一右站定:野小子,也不睁开眼瞧瞧,怡春楼可是你撒野的地方?宋正卿被大汉这么一吆喝,酒已醒了大半。
凭他现在手上的功夫,他没把两个大汉放在眼下,可是他要是在这里闹出事来,被师父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他只得忍住性子,陪笑道:小的多喝了两盅,一时酒醉失手,还望二位海涵。
哼!说句没用的屁话就完事了?贴酒壶钱来!真是不识好歹!宋正卿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他强压怒火,将手伸入怀中:好!小爷今日心情好,不与尔等计较,一个小壶能值多少钱,我照赔就是了。
五两纹银。
什么?宋正卿瞪圆了双眼, 五两纹银?!你以为怡春搂的酒壶就这么好砸?五两纹银外还要加磕一个响头!宋正卿不由勃然大怒。
一个土瓷小酒壶顶多值一两个铜钱,开口要五两纹银,分明是在讹人。
他撩起衣襟,一只脚踏在板凳上,斜睨着那两个大汉,冷笑一声:好,你们俩每人给小爷磕个响头,就赏你们五两银子。
两个人汉正要动手,只见楼梯上咚咚咚地跑来一人,高声喊道:请二位不要动手!宋正卿正在惊疑,两个大汉扭头道:你替他赔钱?来人年约三十五六,商客打扮,衣着华丽。
他冲着二位大汉哈哈一笑:这位少年公子剑眉朗目,堂堂一表,眉宇间一团英气,日后必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适才店小二服侍不周,他仗着酒兴摔了个酒壶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五两银子么?记在裴某的账上就是。
哎呀,怎么惊动了裴老板?掌柜先生从柜台里走到桌旁,朝两个大汉一瞪眼:连江南‘宝通’银庄的裴老板都不认识了?还不与我下去!裴老板笑道:算啦,算啦.这帐……掌柜先生急忙道:哪里的话!这本是小二的不是。
小二!快与公子爷赔礼!店小二捂着挨打的脸,极不情愿地向宋正卿赔过罪。
裴老板抓起宋正卿的手:请公子楼上一叙。
怡春楼接待客人甚广,无论是巨富客商、豪门子弟,还是平民百姓,来者不拒。
但,一般过路歇脚的客商只在前楼院坪的棚亭里吃些包点、小菜,有钱的客人才能进入前楼厅喝酒,点菜,楼上的雅座更是贵得吓人,酒菜钱高出楼下数倍。
至于后楼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进怡春楼的人,常以坐楼下还是楼上或后楼来确定他们的身分.宋正卿借替师娘送信送物之机来过怡春楼多次,对楼上雅座羡慕已久,怎奈自己已不象在三元庄当少爷时手头阔绰,只得楼口停步,望洋兴叹.此时,裴老板邀他上楼,虽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也不曾推诿,一同携手上得楼来.裴老板和宋正卿刚在挂着珠帘的雅座坐定,立即有两个姿色动人的歌女抱着琵琶走近前来.裴老板手轻轻一挥:大爷要和公子说话,不用了。
两位歌女怀抱琵琶,鞠躬退下,其中一个朝着宋正卿嫣然一笑。
宋正卿不觉心神荡漾,两眼直盯着退出房外的歌女.裴老板看在眼中,心里暗自发笑。
他吩咐堂倌重新换桌酒菜,然后对宋正卿说:在下江南宝通银庄裴绍南,如果我没猜错,公子就是三元庄宋翰林之子宋正卿。
宋正卿满面惊诧:裴老板,您怎么……哈哈……裴绍南哈哈一笑,公子神骏超俗,大有令伯当年风姿,脸庞、眉宇间还有令堂七郡主的秀气,算起来我还是你的远房舅舅哩。
我一见你就觉得眼熟……酒菜上来了。
宋正卿低头一看,四碟八菜,色式新鲜,与楼下自是大不相同,小酒壶,酒盅全是白铜打造,做工十分讲究。
贤侄,请!裴绍南给宋正卿斟了满满一盅酒说道, 贤侄怎的不在三元庄,却到这太平铺来了!宋正卿喝下杯中之酒,长叹一声道:唉, 说来话长……边喝边谈……裴绍南向宋正卿频频敬酒。
宋正卿将五年来的情况细细向裴绍南说个明白,说话之间,他一连饮下十余盅酒。
他原已喝了不少,此刻已是酩酊大醉。
肖长庭乃是武林之魁,贤侄能投在他的门下,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贤侄从小娇生惯养,肖家庄园的寂寞生活,贤侄如何过得惯?宋正卿已有九分醉意,两眼迷惘。
肖家庄园几年清苦生活确已使他厌倦,加之师父不甚喜欢他,而师妹肖芝也不即不离地躲着他。
心中的忿忿不平,往日无从发泄,这会儿随着酒意冒了出来,他将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敦:裴舅,我哪点不如方耿秋?师父为什么不传授我武功秘笈……裴绍南咪着眼瞧着宋正卿。
他从对宋正卿的盘问中,详细了解到肖长庭近期来的活动情况,尤其对宋正卿叙述的肖长庭每天都要到后阁楼去的情况,十分感兴趣.此时听到宋正卿提及武林秘笈,急忙问道:什么武林秘笈?宋正卿已力不胜酒,趴在桌上说:屁……屁个秘笈!我去……后阁楼看了,那儿藏的……原来不是……武功秘笈,不过是……一幅破画。
哈哈,这种丝绢画,我三元庄过……过去多得很,谁……谁希罕这个……什么样的丝绢画?上面画的是什么?裴绍南摇着他的肩膀问。
宋正卿已瘫软如泥,鼾声雷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裴绍南一拍巴掌,酒楼老板黄志远应声而至。
裴绍南铁 青着脸,语气极为凌厉地说道:你们向罗大人报告说,肖 长庭困守庄园,除了乡里坤士,良民,谁也没见过。
肖家庄园后山多了个无名新坟,你知道吗?肖长庭后阁楼藏的什么 东西,你知道吗?…胡大人……黄志远面色惊慌,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原来这个裴绍南便是御前侍卫小头目胡泽,现在他已擢 升英武殿的五品带刀侍卫。
黄志远奉命在此开酒楼监视肖长 庭。
当年罗汉冲奉命进山缉拿雷震寰之子未能得手,回京后受到斥责,降职减俸。
五年来他效命朝廷,极力捕杀抗清义 士,但始终查不到天地会总舵地址。
他对肖长庭一直存着戒 心,就派人严密监视着肖家庄园,此次官复原职,又与胡泽 一起再次领命搜寻天地会秘图。
胡泽听岳父秦山保说过,他 曾用黑砂掌打伤了天地会的一个联络员,怀疑此人逃向肖家 庄园.如今听了宋正卿说的这些情况,胡泽暗自思忖:朝廷命令搜寻的天地会秘图,很有可能藏在肖家庄园,是不是宋正卿所说的那张丝绢画?一定要探个明白。
于是他又叱问黄志远:马、王二侍卫在哪里?黄志远头上汗珠直冒:他们在……在后楼艳春园…混蛋!叫他们马上来见我,今夜我要去肖家庄园走一趟!是!黄志远急忙答道,他看了趴在桌上的宋正卿一眼:胡大人,这个小子怎么处置?胡泽想了想说:派人把他送到泰和钱庄,就说他在这里喝醉了。
明天我再去拜会钱庄老板。
黄击远眨着眼:大人,何必费这么多手脚,怪麻烦的.倒不如……胡泽嘿嘿一笑:这小子留着,也许还有大用处呢。
黄志远领命,急急向后楼奔去。
夜雾浓浓,月亮时隐时现,在云层中冉冉穿行。
云层深处闪烁着疏落的星星。
黑夜中,肖家庄园后院,后阁楼依山耸立,威严峻拔。
后院深处,隐隐传来报更的梆声。
梆!梆!梆!正是三更时分!一条黑影倏地越上墙头,手在墙沿轻轻一按,飘然落入后院。
来人青发盘结,黑纱蒙面,背插钢刀,一身夜行衣靠。
他就是胡泽。
胡泽原是华山九行官叶道长的徒弟,曾在九行宫习艺多年,后因偷窃宫中香火银钱下山行赌,被师父逐出山门。
胡泽下山以后,自仗在九行宫学得的九玄独步轻功,专干一些穿梁越户的活儿。
那年在洛阳郊外九派武林会帖宴上,胡泽仗着酒兴闯宴发下大话,连夜进入洛阳城盗出知府衙门金印,从而在武林中名嗓一时。
胡泽作案胆子越闹越大,最后到京都紫禁城皇宫大内四库盗宝,不料误中机关被内侍总管捉拿。
胡泽原以为难逃厄运,岂料总管正是挑选内侍之时,见其武艺可以利用,便赦了他的罪,并将他收为内侍。
胡泽感恩不尽,从此便拜在总管门下,当了朝廷忠实鹰犬。
他自恃轻功了得,并未把一个小小的肖家庄园放在眼里,故而让马、王侍卫在后墙院外巡风,独自一人闯到后阁楼来。
胡泽蹑足潜行,倏忽一闪,抢至后阁楼前。
他一个蜻蜒点水,身子跃起.准备越栏而过,突然发现栏后走道上有绳索,叫声:不好!双手猛地抓住栏杆,在半空中一折身,足在栏杆上一蹬,身形急起,往后掠出数丈。
胡泽刚刚落地,却听嘣地一声,几根绳从地上弹起向他脚踝缠来。
与此同时,后阁楼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胡泽急施九玄独步轻功,扭动腰躯,闪躲腾跃,躲开缠来的绳索。
他正准备闪身离开,谁知被他避开的绳索, 嘣嘣几声,忽地从地上弹起,竟分成八道,上、中、下 三路,又向他缠来。
八卦索!他惊叫一声。
当年他在大 内四库就是被八卦索擒住的,幸亏事后得总管大人指 点,对八卦索的解法,略知一二。
胡泽急忙解下腰囊, 往地下一摔, 噗地一声,引绳索齐向腰囊缠去。
胡泽窥 准时机,单足一点, 燕子穿林飞身而出,脱离险境。
嗖!胡泽还未站稳,金刃劈风,一把钢刀斜里劈到。
胡泽急使一个狂风摆柳,闪身躲让,尽管他手敏捷,左肩衣衫仍被削去一块。
吓得他心惊胆颤。
此时前院火把闪闪,有人呐喊而来。
胡泽无心恋战,急得向前一掠数丈,连背上的刀也来不及拔,拼命向院墙狂奔!朱祥―摆手中的钢刀,喝声:大胆贼子,敢来肖家庄园行窃,还不束手就擒!他一边喊一边把手伸进腰间的镖囊,紧紧追来。
胡泽跑到墙边,抓住预先挂在墙上的绳索,身子一荡跃上墙去。
朱祥手一扬,一道金光射来,胡泽哎唷一声,身子幌了一下,险些从半空坠落下来。
朱祥见一镖未将贼子击落,正待再发第二支镖,忽然墙上射来两束弹子,风声飒然,直扑面门。
他只得钢刀一抡, 金风拂面,护住脸面。
丁丁当当一阵响过,朱祥收刀一看,却已不见了墙上的贼子。
他知道贼子已经逃遁,追 也无用。
这时肖长庭赶到,解下八卦索上的囊袋,仔细观看。
朱祥走过来问道:馆主,贼人是谁?三湘武馆虽已摘牌封馆,朱祥对他仍以馆主相称。
肖长庭细细看过囊中之物:飞抓索、撬门工具、熏香筒、石灰包、火摺、杏黄纸……纯是下三滥盗贼使用的工具。
他轻轻地吁了口气,毫不介意地说:一个偷东西的毛贼,今后夜里多派两个打更的,注意点就是。
馆主……朱祥还想说些什么。
哦,肖长庭打断朱祥的话,说宋正卿去太平铺还没有回来,明天你去太平铺瞧瞧,不要出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朱祥对武馆和肖家忠心耿耿,但关于天地会和丝绢画的事,他一直瞒着朱祥。
他不愿朱祥卷入此事.是,馆主。
我明天一早就去。
啪!罗汉冲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责骂着马、王二侍卫:饭桶!谁让你们擅闯肖家庄园?罗汉冲得知胡泽夜探肖家庄园受挫,迁怒于王、马二侍卫,马侍卫拉长着脸,哭丧地说:罗大人,是、是胡大人让我们去巡,巡风……放屁!罗汉冲又骂道:胡大人久闯江湖,阅历丰富,岂会莽撞从事!罗汉冲明知夜探肖家庄是胡泽的主意,但胡泽现在已是英武殿带刀侍卫,官职与他相等,且又是总管大人的红人,他只好指桑驾槐,以泄心头之气。
几年来罗汉冲时乖命蹇,险些丢了现职,这次讨命而来,志在必得。
谁知胡泽未打招呼便快马先行,又贸然去闯肖家庄园,分明是想夺他的头功,结果不仅一事未成还给他平白添了不少麻烦,怎不叫他气恼?胡泽躺在一旁,听着罗汉冲责骂王、马侍卫,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那些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武功不及罗汉冲,在此地人缘、地情都不及罗汉冲熟悉,况且又带伤在身,只好忍着,一切待取得秘图后回京再说。
他强压心中怒火,对罗汉冲说:罗大人,不必责骂他们了。
事已至此,责骂也是没用,还是想个法子把丝绢画先弄到手再说。
罗汉冲问道:胡大人有何妙法?妙法谈不上,法子倒有一个……胡泽笑着说。
罗汉冲走到床旁,俯下身子。
胡泽在他耳旁低声说出了计策。
什么?宋正卿……-------------thxde OCR 全仔之家扫描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01 013第十三章 吆五喝六赌场入彀 青楼美妓浪子慑魂恰春酒楼沉浸在夜色中,大门屋檐下悬挂的一对灯笼,在黑夜中晃荡着发出昏黄的光亮。
后楼一片寂静,只有地下室内烛光闪烁,热闹非凡。
十二支牛角蜡烛照亮了一张张兴奋的脸。
那通红的,惨白的,铁青的,各种不同颜色的脸上,透着喜悦、焦虑、欢欣和痛苦等各种不同的神情。
宋正卿瞪着充满血色的眼睛,盯住钱商客押上赌桌的银票,脸上透出惊悸、贪婪的神色。
一百两银票!宋正卿抓住赌骰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正在另一张赌桌上下赌注的裴舅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手下吧,输了记在我的帐上。
他感激地点点头.钱商客挺着大肚皮,拍了拍桌上的赌碗,说:宋公子,下吧。
宋正卿将手中的赌骰轻轻一旋,丢入金边赌碗中,然后合上碗盖,两手捧着,默默念道:菩萨保佑!,然后使劲一摇。
叮叮叮叮,骰子在碗内滴溜溜地转得直响。
响声停止了,钱商客瞅着宋正卿:开吧。
宋正卿颤巍巍地揭开碗盖。
二六,一四,十六点大!随着宝官的喊声,银票和桌上的碎银落入了宋正卿的腰包。
宋正卿得意地笑着,心中感到一种由于强烈刺激而带来的快意。
这几天,他和裴舅每夜都泡在赌场里,总是赢。
过去在三元庄时,他也去过赌场,不过那时他还小,没有正式赌过,现在他才真正领略到了赌场的乐趣。
他感谢裴舅,是裴舅把他从肖家庄园寂寞的生活中解救了出来,自从肖长庭禁止肖芝和他单独在一起后,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和孤独。
若不是念着肖长庭的恩情和舍不得离开肖芝,他真想出走庄园,浪迹江湖,凭着他现有的一身功夫,还怕混不到一碗饭吃? 裴舅正在和泰和钱庄的张老板做一笔大生意,因人手不够,便请张老板把宋正卿从肖家庄园借’来帮忙。
想不到裴舅并不要他干活,却整日里带他来怡春搂。
裴舅说是曾欠了宋翰林公的一笔人情,今日就算是报恩。
他大喜过望重新到来的执胯子弟的生活,使他忘记了一切。
裴舅向钱商客丢了个眼色,钱商客点点头,又从口袋中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泉上:还敢下吗?宋正卿正在兴头上,他摘下腰间的钱包往桌一抛:全押上!钱商客眯着双眼,竖起拇指:好样的,有种!我先来。
他老练地抓起骰子放进赌碗盖上碗盖,一阵摇晃。
待骰子停稳,揭开盖,满脸得意之色:二六,一五,十七点大!宋正卿抓起骰子猛地一掷,盖上碗盖,轻轻一摇,他正待开官揭宝,钱商客伸手阻住宋正卿:我来开!钱商客捂住赌碗,缓缓揭开盖.宋正卿急忙低头细看,刹时,他血涌脑门,拍手欢叫。
三个六,十八点兼全色,通杀……裴舅向钱商客投去一个赞许的眼光。
钱商客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把银票推到宋正卿面前,谄媚地说:宋公子今天手气太好了,钱某认输、认输。
宋正卿得意地哈哈大笑。
这时,裴舅走过来说:众位客官,常言道:赌场不可尽兴,须防乐极生悲。
夜已深了,各自安憩去吧。
说罢他对宋正卿说:贤侄随我来。
裴舅,这上哪儿去?宋正卿一边跟着他上楼,一边问。
贤侄今晚赢了这许多银子,还不好好消遣、消遣?裴舅一边笑,一边把宋正卿引进了艳春园。
两个打扮得妖艳动人的侍女揭开珠帘,将二人请入房中。
古色雕花床,大红绫罗帐,绣花缎被,鸳鸯枕,檀木衣柜,茶几,枕木椅,书桌上花瓶中插着桂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饭桌上酒菜已备。
两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一个叫莲香,一个叫莲花,都生得姿容艳丽,娇媚可人。
她们一齐迎上前来,勾肩搭背挽住宋正卿在桌旁坐下。
宋正卿虽然风月场所也曾见过,毕竟年小,未曾见过这等架势,只觉心头扑腾,满面绯红。
裴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落座入席。
莲香,莲花左右坐定,把壶斟酒,笑靥桃红。
贤侄天庭饱满,眉宇间英气冲顶,乃大福大贵之相,日后必定高官厚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宋公子,清秀俊逸,器宇轩昂。
这样的美男子,我姐妹还未曾见过哩。
宋公子.文武全才,见了真教人动心……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飞觥献罘,频频举杯。
宋正卿被捧得飘飘然,酒还未醉,人已自醉。
莲花饮过几盅连声唤热,拔下头簪,解开身上的小马甲,露出一抹雪白的胳膊,有意地在宋正卿手肘上磨来擦去。
宋正卿睥睨斜视,但见她云鬓半解,酥胸微露,眼送秋波,脉脉含情,不觉心旌摇动,浑身酥了。
裴舅见火候已到,悄悄向莲花使个眼色, 推诿有事,带着莲香走出房去。
两个侍女立即掩好房门。
宋公子,请啊…莲花说着,身子一歪,倒在了宋正卿怀中,忽地展开双臂勾住了宋正卿的脖子。
她蛇―般的身子紧缠着宋正卿。
宋正卿直觉到她那富有弹性的乳房的颤动?不由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
猛然间,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肖芝……他使劲地推开莲花,乒!手中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莲花一怔,但她想到了自己的使命,今夜完不成老板交 的任务,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她心中明白。
莲花嗲声 嗲气撒娇道:宋公子,你这是怎么啦?嫌我不漂亮么……说着,她伸手解开裙带,将衣裙褪了下来。
露出了赤裸 裸的雪白的胴体。
宋正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心头一匹怪兽在骚动…… 肖长庭、肖芝在眼前消失了,他眼中只有那诱人的泛着玉石 般光泽的女人胴体。
他忘掉了一切,猛地扑上去,抱起赤裸裸的莲花,滚到了床上……乔装成裴舅的胡泽来到罗汉冲房中。
那小子果然上钩了!没费多大力气,我早说过宋翰林公的这位侄儿……胡泽兴冲冲地对罗汉冲说着,脸上神情得意已极。
胡大人,罗汉冲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他那得意的神情使罗汉冲很不自在,别高兴得过早,那丝绢画还没到手啊!胡泽却很自信,洒然一笑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肖长庭纵使精明,他怎会想到,他的徒弟要偷他的画,此计一定能成功,明天我就开始实行第二步计划。
罗大人,你静候佳音吧!他高兴地一拍掌,震得受伤的左臂一阵疼痛,不得不又皱起了眉头。
罗汉冲没有再说话,他靠在椅子中,两眼望着楼房顶板,心中思索,怎样才能不让胡泽夺走头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赌桌上的手气瞬息万变,令人咋舌。
宋正卿昨夜还是连搏连胜,今日却是连掷连输,眼看着昨夜赢来的近千两银子全都滚进了钱商客的钱袋。
宋公子,还下么?钱商客摇着钱袋问,钱袋里的碎银发出了诱人的响声。
宋正卿瞪着一双充满着血丝的眼睛,没有回答。
真糟糕,今天裴舅偏偏不在。
昨晚在艳春园一夜春风,使他消魂落魄。
此时他还情思缱绻。
他已约好莲花今夜再去,不料被钱商客拖进赌场后,竟直落十余官’,连连失手,已是囊空银尽.怎么啦?不敢么?!钱商客紧紧逼问。
不是。
今日‘裴舅’他……裴老板不在?没关系。
你立个字据,我们再赌,等裴老板来后再结帐好了。
我已赢了十余手,难道你就赢不了一手?说不定……钱商客巧妙地引诱着宋正卿。
宋正卿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吧.钱商客唤过宝官作中,叫小二取过笔墨,宋正卿立下借银字据,再赌。
再赌再输,宋正卿已欠了钱商客一千多两银子了,豆粒般的汗珠从他两颊滚了下来。
每摇一次,他都暗中喊一声: 菩萨保佑!谁知这法子也不灵了,菩萨今夜专护着钱商客,揭开官盒, 二一,一三,臭五,小!宋正卿气得将赌碗一摔:不下啦!钱商客见时候已到,微笑着说,那好。
请宋公子这边来.宋正卿不懂这里的规矩,跟着钱商客走进隔壁的地下室。
一张条桌,一把算盘。
桌后端坐带着老花眼镜的怡春楼帐房先生。
四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分立在条桌两旁。
宋正卿一看气氛不对,转脸问钱商客:这是什么意思?钱商客嘿嘿一笑; 带你来结帐呀。
‘结帐?宋正卿心中一慌,我裴舅还没回来呢。
裴舅?裴绍南又没欠我的钱,我等他作甚?你……你不是说等裴舅回来一起结帐么?怎么……钱商客不理会宋正卿,径直走到条桌前,将钱袋和宋正卿的借银字据交给帐房先生:我共欠怡春楼三千―百二十两银子,现全部归还,其中宋公子的借银字据,烦请先生向他讨还便是。
帐房先生拈着老花眼镜,一丝不苟地点过银两,细细看过银票和字据,这才打开抽屉将钱商客的借据退还给他。
钱商客捏着借据对宋正卿说:宋公子,我也是无奈啊。
这怡春楼的债可不好欠,黄老板追起帐来,管叫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宋正卿把眼光转向了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僵尸般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他抓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宋公子,借银字据一千三百两,艳春园宵夜费五十两,再加上你和裴绍南这几日的住宿费、伙食费,一共一千四百二十两。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这笔钱呢?我还?裴……裴舅说待他来结帐。
你大概还不知道裴绍南的情况吧?宝通银庄已经倒闭,他在太平铺的生意又失手,债主都追上怡春楼来了。
他今日想溜走,被我们扣下了,来啊,请裴老板出来。
帐房先生朝身边的大汉挥挥手。
两个大汉打开一扇小门,裴舅哭丧着脸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一见宋正卿就说道:贤侄,快替裴舅想想办法吧,先借绐裴舅三千两银子,日后裴舅一定加倍奉还。
胡泽一进门,就来了个先发制人。
宋正卿见势不好,慌乱中心想先逃出地下室再作计较。
他趁人不备,倏地转身,一个玉描探穴向门口蹿去。
他瞧着门外站立一人,不由分说一掌击去。
那人伸掌相迎,两掌相交, 咚的一声,各自震开数步。
宋正卿被震回房内,手臂酸麻,心中一惊。
好小子,几年不见,功夫倒是大有长进!王侍卫胖大的身体出现在宋正卿面前,紧跟在王侍卫身后的是那个与王侍卫形影不离的瘦猴马侍卫。
真是冤家道窄,狭路相逢,这银两的事还未了结,又遇上了这两个冤家对头!王侍卫一撩衣襟露出里面的侍卫号衣,说道:宋正卿,你原来躲在这里,五年前在三元庄被你逃脱,今日我兄弟二人正要拿你到官府请功领赏!说罢,马、王侍卫衣袖一扎。
逼前数步,准备动手。
三元庄一案早巳了结。
宋翰林被发配边关后,朝中大学士替他讲情,圣上早已下旨赦免了他的罪。
不过,宋翰林受此惊吓后染病在身,去年在由边关返回三元庄的途中已经病逝。
宋正卿哪知此情,只道官府当真还在通缉捉拿他,不觉脸色唰地灰白,额上渗出一层汗珠。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死一搏,岂能坐以待毙?宋正卿双掌封住胸口,拉开应招架式。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喝:且慢!众人转过脸左,怡春楼老板黄志远大步走来。
他朝马、王二侍卫拱手言道:二位侍卫若将宋公子拿走,怡春楼的这笔欠债我找谁去要,还望二位侍卫手下留情。
帐房先生一旁接话道:若是二位侍卫爷肯放宋公子,敝店将按照规定在宋公子债银中取十之一成,即一百四十二两银子孝敬二位大人。
这个…王侍卫装出为难之态。
马侍卫故意拉拉他的衣角,咕噜几句,然后说道:看在黄老板的面上就饶了这宋小子。
不过,若是这小子没钱还债,我们可还是要拿人的啊。
黄志远哈哈一笑:肖家庄园还怕没钱么?帐房,马上派人把宋公子的帐单送到肖家庄园去,要肖长庭带银子来赎人。
宋正卿想起了师父威严的面孔,还有肖芝、方耿秋―…他呼地抢到黄志远身旁:黄老板,这事不……不能告诉我师父…―胡泽也哈着腰过来说话:黄老板,肖长庭是三湘武林德高望重之人,性格耿直、刚烈,若是知道贤侄在此参赌,嫖妓,定会大怒将贤侄遂出师门,哪里会用银子来赎他。
这一来,黄老板银债不但讨不回,还断送了宋公子一生的前程,岂不可惜?黄志远冷笑一声:怡春楼的债是阎王债,肖长庭若不肯还债,宋公子即算入狱十年,出来之后,这笔债还是要还的。
难道我还怕赖帐不成?说罢,他骈起二指朝桌角一挥,啪的一声响亮,桌角被齐齐截去!好厉害的少林金钢指功!宋正卿只看得头皮发麻,两眼发花。
他垂下手来,腿肚发颤,刚才心中迸发的那一股拼死一搏的勇气,早已抛到了爪哇国外。
他哪里知道,桌角早已被黄志远锯断,断角是暗中粘接在桌面上的。
胡泽伸出舌头,啧啧几声:好功夫!贤侄的债躲是躲不脱了,但望黄老板格外开恩……钱商客说道:宋公子刚才露的一手功夫也不错。
他既会赌、会嫖,也一定会偷。
银子没有,偷几件值钱的东西来抵债也行啊.宋正卿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对黄志远说:黄老板能想法解得宋某此难,大思大德宋某永生难忘。
黄志远拈须沉思片刻,说道: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宋正卿急急地问。
黄志远盯着宋正卿道:听说肖家庄园后阁楼藏有―幅丝绢画,宋公子若能将丝绢画送来,这一千多两银债便一笔勾消。
丝绢画?不――不行!宋正卿连连摇头.黄志远脸色变得阴沉:宋公子若不愿意就请还银子吧。
哎呀……胡泽朝着宋正卿说,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一幅画就抵一千多两银债,这是黄老板抬举贤侄啊。
自己庄园中拿幅画还不是举手之劳,庄园中那么多人只要手脚做的干净,他们知道是谁拿的?可这怡春楼赌、嫖的事,一经告发,你师父一定饶你不过。
况且怡春楼的债是好欠不好赖的。
马侍卫阴声阴气地:这小子放条生路不肯走,还是跟我们兄弟去见官吧。
钱商客:这世道,大内四库的总管还要顺手牵羊哩,这救命的东西还不敢偷?宋正卿脸象纸一样地白,汗水顺着脸腮往下流淌:他全身肌肉一阵痉挛,就象掉进蛛网里的一只小虫,感到灭顶之灾的来临。
宋公子,黄志远又道:你若答应,今夜仍在艳春园歇息,那莲花姑娘还在等你呢!他顿了顿,见宋正卿还在犹豫,便甩手道 帐房,立即向肖家庄园送信。
马、王二侍卫,宋公子交与你们兄弟了。
说罢,向门口走去。
黄老板!宋正卿猛转身唤住黄志远:我……我答应…一-------------thxde OCR 全仔之家扫描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01 014第十四章 宋正卿偷盗丝绢画 李神龙誓灭青鹰帮宋正卿回到了肖家庄园。
他给师父、师娘、肖芝、方耿秋、朱祥等人都带了礼物。
庄园中的人无不称赞这位英俊的少年公子,知书达礼,颇懂人情。
肖长庭尤为高兴。
宋正卿从太平铺回来后和以前判若两人。
他练功中,目不斜视,专心致志,踏实刻苦,对肖芝和其他人,举止庄重,谈吐稳健。
练功之余,守在房中攻读诗书,足不出门。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宋正卿用假象迷住师父,暗中却在积极为盗画作准备,这一天,他练功后回到自己房中。
小心地拴好房门,从衣箱底取出一幅丝绢,展开在书桌上。
他已和黄志远约好,一个月内将丝绢画盗出,送到怡春楼。
说心底话,他并不想背叛帅父,做这欺师灭祖之事,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
为了瞒天过海,哄住师父,他决定画一幅假画,以假换真。
他咬住笔头,凝思片刻,细心地在丝绸上画上记忆中的山水,然后又在右下角写了几个梵文。
他聪明、机敏,记忆力极强,而且还有绘画的天赋,这一点,肖家庄园的人谁也不知道。
那一夜,他偷偷看过后阁楼的丝绢画后,就能照样摹画出来。
现在他正在记忆中搜寻丝绸画中的梵文。
宋正卿皱着眉,苦苦地思索着。
还有几个梵文字,他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他咬紧牙,手一运劲,啪地一声,笔杆折断了。
他站起身,忿忿地将断笔往笔筒里一掷。
他望着书桌上的丝绢,恨不得将它撕个粉碎,然后逃出庄去,远走高飞。
但是,他害怕师父收到帐单,一怒之下发帖武林,他就全完了;他害怕被官府捉住送进大牢,一生就全毁了。
他又舍不得离开肖芝,还有那未曾学到手的绝功……他耐着性子,坐下来,又补上了几个梵文。
丝绢画终于伪造好了,他小心地把画挂到帐帷上,看了又看,觉得和真画相差尚远,但蒙混一时还是可以的。
黄志远要这幅丝绢画做什么?这画真的值一千多两银子吗?那天夜里他们好象在合伙逼我盗画……宋正卿的思绪又转到了怡春楼发生的一切。
他也担心是裴舅设置的圈套,可是把柄捏在人家手里,有什么法子呢!他喟然轻叹一声,将画摘下,小心地藏入衣箱中。
笃!笃!笃!正在这当口,敲门声突如其来响起。
宋正卿慌忙把衣箱塞入床下,将书桌上的诗书翻开摆好,这才问:谁呀?宋哥哥,是我。
肖芝?宋正卿赶紧跑过去打开房门。
肖芝粉面带笑,婷婷玉立在门前,双手捧着一事黄色封面的书。
师妹,屋里请坐。
宋正卿十分礼貌地对肖芝说.肖芝移步入房,来到书桌旁。
她步履轻盈,身材苗条,浑身秀里带俊,俏丽动人。
宋正卿只觉心中一荡。
肖芝看着桌上宋正卿抄写的诗词,不觉赞道:师哥,好书法!雷震寰不仅武功卓著,而且还是一位书法大师,肖芝从小跟他习功练字,对书法也略知一二。
看着宋正卿的书法,心中却也爱慕。
师妹过奖。
愚兄初练颜体,还差的远哩。
哦,师妹今日前来不知何事?宋正卿瞧着她小心地问。
肖芝心地善良,纯洁。
自从在后山崖遭到肖长庭责怪后,她很少理睬宋正卿,她为自己在山崖边一时情动而感到羞愧,但是当她看到宋正卿痛苦、忧悒的神情时,却又感到不安。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觉得肖长庭样样都好,就是不懂得感情。
张玉梅待他那么好,他却让她守了二十一年空房。
她曾经为此事责问过肖长庭,结果反挨了一顿斥责,从此她再也不提此事。
宋正卿从太平铺回庄后,变得庄重有礼。
今日肖长庭让她送书给他,说明已改变了对宋正卿的看法,肖芝自然心里十分高兴。
她将手中的书递给宋正卿:爸爸说要你静心练习,这对你将大有好处。
宋正卿低头一看,书的黄色封面上写着:内气功法。
他不觉眉头一皱,武功中他量怕练内功,一天到晚坐着吐气、纳气、运气,还要排除种种杂念,他怎能坐的住!他喜欢的是绝招、怪招,不过在肖芝面前不敢流露出这种情绪,他毕恭毕敬地接过书来,说道:谢谢师父,我一定好好修练。
墙壁上挂着宋正卿新书写的大智若愚,大勇若怯八个大字。
肖芝细细品赏,觉得字体确似名家书法之手,苍劲有力,笔锋犀利,细看却是摹仿之作,笔锋未敛,漏笔甚多,都是填补勾画而成。
她想,这主要是下笔者功力欠深的缘故,难怪爸爸要授内气功法给宋正卿修练。
肖芝不由不从心底佩服肖长庭的眼力。
不过,宋正卿能将名家书法摹仿得如此维肖维妙,确实是不易。
宋正卿看着正在专心品赏书法的肖芝,心中泛起一股热浪。
她秀美的身段,颀长的白颈,丰满的胸脯,湿润的朱唇,闪亮的明眸,实在动人。
肖芝转过身,她看见宋正卿红扑扑的脸,痴呆呆的目光,心中一震。
她感到有股无形的热浪向她袭来。
她红着脸,低下头说:你好好练功吧,我走了。
没等回答,她就大步走出了房间。
宋正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肖芝的身影,咬牙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一个月的限期快到了,宋正卿寻找着机会。
他在焦急中不断告诫自己:沉住气,千万不能出岔子。
机会终于来了。
朱祥带着方耿秋去长沙三湘武馆旧府去了。
肖长庭正在庄园前厅会见九馆十三帮的代表,商议如何对付青鹰帮宋福一事。
肖芝在张玉梅房中学刺绣。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大白天,出其不意,也许更易得手。
宋正卿决定立即行动。
宋正卿带上掉包的假丝绸画悄悄溜出房间。
他绕过花厅,窜上青石小道,径直奔向后阁楼。
后阁楼走廊,草坪上暗布的八卦索,很少在白天扣上机关,因为通常情况下盗贼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来闯后阁楼。
即使在晚上扣上机关的八卦索,也只暗布在走廊四角和阁台阶下的草坪里,通向后阁楼正门的青石小道并不布索,因为盗 贼在夜间是不会大摇大摆地从正道走进后阁楼的。
肖长庭如 此布索是有道理的,这样自己出入阁楼方便,免了开启机关 许多麻烦,而且一旦发现盔贼,也可以直入阁楼捉拿,但 是,他只想到了外来的盗贼,却没有想到给家贼提供了 作案的方便。
宋正卿第一次夜入阁楼,就是从青石小道上直闯进去 的。
今日是大白天,他更是肆无忌惮,装着闲逛,大摇大摆 进了阁楼。
宋正卿溜进楼房,打开衣柜,从柜里取出一个小箱子, 丝绢画就藏在这箱子里。
他摸出根铁丝塞进箱子的铜锁孔, 轻轻一拔,一推, 咔嚓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他这手功 夫是在三元庄时,向一个盗赋学的,学时是为着好玩,想不 到在肖家庄园却派上了用场。
他打开箱盖,把手伸进箱内, 出乎意料之外,箱内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师父把丝绢画藏到哪里去了?宋正卿冥思苦想, 师父不会把丝绢画带在身上,那样既不方便又易被人发 觉。
师父也不可能把画交给师娘,他不相信她,现在还不肯 和她同房呢。
肖芝呢?不……也不会。
那日在山崖边肖芝说 要到后阁楼来看看,师父也没答应。
方耿秋,师父虽然相信 他,但他太直、太笨,也不会把画交给他。
朱祥……宋正卿猛然心中一动,那夜发现盗贼后,第二天朱祥便带着木匠进 了后阁楼……画一定藏在后阁楼板壁的夹层里。
宋正卿顺着板壁轻轻敲打起来,一边敲,一边默默地念 道: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宋某逃过这个难关……,箜! 箜!板壁发出了空洞的回响。
宋正卿大喜,从腰中摸出匕 首插入板缝,轻轻一撬,一扇小小的壁门打开了.宋正卿伸进手去,触着了一个小布包。
他眼睛一亮,全身一阵颤栗。
宋正卿取出小布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幅丝绢画!他两眼熠熠发光,长长地吁口气,迅速取出怀中的假丝绢画塞入包中,重新将布包包好。
半个时辰后,宋正卿离开后阁楼,心里扑扑直跳,唯恐遇上师父。
然而,宋正卿的担心是多余的。
此刻,肖长庭在前厅,他压下武林大帖,对九馆十三帮的代表金龙镖局总镖师张天剑,青竹帮帮主沙龙,五当派巫山堂堂主李神龙,说道:想肖长庭乃一介莽夫,在江湖上徒有虚名,怎能担当九馆十三帮‘馆帮’联盟之主?况且在下当年向青鹰帮宋福许下诺言,互不相犯,还望众位英雄多多见谅。
张天剑和沙龙互相望了一眼,脸上不悦。
这次进庄以九馆十三帮的名义请肖长庭复出山林乃是他二人的主意。
自从宋福石泉洞逃生之后,三湘群雄认为宋福大伤元气,短期内无力重返江湖,没想到宋福竟逃窜到沿海地区,找到了他的师叔黑疯魔赵振武。
赵振武原是江湖一名独脚大盗,因劫了漕运十万晌银,被官府捉拿押解九江问斩。
行刑前,赵振武重金买通监斩官,换了个替身,潜逃到了福建沿海地区。
他仗着一身本领,勾结一批亡命之徒,流窜在沿海岸,啸聚于弥魔崖。
宋福来到后,他将弥魔崖流寇改号青鹰门派,随同宋福闯回三湘。
几年来,青鹰帮连扰四馆、五帮,武林顿时腥风血雨。
神剑手李神龙闻讯,单剑点会赵振武,却败在他的雁翎刀和七穴追魂钉下。
赵振武的雁翎刀,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七穴追魂钉剧毒,见血封喉,厉害非凡,唯有肖长庭八卦金刀,响金镖才能与其匹敌。
三湘群雄紧急聚会商量对策,张天剑、沙龙提出用武林红帖请肖长庭出山,并请李神龙出面一同来到肖家庄园。
沙龙推开茶盘,起身说道:难道肖庄主忘了杀父之仇?再说,此次请你出山是对付黑疯魔’赵振武,宋福可由我们对付,这不就不违反石泉洞之约了。
肖长庭喟然叹道:人世争斗似棋局,最后总以和为上.肖某隐退山庄,万念俱灰,早已与世无争了,还去对付什么‘黑疯鹰’?李神龙闻言,霍然起身,忿忿道:青鹰帮贼子烧杀馆帮,横行乡里,武林遭劫,百姓涂炭,肖帮主身为三湘武林之士能熟视无睹,无动于衷?想肖谷华老英雄在世之日,保镖行道,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匡扶正义,更是义不容辞,何等侠义!可惜呀,可惜,肖老英雄去世得太早了!肖长庭见李神龙提到父亲,面色凄然,凄然中透着一股杀气。
但,此刻他却不知如何回答李神龙的话才好。
沙龙道:肖庄主难道连李老英雄的面子也不卖吗?沙帮主,肖某实有难言之处……肖长庭支吾道,张天剑也按纳不住,站了起来,说道:肖庄主,在下要说句见外的话。
江湖上流言四起,说肖庄主在武陵三佛堂得到天地会一幅宝画,此次隐退山庄乃是想把这宝画占为已有.我虽不信,但肖庄主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可疑,肖长庭大吃一惊,迅即安定下来,淡漠地说:肖某问心无愧,由人去说吧。
张天剑双手一拱:既是如此,咱们就此告辞了。
不过,我有一言奉告肖庄主。
青鹰帮贼子挑了九馆、十三帮后,是决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等着他们找上庄园吧。
告辞了!请三位英雄用过晚餐再……不用啦,你留着自己吃吧!沙龙气呼呼地和张天剑、李神龙一齐走出大厅。
李老英雄请留步。
肖长庭追出厅外:这武林红帖……李神龙转过头, 目光如电:你留着吧。
想想你的父亲,我在巫山堂翘首以待!肖长庭默默地呆立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太平铺。
怡春楼阁楼的地下室里。
罗汉冲、胡泽望着展开在桌上的丝绢画,一筹莫展。
画面似山非山,似树非树,梵文一窍不通,他们感到迷惘.仿佛坠入了五里雾之中。
这是幅什么鬼画?胡泽轻声问罗汉冲。
他在字画方面的功夫远不及罗汉冲,否则他就不会把画交给罗汉冲了。
罗汉冲没有回答,面部的肌肉微微痉挛,嘴角紧闭成―条线。
他已用多种方法试过这幅画:水浸、火烤、药水涂抹,都没能显出真迹来。
他敏锐地感觉到,就在这画里隐藏着极大的秘密,钥匙在哪儿呢?他苦苦思索着,脑子里纷纷乱乱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蓦地,眼光停在梵文上。
解开梵文,也许就能找到打开画中秘密的钥匙。
他扭头对胡泽道: 明日带人进山,上慈恩寺。
上慈恩寺?-------------thxde OCR 全仔之家扫描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01 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