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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纵为玉碎挥不怕

2025-03-30 08:08:53

有情总被无情害,江湖一去不回头。

刘三笑见海天龙又把长剑指向了他,有些怕了,死可不是玩的。

刘奇突道:你们还不快走!刘三笑飞身就逃。

海天龙比他更快,身形纵起,一招醉仙卧地,向下劈去。

刘三笑急欲翻身,还没来得及扬腿,海天龙的长剑已劈到他身上。

惨叫陡起,刘三笑被断为两截,血溅了一地。

刘奇见儿子惨死,悲愤攻心,气绝而亡。

丁小安吓昏了头,猛地向院子里奔去。

海天龙手急眼快,长剑掷出,正中丁小安的身子,几乎把他刺透了。

丁小安扑倒在地,佯装死去。

海天龙走过去拔剑,丁小安一脚向他的腿裆踢去。

海天龙大意了,被踢个正着,疼得他捂着下身蹲在了那里,哎哟不止。

丁小安因用力过猛,虚脱而死。

过了好一会儿,海天龙站了起来,一脚把丁小安的尸体踢飞。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收回剑诀,向西而去,自在极了。

他许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他渴望这样的生活。

他正美美地想着,阴风一吹,辛子林嘻嘻一笑,拦住了他的去路:海老兄.我师傅请你去呢。

海天龙一愣:什么,你小子叫我老兄,那我岂不低你师傅一辈?哈哈……对极了,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个呢,原来你也不傻呀。

海天龙啼笑皆非,他还真的惹不起这个一身鬼气的小子,并非怕他,而是他的师傅与郑和有了默契,他不得不小心些。

他冷笑一声:你师傅在哪里?辛子林飘身就走,毫无声息:江老大,跟我来。

听说你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海天龙恨得浑身哆嗦,没有吱声,辛子林的轻功太过高明,他感到了威胁,不得不忍。

他随着辛子林到了一家门口,辛子林说:你进去吧,我还有事呢。

没等海天龙吱声,他走了。

海大龙只好小心地进了家门。

辛子林走街串巷跃到一家墙头上,乐得手舞足蹈,他看见了愁眉苦脸的修华、修几两美人。

他跳进院子里去,吓得两少女靠在了一起。

他哈哈笑道:莫怕,莫怕,我可是天下最大的好人。

只要你们两个愿意嫁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修凡正欲斥责,修华忽说:你说话算数吗?辛子林笑嘻嘻他说:铁打的招牌,童臾无欺。

修华道:那好。

你只要替我们报了仇,我们就嫁给你,绝不反侮。

辛子林笑起来:乖乖,又是杀人,准是件麻烦事,不是去杀率道那小子吧?若是你们让我去杀他,这买卖不做。

修华说:他又没杀我师傅,干什么要杀他呢?辛子林一拍巴掌:行,只要不是杀他,不是去杀另一个大美人,杀谁都可以。

杀海天龙。

辛子林叫道:这主意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这小子是个大坏种,死了没人疼,不过不能一下子杀死他,要一点一点地杀掉他,这样才更有趣。

修华点头说:可以。

反正你办完了这件事,我们才嫁给你。

辛子林忙说:不行,这样我太吃亏,我杀掉他一点,你们就要嫁给我一点,多了我也不要,这才公平吗。

修凡怒道:你别得寸进尺,我们答应嫁给你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不同意就滚!辛子林并不恼,反而靠了上去:小美人,你火什么,做买卖就要讲价吗。

你们不答应我,难道我就没办法了吗?对付文人我有三套办法,用一套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修华沉吟了一下,柔和他说:你也是个英雄,怎么能乘人之危呢?人怎么可以一点点地嫁呢?辛子林乐了:这不费事的,我可以教给你们,我杀掉他什么你们就嫁给我什么。

修华似懂非懂,不想再讨价还价,先走一步再说吧。

她向他点了头。

辛子林嘿嘿笑道:妙极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杀掉他的耳朵来。

他一纵身去了。

他知道割人的耳朵用什么办法。

辛子林有他独特的一套,暗中下手他是行家。

他慢慢潜回院子里去,见海天龙正在喝茶,师傅等人已不知去了哪里。

他心中一乐,轻轻飘过去,犹如空中的雪花。

海天龙料不到会有人偷袭,正想着什么。

辛子林抽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在空中一划,海天龙顿觉耳朵痛,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只耳朵已搬了家,鲜血滴下。

他狂叫一声。

反臂猛劈,辛子林早已跑得不见影了。

海天龙气得大骂,这亏吃得也太冤了。

辛子林一溜烟回到修华的住处,叫道:耳朵来了,快看。

修华,修凡从暗处走出,面面相觑,以为不是真的。

修凡说:这耳朵是他的吗?辛子林道:要证明这点那可太易了,只要你们跟我去看一下就行了。

那小子这时正抱着头哭呢,我的耳朵呀,你怎么不吱声就飞了?修华。

修凡差一点被他逗笑,冲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察看她们是决计不去的。

下一步你要杀掉他的什么呢?修华问。

辛子林说:这要等两天,这小子说不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我得老实一会儿,等他放松了警惕,我就杀掉他的鼻子,然后是他的狗腿。

两个少女乐坏了,完全忘记了交易。

辛子林冲她们一挤眼:现在你们的耳朵是我的了,过来让我摸一摸。

两个少女霎时间娇面羞红,低下了头。

辛子林叫了起来:怎么,想赖吗?两人迟疑了一下,终于走过去。

辛子林摸着她们的耳朵,开怀大笑:真是不错!修华。

修几半闭着眼睛,显得很委屈。

辛子林摸了一会儿,说:我得走了,明天再来摸,那小子说不定还在叫唤呢。

两个少女把他送到门口,长出了一口气。

辛子林一阵风似地回到住处。

海天龙已用红带子包好了耳朵,样子挺滑稽的。

辛子林一见他就笑:海老兄,你这是怎么回事,不高兴吗?海天龙冷盯了他一眼:刚才遭了一个小子的暗算,没什么了不起。

辛子林道:这可奇了,他怎么看上了你的耳朵?那东西好吃吗?海天龙嘿嘿一笑:我看你的耳朵也不错,可要小心看着点,别让那个王八羔子割去了。

辛子林说:不会的,我岂会象你这么笨,连那么小的东西都看不住。

海天龙长出了一口气,起身离去,象条落水狗,可怜极了。

辛子林放声大笑,仿佛成了快乐的王子,心中充满了高昂的豪气。

这时,有人求见,是向天啸等人。

辛子林连忙迎上去,又换了一副客气的面孔。

人总是有许多面孔,连鬼也不例外。

向天啸道:你师傅呢?家师马上就到,各位前辈请坐。

几个老头子坐下,指东论西,好大的口气。

少顷,九原师太带着三个女弟子飘然而至。

让各位久等了。

向天啸一眼看见方若娴,连忙站起来:师太客气了,我们是些闲人,倒是打扰你了。

白帝子知他又在动别的念头,笑道,师太,准备得怎么样了?九原师太说:总算差不多了,这回他插翅难逃,各位有同感吗?向天啸夸口说:师太放心吧,我一人就能包打天下。

那小子不是三头六臂,没什么可怕的。

九原师太微微一笑,几个人谋划起来。

向天啸暗打方若娴的主意,有些心不在焉。

李子林看出了不对,指着他说:老家伙,她们可都是我的老婆,你不要乱挤眼睛。

向天啸老脸一红,笑道:老婆太多了并非好事,你不要以为我也想娶一群老婆。

九原师太怕与向天啸搞僵了,瞪了辛子林一眼:你出去吧,不要留在这里。

辛子林飘然而去,毫不犹豫。

九原师太又与他们谈了一会儿,去了花心夫人的屋子。

向天啸总算找到机会说话了。

那鬼小子是你们的丈夫?方若姻叹道:我们身不由己。

吴月玲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否则……向天啸一乐,问尤明花:你呢?我无所谓,嫁鸡随鸡,这是命中注定的。

向天啸连连摇手说:不是的,你错了,你们这么漂亮,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丈夫。

托日扎郎说:我就不错吗。

向天啸笑道:我更可以。

你们若是愿意,我可以教你们一手绝代神功,保证把他震下去。

怎么样,学吗?吴月玲一喜:学,要多长时间呢?向天啸眯眼一想:手把手教,两天就能学会,这可是神速。

吴月玲道:那好,你就教我们吧,但不可让我们师傅知道、更不能让他知道。

向天啸说:这个你放心,我不是傻子。

尤明花忽说:我不学,难道我们遇上了好心人?白帝子乐了起来:有志气,女儿家就该这样。

方若娴低下头:那我也不学了。

吴月玲没有话,神色变幻不定,自己错了吗?向天啸见好事又要流产,恨道:白老儿,你总是红眼睛,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向老儿,你这么好女色,还指望赢谁呢?两人还要舌战下去,杏林三儒’走了进来,又是一阵寒暄。

向天啸心里不乐,走到一边去,冲吴月玲道:来,我这就教给你。

吴月玲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向天啸在她耳边哺咕起来,不知说的是什么,反正吴月玲的脸儿更红了,羞怯之意时隐时现。

托日扎郎有些嫉妒了,轻轻的,仿佛挨了针刺,不由站了起来,欲偷听他们的谈话。

一声笑起,九原师太走了过来,三儒连忙与她客套。

谈到云中魂,三儒压低了声音,不想被外人听到。

九原师太连连点头,面带微笑。

片刻,三儒起身离去,九原师太又进了花心夫人的屋子。

向天啸也加紧了攻势。

三儒说说笑笑回到客栈,找到云中魂。

云中魂握了一下刀,准备砍出去。

他想杀人。

段百苦说:云公子,咱们不谈误会,我们要助你一臂之力呢。

云中魂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忘不了蒙受的耻辱。

文疾笑道:云公子,你只有会了‘禹步’,才能无敌天下呢,何必为些小事烦恼?云中魂心中一动,说:你们有什么条件?傅太旧说:你学成绝艺之后,只许找牟道的麻烦,不能拿我们开刀,这要求不高吧?云中魂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

三儒满意地笑了,似乎他们抓住了什么。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由文疾传他禹步。

云中魂的武功深湛,一点就通,仅半个时辰就学会了禹步,那份喜悦就难以叙说了。

三儒对他的成就极为赞赏,以为他不弱于牟道了。

云中魂的自我感觉更好,马上就要找牟道角斗。

文疾说:不要急.你还得再把步法纯化一下,达到烂熟于心,到那时还愁赢吗?云中魂哈哈一笑:杀了牟道,再帮她夺天下,妙极了!苍天不负我。

三儒一惊,不知他胡说什么。

文疾道:云公子,你帮谁夺天下?云中魂笑道:自然是帮侯姑娘,你们也要参加吗?若是你们乐意的话,我们就一块干,到时候说不定会封你们个大国师的。

文疾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了我们才能一块干呀?云中魂道:这是个大秘密,你们可不要向外人讲,否则我是不客气的。

三儒点头,答应他什么也不说。

云中魂热昏了头,把侯至爽的打算全讲了。

三儒听得目瞪口呆,惊怒交集,暗打主意。

云中魂以为无敌了,还怕什么呢?他缺乏相应的政治头脑。

三儒叮嘱他别再乱说,就去了。

云中魂在屋子里练了一会儿步法,感觉自己一阵阵膨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飘身出了客栈。

行走不远,迎面碰上张严馨,他站住了。

张姑娘,我正找你呢。

张严馨对他的形象并不多感兴趣,冷道:你找我干什么?云中魂说:我想请你作个证人,我要证明我比牟道强,我这就找他去角斗。

张严馨淡淡他说:为什么要做证人?云中魂笑了:因为我要让你看到那动人的场面,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了。

张严馨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我看你更不了解自己了,英雄能这么无知吗?云中魂哈哈大笑,是从心底泛上来的乐意,甜蜜极了:我会让你改变看法的,最后趴在地上的一定是他。

我现在就想趴下,你做得到吗?牟道醉醺醺地走过来,一摇一晃的。

云中魂大喜,这可是个好机会,一个人若要走运,那什么也拦不住。

他仔细地盯了牟道几眼,抽出了雪亮的刀:你现在敢接吗?牟道用醉眼扫了他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为我打算吗?云中魂哼了一声,你小子想得倒美,老子若是为了你,那什么也不干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靠上去,他要把瘟神刀与禹步完美合一的打法表现出来,让死者瞑目,让生者惊诧。

他的想法很美,自信那惊天一击绝不会辜负他的。

没有人知道牟道有什么想法。

张严馨看不出云中魂的深浅,不由为半醉不醒的牟道捏了一把汗。

云中魂终于动手了,人与刀划了一个月牙似的弧形,闪电般欺向车道,看不出刀与人的分别。

牟道似乎醉得不浅,身子一跌,仿佛要摔倒,不知不觉躲过了要命的一刀,连云中魂都不知那一刀砍到哪里去了。

张严馨松了一口气,弄不清牟道是怎么问的。

云中魂却呆住了,牟道的步法才是最神妙的奇艺,这几乎是不能学的。

他找不到与牟道的差距,却又砍不中对方,这可太怪了。

牟道嘿嘿一笑:云中魂,你既然砍不中我,那就砍一下自己吧,这总比什么都砍不着要强。

云中魂说:我还役学过砍自己的刀法呢。

牟道抬手想给他点教训,感到力不从心,便说:你要等我下手吗?云中魂冷笑一声,飞身就走。

牟道叹了一声,你弄清了吗?张严馨道:蒙面人有意躲我,没法靠近。

牟道闭目静了一下,进了客栈,上床就睡。

他很累。

不知是怎么回事,头好象伸进了虚空里。

张严馨坐在自己的房里,心事重重。

这时,戈剑扑向了她,两人才欢笑起来。

戈剑道:姐姐,好烦人哪,我妈让我报仇,你说该怎么办?张严馨说:你想报仇吗?我不知道。

姐姐,要是他也是你的仇人该多好,那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是无意的。

张严馨却啼笑皆非了:那有什么好,现在还没弄清他是不是仇人呢,我就累得不行了。

戈剑道:那我们逃跑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张严馨摇头无语,发呆了。

忽然,门开了,蒙面人赫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两少女顿时站了起来。

蒙面人笑道:君儿,莫怕,我是你父亲。

他扯去了蒙面中。

张严馨松了一口气,说:为什么骗我们呢?张坤吟道:还不是为了收拾牟道,那小子一天不除,江湖便一天不会安宁。

有铁神教在,岂能容他大出风头!张严馨叹了一声: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张坤吟道:我本来想让你与我同仇敌汽的,现在用不着了,那小子的奥妙已不新鲜了,我不想再让你牺牲感情。

君儿,你可以置身事外了。

张严馨一惊:你有把握能战胜他了?张坤吟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他的敌人太多,没法活下去的。

张严馨不言语了,说不上喜与忧。

父亲这么走下去,终有一场大战,自己能置身事外吗?张坤吟坐到女儿身边,抚了一下她的秀发,温和他说:君儿,你妈想见你呢。

张严馨闪动了一下妙目:她不是在九原师太的控制之下吗?张坤吟笑道:那是苦肉计,已经过去了,你妈正等着你呢。

张严馨静而未动,对父母利用她的感情甚是不快。

张坤吟着出了这些,冲戈剑说:你妈也在那里呢,一块去吧。

张严馨敌不住父亲的劝导,三人一同离斤了客栈。

这时,一条黑影闪到牟道的房前,右手一扬,向房里扔进一样东西,随之离去。

牟道也许是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也许是故意不理、直到天边的晚霞消尽,他才坐起来。

地上扔着一封信,他拾了起来,是郑和约他一晤。

他呆坐了一阵,出了客栈。

街上已无人,他走得很昏沉。

夜色慢慢浓了,热风直往身上扑。

他不考虑自己这是上哪去。

到了一座破园子门前,他走了进去。

里面杂草横生,怪叫声声,十分阴森。

他慢步向里走,见一座草棚前有灯火。

火光甚是昏暗,仿佛被人捂着。

他走到离草棚还有三丈远处站定,观看四周动静。

随着一声宏亮的笑声,郑和与白三败走了过来:牟少侠,果然是信人。

请。

郑和指了一下旁边的小竹椅。

三人坐下。

郑和道:牟少侠,皇上下了圣旨,我马上就要回京城了。

我们之间的事总要作一了断,不能再拖了。

牟道说:我正等你呢。

郑和道:牟少侠,我们的事多起于误会。

这样吧,你若投靠朝廷,以往的事就算了,你还可以做你爹以前做过的知县,怎么样?牟道笑了:做官难道是最好的活法吗?有人许我当宰相呢,我都没干。

郑和一惊:许你当宰相,是谁?牟道道:自然是皇上,难道你有这个权力?郑和嘿嘿地笑了,以为牟道胡吹。

牟少侠,开价不要太高,你若嫌县官大小,当个一品大员也行。

不过你总得有所表示,最重要的,是对皇上有足够的忠心。

牟道不想与他耗下去,便说:若是我另有打算呢?郑和脸一沉:那恐怕要麻烦,不但官府放不过你,各大门派也不会让你清闲。

牟道站了起来:我自有正义,何怕别人歪?郑和也火了:你这样胡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对你我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牟道朗朗笑道:你请便吧。

英雄的头颅岂是可以随便摆的?郑和哼了一声,怒冲冲走了。

白三败朝牟道点了点头,不知是赞许还是提醒他小心。

牟道冷笑不语。

忽然,灯灭了,园里一片漆黑。

牟道转身欲走,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是两个老太婆。

两人都是高高的,一个持拂尘,一个握软剑,长发技散。

不知是仙是鬼。

牟道道:两位想劫路吗?不错,还要你的小命呢。

那人一扬拂尘,仿佛万朵菊花开,银白动人。

牟道皱下眉头:两位已是花甲之年,这才想起来替人卖命,不是有点儿晚了吗?小鬼,少逞口舌之利,‘昆仑双秀’威震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她的话很对。

昆仑双秀成名已经很早了,隐退也已许久了,江湖人几乎已把她们忘了。

若不是郑和的圣旨把她们吹得天花乱坠,又适逢其会,她们是不会再出江湖的。

李玉白、朱正实这对巾帼天骄,那可是大大的奇才,她们横行江湖时从没有碰上过三招的对手。

几十年已过,她们的技艺更向细微处引深,王指轻弹胜惊雷,于无声处见真音。

牟道不知昆仑双秀是什么样的人物,没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但见她们举止超然,亦不敢掉以轻心。

老太婆似乎对静有极深的理解,慢动之间不时流露出来。

三人对峙了一会儿,李玉白一扬拂尘,轻道:你还等什么?牟道笑道:这你们看不出来?奇怪。

他这时已看出老太婆大有文章,想静心拖下去了。

他十分明白,最高的武功在静不在动,与人斗杀谁动得多谁吃。

亏,高明的武学家往往是动得最少的人,不动而动,才是最神妙的奇术。

他觉得老太婆已达静即动的境界,这可不得了。

老太婆似乎等不下去了,朱正实扬起了软剑:大姐,不能与这小子穷耗着,他似乎什么都明白。

李玉白道:他要是个憨子还够那帮人杀的?他是小辈,让他先动手。

牟道乐哈哈地说:你们还是一齐上吧,我让你们三招,这是我一看你们太老了,不忍心动粗。

两个老太婆气坏了。

她们自大惯了,脾气自然不会很好,虽然她们深懂静的艺术,但静不是一成不变的。

两人相视一眼,交叉而上,犹如行云流水,几乎看不见脚动。

牟道冷冷地盯着她们,直待两人靠近了才动,似乎一晃,闪到了两人的身后去。

双秀一怔;朱正实道:大姐,我说这小子很明白不错吧?我们只有痛下杀手了。

李玉白没吱声,盯着牟道不放。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走吧。

牟道飘然而去。

朱正实道:大姐,你怎么让他走了呢?李玉白说:二妹,杀他不该由我们两人完成,你喜欢鱼死网破吗?朱正实恨道:这小子太狂,我看不惯!李玉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夜更暗了。

牟道出了破园子,陡见一条人影跃人一家院,他跟了上去。

到了院前,他纵身人内。

刚到一棵树旁,忽觉一股阴劲袭来,并伴有血腥味。

他吃了一惊,急向后闪。

这时,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到他的面前。

中年人很瘦,样子却傲,衣衫无风而动,很古怪。

他看了牟道一眼,冷然道:你夜闯老夫的住处想干什么?牟道一笑:有个贼进了你家,我想帮你呢。

吴云峰忽地从暗处问出,斥道:你小子不请自来才是贼妮!牟道说:原来是你这老小子,我正要找你呢。

吴云峰冷笑道:这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有龙杰前辈在,你讨不了好去。

血秀才龙杰与昆仑双秀都是前辈异人,他已一百五十开外了。

牟道对他毫无所知,不过他那一掌非同小可,牟道不得不对他另眼看待。

他冲龙杰一笑:你想替他出头?龙杰冷道:这是我住的地方,你跑到这里来威风,是什么意思?想未个下马威吗?牟道说:这老小子不是好人,害得我差点成了杀人犯,不找他理论理论总不行吧?龙杰哼了一声,你没杀过人吗?牟道笑道,我还会杀人的,两者不相同。

我看没什么两样。

龙杰双掌一扬,犹如雁翔天际,斜身欺上,使出他的盖世奇学血影神功,抖出一片血气拍向牟道的面门,似快非快,令人迷惑,这正是高级武学的特征。

牟道不敢轻视,双手旋腕而起,飞迎面上,一股强大的气团涌出,力道惊人。

啪地一声轻响,劲气相交,两人各退了半步,平分秋色。

龙杰不相信地打量了一下牟道,惊道:怪不得你这么狂,我倒小看了你。

牟道微微一笑:你现在改变看法还来得及。

龙杰闪动了一下奇亮的眼睛,决定痛下杀手,牟道激起了他沉睡多年的雄心,临到老来有一搏,虽败犹荣。

这与一般的老来安乐死截然不同。

他相信血影神功最后会给他一个满意。

他的想法很对,不知牟道的想法如何。

老头子深吸了一口气,双掌一并,划空而上,仿佛扬起一条长长的红飘带,向牟道的脖子拉去。

牟道弄不清他这是搞的什么鬼,摇身一晃,两掌一前一后拍了过去。

唉地一声,红气四散,仿佛许多血洒,牟道顿觉头脑昏沉。

龙杰嘿嘿一笑:小子,感觉怎样?牟道摇了一下脑袋:奇怪,你怎么象个妖精?劲气散得似乎更快。

龙杰大笑了起来:小子,刚才那一招叫‘血光之灾’,凡是被它扑上的,没一个能活着离开的。

你也不例外。

;牟道冷道:那我倒要试试,‘血气之灾’未必只找我的麻烦。

龙杰没有话,似乎在考虑另一种可能。

吴云峰忽说:小子,这回你死定了,快点磕头求饶吧,也许还有希望。

牟道松弛了一下身体,从容地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合逻辑。

你别太得意。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牟道并没倒下。

龙杰有些惊讶了,这是哪里出了毛病?牟道向他破了谜底:你的花招应该是灵的,怎奈我已中了不少毒,想不到这些毒帮了我一个大忙,克制了你的‘血气之毒’,你奇怪吗?龙杰叹了一口气:你的运气这么好,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你要记住,太狂了绝没好下场。

牟道快笑了起来:这是你的经验还是你的想象?太不准了。

道姑、尼姑并没狂,一样没有好下场。

你的话只配在夜里讲。

龙杰气得差点尿了裤子,巨掌闪电般抓出,犹如一张红线网罩向牟道的头顶,毒辣皆备。

牟道晃身一闪,到吴云峰面前。

老家伙做梦也想不到车道挪动得这么快,挥指欲弹,已经晚了,被牟道点中京门穴,动不得了。

吴云峰骇然失色:少侠,千万别乱来,有话好商量!龙杰见自己竟然保护不了吴云峰,老脸火热,怒恨交加,这么丢人的事总算碰上了。

牟道道:你想再溜吗?别做梦了。

吴云峰忙说:少侠,这回我彻底服了你了,不听天皇老子的,也听你的,怎会溜呢?你的本事第一大,跟着你还会吃亏吗?牟道笑道:你的变化更大呢。

那当然,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吗。

龙杰被吴云峰的话刺痛了,怒道:没出息的东西,死就让你怕成了这个样子?吴云峰不理他的茬:别说风凉话,死的不是你,当然你不伯我还想活它几十年呢。

龙杰没吱声,眼里闪出一种异样的毒烈来,外人是很少能见他这样的。

牟道问:海天龙现在何处?吴云峰笑道:这回你问对了,我带你去。

牟道伸手欲解他的穴道,龙杰冲天而起,犹如一条怪龙蹿到了他的头上去,双掌开合一错,使出血影追魂式,搅起一团怪气,拍向牟道的头顶,声势极为骇人。

牟道万般无奈,斜身而起,同时一掌接向他的肩头,亦没客气。

龙杰肩向内缩,一晃臂向下泻落,大掌拍到吴云峰的头上,顿时血肉横飞,尸体消融。

牟道大是后悔,上了龙杰的当。

龙杰冷笑道:这样的东西活着总是无益,不如死了干净。

牟道哼了一声:可你断了我的线。

龙杰笑起来了:我做事首先要考虑你吗?你的线不断,他怎么除呢?牟道道:他找你干什么,你们是一伙的?他还不配,你不会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的。

牟道沉默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听有人问:龙老大,谁在跟你说话?是那小子吗?龙杰没吱声,从外面问进两个人来,正是在东山上偷袭牟道的那两个老头子。

他们看见牟道,不住地冷笑,没有意外。

龙杰说:两位来得正是时候,这小子果然不好斗。

嘿嘿,要是好修理我们岂会赔那么多本钱?不过这回不同了,该是捞本的时候了。

牟道冷道:你们下是一个很好的赌徒,赌注下得越大,输得会越惨。

龙杰说:你听这小子的口气,好象我们全是白给呢,有那么便宜的事吗?哈哈……这小子梦做得好,让他乐一会儿吧。

三个老头了胡侃了一阵,慢慢合围。

旁边虚影一闪,又多了两人,是昆仑双秀。

李玉白咦了一声:两位可是‘龙府二主’?不措,几十年不在江湖走,又想活动筋骨了。

李玉白微笑点头,十分高兴。

牟道不知龙府二主是何许人也,他们成艺太早,仅晚昆仑双秀十几年,如今记得他们的人己是不多了,黑龙府的大名也因他们的隐形不出渐渐被人淡忘了。

曾几何时,两人可是红极一时,一般人物唯有仰视才见。

大鼻子老大许天的黑龙三式和老二化氏风的八败云龙曾是江湖人不可逾越的奇技。

两人情同手足,从不分开,又一时才传为美谈。

两人从没联手斗过什么人,想不到许多岁月过后,他们要拾起年轻时不屑为的事做,很可能还不是两人联手。

不知为什么,他们忽儿觉得联手越多越有味,把一切傲慢都放弃了,也许他们要体会一下被他们遗弃的感情,回到少年时。

龙杰对五人的沉默表示赞赏。

五个早过花甲的老人同斗一个小子,这实是江湖奇闻。

牟道却觉得下大妙,以一对五实非易事,还是策略些吧。

他笑道:你们一块玩吧,我可要走了。

李玉白说:你想跑?那是没用的。

你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放聪明些吧。

我们五个人联手斗你,那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牟道一笑:你别糊弄我了,我可是个大忙人,没工夫细想你的妙论。

朱正实冷道:你别嬉皮笑脸的,逃就那么容易吗?除非你把小命留下。

若是你自忖不行,就跪下求饶吧,我们也许会可怜你的。

牟道道:你别太骄傲,我可不是怕你们,只是觉得与你们相斗太不风光,左右都是我吃亏。

我若下辣手,别人会说我不尊重老人;我不用全力,你们又都太厉害,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你们加起来也有一千岁了,一千岁的老家伙死了也不亏;而我年轻轻的,要是被你们揍扁了,岂不太倒霉了吗?李玉白被他气得肚子疼:小子,你少耍贫嘴,有本事你就使,我们不会怪你的。

若是缺能耐,死了也没有人赔。

动手吧。

五个人一下子把他围在了当中。

他原是可以跑的,一个一个地修理他们不成问题,但他觉得那样有点不光明,对付很老的人耍滑头他做不来。

一旦他们围上了他,就感到不对劲了。

他们可不老,比三十的壮汉强多了,个个有精神,炉火纯青的技艺使他们的合围圈妙不可言,让你想不出,道不白。

牟道这时想逃也成不了,他们的阴阳合和之势已成,犹如一口大锅把他盖在了里面,唯有硬拼了。

无奈何,他抽出了长剑。

五个老人转动了起来,霎时扬起层层劲气。

牟道立感有绳子似的东西往脖子上缠。

五人越转越快,把个牟道转得头晕眼花,把持不定。

突然,李玉白一声轻咤,五人各展奇学同时出手。

立时浪劲如潮起,千杀万斩不留情,犹如巨魔使法。

牟道心一横,太阳神剑出手,一式地绝天灭,刺出无数银星分射五人。

轰地一声,气劲炸开,五人各退丈外;牟道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两败俱伤。

五个人各挨了一剑,伤势不轻,血从他们的身上流下来绝对不比雨流痛快,合力一击才使他们认识到自己被感觉欺骗了,事实全不是那么回事。

牟道也挨了一剑,正刺在他的左肩头,脖颈被拂尘扫了一下,几乎抬不起头来了。

他长叹了一声,觉得问题比他预料的严重。

吃这样的大亏,事先自己竟没有感觉,这是不应该的。

他冲五人苦笑了一下:你们胜了一筹,但我也没有输光,走着瞧。

他扭身去了。

五个人都没吱声,各想心事,感受不一。

刚才仿佛一场恶梦,他们一点也不能接受,这可把一百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老本都输光了,到底是什么性质的羞辱,一时难清。

李玉白直想流泪,她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结局,这与她的预感大不相同。

人啊!人生有许多境界,各不相同,但最高与最低的境界却极为相似,这是玩笑吗?牟道恍恍惚惚离开五个老人精,感到自己退到了不懂武功时的地步,何等的差别啊!他走到一棵树下,浑身已象一盘散沙了,他只好倚着树坐下。

忽儿一阵怪笑,周仓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象个精灵,嘻嘻地说:小子,如今不舒服了吧?若是我老人家再加一把劲,你会更加不舒服的。

牟道有些少气无力,淡然道:你又吹了,我几时怕过你呢?你若想创造奇迹,头还得硬一点,现在恐怕不行。

周仓向前一跳,作欲击状,笑道:小子,你唬不了我,你都快成烧鸡了,哪里来的劲?牟道冲他一笑:既然你的想法这么对,怎么还不动手呢?周仓扬了一下已掌,说:我可不想乘人之危,只要你肯向我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了你。

牟道道:苔是幻想很容易成真,你早如愿已偿了,何必还求我呢?嘿!周仓跳了起来,你小子真不会算帐,三个响头换一条命,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你也不干?不干。

牟道摇头说。

周仓闪动了一下发绿的眼睛,自语道:碰上这样的傻小子可真是没法。

他一扭身,闪到树后去,绿光一闪,毒掌骤发。

大树霎时向牟道砸去。

牟道脚下用力,轻快地挪到一旁去。

不过他可是弄了一汗,很累。

周仓咦了一声:好小子,你的脚倒好使,刚才是装的吗?牟道一抚额头:这汗也是装的?周仓一愣,不知牟道何以把实底告诉他,要诱我上勾吗?他嘿嘿一笑:小子,我可不上你的当,要是把你的铁家伙扔了还差不多。

牟道低下头,不理他了。

周仓在一旁走了两趟,连声怪叫,传之悠远。

牟道仍是不理。

少顷,老太婆白云仿佛夜神闪了出来。

周仓笑道:老嫂子,这有个好机会,我可不能忘了你。

白云瞥了牟道一眼:是个病猫吗?周仓道:病人膏盲,快死了。

白云脸上浮出几丝笑容:很好,你也别闲着,咱们一齐动手。

周仓说:那可太便宜他了,两大高手合战他,谁有这样的殊荣?白云笑而来语,心中正在涌起难言的仇恨,眼中的利光十分骇人。

周仓怕她突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得防着点。

牟道知道麻烦来了,唯有深静下去。

为今之计,只有以最小的动去斗他们最大的动,胜利者一走是会静的。

白云冷笑一声,身形一旋,双掌扯天连地般划起,又使出她的乾坤大灭毒神功。

霎时毒劲滚滚,杀气腾腾,大有要吞掉一切之势。

与此同时,周仓一个猴跳,也挥起他的绿炎毒掌,一股真劲击向牟道的头顶。

牟道见他们把优势都占尽了,唯有缩头斜滚,动了不过有一尺。

膨地一声,他被两人的毒劲卷起抛向空中。

借此机会,他抽出了长剑,银光一旋,两人的头皮被削去一块。

他顺势落到一边。

白云怒极,展身又上。

周仓叫住了她:别急,这小子不是铁打的。

他被我们的内劲卷起,说不定会蔫的。

白云哼了一声,瞪着眼看牟道的动静。

牟道又歪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她什么破绽也没有发现。

周仓道:这小子邪门,他肯定又在糊弄我们。

白云说:再来一次,看他能支撑多久。

周仓道:别乱来,他手里有剑呢。

白云气得不行,终没有动。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她又除不去他,多么丧气!她想让周仓去叫人,又开不了口,唯有干着急。

周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周仓道:办法倒有一大堆,就是不知哪个管用。

那你说一个听听。

白云没好气他讲。

叫几个老友来一同修理他,倒是不错,又怕他跑了。

你能看住他吗?这有何难?你快点去吧!周仓一闪而没。

牟道知道大事不妙,马上爬起来了:他跑了,我也不能呆在这里,这才公平。

白云冷笑道:你走得了吗?牟道说:你别逼我,打起来可不是玩的。

白云身子一飘,与他游斗起来。

牟道大急,这么斗下去非栽不可,但白云又不靠近他,想发威都没机会。

他想溜,总是力不从心。

一会儿工夫,弄得他满头大汗。

片刻。

几条人影泻落当场,是向天啸等人。

牟道心一沉,不再动了。

白云也住了手。

向天啸笑道: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牟道说:总有去处,打过就清楚了。

托日扎郎笑道:向老兄,要一齐上吗?向天啸说:我一个人收拾他绰绰有余,你瞧好吧。

他欣向牟道。

白云忽道:向天啸,你可要小心他的剑,不妨先与他游斗一番。

向天啸摇摇头,没采纳她的高见,双掌一晃,运起绿炎真经上的奇功,两手霎时鲜红透亮,与周仓的绿掌大不相同。

牟道笑道:向天啸,你只有一只眼睛了,难道想什么也看不见吗?向天啸霎时愣住了,感到一阵发冷。

他可没有把握一哗:把牟道击死自己毫发不伤,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纵是杀了牟道,自己若成了瞎子那也是不合算的。

他迟疑了。

托日扎郎道:向老兄,你怎么怕了?这小子是唬人的,别信他的!向天啸说:我不是怕了,只是再丢一只眼睛与我不合适。

你先上去吧,反正你有两只眼睛呢。

托日扎郎道:他妈的,你可真奸滑,他要扎我的肚子呢,那岂不吃饭不香了?周仓这时说:都别充好汉了,还是一齐上吧,他也不反对的。

几个人围上去,唯有白帝子没动。

向天啸问:你想独自露两手?白帝子说:他已不行了,用不着这么多人。

向天啸等又看了牟道一会儿,见他确是萎顿了,一涌齐上,立刻扬起轰呜的劲团,直扑牟道,似乎要把他击扁。

牟道长出了一口气,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向上一跃,顿时被抛了出去,飞出有十几丈开外。

他借劲一个急冲,进了一个破院子。

院内很凄凉,不给人好印象。

向天啸等人追过来,站在院口不敢擅进,唯恐遭了暗算。

白云飞身上了墙头,老练的目光四下乱扫。

没人。

但可以断定,牟道进了破屋子,否则无处可藏。

向天啸一推托日扎郎:你进去看看,反正你成天住破屋溜墙根,也不在乎。

托日扎郎气道:这能与那一样吗?那小子狗急跳墙,我进去还不给我一砖头?几个人迟疑了一下,联手向破屋子发出几记劈空掌。

破屋坍塌了,却没见牟道的影子。

白云恨道:又让这小子溜了!周仓说:响天啸,我白教了‘绿炎真经’,那小子就那么可怕吗?向天啸辩道:你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心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白云哼了一声,展身而去。

周仓大摇其头。

过了一会儿,周仓说:向天啸,你该帮我的忙了吧?向天啸笑道:这个容易,现在最要紧的是除去那小子。

周仓兄,你再忍一下吧。

周仓气得跳起来:再忍就憋出病来了,你小子就不能提前干一会儿吗?向天啸嘿嘿一笑:那好,咱们这就去。

几个人转眼消失了。

牟道顺着小胡同走到一条石台前,坐下了。

刚才多亏他把墙挖了一个洞,提前逃了。

他在石台上静坐了一会儿,仿佛进入了永恒的虚空,他抓到了一个活泼的生命。

再松下去,他看到了一片明静的水,犹如深邃的洞。

忽然,他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知道没法儿再坐下去了。

他向上一纵,进了一处大院。

来的是精悍的捕快,自然是搜他的。

等捕快远去了,他又回到石台上。

刚坐定,又有人来了,他只好放弃打坐,闪到墙角去。

来的是三儒,不知他们去哪里。

傅太旧道:这么做不太好吧?文疾说:有什么不好,我们又不是为了自己,犯上作乱岂能坐视不间?段百苦叹了一声:国有大难,我们唯有除孽,别争了。

三人于是不言。

牟道感到不大对劲,便跟在他们后头。

过了一条街,他们进了一个亮堂的院子。

郑和正在大厅里饮酒,脸都有些红了,似乎闷闷不乐。

白三败坐在他的对面,滴酒未沾。

三儒进了大厅,牟道躲到了一边。

郑和对三儒相当客气,请他们共饮,被谢绝了。

分宾主坐下。

文疾道:郑公公,我们有一事相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和笑道: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文疾说:公公是否要把侯文通的女儿献给圣上?郑和微微一笑:这是海天龙的主意,我看也没什么不。

文疾道:这事原无不当,怎奈侯的女儿大非常人,麻烦就出在她身上。

郑和不以为然:这能有什么麻烦?文疾说、她有不臣之心,欲效发武则天当国。

郑和大吃一惊,这是他不曾想到的:你如何知道的她的这个图谋?云中魂想拉老夫入伙,我们才弄了个清楚。

郑和听他细说了一遍,不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郑和道:这事先不要声张,等我们腾出手来收拾她不迟。

侯家父子可以先行除去,还要有劳三位先生了。

文疾笑道:公公客气了,为朝廷效力是巨子的本分,我们自当出力。

郑和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我先敬各位一杯。

三儒连连摆手。

牟道这时向后一闪,飘然离去。

回到客栈,他又行起功来。

约摸过了有半个时辰,他感到好受多了,便走向侯至爽的门口。

他轻轻敲了几下门,侯至爽问:是谁?是我,有事相告。

门开了,他走进屋去。

侯至爽未睡。

牟道冲她一笑:有件不幸的事,你要听吗?侯至爽笑了,两顿生霞,轻甜地说:我不相信你会告诉我坏事,这有什么趣呢?牟道严肃地说:这是真的,你的事让郑和知道了。

侯至爽脸色一变,马上叫道:我不信,他怎会知道?除非你告了密!牟道叹了一声:告密是自然的,却不是我。

云中魂露给了‘杏林三儒’,三儒向郑和告的密,把什么都说了。

侯至爽的身子一颤,仿佛被人赶下了女皇宝座那么懊伤,恨道:都是你坏了我的大事,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也不会找云中魂这个废物!牟道道:这还不是最糟的,他们要向你的父亲兄弟下手了,三儒甘当走狗。

侯至爽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阵子: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的?牟道说:我若想欺骗你,难道没有更好办法吗?我若没有自己的原则,帮你岂不更美?侯至爽一时乱了方寸,不安地说:那我该怎么办?牟道道:你就放弃帝王梦吧,以静待动,寻机冲出难关。

那我的父亲兄弟呢?让他们躲一下吧,总会有生路的。

侯至爽不语了,心中难受,直想哭:怎么会糟到这种地步呢?难道一切都过去了吗?她终于流下了泪,并真切地感到了自己的肩头是这么瘦弱,迎击暴风雨还缺少点什么。

牟道望着她发呆,仿佛眼睁睁看着一根石柱被咆哮的洪水冲走了,仅留下一片遗憾。

他可想象出侯至爽的心情,却没法想象出她向何处去,这是关键。

侯至爽哀叹了一阵,说:做大事难,这是我知道的。

想不到这事还没轮到我去做,就没有了机会,我不服气!牟道道:这是你还没有真的相信我的话,等一会儿你就服气了。

凡事无所谓难,这要看在什么时候做。

侯至爽两眼迷茫,叹恨生不逢时,人事易变。

一切太浩大了,太混饨了,把握太难。

忽然,门被撞开了,侯文通闯了进来。

牟道冲他一笑,他顿时僵住了,说不出话。

牟道道:你在逃难吧?侯文通惊道:你怎么知道的?牟道没吱声,目光洒向侯至爽。

侯文通说:爽儿,出事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爹说一声呢?这下可好,人家要连根拔了!侯至爽无言地看了父亲一眼,低下了头,心中乱极,是悔?是恨?还是……侯文通瞥了牟道一眼:少侠,你不会乘人之危吧?若是你能帮我一把,你挖我的墙头那事就算了。

怎样?牟道笑道:你倒会做生意。

若是你想改邪归正,我可以帮你一下。

侯至爽说:爹,你怎么知道出事的?侯文通咳了一声:我正去找郑和,迎面碰上白三败,他与我的交情不错,就向我交了实底。

三儒不是东西,说不定已扑向这里来了。

哈哈……外面有人笑,不错,我们确实来了,先请你去一趟呢,郑公公有话问你。

问我什么,老子又没犯事?谁说你犯事了?不过想弄清楚你是不是主谋。

侯文通气得浑身乱颤,却不敢冲出去拼了,那样多半会一拼就了,三儒的武功比他高明。

如今流行株连风,一旦被逮住,有口也说不清,锦衣卫都有疑心病,黑的能审出白的来,纵是冤有千尺深,谁管这些呢他憋了一阵子,终于骂道:你奶奶的三个老龟儒,把老子的头剃了,你们能得什么好处?白费心机吧!老子不是主谋,也不想跟你们三条狗走!三儒嘿嘿地笑起来:这小子真不是玩艺,刚从那里跑出来就骂我们是狗,脸也不要了。

侯文通不吭声了,暗思脱身之计,早知有此一灾,当他奶奶的什么国丈呢?真是昏了头!皇上的门庭是可以随便登的吗?海天龙误我!三儒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慢慢推开了门,与牟道的目光一碰,他们愣住了,暗叫晦气!姓候的真精,把这小子拉上了贼船,不好弄了。

他们向后退了一步,文疾道:我们来找侯文通的,不关你的事。

牟道微笑说:与找我是一个样,你们不是要抓主谋吗,主谋就是我。

文疾嘿嘿一笑:差不多,这事你干得出来,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侯家父女一惊,心思各异。

侯文通暗骂牟道好毒,用暗计把侯家害了。

侯至爽却说:牟兄,你怎么把这事往你身上揽呢?牟道笑道:这有什么,反正官府又不问错对,只要能找到个主谋就行。

我本来就知道这事,至少也是个同谋,说我是‘老谋’也不亏。

侯文通呆在了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侯至爽则略感欣慰,两人总算走到一起了,若是在事败前,那该多好啊!人生难得两全!三儒这时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恨道:牟道,你少强出头,这个罪名你也担不起的!牟道大笑了起来:大英雄总得担大罪名,这才相配呢。

象你们之流,我连罪名都给你们找不到呢。

三儒气得发疯,一时没有良策。

他们想到了拼斗,终不敢出手,对方也是三人,他们没有把握获胜。

文疾有些不甘心,冷道:牟道,你自诩大英雄,敢弃剑不用吗?那才英俊呢!牟道笑道:这个难不住我,一掌也能教训你们。

三儒又惊又喜,叫道:那好,你出来。

牟道飘然而出。

几个人走到客栈外,牟道面南站注了。

三儒把他围住,身形一展,各施奇学,毫不留情。

段百苦手腕一庞,十指连弹,强劲的内家指气射向牟道的眉心。

文疾长剑搅起一片虚影,一招仙人指路,刺向牟道的丹田,快得恍馏。

傅太旧双掌向上一捧,飘然一揉,一式碎玉断金,按向牟道的后心,冷劲极强。

三人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

牟道微惊,身形一挪,旋腕拍出三个掌影,犹如白莲花那样光明,分击三人。

扑哧一声响,气浪四迸,三儒向后退出几步;牟道未动。

胜负判也。

忽然,文疾叫道:这小子使的是毒掌,我的眼睛好痛!段百苦、傅太旧亦感到了不妙,连骂牟道无耻,暗施诡计。

牟道莫名其妙,略一想,便明白了原因,这是自己中的毒被逼了出去,不知是吉是凶。

他长吸了一口气,弄清了毒的走向,也知道了刚才仅逼出去一点毒。

他没有辩解。

三儒中毒,苦不堪言,转眼间毛发落尽,也成了秃子。

牟道哈哈大笑。

三儒没法儿再斗了,闪身而去。

侯至爽这时走过来,关切地问:牟兄,你没有事吧?牟道道:又多了几个秃子,不错。

侯至爽这才注意到他的光头,啼笑皆非。

侯文通也走过来:我们怎么办?牟道说:你不是很有钱吗?带些钱藏起来不就行了吗?侯文通连连摇头:这不是好办法。

锦衣卫无孔不入,除非藏到老鼠窟里。

要想好起来,唯有武功更高些。

少侠,你能教我两手吗?牟道说:教你也没用的,他们的人多,你抵挡不住的;何况你的心地不良,有了更高的身手说不定首先要干的就是坏事呢。

侯文通大是尴尬,但他马上又恢复如常,大声道:少侠,我发誓,从此后若再干伤天害理之事不得好死!你就教我两招吧!牟道迟疑了一下,就把禹步传给了他。

侯文通原以为牟道的步法一定神奇难测,不料并非如此,这让他大失所望,以为牟道教给他的不过是一般的步法,心中不满,暗骂牟道小气。

侯至爽别具慧眼,静心默想起来,她觉得禹步适合她,是种难得的奇技。

同是一件事,父女两人的感受就大不一样,这是牟道事先预料不到的。

侯文通眼珠转动了几下,说:爽儿,你弟弟就由你照顾吧,我得走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纵身而去。

侯至爽没有吱声,望着父亲远去的方向发呆,心中空荡荡的,往日的雄心全没了。

她也弄不清自己怎么变得这样快呢!侯文通蹿过一条街,刚要闪进一家院子,忽见从西边过来两人,前面的是海天龙。

他急闪一旁。

海天龙有些不安地问:白兄,公公找我什么事?白三败说:不是赏你,至于怎么罚你,我也不清楚。

海天龙吓坏了,忙道:白兄,请您一定拉我一把,我又做错了十么?白三败不语,大步向前走。

海天龙又说:白兄,我对皇上,对公公都是十分忠心的呀。

白三败仍不言语,似乎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侯文通觉得看一眼海天龙倒霉也不错,便跟了上去,若没有这小子他妈的骚主意,老子的日子正好过呢!海天龙受不了白三败的沉默,乞求他说;白兄,我给你下跪了,你就露一点口风吧!白三败冷漠地说:你知道也无用,这两天你都干了些什么?海天龙说:我正忙着逮捕唐赛儿呢,如今有了她的行踪,只因还没有抓住她,我不敢说大话。

白三败叹了一声:也许你还有机会,别乱想了。

他们向北一拐,进了一家院子。

郑和又换了地方,正坐在一盏灯前呢。

海天龙连忙施了一礼:公公,您有什么吩咐?郑和瞪了他一眼,射出两道夺人心魂的目光,低沉地说:海天龙,你知罪吗?海天龙吓得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到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公公,我实在不知犯了什么罪。

我对皇上,对您可没有二心!郑和站了起来:侯文通女儿欲效武则天之法,是你的主谋吗?几乎是晴天霹雳,海天龙魂飞天外了,多亏七姑八姨都已被杀了,若担个主谋的罪名,还不连祖坟也给扒了。

他连忙磕头,急辩说:公公,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给我八个胆我也不敢做主谋的。

公公明察,一定有人陷害小人!郑和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但这事总要查个一清二楚的。

你有什么线索吗?海天龙眼睛转动了一阵:公公,肯定是牟道那小子出的坏点子,意在破坏我们向皇上进献美人。

郑和嗯了一声:这事不可声张,暂压一下,你办的事有眉目了吗?海天龙松了一口气:回公公,有些眉目了。

唐赛儿就在西边的村子里,天一亮我就带人去抓。

为什么要等到天亮?郑和不悦地问。

海天龙说:唐赛儿十分狡猾,晚上格外机警,白天才睡大觉呢,那时才好抓。

郑和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吗?海天龙迟疑了一下,说:有个和尚与她形影不离,十分亲密,很象悟因,对他怎么办呢?郑和一呆,许久没有说话。

这是个问题,他不得不考虑周全,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望着灯火细想了一阵,挥手道:把他除去。

当然,能抓活的更好!海天龙点头道:公公放心,这回绝不让他们再逃掉。

郑和微微一笑,并不十分相信他的保证,凡事都在变,这事也不例外。

他看了海天龙一会儿,说:你去准备吧,不要再让我失望海天龙应了一声,扭身而去。

他刚走到一条胡同口,一条人影猛地闪到他的前头,吓得他啊了一声,差一点跌倒。

他被郑和吓破了胆,这时还没回过劲来呢。

好黑的天,好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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