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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惊天动地修罗场

2025-03-30 08:08:54

人生自有真面目,高山流水难掩藏。

寂静把三个压在了一起,谁都没有话。

过了一会儿,唐赛儿道:少侠,谢谢你救了我们。

牟道说:你们似乎很喜欢杀人灭口,这回怎么变了?唐赛儿一窘:少侠,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原谅。

牟道淡然道:你的来历我猜得出,郑和怎么对和尚也感兴趣呢?唐赛儿看了中年和尚一眼,说:少侠有所不知,这里有个秘密呢。

他并非一般的和尚,而是大明朝朝第二代皇帝――建文帝,朱棣的皇位就是从他手中夺去的。

一切都明朗了。

牟道点了点头,随之大笑起来,怪不得道衍抓悟因,是想滥竽充数呀。

他仔细打量了中年和尚一会儿,笑道:你治国的本事不行,功夫练得倒不错呢。

想再展宏图吗?建文帝朱允文说:我心早已死了。

不过少侠若助我一臂之力,我倒是愿意证明一下我是能治国的。

牟道悠然道:花开花落总有期,何必长相思?今月更非昨时月,已是万事废,动则祸。

朱允文大失所望:少侠不想帮我?牟道说:若是帮你行得通,我早娶了媳妇,侯至爽成功更容易。

你还是继续当和尚吧。

朱允文的脸色灰暗下去,甚至有些青,他觉得牟道太也轻视他了。

当然,他也知道再夺天下并不容易。

可人总是喜欢做梦,不把梦做死就不甘心。

唐赛儿似乎更为清醒一些,劝道:那些昔日事,总是烦人多,何必重温它呢?和尚行万里,青山白云卧,不是更舒服吗?朱光文没法反驳,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唯有长叹了。

唐赛儿道:少侠,你们要去哪里?牟道说:去京城,我要去救那些道姑。

唐赛儿低头一笑:少侠,我们同行如何?牟道飘然回到马车上,说:请便。

几个人一同北去。

大车进了京城,异样的气氛使他们感到格外新鲜。

京城给人广阔的气派,荒漠中有着沉实,繁华中有着不安。

大街小巷上的行人仿佛都长着两颗脑袋,四下探视,鬼鬼的。

牟道叹道:锦衣卫真是可恶,把人的胆子都吓破了,行人中竟没有一个敢伸着脖子的。

他的话刚落下,不知从哪里钻出两个凶神恶煞似的锦衣卫来,叫道:站住,你刚才说的什么?真恐怖。

有人讲,京城三步有恶鬼,看来,此言不虚。

牟道淡淡地说:你们想让我重复?嘿嘿,小子,说好了给你留个全尸;说不好活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切成片儿喂狗!牟道勃然大怒,甩鞭向他俩抽去,软鞭象条愤怒的龙,眨眼间抽了八鞭。

两个小子的脸上顿时起了八条血痕,每人四条,挺公平的。

锦衣卫是城中虎狼,何时吃过样的亏,两人昏了头,以为碰上想找倒霉的家伙,抽刀向牟道砍去,狠中带毒,要把牟道大卸八块。

牟道嘿嘿一笑:老子进城来连个欢迎的都没有,正好放它‘两炮’充作迎宾响。

他右手一挥,弹出两枚流香弹直射两个锦衣卫,好不快当。

两个小子躲闪不及,在他们脸上爆响,惨号立起,捂着脸滚到了一边去。

牟道长鞭一甩,马车向东奔去。

大车在街上晃悠了一阵子,停在一家颇有气派的客栈门口,他们要了四间房,住了进去。

几个人小慈了一会儿,来到饭庄。

戈剑拉着张严馨走到靠街口的桌边坐下,牟道点菜。

朱允奴与唐赛儿自成一桌。

酒菜上来了,热腾腾的,香喷喷的。

张严馨却望着不吃,脸上一片凄然。

牟道心里不痛快,终无言劝,杀死了她父亲,这是个大失误,两人恐怕都忘不了这一点。

自己实在不走运,仅有两个朋友,她们的爹偏都死在自己手里,以后怎么处?这不让我作难吗?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张姑娘,你别太伤心。

你们不言仇,我心里也有数。

总有一天,我会向你们说清,作个交待。

张严馨轻轻摇摇头说:牟兄,你怎么想到了这个?我并非为父亲难过,只觉生命苍冷。

戈剑道:兄台,说些别的吧,这里倒不错呢,等会儿我们出去好吗?牟道含笑点头。

三人吃过饭,张严馨进了客房,她累了。

戈剑只好陪她,没法出去了。

牟道也回房休息。

少顷,一阵吆喝声传来,是几个锦衣卫,他们在搜查牟道,不可一世。

客栈老板唯有多陪笑险,不敢怠慢。

牟道走到戈剑面前,轻道: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别出来,我自有办法。

戈剑道:这是京城,别把事搞大了。

牟道说:我不值得信赖吗?多死凡个坏蛋是不会错的,那样好人就多几分平安。

张严馨深情忧郁的眸子光亮一闪:兄台,你要小心,别再受伤。

意味深长。

车道心中一荡:只要我跑起来绝对大吉。

锦衣卫这时上了楼,牟道走了过来。

几个小子见他满不在乎,一下子围上了他。

下面的马车是你的吗?不错,你们看上了?牟道笑道。

我们看中的是你的脑袋,拿下来吧!你们若能做个示范,我倒乐意去学。

锦衣卫火了,他们没有给别人说教的习惯,千百次实践证明,刀是最恶的,无论什么人在它下面都会变形。

他们要重复做过千百次的事,一下子都拔出了刀,寒光一片。

牟道佯装怕事,夺路下楼去了。

锦衣卫都有两下子,三蹿两蹦堵了他,一阵狞笑。

牟道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不理他们了。

几个人再次把他围上。

突地,一刀劈出,直取牟道有脑袋。

牟道顺势微仰。

大刀走空,削向一个锦衣卫的肚子,顿时血雨乱飞,那小子了了帐。

转眼间死了一个锦衣卫,而牟道竟然无事,几个小子红了眼,象狼。

他们再不等待,齐举刀枪,合扑上去,要刀枪见红。

他们没有失望,一阵乱砍狂刺之后,每个人的兵刃上确都有了血迹,不过没有牟道的血,他们是身不由己自相残杀的。

牟道不过略施小技,用了借力打力之法。

几个小子都趴下了,牟道还坐在那里,连半点血都没溅到他身上去。

笑如故。

客栈老板吓毛了,连忙去报官。

客栈大乱。

牟道这时站了起来,笑道:你们个个都能吃人,我要看着你们互相吃,把对方吃掉。

锦衣卫知道碰上了硬荐子,害怕了,转过头来向牟道求饶:好汉,刚才我们只想跟你开个玩笑,并无恶意,请您高抬贵手。

牟道道:既然你们是杀着玩的,那就再玩一次,从客栈里爬出去。

几个锦衣卫别无高招,唯有狗一样向外爬。

少顷。

一群官差冲了进来,把牟道围住。

牟道说:与别人无关,请我去哪里?捕快头目嘿嘿笑道:你倒会客气,先把自己请上了,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

他怕重蹈锦衣卫的覆辙,不敢乱来。

牟道微微一笑:去衙门不难,我想打听一下道衍和尚住在哪里呢,知道吗?新鲜,捕快们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呢,向逮人的问路,这多少有点儿滑稽了。

捕快头目倒精明,眼睛忽闪了两下,说:道衍大师就住在我们衙门后面,你想见他,等到了衙门,我派人叫去就是。

牟道说:那你们带路吧。

那头目嘿嘿地笑道:这么走不合适吧?我们是官差呢。

牟道道:你们想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官差们一愣,顿时狂涌而上,他们不大相信牟道一双手能强过他们几十双手。

牟道毫不惊慌,双臂犹如无事般一抖,众官差顿时飞了出去,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牟道飘然出了客栈,一群官差随后跟着。

牟道进了衙门,官差们顿时把沉重的大红木门关上了,他们想到了关门打狗。

牟道毫不理会,直上公堂,似乎重温了昔日回家的情景,但那份欢欣却没了。

这里虽不是县衙,他仍感到许多相同的东西,不由心酸。

公堂上没人,高高的,空空的,有几分冷漠,几分威严。

牟道往公堂上一坐,发号施令:快去把道衍和尚叫来,我有话说。

捕快头目冷道:你是犯人还是老爷?我们可不听你的差谴,这里没有傻子。

牟道说:你们既然不听我的,把我请来干什么?官差们正要叫喊,一个当的官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尖叫道:都给我闭嘴!这里不是鲜鱼场,可以讨价还价,哪个犯了事?牟道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笑道:看来这里你当家,让他们去找道衍和尚!瘦官的脸涨得通红,挣扎说:道衍大师只能去请,找是找不到的。

他求救于官差,没人敢救他。

牟道道:那就去请,不然你的小命就泡汤了。

瘦官儿叫道:去请道行大师,就说有个侠士求见。

车道说:不可,那样他会跑的,就说你想求见。

瘦官儿道:我是请不过来他的,除非登门拜访。

牟道松开于:那好,我们就一同去拜访。

瘦官儿晃动了一下脑袋,忽地向官差们瞪眼斥道: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到底是抓我还逮他?官差们一呆,再次扑向牟道,在瘦官儿面前卖起了力气,各展奇能。

牟道双手一摆,使出上乘沾粘术一推一带。

官差们顿时陷入旋涡之中,六亲不认地打起来,叫骂一片。

瘦官儿见势不妙,欲溜。

牟道扯住了他,笑道:老兄,带路少不了你呢。

瘦官儿忙说:这个我不在行,找他们吧。

牟道抓起他就走,官差们跟着追出衙门。

一群人走街窜巷走到一座大庙面前,瘦官儿说:道衍大师就住在庙里,你进去吧。

大庙庄严气派,大有虎气,令人望而生畏。

牟道笑道:你要是骗了我呢?我的脖子还在你手里呢,怎么敢?牟道松开手,瘦官儿忙向后跳:给我打!官差们迟疑不上。

牟道纵身飘入庙内。

官差们目瞪口呆,这么好的轻功他们闻所未闻,不敢放肆了。

瘦官儿恨这:一群废物!你们在这里围着,我去调兵遣将。

一阵风溜了。

牟道进入庙堂,不见一人。

庙内金碧辉煌,莲花宝座上的佛祖铜像面目慈祥,四周是寂寞的空气。

牟道在大堂上站了一会儿,走向后院。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在拐弯处,他与道衍正好相遇了。

道衍神色一变:是你?不错。

牟道笑道,官府里有我的‘内奸’,你到哪里都不是秘密。

道衍说:这里是京城,我回到了这里,我们之间的许多误会就不存在了,你还找我干什么?牟道道:我们的想法总有许多不同,我不能依你的想法办事吧?悟因被你弄哪儿去了?他去了西天,那是他想去的地方。

牟道一愣,冷道:你不是说留着他吗?道衍哈哈大笑起来,气息浑厚充沛,直上云天:留着他干什么?我做了一件大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呢!我为什么要高兴呢?道衍说:我借他一条命救了天下的和尚,这不是大好事吗?天下因之少了许多悲辛,不值得高兴吗?悟因为众人献身,亦做了善事。

这是出家人求之不得的,他也要感谢我呢。

牟道苦笑了一声:看来这次是没有输家。

这是老衲的又一得意之作,当然要尽善尽美了。

道衍十分快活,脸上的阴云消尽了,如果不让悟因‘成佛’,皇上若是知道了建文帝当了和尚,那还不和对待唐赛儿一样,把天下的和尚都抓起来?果如此,那天下就乱了,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

这恐怕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牟道长叹了一声:怪不得你如此理直气壮,原来你想得挺周全的,看来我真的没法修理你了。

不过,真的建文帝还活着呢。

你弄个冒牌的去顶替,不怕将来被揭穿吗?道衍十分自信地说:只要你不捣蛋,什么事都好摆平的,我相信你不会是揭底人。

你的眼力不错,大概是入江湖以来最对的一次。

如果建文帝自报家门呢,那不还是露了底吗?道衍嘿嘿一笑:那也没用,谁相信他呢?从此以后,他就是‘悟因’了。

悟远认他,这是我们商定好的。

当然,若能除去他更好。

牟道道:你们有过机会的,怎么不动手?看来你还是错的时候多。

一语双关。

道衍唉了一声:当时想把事办得更漂亮些,谁知你又插上了手,把什么都打乱了。

我们都没有看透你,低估了你,这才让你追到了家门口。

若是我们多动一下脑筋,也许不会是这个样子。

牟道笑了起来:现在你仍然长着脑袋,没人不让你用吗?道衍忽地一本正经地说:少侠,为了天下百姓,你帮我个忙吧?让我也替你盖一座大庙?少侠,你总是充满机智,老衲十分佩眼!朱允该是你救下的,他的去处你一定知道,告诉我行吗?这是人善事呀!牟道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你尽管说得十分动听,我也不会上当。

他在什么地方我确实知道,可我喜欢出卖人吗?你没有出卖过吗?牟道神色陡变:你想了结旧帐?道衍连忙摆手:少侠别火,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那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

牟道哼道:过去我没有忘记,侯至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这可是冤枉,她鬼得很,岂是好抓的?牟道冷笑道:你不是更鬼吗?道衍低头思忖了一下,说:我只能让你去见一个人,没法让你见两个。

那个人是谁!悟因。

道衍感到他玩了一个漂亮的花招。

牟道盯了他一阵子,随他进了一问宽大的禅房。

房里很清凉,有檀香木味。

房中间的木板床上躺着悟因,这时已用不着看了。

已死了多时。

牟道在房里走了两趟,说:你打算把他弄到皇宫里去?道衍点头:对,皇上只有见了他才会相信。

这时,五个血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气氛顿时紧张了。

红脸老头子说:你比锦衣卫的胆子都大,竟然搜到这里来了。

牟道淡淡地说:这才是第一步呢,下一个搜查的地方就是皇宫了。

众人一惊,颈生寒意。

道衍忽间:你真的要进皇宫?这算不上难事,你不这么看?朱棣能派人杀进江湖,我无人可派,就只有亲自杀进皇宫。

这么干才公平吗。

道衍无语,心里乱腾腾的,牟道若要进宫去,那还没人能挡他,五个血衣人加上自己行吗?牟道见他乱打鬼主意,一拍他的肩膀说:老和尚,皇宫你先进,我不搅你的事。

我本来要为悟因出口气,可你有这么好理由,我只有让你一步了。

等你从宫里出来,我再找皇帝老兄论个曲直。

道衍皱眉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也好,给了他准备的机会。

他冲牟道柔和地一笑:好吧,我们有先有后,官里见。

牟道没言语,飘扬而走,飞过墙去。

瘦官儿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庙里,层层包围。

道衍走了过来,瘦官儿连忙行礼:下官叩见大师。

道衍冷着脸问:你带着人闯进来干什么,想放火吗?瘦官儿忙道:不不!小人想保护大师的安全,有个贼人闯进了庙里呢。

道衍讽刺说:我看你带路的本领更大,抓人是你的拿手戏吗?瘦官儿吓得连声说:下官该死!该死,请大师原谅!道衍一挥手,把他们哄了出去:我这里没人来过,回去守你的衙门吧!瘦官儿带着人战战兢兢地走了。

牟道在街上转了一圈,刚要返回客栈,忽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进了一家酒店,他走了过去。

刚到问口,他们先笑了。

岳华峰道:牟兄,你来京城几天了?我是刚到,你们怎么也来了这里?岳华峰说:我们发现了家师的标记,就追到这里来了。

我有许久不见他老人家了。

牟道笑道:你师傅与官府走得很近,你可要小心点,别让他把你拉在了锦衣卫一边。

岳华峰顿时不悦:你怎么这样说我帅博?他老人家高洁如云,飘逸如仙,岂是你说的那种人?牟道道:我又没让你去谋财害命,你火什么?难道提醒你一下,倒了你的胃口?你师傅再好也是个老头子了,总是两代人。

你对他知道多少?岳华峰脸色怒红:我永远也不会怀疑他老人家的操行!你这是别有用心!杜云香这时轻柔地说:扬哥,难道他的话那么重要吗?犯不着生气呀?人心难测,这话还是对的。

岳华峰温和地冲她一笑:香妹,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受不了别人在我师傅背后说三道四,他老人家绝不会与锦衣卫混在一起的。

牟道笑道:你不要把你师傅看得太好,我比你更了解他,我总觉得他在为官府干活。

岳华峰一拍桌子,你不要说了!我师博的品格比你高尚得多!牟道被刺中了软处,不由火起,下要讽嘲他几句,眼前一花,范仲淹到了他们中间。

老头子冲他们一笑:扬儿,你让我放心了。

岳华峰惊喜异常,连忙向师傅行礼。

牟道膘了范仲淹一眼,轻道:范先生,你抓人了没有?范仲淹说:我做什么还要听你的吗?牟道淡淡地说:听命于官府也算不上好事,侯至爽是不是被你抓去了?岳华峰怒道:牟道,请你不要这样跟我师傅说话,他老人家一向是有分寸的。

我也有分寸。

你师傅神出鬼没,侯至爽失踪多半与他有关联的。

范仲淹叹道:老夫行走江湖几十载,从没见过这么狂的,扬儿,你试试他。

岳华峰不由为难,愤怒不到一定的程度,他是动不了手的,牟道的功夫他是清楚的。

范仲淹见他迟疑,冷道:扬儿,还等什么?岳华峰心一横,说:牟兄,小弟得罪了。

他晃身展臂向牟道劈去,是雪人神功,内劲犹如春潮激荡。

牟道挥掌迎上。

在半空里两掌相遇。

砰地一声,两人俱是一震,没动。

竟是平分秋色。

牟道道:看来你长进不少。

范仲淹说:你小子总是大大咧咧,还会吃亏的。

牟道哼了一声:你到底抓人了没有?你还没资格这么跟我说话,老夫的事还没有人能管得了。

牟道盯了他一阵,飘然而去。

他觉得侯至爽十有八九遭了老家伙的暗算,但他不能在酒店里耗下去,他得回去看一下张严馨再作打算。

若再后院失火,那就麻烦了。

范冲淹不怀疑他远去了,快活地笑了两声。

岳华峰小心地问:师傅,他怎么说你抓住了侯至爽?范仲淹点头道:不错,那丫头是被我抓住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不知道。

岳华峰摇头说。

范仲淹眸子一红,仿佛燃起了火苗,分外惊人,气恨他说:她想造反,不除行吗?岳华峰一惊:您杀了她?范仲淹笑道:这还用不着我动手,只要把她交给官府,会受到处置的。

杜云香忽说:那岂不成了官府的帮凶?范仲淹立时不快:看你灵灵秀秀的,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除逆子,杀乱贼,是每一个正人君子的义务帮凶怎讲。

杜云香低下了头,没有分辩,朝廷大搞株连,弄得天下哭声一片,这也值得称颂吗?女人想不通的时候往往爱沉默。

岳华峰怕师傅不快,忙把活岔开:师傅,您把她放在哪里了?在客栈里,一个丫头我能时刻带着吗。

三人于是无话。

过了一会儿,三人离开了酒店,在街上慢慢荡荡走了一阵,他们进了花芽客栈。

三人进了客房,看见侯至爽正在床上微动,似乎很痛苦。

杜云香有些不忍,把脸转向了一边。

范仲淹拍开她的哑穴,笑道:我给你找来两个伴,你不会太寂寞了,老实一点吧。

侯至爽一脸凄然,屋中的暗影仿佛合了她的命运:我有什么罪,你凭什么抓我?范仲淹道:这个你到官府里再辩吧。

有得是时间,我老人家还要去会个朋友呢。

扬儿,你要看好她,不要出错。

岳华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范仲淹闪身而去。

杜云香开口了:侯姑娘,他们说你想造反,这是真的吗?侯至爽少气无力地说:骗人的,我无兵无权,如何造反。

杜云香深有同感,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时,房外人影一闪,岳华峰追了出去。

侯至爽趁机向杜云香求救:好妹妹,相信我吧,我是无辜的。

你若救我脱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

杜云香迟疑了一下,说:他点了你几处穴道?三处,你帮我解开吧!她说了被制的穴道。

杜云香伸手拍了一下,不见动静,不由起了好胜之心,我非解开它不可!然而并不轻松,她累了一头汗也没解开一个穴道。

她还要按推,岳华峰回来:香妹,你在干什么?杜云香说:我在练习解穴呢,你会解这样的穴道?岳华峰凑上去看了一会儿,伸手拍去,亦不见动静,仿佛井太深了,以致于投下石块不见回音。

两人顿起好奇之心,在侯至爽的身上推揉起来,弄得侯至爽心烦意乱。

忽听外面一声冷笑,探进一颗头来。

侯至爽看见云中魂,又恨又惊,怒道:你来干什么?云中魂笑道:我来找你呀。

侯至爽气得两眼昏黑,仿佛被大水吞没了一般,没好气地说:你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还有脸来见我?云中魂一愣:我何时害过你?你在外面没有胡说八道吗?云中魂道:我那是好意,想不到弄成这个样子吗。

侯至爽念头一变:你不是来热闹的吧?云中魂一笑,飞身抢了上去。

岳华峰大怒,雪人神功闪电般出手,一股奇强的内劲袭向云中魂的脖子。

云中魂料不到岳华峰的内劲如此歹毒,唯有急闪而退。

岳华峰冷道:你不要指望从这里得到什么,好事历来难得。

云中魂猛地抽出了刀,轻蔑地说:大爷想得什么还没人能拦得住呢。

他正欲扬刃,范仲淹回来了,一脸喜气:你想抢人吗?已经迟了。

云中魂一扭头,五个血衣人已到了他身边,几乎把他包围了。

云中魂惊心不已,两眼闪忽不定,若要硬拼,他肯定占不了便宜;若就此放手,他又甘心。

范仲淹看透了他的心理,笑道:何不坐下来谈谈呢?也许会有另外的收获。

什么收获?云中魂有些不信。

投靠朝廷,报效国家,这不是很好的出路吗?云中魂大摇其头,让我去当走狗?不干,大丈夫不能轰轰烈烈,不如去河边钓鱼。

范仲淹哼了一声:恐怕你没那么好的福气,我不认为你有三条路好走。

要么投降,要么死掉,两者必居其一。

你的嘴太不严谨。

云中魂大怒,在美人面前这么逼他,不是要他的好看吗?寒光流泻,大刀飞扬,直取范仲淹的脑袋。

范仲淹晃身一摇,随之拍出一片玉白的掌影,犹如李白笔下燕山的雪花飞卷而起。

与此同时,五个血衣人扬起了大铁勺子刨了过去,劲气如山。

扑啪几声,云中魂被击出房去,墙倒屋塌。

范仲淹仅被削去半截袖子。

杜云香挟着侯至爽跳到院中。

客栈里乱作了一团,呼儿叫爹声此起彼伏,人影乱窜。

杜云香欲挟侯至爽离去,云中魂一刀向她劈去。

岳华峰大骇,飞扑云中魂的脑袋。

云中魂吃了大亏,不敢硬挡,唯有急闪。

杜云香死里逃生,吓得脸色苍白,细汗淋淋。

范仲淹道:不能让他跑了,该是除去这小子的时候了。

血衣人飞抢而上,齐扬勺子。

云中魂见势不妙,拔腿就溜。

哪里走!血衣人犹如几团火飘飞过去,欲把一切化为灰烬。

可怕的念头。

侯至爽一脸冰色,素心沉向水底。

朦胧的、凉凉的虚空,那就是她的归处。

突然,一条人影泻落,众人皆惊。

蓝天格外高远,仿佛也不动了。

沉默。

总是一片血红的火,这就是江湖。

是生机?野性?还是荒芜的歌?难说!杜云香忽见眼前一花,挺剑就刺,左臂突然被轻轻一抚,半边身立时软了,侯至爽到了来人手里。

范仲淹见是牟道,又恨又急,怒道:小子,你若把人放了,我们还有话好说;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牟道满不在乎地说:我救人不是假的,难道仅有你的话算数?你的梦恐怕太旧了。

范仲淹眼里顿时堆起炽烈的火云,身子颤了起来,疯子都不会认为他是乐成这样的。

他逼向牟道。

空气顿时沉闷了,杜云香都感到到压力。

牟道不为所动,轻轻一拍,解了侯至爽的穴道。

刹那间,她仿佛在憋得半死时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脸上飞起特有的红云。

范仲淹怒吼一声,身形立动,宛若万里风卷起千重雪,旋起一个云头,向牟道袭去,大有埋葬一切之势。

牟道十分沉着,以静制动,忽儿一挪,到了范仲淹的身后,谁都没有看出先兆,犹如魔术。

范仲淹大吃一惊,急忙反臂劈掌,终归晚了。

他先吃了一拳,膨地一声,他的身体飞出五丈外去。

平生奇辱。

五个血衣人不愧是争锋老手,见牟道需要换气,趁机上了,大铁勺子划空扬起,犹如五颗勺子星流逝,几颗星相撞意欲大毁灭。

牟道不敢怠慢,身形晃,长剑搅天而起,剑端生出一个银芒四射的太阳,光华逼人。

太阳剑终被发挥到了极至。

太阳蓦地破碎,残块流泻,分射四方。

几声惨哼,五个血衣人全被震出一丈外去,胸前一个血洞在流血,大铁勺子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牟道泰然自若,无事。

血衣人受了致命的伤害,慢慢倒地了。

范仲淹呆在了那里,他这才相信牟道是不可战胜的。

岳华峰见师傅吃了亏,怒道:牟兄,你怎么这样对待我的师傅?你想让我杀他吗?牟道冷道,我对他已经够客气了。

岳华峰欲与牟道见个高低,范仲淹叫住了他:扬儿,师傅是自找的。

他没有错,两者拼杀,他不还手那才怪呢。

你不是他的对手。

岳华峰心中滚起一片冰水,很不舒服:师傅,他总是太过分了,徒儿无能……范仲淹摇了摇了头,淡然道:扬儿,我们该走了,把这里留给他吧。

岳华峰极为复杂地看了牟道一眼,扶着师傅与杜云香一同离去。

侯至爽陡地一跃,猛地向云中魂扑去,吓得云中魂连滚带爬。

侯至爽恨他坏了大事,匕首飞出,直刺他的咽喉。

云中魂急忙挥刀拨打,若在平时,云中魂绝不会把小小的匕首放在眼里。

如今他受了伤,情况不同了,应付颇为吃力。

一个不慎,被匕首刺了一下子,鲜血飞迸。

云中魂骇核了,知道纠缠下去非把小命丢了不可,连忙弹射,不顾一切了。

侯至爽没有去追,回眸向牟道投去感激的一瞥,眼光挺丰富,什么涵义都有了。

牟道一挥手,两人飘扬而起,分外自如。

行至小巷深处,牟道道:你可让我好找,老家伙怎么把你逮住的?侯至爽叹了一声:一言难尽,他是突然袭击;否则,我哪有不逃的道理。

牟道笑道:你还迷恋皇后的位置?跟我去看一眼皇帝老哥的尊容吗?你若是见了他,绝不要再当皇后了。

侯至爽扑哧一笑:不见他也一个样,我已经不想当了,何必再往心里装进一个人呢?牟道点头说:好得很,不过我还是要修理他的,那么多道姑不能白死。

你要杀他?侯至爽来了精神。

牟道道:若是杀他更好一些,我会的。

那我跟你去,一定会热闹的。

牟道想了一下:还是我先去探路,等回来再带你去吧。

侯至爽点了点头,两人拐向东去。

这是一条长街,两人犹如云一样飘飘。

两人进了客栈,直奔张严馨住的客房。

房间里有男人的声音,牟道不由一怔。

他猛地推开房门,老夫子一掌向他劈去,迅雷不及掩耳,内劲如潮。

牟道急身一晃,闪到一旁。

老夫子纵身出了客房,冷道:小子,人这回是你杀的了吧?牟道没有话,花心夫人与唯明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两个美妇站了一会儿,花心夫人冷着脸说:你害得我们两人都成了寡妇,这笔帐总是算的!我们没理由放过你!牟道看了一眼房里的张严馨,心里乱糟糟的,碰上这样的倒霉景,有什么话好说呢?他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说:算帐我是不怕的,我欠别人的不多,还得起。

但我现在不想与你们结帐,我还有许多事未了呢。

唯明羽说:那可由不得你,这是大家的事,你得问问我们。

侯至爽忽道:如今谁家不死人?有的帐是算不清的,你们还是省了吧。

唯明羽瞥了她一眼:你是他什么人?这关你什么事?我是他的朋友,路见不平,总要说几句吗。

唯明羽哼了一声,闪身欺上,伸手去扣侯至爽的脉门。

侯至爽料不到她的身法如此之好,花容失色,急晃稍迟,正被抓住,牟道都没来及救她。

唯明羽抓住了侯至爽,快活地笑起来:小子,你已失一招,看你还有多少高明。

牟道道:她又不欠你的,抓她何用?这是我的策略,对敌岂有不用脑的?你想怎么样?用她换你一条手臂,这总可以吧?牟道心头一暗,没有吱声。

唯明羽冷笑道:你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过你要记住,她是因你而死的。

她右手扬起,陡地向侯至爽的脑袋拍去,牟道大惊失色,欲救不及。

突然,戈剑从房里冲出来,叫道,妈,你怎么能这样?这与那些坏蛋有什么不同?唯明羽收住手,不快地说:他就是坏蛋,对付坏蛋还要选择手段吗?戈剑并不信眼,表现出少女难得的勇敢,冷道:他是坏蛋与她又有什么相干,你这么连累别人正大光明吗?唯明羽气得头脑发昏,脸上腾起一股紫气,那么神秘、冷煞、高傲,似乎什么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心:丫头,他害死你爹,正大光明吗?戈剑道:他怎么做的我没有看见,你这么要挟他,反正让人难以忍受。

唯明羽哼道:我若非这么做不可呢?那我永远不再见你!语气坚定。

唯明羽愣住了,戈剑给她出了一道难题,能否冲破女儿的障碍,她心里没底。

然而,谁也想不到,最不安的反而是牟道。

戈剑的纯正的心灵给了他沉重的负担。

宽容有时是最好的武器,这话很对。

牟道忽儿又感到欠了戈剑什么,心中十分苦涩。

唯明羽迟疑了一阵,在女儿的目光里找到了不容置疑的东西,她退却了,失去了女儿就失去了一切,也给牟道以可乘之机,这样的傻事不能再干了。

她长叹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放开了侯至爽,眼里满是清冷的光。

侯至爽恢复了自由,向戈剑投去感激的目光,深情地点了点头,徘红的微笑浮上眼角。

戈剑淡淡的,没有特别的反应,扫了侯至爽一下,返回屋里去了。

张严馨向她报以赞许的微笑,感到两人的心又靠近了一步。

戈剑抓住她的手,两人偎在了一起:姐姐,我这么做你很高兴,是吗?张严馨道:我们总算走到一起去了,不再仅仅是女儿。

戈剑把香腮贴上去,两人笑了。

老夫子这时说;我看她们是不能指望了,还是咱们动手吧。

这小子再滑溜也不是咱们三个人的对手,好戏不能总是一个人唱。

花心夫人点头同意,三人把牟道围起来。

牟道有所顾虑,不由向老夫子面前挪,谁出的坏点子谁倒霉,牟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老夫子没见牟道闪动就到了他身边,不由头上长角,心里发毛,顾不了许多,双掌飘飞而起,急运枯血神功,领起一片血气,向牟道狂击过去。

牟道身形一转,失了踪影。

老夫子惊骇欲死,弹身就蹿,然而迟了,牟道占了先机,一掌拍向他的肩头,仿佛是空伸手。

老夫子大叫一声,身子飞出去了。

花心夫人、唯明羽趁势而动,把神功提到极限,顿时一片惊涛骇浪。

江湖上出现了百年不见的争杀奇观。

牟道不敢硬拼,身子一弯宛如激流而下的月牙儿,飞冲丈外。

两美妇又没得手,心中一片虚空,泛在脸上,便是青白不定,两人的目光都有深秋落叶滚动的忧伤。

她们并非无能,却总也不胜,这是比一败涂地更糟的处境。

花心夫人看了牟道片刻,冷道:你老是跑什么?我们并不要你相让,你若是个真正的男人,就该毫无惧色地迎着。

牟道道:我若听你们的,那还用得着争斗吗?你们太不了解自己,我有什么办法呢?花心夫人说:你想这样纠缠下去?我并没有去找你们。

那好,你若接下我们合力一掌,我们这就走,永远不再言仇。

车道笑道:你说话管用吗?当然管用,你准备一下吧。

牟道点了点头,摆好应战的姿式。

唯明羽握住花心夫人的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少顷,两人急身抽动,犹如一条龙舞起。

霎时间,两人猛然分开,四掌并排向牟道推了过去,丝毫不见真劲的影子。

牟道知其因缘,挥掌迎上,这样的打法难以弄巧,唯凭功力。

砰地一声,牟道被击退半丈,她俩竟沉稳如山。

两人见折了牟道的锐气,痛下杀手,斜闪到他的两旁,直取他的太阳穴。

牟道身形一矮又没了。

两人无法,唯有暗恨。

牟道道:我可是挺住了,你们怎么刹不住手呢?花心夫人说:你输了,我们凭什么饶你?牟道笑了:在中原,有以退为进之说,里面并无失败的味道,多半有种艺术在。

我后退三尺,是给你们一个面子,非不敌也。

唯明羽抓住他的话柄,说:我们不要你的面子,有能耐就稳如泰山。

敢应吗?牟道向客房里看了一眼,张严馨止向他投以安样的目光,他下了决心。

两夫人身形一晃,刀团虚影犹如螺旋般欺向牟道,内劲也象收紧的绳子向里勒。

蓦地,掌影扯地连天,宛如飘摆的落叶向牟道旋去,声势骇人之极。

牟道一招海底捞月,闪电般迎上。

闷响就在头顶,劲气四溅,牟道差点儿给击碎,身子矮了半截。

这回他没动。

却吃了亏,体内气血翻腾,仿佛要寻个口冲出去,眼前一片金星飞舞。

两夫人见他挺住了,呆在了那里,久久无语,心中是什么滋味连她们也说不清。

许多年后,她们还在琢磨。

这不是黄道吉日,却值得她们记忆,这刺激给了她们终生的清醒。

唯明羽终于少气无力地说:他的运气总是太好,我们选择错了时候。

花心夫人脸上泛起病态的微笑,没有吱声。

牟道知道呆下去不会有味了,便冲着张严馨道:珍重,我还会来看你的。

张严馨迟迟不语,眼里有了泪水,在这种场合里哭泣一点也不奇怪,但为何而哭就没人知道了。

人生总伴着眼泪,但不是说流就流的。

牟道似乎见不得她的眼泪,总还知道流泪是因为有了伤害,这时没有激动的理由。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都知道流泪,却不知流到什么时候,这更悲哀。

张严馨忽儿笑了:牟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你去吧。

兄台,还有我呢,我也不会忘记你。

戈剑说。

牟道点了点头,飘身而去。

侯至爽追上他说:她们好象恨你呢,别理她们吧。

牟道道:你先找个客栈歇一会儿,我去皇宫。

侯至爽急道:这怎么可以,天黑再去吧。

皇宫里说不定早已得了信,有了防备,去了岂不自投罗网?牟道摇头道:他们若也这么想,那情况就不同了,你就放心吧,谁还能逮住我呢?侯至爽低头不语了,牟道的轻功她是清楚的。

两人进了一家小客栈,侯至爽住下了。

牟道与她约好时间,上了大街。

街上行人不少,京城里的吆喝声也余味悠长,细心人不难发现,行人少有镇定的,大多慌慌张张,唯恐走慢了一点被人扯去了裤子。

牟道故意挺胸凸肚,引来不少惊奇的目光。

他悠哉游哉走了一阵子,到了皇宫一旁。

宫门前有两排站岗的,象木头,刀枪却亮,他停下了。

四下打量了一会儿,见南面的门楼上有许多旗子,他冲上去拔下来一杆。

红旗在他手中一舞,打了个旋儿,向宫门冲去。

他的身法实在曼妙,太也神奇,旗子左右飘飘,快如云霞飞流,两旁的宫问卫士仅见红旗飞,不见有人动,多半以为是风刮的,也有聪明的,叫道:妖怪!这是不吉利的,故而没人助喊。

红旗转眼间飘进了宫门,两边的卫士一片茫然,没有人敢动,敢乱。

对他们来说,弄不明白的事最好别管,这是上策。

牟道进了皇宫,在高墙深院中遛起来。

皇宫里没有明快的东酉,砖石之间都凝聚着铁一样的沉重,正大方中的建筑透着特有的阴森,在这样环境里生活,首光想到的就是权力,整个皇宫给人极大的压抑,似乎只有巨大的权力才能刺破它的阴云,保持相当的平衡。

皇宫使人渺小,唯有牟道视它为砖瓦游戏,他在此间走,能看到另外东西,那就是能工巧匠的方略。

正大方中是这里的主旋律,儒家孟子的东西多一些。

至于威严,在牟道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一点也不神秘。

他在院落之间窜了一阵子,到了养心殿前。

他正要溜进去,忽听有人说:皇上,您亲自看一下吧。

是道衍的声音。

牟道快速欺过去,向殿内探看,只见朱棣半闭着眼睛,不想下龙墩。

道衍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十分小心。

大殿里放着悟因的尸体,被一块布蒙着。

殿内的气氛格外沉郁,谁在里面也不会有欢乐。

朱棣似乎稳住了情绪,慢慢站起来,灰黄的面孔打不起半点精神。

他轻轻走到悟因的尸体旁,停了一会儿才去揭布。

看到悟因苍白的死相,他的手颤栗了一下。

道衍还以为他要昏过去呢,差一点蹿过去扶他。

朱棣并不虚弱,马上有了精神,目光落到下巴旁的暗记上,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建文帝无疑了。

道衍也长出了一口气,悟因下已旁的暗记是他的杰作,朱棣没发现破绽,那他就过了关了。

朱棣一颗心落地,却忽地闪出凌人冷峻的目光,厉声道:他是你杀的吗?道衍吓了一跳,念头乱飞,这人什么毛病,不是我杀的难道是你杀的?但他毕竟是个滑头,深知与皇上对话的要诀,忙说:不,是他想不开自杀的。

朱棣就要他这句话,这下满意了,哀伤他说,蚊儿,你怎么这样狠心呢,就不想见一下叔父吗?鬼知道他动了多少感情,但他的眼睛却湿了,泪水盈眶。

牟道看得感慨不已,连连轻笑,乖乖,皇上真是好身手,要哭要笑立时见,不愧天才的表演家。

道衍心中雪亮,便说:皇上,龙体要紧,别为他伤心了,一切都是天数。

这话投朱棣的意,眼里有了喜色,轻道:他的后事就由你操办吧,要对得起他。

道衍大喜,扶起悟因的尸体飞奔而去。

牟道正要进殿与朱棣摆一摆龙门阵,忽见郑和从旁边走了出来,他便没动。

这时,一群宫廷侍卫奔了过来,他不得不离开了,他不想在官延里大开杀戒,唯有一闪了之。

侍卫们停在了大殿周围,他只有躲进殿里去了。

朱棣又回到了龙椅上,威严闪了出来,冷漠地问:朕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郑和道:回皇上,都已办妥了。

唐赛儿也抓到了?不,她在半年前就死去了,被锦衣卫杀的,只是那时没弄清她的来历。

朱棣说:我不相信传言,这事不算办得好。

那个侯文通的女儿呢?郑知道:正在客栈候旨,皇上打算何时召见她?朱棣想了一下:就今晚吧。

郑和点头应道:那我这就去传旨。

朱棣摇手说:不慌,我还有话呢。

牟道在一旁暗惊,郑和玩的什么把戏,难道鱼目混珠?他耐着性子等他们谈完,随郑和离去。

他走的是偏门。

离开养心殿,他大模大样地跟在了郑和的后头,郑和一点也没有察觉,宫中侍卫还以为他是郑和的随从呢。

顺顺当当出了宫门,两人上了长街。

不料,对面走来少林和尚,他只好闪到一边去。

悟远和尚向郑和道一声佛号:郑公公,老衲的师弟郑和笑道:他已‘成佛’了,皇上下旨厚葬他呢。

阿弥陀佛!悟远说,师弟总算得了正果,没白修行。

郑和说:大师,这正是少林的福气呢。

悟远连忙低下头,轻念一阵谁也不懂的话。

郑和冲他们一笑:你们找道衍大师去吧,我还有事。

几个和尚远去了。

郑和继续前走,牟道又跟了上去,如影子。

两人拐弯抹角进了一条胡同,到了一家客栈门前。

店老板笑脸相迎:两位住店?郑和猛地扭头,并不见后面有人,冷道:哪里来的两位?店老板一指他身边的牟道,说:他不是一位吗?郑和又回首,仍不见人,怒道:你搞什么鬼?你把那人拽出来!店老板伸手去拉牟道,总是摸不上边,犹如与郑和捉迷藏似的。

郑和大怒,一脚把他踢翻:到底是一位还是两位?店老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急道:是一位,刚才小人花了眼。

郑和哼了一声,进了一间客房。

牟道冲店老板笑道:我看你还要学会闭嘴,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店老板忙说:小人该死,大仙莫怪!牟道道:你只要装着什么也没看见,就不会有事。

店老板连连点头。

牟道走向那间客房,听到郑和说:范姑娘,如今有个大好的机会,你可不要错过。

什么机会?皇上要立新皇后,选中了你,这算是喜从天降啊!可皇上并没见过我呀?这怎么可能?我见过你呀,是我向皇上保举的。

这恐怕不行,我什么都不懂,怎能做皇后?没关系,一学就会了,反正立皇后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慢慢来吗。

我害怕见皇上,没法儿和他在一起的。

皇上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听他的话,一切都会如意的,他也是人吗。

两人都不吱声了,各自想着心中事。

过了一会儿,范幼思说:我能去看一眼皇上吗?为什么?郑和低沉地问。

如果他的样子不太可怕,我就答应你。

郑和嘿嘿一笑:相亲的我见过不少,相皇上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不行吗?并非不行,只是太危险,这有辱皇上的尊颜,若让他知道了,那还不砸了饭碗?牟道在外面笑了,轻轻的,想不到郑和也有女人的耐心,看来他是要下定决心糊弄朱棣了。

也许一个好的太监永远就是一个骗子,否则没法儿干。

宫廷就是造就骗子的地方。

假如人人讲实话,那皇帝没法儿活了,他也怕呀!范幼思沉默了良久,说:我只能顺从吗?郑和沉闷地说:恐怕是这样,皇上英明神武,连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旨意呢。

又是沉默,可怕的寂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动,意在催促他们。

牟道忍不住了,笑了起来:郑和,你又在造孽呀?房里顿时没了动静.一切死了似的。

牟道推开房门,郑和一掌向他击去。

牟道早有准备,顺势而退,很轻松。

范幼思坐在那里未动,好象并不以为牟道坏了她的好事,眼里含着别样的情。

郑和知耐衔脸。

你已经搅了两次.还想继续吗?牟道笑道:老兄,我这尼俗你哪。

人我已经去了,那是不祥之地。

郑和说:老大不是容易当的,进入皇宫的人并非都有非凡的运气。

我相信她进了宫会把江湖上的一切都忘个干净,还她清净之身,她本就是名门之后吗。

牟道摇了摇头:你不会成功的,一个进入江湖的人是不会轻易退出来的,你这是在玩火哪。

郑和低下了头,暗自盘算,牟道的活未尝没有道理,但放弃了她,如何向皇上交待呢?突然,一团刀光在牟道身后闪起,犹如怪云卷向他的脖子,快极了。

牟道大吃一惊,闪躲都嫌迟了……眼前幽暗。

郑和却不由赞道:妙!-------------03 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