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锦秀都不见,唯有泪和恨,情沉沉。
戈剑与牟道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路才停下来。
这时,他们已来到山脚下。
两人相对无言。
喘息了一阵,走进山拗里去。
在百花丛中,牟道找到一块风水宝地,挖坑把父母掩埋了。
望着凸起的新坟,他两眼空茫虚透,冰凉凉的,仿佛一轮冷月朗照下的山野。
他没有为父母立碑,怕被官府的鹰犬发现了。
他长跪坟前,久久才语:父母大人,孩儿不孝,待儿横空破天下,再来立碑祭坟他慢慢站起身来,盯着戈剑说:戈兄弟,我一时疏忽连累了你,实在罪该万死……戈剑摇头说:兄台,你别这么说。
上次若非你想救,也许我已不在人世了。
牟道道:戈兄弟,你的剑术妙极,教我一招吧,只教一招,这算不得违背师命。
戈剑苦笑道:兄台,你无内功修为,会一招剑法是无用的。
牟道不以为然:一招练精了也有用处。
戈剑沉思了一会儿,传了他一招飞星流彩。
这是一招主攻杀的剑式,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手碗几半旋,剑尖儿摇点,玩精了没有内功也能刺出一朵剑花,冷森森的,吓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牟道不这么看,老子以抱元守一为天下式,可见一之重要,他想以一招剑式得窥天下武学。
这虽然近乎可笑,但走的也是正道。
所谓一叶知秋,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中华武功,无论何门何派,无论正大昂扬还是诡诱莫测,都离不开阴阳,离不开一,只要你彻底领悟了阴阳,感到了。
一的魅力,你就能窥一班而知全豹。
当然,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懂得的。
牟道依着戈剑传授的剑诀练了一会儿,很快就练熟了。
他十分用心。
戈剑见他练得还有点样儿,快意地笑了。
牟道沉想了一会儿剑式,说:戈兄弟,你回鸡云山吧。
在外面呆久了,你师傅更不乐了。
你去哪里?我回城里去。
海天龙害得我父母双亡,我不能放过他!即使杀不了他,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戈剑摇头说:兄台,凭你那上招半式还不能闯天下,报仇雪恨现在也只能说说而已,你何苦去冒风险呢?牟道淡漠地说:我不能只会‘说说而已’。
戈剑沉默了一会:我陪你一起去。
牟道点点头,两人返回城里去。
也许是海天龙想不到牟道还敢返回城里来,城里没有采取什么防范措施。
两人轻易入了城,轻易进了县衙。
县衙里很静。
客厅里的血迹还没有打扫干净,客厅外呆站着十几个官差。
牟道拉了戈剑一把,两人溜进了后院。
在修身房里,牟道从墙上取下家传的主剑。
这虽不是名物,但也犀利异常。
牟正没有把剑练好,他的儿子却想用它来报仇、仗义。
宝剑出鞘,寒光如流,一泓飞泻。
戈剑赞道:好剑!兄台若如此剑,定可一鸣惊人。
牟道一振长剑,练起那招飞星流彩。
片刻,他练了不下几百遍,手腕都累酸了。
戈剑暗觉好笑,这样若能奏效的话,天底下高手也大多了。
不过他也承认,这比不练要好,至少刺人时利索些。
两人出了修身房,直奔客厅而去。
他们不敢与官差们正面冲突,只好藏在墙角处。
牟道探头向客厅前扫视,忽见海天龙与马月带着几个锦衣卫走了过来。
海天龙还是那么骄横、神气。
牟道恨由心生,两眼火红,握紧了手中剑。
戈剑小声道:兄台,别冲动。
牟道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什么时候下手,你放心吧。
海天龙走到客厅门口,向屋里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迟疑了一下,他冷冰冰地说:去把那个假道姑押过来。
几个锦衣卫走向监狱。
马月笑道:多押几个过来,要年轻漂亮的。
几个锦衣卫乐哈哈地去了。
牟道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春潮,扬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仿佛欢流的水中不时露出浮冰,在松弛中显出严厉来。
他担心道姑们的安危荣辱,超过了对自己的关心。
随着几声吆喝,锦衣卫押过来七八个道姑。
她们确实各有姿色,但精神已经萎顿了,傍佛嫩绿的叶子失去了水分。
牟道的心顿时被刺痛了,与她们相比,自己的不幸也许并不是最深重彻底的。
父母的死对他无疑具有灭顶的性质,但他心灵深处的光芒却没有熄灭。
而她们不是,她们彻底垮了,成了枯木。
她们本来清丽的眸子里属于未来的色彩全部消失。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古人衡量不幸的标准,牟道亦不能例外。
戈剑的神色也有明显地变化,他对道姑们的遭遇似乎并不仅仅寄于深刻的同情,而有一种难为外人道的切肤之痛。
眼睛间或一转,闪出一种凌厉骇人的冷光。
牟道瞥了他一眼,轻声问:你想救她们?戈剑摆了摆手:这不是时候。
牟道又向墙角靠了一下,目光投向可怜的道姑。
假道姑这时忽地扬起脸来,他顿时捕捉到从她黯淡的眸子里射出来的一道亮光。
牟道的心头掠过一片祥云,仿佛雨夜里有灯一亮。
嗬!她还是有生气的,只不过暂时被邪气压住了而已。
他有些激动,两颊通红。
人类的心灵最妙,以至于在它面前人的理智显得浅薄苍白。
牟道就说不确切假道姑强加给他的感受,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是个多情的种子,特别是这种时候。
海天龙冷笑着走到假道姑身旁,用手抚了一下她的长发,不怀好意地说:真美。
这个时候若突然死了,那有多可惜呀!假道姑一脸冷漠,没有反应,高高的前额上似乎飘起一股不屈的圣洁。
海天龙转到她的对面,凝视着她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个味,人越做,越有诱惑性。
你只有一个缺点,就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你呢?假道姑忽地冷冰冰他说,难道不是一个跑腿的?你的脑袋未必比别人长得结实。
海天龙哈哈地笑起来:你比我想象得还聪明,咱俩的不同也许是我能砍你的头,而你却砍不了我的头。
我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假道站哼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皇上能砍你的头,你呢?海天龙脸色一沉,仿佛堆积了厚重的乌云。
他并不憎恶她的尖锐,痛恨的是拿他与皇上相比,他觉得这很不吉利,恐怕这比喻与他的命运有深刻的联系。
他举手想给她一个嘴已,然而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好大的胆子,是让我奖你呢还是让我罚你?假道姑头一摇,秀发飘起,仿佛远方神女峰,静穆神秘,悠远夺人。
海天龙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忽然有人求见。
来者五十多岁,锦衣华服,十分气派,高大的躯体里深含着傲慢,也许是天和的。
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脸,这一点也不奇怪奇怪地是他的脸别具一格,冷森森的仿佛就是冰雕的,也是那么白,白让人心寒。
这人的面孔不俗,身分自然也不同一般。
海天龙认得他,两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他不但是个大富翁,在江湖上也大有名气,人称开封阴人侯文通。
他的玄冥神功堪称武林一绝,威震四方。
在穷困难耐的年代,一个人仍能自由自在地当他的富翁,一定有些不错的门道。
侯文通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人。
友人相见,免不了一番客套。
侯文通笑道:海大人越发飞扬了,整个江湖几乎没有不知道您的了,功盖当代。
海天龙知道他是个马屁大师,但觉他的话也有理,哈哈地笑起来:侯见过奖了,兄弟们的功劳亦不可没。
侯文通扭头冲马月笑道:马大人武功卓绝,毒手无双,自然少不了您的功劳哟?他与马月也是熟人,讲话随便得很。
马月非常爱听别人赞美他的毒技,侯文通之言令他乐洒洒的,仿佛喝了六月的雪水,笑道:侯兄真是实在人,别来无恙?托大人的福,如今我的钱财是越聚越多了。
马月说:侯兄生财有道,我们比不了。
侯文通得意地一甩头,忽地看见了假道姑,眼睛顿时变得清静温柔起来,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遇上了梦中的相思人。
他的眸子从内里笑开了,犹如初开黄花,细腻动人:海大人,众里寻她千百度,摹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中,我让你找的人就在眼前。
海天龙一惊:是哪一个?候文通一指假道姑:就是她。
别看她穿了一身道服,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海天龙的脸色阴晴不定:你没有认错?错不了,她绝对就是范幼思,范华的女儿。
海天龙沉吟不语了,心里十分矛盾。
他承认自己爱上了这个假道姑,她的冷做让他生出有关情欲的无穷遐想,以他答应过侯文通,已抓到范幼思就送给他。
候交通愿以十万两白银相赠。
十万两,这是个诱人的数口。
他清楚侯通的为人,一个好色之徒。
海天龙亦承认自己好色,与侯文通不同的是,他似乎更好钱,要想在皇上身边活得如鱼得水,手必须有,侯交通为了美人可以一掷千金,他做不到。
不过凡事部有例外,他对范幼思的感情倒有几分可靠的成分,为了范幼恩,他可以不拿钱。
可他又难以公然反悔,他不愿被人看作是一,个不讲信义的小人。
在江湖上混,讲一点信用很有必要。
他想不到范幼思这么可爱迷人。
侯文通见海天龙迟疑不语,情知有变,心中好恼,不过他不好开罪他们,于是冷淡地哼了一声:海大人,我可是说话算数的。
只要你们不变初衷,银子我马上送来。
马月眼珠儿一转,笑道:侯兄,我们也是讲义气的汉子,你放心吧。
十万两白银有他两万五千两,他岂能因海天龙一时胡闹让银子飞了。
海天龙明白马月的私心,但他却无话可说,自己若不要银子,何大海与温蛟也不会乐意的。
搜刮还来不及呢,岂能不要送上门的?他感到了为难,心中有了苦味。
马月瞥了他一眼,淫笑道:大哥,这些妞儿也不错吗,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失信于人?大英雄大多都毁在女人手里,这教训是不可不记取的。
刚才你问得好,我们为什么能杀人?就是我们无情,一旦我们动了真情,就难免易地而处了。
大丈夫不可忘记一个‘毒’字。
海天龙十分怒恨,几乎要给马月一个嘴巴,老子什么不明白,还要你教训?他妈的,你不就怕丢了那两万五千两银子吗?他轻哼了一声说:马老弟,你想得大多了,我才不会动女人的念头呢。
侯兄,这女人归你了。
侯文通眉毛向上一挑,眼里绿水欢腾,莲花竟放,眼角也布满了清晨朝霞般的色彩。
他一生的得意被这一刻渲染透了:多谢两位大人的美意,我马上命人把银票送来。
海天龙脸沉如水,没有言语。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一个也许不太好解的死结。
他几乎没有对女人动过真情,料不到一起情恋首先受到刺激的就是自己。
女人是祸水,这话不知有他妈的几分对。
马月与他正好相反,脸上的笑意如粉似地撒开了,那么均匀,那么细致,以致透进他的皮肉里去。
顺手牵了一头‘羊,竟然是一头银羊,无论如何这都是大有趣。
富翁若是这么做的,那别人穷死自己也一样发大财,真是妙哉!侯文通笑嘻嘻地走过来,猛地握住范幼思的纤纤手,犹如抓住了一片云:范小姐,随我走吧?我可是等待已久了。
范幼思眉头微蹩了一下,仿佛感到一种不属于她的迷茫,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不觉得有趣,亦不觉得无聊。
她看到自己与一个陌生的男人相连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素手,这个奇怪的男人不是她心中的那一个,她的身体早就在呼唤那个带着光明的生命。
请你把手放开。
她不由自主发出了声音。
侯文通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肩头一颤,犹如触了电一般,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范幼思淡然一笑:不是要走路吗,我会。
她举步就向外走,那么轻盈、自然。
牟道的心顿时寂寞地跳起来,仿佛没有人观赏的雪花。
他不知道范幼思是如何进人了他的世界。
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落到一个色狼的手里,后果是堪虑的。
牟道为她的命运,头疼。
侯文通见范幼思率先走了,乐得牙齿都木了起来,身如腾了云似。
海天龙见佳人远兮,不由丧气。
他觉得自己被银子骗了,办了件说不明白的窝囊事。
丽人,清且明兮,不可多得,银子算怎么一回事?他不由暗骂马月猪头狗脑,不是东西!他想去追,这是十分容易的,却抬不动步。
夜色在他们的痛苦与欢乐中流走,是那样睁悄悄的……似少女的窃窃私语。
忽然,他们听到叮当悦耳的清脆声响。
两人急忙扭头西望。
这时,清凉的月亮已爬上高天,整个大地沐浴在一片稀疏安静的银辉里。
世界此刻显得朦胧而空阔,给人一种悠久不尽而又空易失落什么的感觉。
两人见有人向这里奔来,赶忙躲到树后去。
三道人影犹如天马行空。
忽泻到他们旁边。
牟道吃了一惊,三个人他都认得。
他们并非朋友,而是你追我逃。
前面的是牟道为之付过惨重代价的中年和尚与青衣妇人,后面的是道衍和尚。
道衍衣袂飘飘,颇有仙道气派,头皮青光闪亮,不怒而威,站在那里宛若巍巍昆仑。
他双手合什,眼里飘出流泉一样清澈的目光,温和地笑道:两位不必惊慌,我有事请教。
中年和尚朗声说:笑话,我们又怕过什么人呢,走快走慢是我们的自由。
道衍说:大师言之有理。
请问大师从何方来?中年和尚头一扬,笑道:这个不劳相问,我从哪里来还会回到哪里去。
道衍有些不悦:若是你不能说出你的来处,我以为在中原行走你会有许多不便。
中年和尚眼睛顿闪厉芒,仿佛寒冰四进,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道衍说:我有个计较,你如果不能说出你来自何方,我想给你找个去处。
中年和尚哈哈地笑起来:想不到和尚也爱管别人的闲事,你办得到吗?道衍脸一沉,飞上阴云:我想试一试。
中年和尚轻吟吟一笑:十年辽远事,不忆上心头,可惜你不配听到它。
我是一个和尚,来自禅院内,这就是我告诉你的。
道衍还不死心:你何时出家的,在哪座禅院?中年和尚叹了一声:有些事我也记不起来了。
我在哪座禅院真的那么重要吗?道衍说:不错,至少对你是重要的。
中年和尚两眼盯着他呆了一阵,感慨万千地说:一时念亲情,中原万里走精神,岂能再怀仁?道衍心头一惊:你俗姓什么?你看呢?中年和尚冷笑道。
道行大脑袋一摇,宏亮地说:我以为姓朱。
中年和尚大笑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和尚的念头若对,那大地上己没有人烟了。
道衍不想与他纠缠下去,双目闪出锐利而激动的亮光,神色一变,面孔萧杀起来。
中年和尚这时也失去了热情,仿佛冰山顶上的白头峰,冷漠如风。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
道衍向他走了过去。
中年和尚视如不见,依然呆站着,无形无式。
不过两人的心里都清楚,他们都进入了极高的备战状态。
他们都是高手,知道稍一疏忽都会一败涂地。
道衍沉肩坠时松弛了一下,轻轻地扬起了手掌,看似不经意地,向前一揉,按了过去,掌心对着中年和尚。
他们就这样开打了,安静静的。
中年和尚霎时感到一股庞大的柔劲压向了他,仿佛春潮碎冰,由远及近,欲使无边的世界千伤万痕。
中年和尚不敢怠慢,急展风火大挪移术斜身一飘,旋腕也拍出一掌,他想挠探一下道衡的功力。
他以为道衍使的是道家的绵掌。
扑味一声响,两股内劲击在一起,顿时掀起一股柔劲狂浪,劲波割面。
中年和尚向后一仰,退了两步,不由心惊。
他咦了一声,奇怪绵掌怎么这样厉害。
道衍似乎知道他想什么,笑而不语。
他用的不是绵掌,而是佛门的无相神功,不过这种功夫在道行手里得到了应有的改造,已比少林拳谱上的无相神功厉害得多了。
中年和尚受挫,心中十分不服,自己的风火大挪移神功已炉火纯青,岂有弱于人的道理?他冷哼了一声,双手胸前一收,顿握成拳,两臂划空一摆,把风火大挪移术又施展出来。
这回他提足了功力,要与道衍决一雌雄。
霎时间,他双拳火红,在夜里犹如两盏小灯,又似愤怒的火,奇彩异景笼罩了他的头顶,显得格外神圣。
他脚下闪出两道幽光,犹如冲锋的风,迅猛极了。
牟道和戈剑见此情景惊呆了,如此奇异的身法,神功真是世间罕见,亦令他们的想象力相形见绌。
牟道的心一阵狂跳,面红耳赤,呼吸也急促起来,自己真笨!戈剑在从对方的身法上寻找与自己的剑法,身法相同的东西。
道衍似乎料不到中年和尚的风火大挪移术已成气候,吃了一惊,深感欲擒对手不可能了。
何况他还有一个高强的帮手呢。
他身子向后飘移了两步,双掌猛地从腋下如黑云般飞出,纵身向中年和尚扑去,他的掌边笼着一个劲团,气势惊人。
两人闪电般地一合即分,霎时劲飞灯灭,仿佛暴风雨一过,雨后天晴,随着两声轻响,两人各自飞退几丈。
中年和尚感到手臂酸麻,抬不起手来,冷漠地站在那里犹如木石。
道衍的功力深厚,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似笑非笑。
青衣妇人扫了他们两眼,冷然道:走吧,打下去谁也讨不到便宜。
这倒是实话。
道衍不想反对,他没有找到疑点。
中年和尚刚迈一步,一块玉据从他的布袋里露出来。
王佩是用丝线拴着的,系在他的衣服上。
道衍明察秋毫,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那块玉佩上了。
这是他要找的东西。
一旦他找到了疑点,他眼睛里的疑光就消失了,代之而生的是欢乐流水般闪亮的东西。
他感到胸前一热,一股温流下了丹田。
中年和尚展身欲走,道衍飘忽一闪,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回他认真审视了中年和尚片刻,笑道:你身上的玉佩哪里来的?中年和尚微感诧异,但一闪而灭,又是一副冷脸色: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
你是玉佩的主人?道衍冷厉地追问。
中年和尚的神色更冷了:你不会在我身上得到什么的,还是省点心吧。
道衡摇头叹道:我天生的操心命,到死恐怕也安静不下来。
以前帮着圣上夺天下,推翻了建文帝;现在又跑到江湖上来找差事……他一边说,一边死盯着中年和尚,看他有什么变化。
他的眼睛老辣无匹,自信能捕捉到对方心里的细微变化。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并不是说中年和尚的神色没有改变,而是改变不大。
道衍的目光明锐,非一般人可比,但夜色还是给中年和尚打了掩护,他看到的仍是一片灰暗。
中年和尚的面孔并不向着月亮。
青衣妇人这时欺到道衡身边,不悦地说:你三番两次拦路生事,到底想干什么?我并不想这么做,只要你们合作,我扭头就走,绝不再找你们的麻烦。
中年和尚冷冷地说:我们想走你也挡不住。
一言出口,立即动手。
这次他改变了打法,身如狂蛇陡然一摆,脚下生风,闪向道衍的左侧,伸手就抓。
道衍身形微扭,双手一合,扬臂外封。
中年和尚大喝一声,犹如怪鸟般飞起,双脚踹向道衍的头颅。
道衍伸手欲抓对手的双脚,青衣妇人忽如灵蛇出洞,悄无声音地飘向道衍背后,挥拳直捣他的灵台穴。
道衍见势不妙,右臂陡然向外一弹,纵身跃出丈外。
中年和尚趁机飘然而去,头也不回。
青衣妇人弹身追去。
道衍站在那里未动,满眼尽是空虚的风。
他不想再追了,一切都露了端倪。
许久。
他长叹了一声,如风一样飘去。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山谷里风在吹…… □□□ □□□ □□□月似春天雪,风如农家歌,唯有静里听欢乐。
牟道安恰地听了一会儿大地的声响,与戈剑从树后走出来。
道衍这时已变成一个移动的黑点,他们的思想由黑点变大起来。
两人感叹了一番,戈剑说:兄台,我们还差得远呢,若碰上这样的高手,逃跑都成问题。
牟道道:我们才开始,他们已结束了。
戈剑知道说服不了牟道,无可奈何地一笑,不言语了。
牟道又坐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爬不起来了,整个身体仿佛散了架,到处都疼。
他太累了,现在感觉到了。
他的脚踝里有东西在跳,脚发胀,一触地就疼。
戈剑忙问:兄台,你哪里不舒服?牟道摆了摆手: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今晚设法儿回城去了,你回鸡云山吧。
明天我们再到城里去,我在这里等你。
戈剑想说什么,终没开口,轻叹了一声,飞身而去。
眨眼间就消失了。
牟道看不见他了,往后一仰,躺到凉凉的土地上。
在野地里睡觉,他这还是第一次。
春夜虽然颇多诗情画意,但还是冷的。
牟道躺到地上不久,就感到一种冷森森的东西从他的手孔爬进身体里。
这种冷意抛给他的感觉甚怪,仿佛一只魔手把他拉向春夜的深处。
不知何时,他深深地睡去,象把刀刺进了夜的心脏。
他的大脑犹如静寂的海没有浮起一片梦来。
也许他的梦随戈剑去了。
戈剑一阵狂奔,鸡云山已在他的脚下。
踏上杏林院的门坎,他的心狂跳起来,夜色并没有掩饰他的激动与不安。
他深吸了一口山林清气,推门进了院子。
他的师傅都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上前向师傅问候。
傅太旧哈哈地笑道:回来就好,没迷上什么人吧?戈剑连忙摇头。
段百苦说:你一直都与那小子混在一起?戈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段百苦咳了一声:交友不慎,会把你害了的。
那小子目光狂放,不是好人,不配做你的朋友,你以后不要再理他了。
戈剑低下了头,没有吱声。
文疾忽地走到他身边,冰冷地问:你出去这么久,都干了些什么?戈剑顿时紧张起来,欲实话实说。
文疾又忽道:你若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绝不容你。
戈剑哆嗦了一下,轻声问:师博,什么是最不可饶恕的?文疾的眸子如寒星一闪,射出一道厉光,恶声道:你的记性就那么坏吗?欺师灭祖一不饶;以下犯上二不饶;不忠;不孝三不饶戈剑连忙低下了头,暗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属于哪不饶。
然而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怎么也逃不了不饶之列,他有些犯愁了。
文疾见他默不作声,知道不妙,这小子肯定犯了事。
他换了一副腔调,平和地问: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说吧,只要你不欺骗师傅,我们会替你担着的。
戈剑的心一热、低声道:我们在城里杀了人。
真是一语惊人。
三个老头子立时坐不住了。
杀的什么人?文疾追问,口气变了。
戈剑迟疑了一下:杀的是锦衣卫。
海天龙也被我刺成了重伤。
傅太旧柑掌大笑:妙极!这下有戏了。
段百苦沉声问:杀了几个锦衣卫?有六七个呢。
他们知道你是谁吗?好象不知道。
傅太旧说:昆吾剑法没几个人识的,谅那海天龙也想不到我们头上来。
文疾冷笑道:可我们却离城里最近,他们应该先想到我们头上来。
傅太旧毫不在乎地说:锦衣卫也没什么可怕的,斗他一斗又何仿?文人疾连连摇头:杀了锦衣卫,其罪不小,弄不好会身败名裂。
……戈剑一声不吭,等待他们发落。
三个老头子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唯有让戈剑躲一下最好。
这自然不是让戈剑逃到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去,而让他在自己的屋里闭门思过。
但要废了他,三个人又统一不了意见。
傅太旧死活坚持一个人只要不淫邪,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失其为好人的妙论,文疾拿他没有办法。
段百苦亦不倾向自伤,废了弟子岂不成全敌人?那自己岂不又多了一苦?他冷冷地看了戈剑一阵子,训斥道:以后不许你离开杏林院半步,否则我们绝不饶你!戈剑的一颗心一下子沉下去,耷拉脑袋进了自己的屋子。
不让自己离开这里,那明天就进不了城了,可兄台还等着自己呢。
他心里一急,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有些茫然。
人间事难得如意,也许这并非不中。
牟道一觉醒来,温暖的阳光己在他的脸跳了一阵了琵琶舞,他感到脸颊发热。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土质呈颗粒状,却细腻极了,干净极了,宛若金沙,令人陶醉。
离开他一丈远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锦盒,半埋在土里。
他冲过去捡起,沉甸甸的。
打开锦盒,里面有一张柔软的黄宣纸。
牟道心里一喜,忙展开去看。
纸上的字是红的,十分清晰,竟是越女剑法图,旁边有注解的文字。
牟道乐坏了,拿着它跑回自己睡觉的地方。
他还想着与戈剑一同进城的事。
越女剑源出极早,出自越王勾践时的一位越女之手。
据说越女剑在她手里,上夺清天三分魂,凝光搅起怒海潮,无人能与之争锋。
牟道知道越女的故事,而她的十八式越女剑他此刻才一目了然。
越女剑起式灵活,讲究飘逸。
这与他的想象差不多,但不知怎地,他却觉得剑法里缺少什么。
缺什么呢?他说不清楚。
他依照剑图练起来,许久,才学会三式。
这时,太阳已爬上头顶。
他不见戈剑到来,心里有些急了。
左等右等还不见戈剑的人影,他爬上了树,站在树又上向北方眺望。
忽然,他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连忙用树叶子遮住自己。
两匹马跑到离他有二十丈远的地方,忽地慢下来了。
他透过浓密的叶子细看,马上上竟是范幼思与候文通。
这让他又喜又惊。
范幼思一脸愁容,十分失意;侯文通脸带笑,又常陪小心两匹马走到离牟道有丈把远的地方,突然不走了。
牟道小心起来。
范幼思眉头紧皱,不快地说:我不想去开封,那里有什么好呢!侯文通嘿嘿一笑,开封总比京城好吧、她们己被海天龙押走了,到了京城不掉一层皮才怪呢。
我把你从他们手里救出来,花了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足见对你有情了吧?那去洛阳不也一样吗?侯文通摇头说:开封是我的家,到了家里才能如鱼得水。
只要你愿嫁给找,什么都好说。
范幼思知道拧不过侯文通,不由幽叹了一声,脸上顿时披上一层冰霜。
她心里矛盾极了,既感激侯交通救了她,又恨侯文通逼她屈从。
她看到一棵小草在微风里摇动,芳心大痛。
多么可怜,自己竟不如一棵小草自由!侯文通两眼在她的脸上滚动了一阵火辣辣的目光,笑道:走吧,你会喜欢开封的。
范幼思无奈,只好抖缰催马,向西而去。
牟道心中一急,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
这么好的人儿被个老色鬼弄了去,那还有好结果?他刚要飞扑下去,估计可以击中侯文通的脑袋,不料侯文通一抖缰绳,马儿扬蹄而去了。
牟道见失去良机,后悔不已,没有把她救下来实在是罪过!他觉得侯文通从他手里夺走什么,那是一片云吗?他心慌意乱地从树上跳下来,一时间犹豫不决。
城里的道姑已被押向京城,看来用不着去烧监狱了。
范幼思又被侯文通劫走,自己到底去追随哪一方呢?权衡了一阵利弊,他决定去救范幼思。
救一个人总比救一群人容易。
可凭他的本领,谈论救人是不切实际的。
他所谓的救人,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实则是不愿看到范幼思落人侯文通之手,想趁机捣蛋罢了。
他回避的是一种对佳人的深爱。
他在两匹快马的后面追了一阵,有些跑不动了。
扶着一块石头歇了一会儿,思想又回到那群道姑身上。
她们怎样了呢?他们的遭遇自然很惨。
海天龙把她们打入木笼囚车,便不问她们的死活了。
囚车颠簸而行,风吹日晒,她们一个个口干舌燥,望水欲穿,海天龙也不理会。
不给她们吃喝,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若有人叫喊,他就命人把那人的舌头割下来。
他骑在马上,得意洋洋。
几天后,他们到了京城。
海天龙把她们关进了监狱便去见皇上。
这时,从别的地方押来的道姑、尼姑也被关进了京城的监狱,总数不下三万人。
京城的监狱一时人满为串,怨气冲天,其凄惨之状不可想象。
人间大劫难。
明成祖朱棣的感觉却很好,有些安心了。
他在养心殿召见了海天龙。
他看上去又老了不少,常年对外用兵使他失去了耐性,极易暴躁。
他的脸更瘦了,几乎成了一条,灰黄的皮肤――不,蜡黄皮肤失去了光泽,唯有那凶恶的眼睛不时地闪耀着他独一无二的高贵。
他哈哈地大笑起来,声音很嚎亮,把海天龙吓个半死。
头皮一阵发麻,他害怕皇上的笑声与他有关,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朱棣俯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天龙,满意地哼了一声。
海天龙在他眼里不过一只小甲虫。
沉默了一会儿。
朱棣奇怪地问:海天龙,朕是这样的乏弱,有一阵风也可以把朕吹倒了,你说为什么人人都怕我呢?海天龙料不到朱棣有此一问,慌忙地说:皇上英明,所以才人人都敬伯。
朱棣猛地坐了起来,双目射出两道冷光,厉声问:海天龙,朕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海天龙忙道,回奏皇上,天下的尼姑、道姑都抓到了京城,待为臣细审之后就明朗了。
没有漏网之鱼吧?回皇上,绝对没有。
皇上英明,唐赛儿插翅难逃。
朱棣嗯了一声:玉佩有下落了吗?回奏皇上,为臣该死,没有找到玉殃。
朱棣有些失望,轻叹了一声,挥手让他退出。
海天龙退出养心殿,擦了一下头上的细汗。
他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在朱棣面前不过一条狗,一条癫皮狗。
傍晚。
他喝得醉醇醺地去了监狱,进行严刑逼供,可毫无所获。
他心中好恼。
然而在另一间牢房里,在他押来的那群人中,有一个道姑实在受不了作人的侮辱,招供了。
供状令狱官们狂喜不已,嵋上奏到朱棣那里去了。
供状对海天龙十分不利,说他把唐赛儿放跑了,受了人家十万两银子。
朱棣震怒,连想也不想,立即向人缉拿海天龙下狱。
他不需要想,无论对与错,这么做都是必要的。
他要敲一,下锦衣卫,让他们心惊胆战,不敢妄生异心。
海天龙的消息十分灵通,听说要拿他,立时吓了个半死,心凉透了,半生追求付于了流水。
他思忖了许久,决定逃走。
他不能下大狱,他知道监狱里的犯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没有来得及向狐朋狗友们道别,就逃之夭夭。
何大海等人明知他受了冤枉,也不敢替他申辩,反而都骂他不是东西,负了圣恩。
这颇有点落石下井的味道,然而他们玩惯了这样的游戏,一点也不觉奇怪。
朱棣得知海天龙狼狈逃窜,动了真怒,下旨诛杀海天龙的九族。
一道圣旨飘出宫门,大大小小的姓江的被杀了一百多。
他们因海天龙得福,也因他倒霉。
相比之下,只是倒霉来得更加彻底。
海天龙在远方听到灭族惨祸,心都疼碎了,但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
然而朱棣并不感到满足,不杀掉海天龙他的心灵就恢复不了先前的平静。
海天龙想摆脱他的征服,这使他想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想信自己的手掌能伸到天下每一个角落。
依然在养心殿,他召见了内官监太监郑和。
这次他没有半躺在龙椅上,而是正襟危坐,一脸青气,象是刚发过火的样子。
郑和五官端正,孔武有力,身体格外敦实,双目清光闰烁,是个精明人。
他向朱棣参拜了一下,站在一旁。
他是回族人,原姓马,洪武时入宫为太监,因随朱棣起兵有功,赐姓郑。
他刚从西洋回来,颇得朱棣赏识,是个大红人。
但他居功不傲,神态特别温和,只是偶尔从眸子里闪两道利光,轻描淡写,给人一种柔中有刚的感觉。
他的脸挺宽,两颊的颜色也不尽一致,高挺的鼻梁象一道海峡把两片颜色分开。
猛一看,他的脸就是一副航海图。
朱棣就曾与他开过玩笑,说他在海上行走永远也迷失不了航向,这句话他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朱棣平淡地扫了他一眼,眸子里扬起了三月的春光,轻笑道:联不想让你大天泡在海里了,让你到陆地遛遛腿脚怎么样?郑和躬身道:奴才听皇上吩咐。
朱棣点了点头:联让你到江湖卜把海天龙抓来。
他若抵抗,杀掉亦可。
另外再办一件事,这事十分秘密,不可张扬,你要暗中查访………君臣二人谈了许久。
郑和见朱棣有些倦了,才告退。
离开养心殿,郑和细细地回忆起刚才的情景,推敲朱檬的语言。
直到他觉得自己没有冒失的言行,才放下心来。
这是他的小心处。
回到内官监。
他小慈一会,大口喝了两碗茶,命人传回香刀手白三败。
这是个高大的青面汉子,脸上的棱角格外分明,双目电光四射,冷峻骇人,唯一的毛病是没有眉毛,让人容易想起秃子。
他腰佩一把怪刀,气度凌人。
郑和没有看他,两眼注视着空处,淡淡地说:你去锦衣卫打听一下海天龙的情况,让何大海率人立即捕拿海天龙。
白三败转身去了,无声无息。
郑和注视着他的背影,浮想联翩。
他对白三败是很放心的,他数下西洋,都带他前往。
他不但刀法好,而且为人机智,还会说鬼子话,独当一面绰绰有余。
最让郑和看中的是他的忠义,美中不足的也许是他从不说奉承话,亦很少说话。
他或许是世上最懂得少说话的人。
他快步走到锦衣卫的西厅房,见何大海等人正嘀咕什么。
他昂首走进房子去,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说:郑公公传下话来了,命你们立即捕杀工化龙。
他强调了一个杀字。
他以为郑和的神色里含有杀机。
他十分善于领会郑和的意图,有时候郑和忘了的话他也能揣测出来,并侧面给以提醒。
何大海等人原是十分狂横的,唯独怕这位很少说话的呆爷。
他们都惊惧他那充满神秘色彩的回香刀。
据说中了回香刀无可生还,而且还痛苦难当,生不如死。
何大海连忙堆起笑容,讨好地说:公公还何什么话?我们这就去办。
郑和听了他的口报,没有任何表示。
翌日清晨,郑和带人离开了帝京。
他们一干人奔行了大半天,来到一座大山脚下。
这山非常奇特,南面如刀削斧剁的一样,峭立挺拔,青灰的山石透着阴暗的气息,山脚下有一涨深泉,清澈甘冽,诱人欲饮。
白三败走到泉边,静静地洗手。
泉水里有他风尘仆仆的影子。
郑和则不住地用手泼水。
他喜欢玩水。
他觉得水就是他的生命,每当出海时他就灌一瓶家乡的水带在身边。
天下的水是相通用的,无论航行到哪里,他都不觉得远离了故乡。
静呆了一会儿,他飞身上马,急奔而去。
白三败与那几个汉子紧紧相随。
一溜骗起一溜烟尘。
西边的辉煌消尽时,他们望见一座山寨。
郑和一马当先,直向山寨奔去。
他们已是人困马乏了,想在山寨里找个住宿的地方。
寨子里其实没有多少人,更没有好人,在这里讨生活的人非好即盗。
几匹马冲上山头,向南一扭头,奔向寨子里去。
这是一片木头房子,算不上高大,用绿漆涂了顶,在远方遥看颇象草丛。
他们踏上房子中间的细路,忽听扑通几声,马陷进了深坑里。
他们掉进了陷阱。
郑和与白三败反应灵敏,见大事不妙,飞身而起,纵到房子旁边的石头上,仅马陷进坑里。
所幸的是坑并无异物,几个掉进坑里的汉子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郑和正惊疑,忽听几声嘿嘿的怪笑:进寨不拿买路钱,皇上来了亦枉然……郑和轻笑道:朋友若要钱,来拿便是。
‘嘿嘿……’,又是一阵怪笑。
灰影连间,从南边的房子中间窜出五个人来,都是小矮人。
不算侏儒,但绝对发育不全。
五个人站到一起,又是一阵怪笑。
郑和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对黑白两道上的著名人物是比较清楚的。
这五个人的特征如此明显,他马上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江湖中没有比煞星五童更好认的人了。
他们形如儿童,年龄却不小了,三十年前就闻出了名头,素有‘杀人虎’之称。
五人都擅笑,但又笑得各不相同。
听他们怪笑,能让你大笑、不安、气短、跳坑。
他们有两个共同的地方:心狠手辣,轻功绝妙。
不同的地方,说不清。
五个人长得难分难解,服饰又相同,外人只能从兵刃上分辩他们。
东煞手中有把刀:西煞掌中握着剑:南煞有把铁钩子:北煞是把大匕首:中煞腰里缠着鞭。
别看他们的长相可笑,他们的作为却让你笑不起来,杀人如麻,放火强奸,无恶不作。
提起江湖五煞没有不头疼的,连他们的师傅铁尺神丐托日扎郎拿他们也没办法。
五人的功夫怪极、高极,几乎没有人收拾得了他们。
郑和创笑非笑地看了他们几眼,摇了摇头,碰上这么几个不通人性又难缠的小子,实在不走运。
他觉得这次出师便不顺利,海天龙亡命江湖,恐怕也没这么倒霉。
他的脸色阴暗下去,泛起杀机无限……-------------03 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