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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十三章 英雄会

2025-03-30 08:13:16

在李闯天辞世的二十多年后,闯天门在通天河畔的大扬府上,举办了一场惊动四海的英雄大会,为的是征讨卷土重来、日渐嚣张的土匪势力。

十数日的英雄大会当中,白日便讨论剿匪事宜,到了晚上,便是盛大的宴席,席间进行著各式各样的武斗过招、兵器鉴赏之类的余兴节目。

大铸剑师卫云五名满天下,领著三个学艺有成的儿子,和百余名学生,一同赴会。

是那年英雄大会上最耀眼的人物之一,卫家剑在十数日间的兵器比斗场子里,每战皆捷,无一兵器是其对手。

其时卫文年仅十八,握著一柄金亮长剑,宝剑名号无二,刃长四尺,剑刃两面各自上了一层明耀闪亮的金银漆,是他花了一年时光打造而成的宝剑。

无二剑身上也有些缺口,但卫文脚下却是一圈断刃,共是七柄乌钢好剑的断骸,多半是在三招之内让无二斩断的。

卫文学艺十年,初展锋芒,对自己的铸剑技艺十分自负,加上席间喝了些酒,此时双颊红通通地霸著场子不愿下。

此时周遭的好汉们早已见识了卫家剑的厉害,一边饮酒,一边猜测著卫文手上这名号无二的乌钢剑,还能够击断多少名家好剑。

真是浪费!咱们千里迢迢赶来赴会,便是瞧这卫家糟蹋兵刃吗?打了数个晚上了,谁不知道卫家剑已无对手?好好一些宝剑打成这副模样,也不心疼?过些日子拿来杀土匪不好吗?有些人士看不过眼,瞧了瞧卫文脚下那堆剑尸,连连摇头。

你先别叹气,闯天门里早准备好了顶级的打铁工房,有大铸剑师卫云五在闯天门坐镇监工,这一干破铜烂铁、断剑残骸等送入工房重修铸造,投胎成了宝剑,怎会可惜呢?有人则这么说。

其他铸剑名家们听了,脸上都是一阵青,却也不敢反驳些什么,他们带来与会的十余柄心血兵刃,大都断在卫家剑上,但闯天门头头之一的李晟倒是看得兴致高昂,不住敬酒鼓噪,嚷著哪家名师换你上去如何,大伙儿也不好推辞,只能眼睁睁地招呼门下弟子,提著自家兵器上去送死,再给送入工房投胎轮回,还得听其余看热闹的铸剑师父、各路汉子们冷嘲热讽,尽是些这柄东西不济事儿、材料不好、铸工简直不像样子、那家伙徒有虚名之类的话语。

自大狂,爹爹说你可以滚下去了。

一个娇声自卫文背后扬起,一干看热闹的人士们正交头接耳猜测卫文手上这柄无二能够打断几柄剑,台子上已多了个黄衣女子,年纪和卫文相仿,握著柄三尺薄剑,比无二短上一大截。

唔?卫文打了个嗝,他酒力不行,只饮了三杯酒,说起话来便不甚清楚了。

报上名号来。

你这是第七……不,是第八柄剑了。

卫文不屑地扬了扬手中无二,只想快点超过二哥卫开来那柄秋枫剑击断十一柄好剑的纪录。

大言不惭,滚下去吧。

那黄衣女子一声娇叱,一步上前,出手快如闪电,三尺软剑削在无二的护手处,削去了那黑檀木包著白银的护手一角。

卫文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黄衣女子另一手揪住了他领口,略一使力,自个儿身子便天旋地转起来,跟著便是剧烈撞击,摔得结结实实,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似地。

啊呀!这娃儿有没有搞错,这是比拚兵器,得照著剑招套路来玩,怎地胡乱摔人呐!底下的好汉们大声嚷著。

却也有不少早瞧卫家不顺眼的,见了卫文摔跤,又见那黄衣女子年轻美貌,纷纷鼓噪,喊著:这么些天来都这样比,早瞧得厌了,换换花样也好呐!要打架去另一边比斗场子和小霸王李岳比去,在这里搅和干啥?、啰唆,要你多话!众汉子们酒酣耳热,意见不合的便互相拍桌子叫嚣。

卫文挣扎起身,见自己差一点便摔到那堆断剑上,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这才瞧清楚眼前这黄衣女子,模样秀丽。

本来这比剑两方使的应当都是同一套路,让双剑互击以分出好坏。

但黄衣女子不按规矩出剑,出手快如闪电,剑剑都削向卫文那柄无二剑的护手处。

卫文剑术平平,只懂得当时几套最寻常的剑术套路,只得狼狈地胡乱举剑格挡。

不出一会儿,卫文这柄无二剑上的护手处几乎给削没了,握柄和剑身间空出了一截,十分滑稽。

你没胆子和我比剑!就只会这些卑鄙招数?卫文心中恼怒,但剑术完全不是黄衣女子的敌手,已经退到了场子边,退无可退,手背让黄衣女子的软剑点中,手背一麻,无二剑飞脱出手。

黄衣女子连刺数剑,将荡在空中的无二剑挑呀挑地,便是不让它落地,还嘻嘻笑著说:哟,原来这剑一面金色,一面银色,可真俗气得让人瞧了火大。

底下的铸剑师父、豪杰汉子们爆出喝采,却也有许多不服气的,骂著:现在便是如何?耍起猴戏来了?、哪家的野丫头?滚下场去!无二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落下,黄衣女子挺剑顺势一压,将无二剑插在地板上。

现在你便如何?卫文吸了口气,强忍心头怒气,双手交叉胸前,瞪视著黄衣女子,说:我的剑还是好端端的,你不将它击断,便不算赢。

黄衣女子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未歇已然出手,几剑将无二剑那漂亮的的木质握柄也给打碎,说:这样的剑还不算输吗?你睁大眼睛瞧瞧。

黄衣女子这么说的同时,一剑斩在竖立场子上的无二剑身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黄衣女子使的软剑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卷口,无二剑身上也出现一个明显的缺口。

你这剑也不错……卫文一愣,心知软剑通常刃薄,大都作刺击之用,最顶级的软剑虽亦能斩手断足,但体肤血肉的硬度自不能与乌钢相比。

这黄衣女子手上那柄软剑的斩击威力,竟不比厚剑逊色,在无二剑身上,斩出了个明显的口子来。

你别得意,软剑较韧,不易断,但威力自然比不上厚剑,你看是你的剑受损大,还是我的剑受损大?卫文不服输地说,黄衣女子软剑上头的卷口的确较大。

是吗?黄衣女子娇笑几声,身形缓缓挪动,握剑那手翻腾挥舞,电光石火,连环十数剑斩在无二剑上,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你再看看。

黄衣女子停下动作,指著无二剑,似笑非笑地看著卫文说。

卫文咦了一声,连同场下桌边的大哥卫长青、二哥卫开来都有些惊愕。

那无二剑身上有著一个明显的大缺口,周边还隐隐有些裂痕,而黄衣女子的软剑身上,却是十数个卷口,原来黄衣女子每一剑都斩在无二剑上同样的缺口上,以软剑十数个卷口,换取一个无二剑上一个大口。

你打了这么久,只在我的剑上打出一口,你的剑快烂了,认输了吗?卫文自是不服气,知道这般打法,全凭剑术高绝,却和铸剑功夫本身无关了。

哈哈!黄衣女子身形飘动,一剑刺向卫文腰间,割断了卫文腰间的剑鞘绳子,软剑一挑,将无二剑鞘给夺了过来,反手持著剑鞘,盖在无二剑柄上。

无二木质剑柄已没了,只剩下一截薄薄的乌钢片,顺势插入剑鞘当中。

卫文一凛,知道黄衣女子的企图,连忙要去抢剑,但他武艺平凡,让黄衣女子一脚绊倒在地,鼻血都给摔出来了。

只见到黄衣女子双手扳动套在无二剑柄上的长剑鞘,一脚抵在无二剑身上那大裂口处,猛一使力,便将无二剑给折断了。

哗的一声,场子下的群豪们都大声惊呼,这是英雄会上,卫家剑第一次断裂。

你怎能这样打!卫文指著黄衣女子,恨恨骂著:你用这等方法扳断我的无二剑,那和铸剑功夫有何干系?倘若是一流的武术高手上场,将对方打倒,夺剑入手再折断,那便如何?那是武艺高低,不是兵器本身好坏使然!他本来性情温吞,但此时有些酒意,觉得这黄衣女子胜之不武,发起脾气来。

你输了不服气吗?拳脚也可以视为兵刃,一双肉掌便打得你趴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兵刃是给人使用,不是耐打耐撞的便好,否则我说那通天河是第一神兵,你卫家哪把剑能斩得断通天河?黄衣女子叉著腰说。

这是什么歪理?哼……我瞧你的剑也不错,但为人可蛮横多了,你倒说说,你师传门下可有能够斩得断通天河的宝剑?卫文反驳。

通天河这第一神兵是对你们这般凡夫俗子而言,我杨家可不放在眼里,何必出动杨家兵器?找把寻常的铁铲子来,一铲一铲将沙土掘了拦住支流,不就将河斩断了吗?黄衣女子歪著头说。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卫文本便不擅口辩,虽然听那黄衣女子一席话说得十分牵强,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辩驳的话。

那丫头是剑王杨仇飞的宝贝女儿!、杨大侠也来啦!一时之间,大扬府上大厅堂,一下子轰闹了不只十倍。

人称剑王的杨仇飞五十出头,混杂在人桌阵中喝酒吃肉,他戴了顶大大的兽皮帽子,蓄了长胡须,在这阵骚动之中,让几个眼尖的旧识发觉,便也不以为意地摘下帽子,和大伙敬了杯酒。

主桌上正和卫云五交谈的李晟,听了大伙儿骚动,又惊又喜地起身,恭敬地来到杨仇飞身旁向他敬酒。

剑王杨仇飞在抗匪之时,和李闯天有著过命的交情,当时人称天下第二,意思是除了李闯天之外,再没有人能胜得了他。

连杨大侠也来了,这次剿匪可多了个大大的助力了!李晟眉开眼笑地说,又指著自己那桌的卫云五,向杨仇飞说:杨叔叔,我带你过去,和你介绍那海来……不,大棠国的第一铸剑师卫先生。

哈!免了,我和他认识。

杨仇飞哈哈一笑,向远处的卫云五举了举杯,卫云五也向他点了点头。

大棠国第一铸剑师,碰上了百国四方的第一铸剑师,应当是他来向我打声招呼,怎么要我去向他打招呼呢?杨仇飞斜眼睨视著卫云五,又瞧瞧李晟,李晟嗯了几声,神情尴尬,一向机敏多智的他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数声,含糊说著:两位都是最顶级的铸剑师。

这次剿匪大计,能得两位前辈相助,可真是大伙的荣幸!杨仇飞仍不满意,大声说:最顶级也有高下之分,我不在大棠,姓卫的方可称第一;有我在,他便是第二。

其实第二也不简单了,我服他是天下第二。

这大厅堂上的群豪们听了杨仇飞说话,大都面露惊愕,不知该说些什么,大伙都知道这剑王称号,指的是他剑术精绝,却没几个人知道杨仇飞还会铸剑,只当他一向狂妄,酒喝多了,发起狂性来。

杨仇飞尽管辈份崇高,但在抗匪之后,便隐身匿迹,甚少在江湖上露面,一年当中只有些流言斐语,传闻他与大盗贝绿在湖畔饮酒,或是在某座山上刺死了一群杀人狒狒,自然而然的,和他交好的江湖人士便也不多,论起名声辈份,卫云五却也不比杨仇飞来得低,在抗匪之时曾和王宝胜,在战线后方提供大量兵刃供前线的弟兄们使用。

此时在海来市也有数家大店,打造最顶级的刀剑兵刃,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铸剑师。

群豪们见杨仇飞姿态甚高,出言失礼,大都替卫云五抱不平。

有些和卫家关系好的人士听了杨仇飞说话,更是不以为然地说:当年闯天爷在世时,杨大侠人称天下第二,想必是闷得紧了。

现下闯天爷已不在人世已久,杨大侠当了十几年的天下第一剑还不过瘾,便连铸剑技艺,也要和卫家争第一啦。

又有人说:谁说闯天爷不在,闯天门这武功天下第一便让出了?小霸王李岳一身铜皮铁骨、力拔山河,俨然便是闯天爷再世,剑王和霸王谁高谁低孰不可知,我便看好李岳兄。

、大伙儿闹得热烈,不妨请杨大侠和李岳过过招,赏大家个眼福瞧如何?、是啊!杨大侠上去将李岳踢下来吧,他连胜三十场,霸著台子不下来呐。

杨仇飞摇摇头,瞥向另一边那热闹台子上,威风凛凛的李岳,正站著让三个大汉出拳踢脚击打全身,三个大汉都是闯天门中自家人,受了命令上去打他的。

这是因为李岳喝了三坛子酒,出手已不分轻重,打翻了好多练家子,没人再敢上场和他玩,便唤了自个儿手下上场出拳打他,一方面发泄心中情绪,一方面说是给那些让他打伤的好汉们赔罪。

二弟,别再闹了!下来见见杨叔叔!李晟大喊著。

我不和他打。

杨仇飞自言自语,也算是回答那些鼓噪著要他去和李岳比斗的人士,他瞧著台上,淡淡说著:我刚刚看他打了许久,李岳果真是像闯天,一个模子压出来似的,论拳脚我自是打不过他,倘若出剑便要见血,都不成。

所以杨大侠便不甘,要抢了卫先生的第一铸剑师的招牌吗?有人夹杂在人堆里起哄喊。

杨仇飞淡淡一笑,也不答话。

此时李岳闷哼一声,身子一绷,三个大汉全给震退数步。

李岳跃下了台,大步走到杨仇飞面前,说:杨叔叔,我心情不好,不想和大家说话,有失礼数,自罚一坛酒。

李岳说完,随手拍破了桌上一坛酒,举起便喝。

哈哈!连喝酒都像闯天,哈哈!杨仇飞大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一杯饮尽,自言自语地说:我这趟来,能见你一面,心愿足矣!李岳将整坛酒喝干,向大伙抱了抱拳,领著手下自个走了。

李晟赶紧陪笑说著:杨叔叔,我这李二弟性情便是如此,说也不听,您可别见怪!杨仇飞却不理李晟,站了起来,向远处上桌的卫云五又敬了一杯酒,说:老卫!当年我贪练剑术,铸剑技艺便不如你,但这十多年来,也没什么家伙让我杀,我终于专心学习铸剑,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样中规中矩地让人生厌,刻苦谨慎却不知变通,你造的兵刃已不如我了。

卫云五摇了摇头,笑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这狂妄性子还是不变。

你也是百年如一日的穷酸书生模样,闷死了!杨仇飞哈哈说著。

比剑台子附近又是一阵骚动,四个卫家铸剑学生跃上台,将台上那些断剑全给扫下了台。

随即抽出背上所背双剑,在台上舞起剑舞,一共八柄长剑飘飘起舞,刹时台上银光闪耀。

卫开来潇洒翻身上台,朗声说:我三弟功夫还没到家,剑身略脆。

杨小妹子可别便小觑了我卫家。

卫开来边说,边抽出手上宝剑,那剑剑身赤红,宽阔厚实。

秋枫飘飘,夏阳如火……我这柄剑叫作‘夏阳剑’。

卫开来话语未歇,双袖挥扬,配合起四个卫家学生身形动作挥剑,和那四名学生一一对剑,接连斩断四柄长剑,跟著那四学生一齐挥剑,卫开来一剑劈下,四剑齐断。

卫家二公子这夏阳剑更胜之前他那柄秋枫剑!、四剑齐断,好锋利的剑!底下各路铸剑师父将手掌都拍得红了。

武术好手却暗自窃笑,卫家剑虽是锋利,但卫开来这套剑舞瞧在武术行家眼中,自是平庸而做作了。

卫文仍伫在台边,胀红了脸,捧著他那柄断了的无二剑,忿忿不平地瞪著那黄衣女子,杨仇飞的女儿——杨瑛。

肉麻死了,先是秋枫、再来夏阳,你这打铁匠还真会学人附庸风雅。

杨瑛哈哈笑著拍掌,向台下席间的杨仇飞喊:爹爹,我受不了这家伙,快给我‘兵三’,让他吓破胆!和爹爹说话,要礼貌点!杨仇飞咳了两声,随手将身旁那只立著的大长箱子揭开竹盖,附近的人看去,箱子里头有数条长形黑布包裹,上头贴著「兵三、兵七、兵十二等小纸条。

杨仇飞取出那兵三,揭开黑布,是一柄怪模怪样的长柄钳子。

大钳支轴上端的钳头约莫手掌长短,有如螃蟹大螯一般,支轴下端两支长杆甚是粗厚,长杆外侧却打磨得锋利如刃,整支钳子合起时,便如同一柄利剑。

杨仇飞扬手一抛,那大钳在空中翻腾激烈,去势快极,眼见就要砸中自己女儿。

杨瑛却一点也不以为意,随手一抬便接著了大钳握柄,顺势挥了个剑花。

台子下的一干好汉都哗了好大一声。

瞧出杨瑛接这大钳瞬间,使的是能以四两卸力的厉害手法。

大伙见这剑王不但自个武术高绝,便连女儿杨瑛,也是一流好手。

一干铸剑师父则皱著眉头,交头接耳,讨论著杨瑛手上那柄奇怪家伙。

咱们比剑,杨姑娘你却拿柄剪刀钳子上来,岂不奇怪?卫开来不屑地说。

这是我爹爹造的‘兵三’,叫作‘断兵剑’。

杨瑛哼了一声,瞧瞧卫文,说:哈,你还怔在那儿做作啥?下去把鼻血擦擦吧!卫文此趟行程带著唯一的一柄无二剑让杨瑛不按排里出牌地折断了。

他生性敦厚,举止不若二哥卫开来潇洒,加上喝了些酒激出拗脾气,心中甚是不甘,却又不知如何应变,又不愿认输下台。

三弟,你快下去吧!卫开来微微一笑,心知若是杨瑛仍不照比剑套路来打,尽管手中宝剑锋利,也难以取胜,便抢先出剑,他倒是将这比剑套路练得熟稔,剑势凌厉。

开来,不可无礼!卫云五远远地喊了一声。

他心地宽厚,当真怕卫开来伤了人家姑娘。

你别插嘴,啰哩啰唆,咱家阿瑛自个儿有主张!我本不想来的,便宜了你这死老头子!今儿个我不将你们自吹自擂的卫家剑全给断了,我便不姓杨!杨仇飞咧了嘴巴,大声向卫云五骂著。

李晟和其他群豪听杨仇飞出言如此不逊,都感到十分惊愕,他们都知杨仇飞向来狂妄,但此时也未免过了头,倒好似和卫云五有深仇大恨一般。

有些偏向卫家的豪杰们,都感到忿忿不平。

但见卫云五仰头笑得合不拢嘴,又觉得卫云五未免心地宽厚地夸张了些,甚是奇怪。

只听得台上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突然听得一声喀啦声响,杨瑛已使断兵剑那钳头,挟住了夏阳剑的剑身,钳头状似蟹螯,上头有些倒角,牢牢将夏阳剑挟住。

卫开来一怔,紧握长剑,杨瑛也牢牢双手抓著断兵剑一双握柄,和卫开来僵持不下,尽管男女力气有别,但杨瑛武艺高上许多,她身子向前推去,翻转一圈,有如江河里的鳄鱼翻身,卫开来只觉得手腕疼痛,夏阳剑已给夺了过去。

杨瑛沉声一哼,挥动断兵剑挟著夏阳剑狠狠朝地上一砸,夏阳剑已断成了两截。

卫开来张大了口,不知开说些什么,底下有些铸剑师父已看不过去,鼓噪起来:胡闹什么,两次都这样打,比铸剑技艺,怎能以钢铁钳子挟剑,再好的剑都会给剪断!杨瑛向台子底下的铸剑师父们喊:我手中这把本便是剑!剑能当作钳子用,是我杨家本事,不服气的上来打啊!一群鳖三!底下群豪瞪大了眼睛,纷纷鼓噪起来,铸剑师父们此时同仇敌慨,纷纷解下身上宝剑要上去比拚,有些铸剑师父也身怀武艺,挥舞著刀剑倒是有模有样,一下子将比诺大的剑台挤得水泄不通。

三弟,去将我的春雷剑和冬雪剑取来!卫开来大声说著,卫文应了一声,赶紧去取剑。

又一个人影拦在卫开来身前,是卫长青,卫长青抽出腰间宝剑,微笑地向弟弟说:二弟,你的夏阳剑已断,退下吧,让大哥我这柄‘神王剑’和她过过招。

卫开来却不愿退,说:我和杨小妹子还未分出高下,大哥,你晚点上来,别砸自家招牌。

卫长青脸色怫然,说: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的剑好过我?让我和杨小妹妹玩玩!恶心!杨瑛啐了一口,怒骂:谁跟你们杨小妹妹,你们的嘴脸让人瞧了反胃!台子上乱糟糟的,突地黄影窜动,台子上那一干铸剑师父、凑热闹的汉子们,人人手上的兵刃纷纷落下,或是断碎。

跟著那些家伙一个个身形翻动,一个一个给扔下了台。

杨仇飞身形快绝,右手出一剑,左手扔一人,一下子台子上只剩下卫家两兄弟,和满地的断剑残骸。

敢在我面前胡闹?杨仇飞哼了一声,来到卫长青面前,卫长青怔了怔,手中的神王剑还拔至一半,赶紧还剑入鞘,向杨仇飞恭恭谨谨地打了个揖。

长青、开来!不可对杨英雄无礼!卫云五见杨仇飞发怒,便也起身喊。

卫开来抢在卫长青身前说:杨英雄武艺盖世,豪气干云,卫家向来佩服得紧,方才只是小孩子玩闹。

杨瑛妹子将门虎女,开来甚是钦佩!卫长青也说:杨小妹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不愧是剑王之后。

杨瑛翻了翻白眼说:恶心!杨仇飞仰了仰头,瞧瞧卫长青,又瞧瞧卫开来:卫家还有什么剑,通通拿出来让我瞧瞧。

此时卫文已捧著卫开来的春雷和冬雪上台,他本已微醺,加上数次听闻杨仇飞出言不逊,心中愤慨,下台拿剑时觉得口干,又喝了一大杯酒,此时酒力发作,脸涨了个通红,将春雷剑递给二哥,自个抽出冬雪剑,喃喃地说:大哥、二哥!要怎么打?三个打一个这样不行……我先来……别让人瞧扁了我卫家!语毕就大步向杨仇飞走去,还说:杨老爷子……我敬你是英雄,但你辱及家父……这……卫长青和卫开来都是一怔,要去拦他已来不及。

卫文已将剑拔出,杨仇飞冷笑一声,一手搭上了卫文手腕。

可不行……卫文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跟著轰隆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他咿咿啊啊地嚷著,双手乱挥,但觉得冬雪剑和剑鞘都不见了。

他隐约见到眼前一个鹅黄东西,只当是冬雪剑的剑柄,连忙伸手去去抓,只听得娇笑一声,那东西已抬了起来,还跺了他的手背一下。

卫文一痛,抬头看,这才瞧了清楚,那鹅黄东西是杨瑛的脚,穿著一双鹅黄绣花鞋子。

杨瑛踩著卫文的手背不放,卫文吃痛,伸另一手想拨开杨瑛的脚,杨瑛也抬另一脚去踢,连连将卫文的手给踢开。

卫家第三公子可真逗!杨瑛哈哈笑著,突地听得卫文打了个大大的嗝,脸色变得酱紫,身子一抖已经呕了出来。

杨瑛呀了一声,要避已来不及,左脚让卫文吐了满满秽物。

混蛋!杨瑛大骂一声,一脚将卫文踢倒,跃下了台去找水洗脚。

惹得底下汉子们一阵大笑。

卫长青和卫开来互视一眼,又是尴尬又是好笑。

杨仇飞也不理台边发生的事,自个儿举著方才自卫文手中夺下的冬雪剑,拿在手上仔细端倪,忽而以指轻敲听其声响,忽而放在鼻端嗅闻,或是高举,或是挥动,总算瞧了卫开来一眼,说:这剑是你自个儿打造?你爹爹没有出手帮你?卫开来面有喜色,连连点头说:是。

杨英雄,这次英雄会上,我的春夏秋冬四柄剑,全是独力造成。

当然我卫家三兄弟的铸剑技艺,都是爹爹教的。

杨仇飞点了点头,向卫开来说:你那春什么的也拔出来让我瞧瞧。

卫开来恭谨地将春雷剑抽出,双手奉上。

杨仇飞右手还握著自己的剑,便已左手去接,他左手握著春、冬两剑,左瞧瞧右瞧瞧。

卫长青插口说:杨老英雄,我这神王剑也是一绝,您瞧瞧。

杨仇飞冷冷瞪了他一眼,说:‘一绝’是自己说的吗?你以为你是我吗?我有向你要剑吗!卫长青赶紧低头解释:不!不!长青出言无状,杨老英雄可别见怪!卫开来微微一笑,潇洒地说:杨老英雄,我大哥他性情朴实,有时不懂礼数,您别见怪。

杨仇飞点点头,说:你们三兄弟,开来你是机灵些。

既然你最是机灵,那么我问你,是你卫家铸剑技艺好,还是我杨家铸剑技艺好?卫开来本听杨仇飞赞他,心中雀跃,但接著听了这问题,一下子却答不出话,只得说:杨……杨英雄剑术盖世绝伦,便连铸剑技艺也是一绝,这次英雄会上,卫家剑从未断过。

唯一便断在杨小妹子的剑下……杨老英雄这剑王称号,可是当之无愧!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自个儿瞧吧!杨仇飞哼了一声,右手一扬,左手一压,春、冬两剑和杨仇飞自个儿的剑猛一交击,春冬两剑刹时断成两截。

台子下众人这才爆出惊呼,注意到杨仇飞自个儿那柄不起眼的长剑,是寻常的灰白色中带著微微斑驳的暗红色,剑身窄细而长,竟一举将两柄卫家剑击断。

卫开来退了几步,脸上是满满的惊愕之意,他本以为杨瑛两次击断卫家剑,便是仗著自身武艺,以钳子钳断夏阳剑,也和铸剑技艺没有太大干系,但此时见了自己两剑俱断,委实看傻了眼。

好了,现下轮到你了。

杨仇飞瞧瞧卫长青手上那柄神王剑,淡淡地说。

杨老英雄……卫长青面有难色,正要开口。

杨仇飞已经一剑刺出,正中卫长青神王剑的剑鞘,将整柄剑挑上了半空中,杨仇飞喝了一声,身子跃起,凌空连斩四剑。

哗——大扬府大厅里的群豪们全忍不住喊了出来,只见到杨仇飞飘飘落下,那神王剑连剑带鞘竟成了五截,锵啷锵啷地落下!阿仇!卫云五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脸上也是惊讶不已,连连喊著:阿仇,你那东西当真厉害,能不能借我看看?大伙儿见了卫云五如此神态,也是一惊,但见卫云五已经上了台,双眼盯著杨仇飞手中的长剑不放。

好,借你瞧瞧可以,但将你最好的剑拿来!杨仇飞将长剑递给卫云五,冷冷地说:今儿个我可要让你心服口服了!开来、长青,去将我的剑取来。

卫云五吩咐著儿子,捧著杨仇飞的长剑左看右看,指著上头淡淡的红色斑纹问:这红红的是什么?我干嘛和你说?杨仇飞仰头笑了好几声,却又说:这是‘猫儿血’,是我在出云山采得的神妙仙草,熔在铁汁当中,大大提升兵刃的强度,以前你便不相信这些偏方玩意,只把前人的配方材料视为唯一绝对,全心专注在千锤百炼,我没你这耐性,却比你多了百倍的好奇心,这些年四处游山玩水,可发现了好多种神妙材料,都能使剑更好。

卫云五问:是什么材料?杨仇飞哈哈笑著:我偏不和你说!杨仇飞笑完,却又在卫云五耳边将那些材料告诉他。

底下连同李晟等群豪,见这两个名满天下的大人物像个孩子似地霸著台子聊天,也没人赶出言阻止,尤其方才杨仇飞一出手,轻描淡写地便将一群练家子给扔下台。

大伙而交头接耳,有不少都认为,这昔日李闯天的拜把兄弟,剑王杨仇飞的身手,或许还在小霸王李岳之上。

卫开来脸色铁青地偕同几个卫家学生,端重地捧著一柄长剑上台。

众群豪们凝气瞧著,那剑是黑鞘覆著白银装饰,外观庄重清雅。

卫云五接过长剑,抹了抹胡子,手有些抖地将剑抽出,出鞘之时那声响亮的音色,让杨仇飞也不禁赞叹:小卫,这把剑该当是你绝顶之作了!卫云五双手握剑,喃喃地说:绝世好剑该当让绝顶剑客使用,若非这剑是我为了纪念妻子所铸,我必定要送给你了。

杨仇飞一怔,说:你这么说,我待会怎下得了手,将它击断?你说什么!卫文本让卫家学生们扶下了台,替他清理衣上秽物,喂他清茶解酒,但他醉得严重,听闻杨仇飞如此说,愤慨地吼。

卫长青、卫开来两兄弟,尽管有意讨好杨仇飞,但听他此言,也不禁脸上变色,他们都知道卫云五对此柄纪念母亲的剑是极端地宝爱重视,这柄剑也是卫云五的绝顶之作,宝剑造完之时,卫云五便以此剑一举斩断自己所铸的其他宝剑,之后入炉重炼三次,再无和其他剑比试,却是每日取出以布擦拭,数年如一日。

这剑叫作什么?杨仇飞问。

卫云五答:没替它取名字,但我持此剑之时,心中都以亡妻之名唤之。

杨仇飞点点头,举了举手中的剑,沉吟说著:唔……嗯,其实我这剑也是为了纪念亡妻,杨瑛的妈妈……卫云五朗声一笑,说:哈哈,阿仇,我知道你想什么。

你别担心打坏我的剑,你知我嗜剑如命,见了好剑心头便痒。

当真打坏了,重铸便行啦。

好!杨仇飞倒转长剑,递给卫长青,说:你拿此剑,另一个拿你爹的剑,别说我仗著力大欺负他。

卫长青接过长剑,甚是愕然,卫云五已将自己的剑递给了卫开来,说:照杨叔叔的话,你俩比试一下。

卫长青和卫开来面有难色,但父亲如此吩咐,也只得照作,两人各持长剑,依照比剑套路,互相比划起来,但他们终究心有挂念,又怕得罪了杨仇飞,又怕打坏了父亲的剑,出力便小了许多,软手软脚的。

杨仇飞瞧得不耐,有些恼火地说:你们两个兔崽子没吃饭吗?不想娶我女儿了吗?卫长青、卫开来两人听了,身子都是一颤。

卫云五拂掌大笑,转身向底下群豪说:我和杨英雄是年幼时的好友,曾经有个约定,将来同生男孩,我孩儿向他拜师学剑术,他孩儿向我拜师学铸剑;若同生女孩,便结为姊妹;若有男有女,便结为亲家。

大伙现在知道,方才这剑王为何如此不悦了吧,他要将唯一的宝贝女儿过门进我卫家了。

卫云五朗笑地说,总算恢复了宗师神态。

群豪们这才大约知道了情形,都热烈欢呼著,大称恭喜。

什么!卫文正头晕地紧,听了父亲这么说,惊讶喊叫出声,瞧了瞧远处犹自生气的杨瑛。

杨瑛瞪了他一眼,怒叱:你看什么看?当然不会是嫁给你!杨瑛这么说完,突然觉得口误,便补了一句:其他俩个也是一样,恶心!什么狗屁约定,我才不理!杨瑛如此说时,台子上的卫家两兄弟已经将剑舞得虎虎有威,互相交击,台子下的群豪们欢呼骚动地声响几乎要掀翻了大扬府的厅堂,也没人理会杨瑛说些什么了。

只听得一声闷响,卫开来和卫长青的长剑猛一互击,竟崁在一起。

两兄弟都是一惊,同时停住了动作,不知是杨仇飞的剑砍进了卫云五的剑里,还是卫云五的剑砍进了杨仇飞的剑里。

慢!杨仇飞身形飘动,抢入两人战圈,点了点两人的手,两兄弟都觉得手背一酸,长剑已给夺走。

杨仇飞拿著双剑,仍是交崁于一处,他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个儿狂妄地近乎欺负人了,若是他输,必然脸皮挂不住,但若他胜了,也觉得没啥滋味,让这卫云五受了委屈,他不敢仔细去瞧双剑接合处,转头向卫云五看去。

卫云五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兴奋又是感伤,也十分好奇究竟是谁胜。

卫兄!我刚刚是骗你的,我这剑是无聊好玩所铸,并非是感念亡妻。

我可不敢打坏你的剑。

杨仇飞这么说,微微施力,将长剑分离吋许,果然瞧见双方的剑都有一个大大的口子,心头大石落下许多,朗声说:卫家剑还是天下第一,杨仇飞又成了天下第二了。

甫一说完,将自个儿的长剑插入台上,猛一施力折成两段。

卫云五接过剑,瞧著自个儿剑上口子,急切地说:你干嘛折断?我还没看你剑上的裂口!你看吧。

杨仇飞耸了耸肩,将手上半截断剑接给卫云五,说:我的口子较大,本来便是你胜了。

卫云五抢过断剑,仔细端倪半晌,他自然分得清楚,剑斩痕迹和外力掰断的痕迹间的不同处,果然是自己的剑的口子微微小了些,他喃喃地说:是……是……李晟也在此时跃上了台子,携起杨仇飞和卫云五的手,朗朗说著:这次讨匪行动,既有大铸剑师卫先生的卫家剑助阵,又得剑王杨英雄相助,这可是咱们闯天门,不,是整个海来市之万幸呐。

台下的群豪们爆出热烈的欢呼,一扫之前杨仇飞口出狂妄之言时,大厅里人人尴尬窘迫的情形。

□十数天之后,四方齐聚而来的英雄豪杰们兵分三路远征,连同各个县市的官兵或是帮会势力,向邻近的山贼土匪发动攻击。

这一年,大棠国境内七个名声响亮的土匪帮派尽皆覆灭,此后的二十余年间,海来市及其周边的武尧市、信县、孙眉县、山全县等十数个县市中,再无盗匪踪迹。

在剿匪行动结束之后,杨、卫两家也结成亲家,杨瑛嫁给了卫文。

而剿匪旅途之中,杨仇飞和卫云五总是无时无刻谈论著兵刃之道,两人有时开怀相谈,有时争执,卫家三兄弟乃至于和卫云五熟识之人,从未见过卫云五那样认真地与人争辩,一点也没有一代宗师的风范,更像是专注至极于某件趣事之上的孩童。

卫家剑能得天下第一之誉,在于刻苦扎实。

卫云五自小精研自古以来的铸剑冶兵的学问,将之去芜存菁,得成了独一无二的铸剑法门。

绝顶知识辅以苦练于至巧的技术,千锤百炼,便造得卫家剑。

而杨仇飞铸剑之道,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时兴之所至,便云游四海,四处搜集著奇钢怪岩,许许多多的偏方配料。

这当中自然有些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却也有些当真发挥了作用,添入炉火之中,使炉火旺盛;加入铁水里,让兵刃更为坚实;或是哪座山上的丑石头,却是打磨利刃的绝佳工具等等。

卫云五一生精研炼剑极致,老来碰上故友,畅谈铸兵之道,犹如拨开云雾,见到全新天地一般,时而心痒难耐,时而大大不服。

他跃跃欲试,约定三年之后的英雄宴上好好比试一番。

卫云五一行回到了卫家剑庄,便闭关铸剑,然而他年岁已高,又不像杨仇飞有一身武艺得以强身健体,日夜苦炼之下,迷了心窍,终于在一场大病之后辞世。

其时杨瑛已经怀了孩子,便是卫靖。

卫家上上下下,都将矛头指向杨瑛,说是杨仇飞编造奇怪谎话,故意迷惑卫云五,害他老人家鬼迷心窍。

卫文在万般责难之下,和杨瑛离开了卫家剑庄,闭居于小原村。

在温老医生一家的照料之下,卫靖出生。

破旧屋子后头同时也有母狗生产,一只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狗抢不著奶水,钻呀钻地却挤进了墙缝,卫文夫妻俩瞧了可怜,便收养了这小东西,取名阿喜。

一年之后,闯天门举办了第二次英雄大会,卫文携著杨瑛和卫靖同去。

杨仇飞依约而到,卫开来、卫长青早已准备万全,联合著许多偏向卫家的各方人士,一同抵制指责杨仇飞。

杨仇飞豪情狂妄,得知老友辞世已是心情坏极,眼前一群人个个给他脸色瞧,偏向卫家的人有上百,他便只孤身一人扛了一大木箱子的兵刃前来,一怒之下,将那些向他叫阵的卫家学生们全打了个满地找牙。

也正式展开了英雄宴上的兵刃比赛。

这一次杨仇飞的独门兵器大获全胜,打断了四十余柄卫家剑,和其他名家的神兵利器,共计百余柄。

杨仇飞夸下海口,说世上最好的一百柄武器,全是杨仇飞之作,卫家剑连一百名都排不上。

《百兵》的传说便自此流传开来。

□当时你外公气仍未消,竟要你妈妈和我断绝关系,随他而去。

你妈妈不愿意,他一怒之下,便将未满一岁的你劫去,说是要杀了你,让你妈妈死心。

说完便走,当时闯天门李岳已经不在,谁也拦不住这剑王,只能任由他离去。

王老爷出动了许多人搜山,足足找了三个月,终于将你从深山树梢尖救下,你手脚上都给铐上大锁,连至一处山洞里头。

你外公正在山洞里饮酒吃烤鹿肉,冷冷地向外头瞧,大伙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敢出言相劝,只能差人下山买了好酒好菜,带进洞里陪他吃喝。

王老爷亲自出马,苦言相劝,你外公和他也是有著过命交情的老友,总算卖他个人情,替你解开手脚上的铁铐,放你下山。

在那之后,我和你妈妈因此事大吵了一架,之后我俩都闭口不提这些恩怨,在小原村又过了数年,你也渐渐长大。

但我隐隐觉得,你妈妈心中有所牵挂,一日一日地闷闷不乐。

我知道她想什么,她想念你外公,但她绝口不提,我也不问。

直到她得了一场大病,在病危之时,才向我透露,很想见你外公一面。

那时我才后悔莫及。

在这数年之中,我大可以带著她去寻你外公,将误会冰释,但便因我心中不服那剑王出言辱我卫家,唉……这赌气可赌得太大了……你妈妈病故之后,我万念俱灰,更没脸和你说这些往事了。

卫靖听到至此,暗暗拭泪,又问:那你为何要我去大伯那儿呢?卫文正色回答:你想想,既然那李靡为了那《百兵》,都能灭了富贵居,或许便疑心于我身上,毕竟我可是剑王女婿。

这段期间,咱们静观其变。

李靡必然急切地想试试那本《六十四兵》是否便是他以为的《百兵》,或者他会找铸剑师父,按照著铸兵书上打造兵器,自个儿在神兵大赛里过过瘾,若那本铸兵书为真,神兵大赛上头必然大显威风。

李靡或许会打消寻我父子俩麻烦的念头,以为你外公便只造出六十四兵罢了……卫靖听到这里,也无话可说,只深深觉得这闯天门头子为未免不讲理得过了头,全凭自个喜好,便要害人全家。

他又问:但若是李靡仍执意要找咱们麻烦呢?卫文苦笑回答:所以我要你上大伯那儿,做他义子,便是要藉著你大伯和闯天门的亲近关系,使你不受波及。

我和这老哥哥,也好几年没有联络了,若你到了他那儿,便替我说几句好话,或许他念著旧情,还保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