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楼匾额两端挂起了两盏新的夜明珠灯,灯罩上贴著五彩透光亮片,那灯罩下吊著纸花缀饰,随风一吹,灯罩也跟著转,映出一阵一阵艳丽醉人的彩光。
大门外头人多成海,一大票看热闹的年轻男人乃至于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子,都挤在外头,便想瞧瞧热闹,见识见识那即将登场的初夜竞标。
你昨夜不是哭著跑了吗?怎么今天还来!小缦见这些热闹人潮之中,卫靖便夹杂其中,拨开人群要往里头挤,惊奇问著。
不行吗?卫靖哼哼几声,冷冷笑著:你不是叫我‘小原村痴情弟弟’吗,我便是打不死的蟑螂。
你奈我何?唉,我是怕你今儿个要哭断肠啦。
小缦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小缦见卫靖模样镇定,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又见他腰间悬著一根家伙,用布包覆,像是棍子,却略微宽扁。
小缦想起他的脾气,不安地问:小卫,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要来闹事吧。
当然不是!我肚子饿,来看看热闹,吃些东西,便这样而已。
卫靖掏出几银,塞给小缦,自个儿挑了张桌子坐下,左顾右盼,见到樊军已经到了,倚著一旁木梁柱怔怔地发呆,一会儿瞧瞧大厅中央那布置得漂亮雅致的小花台,一会儿搓搓手掌,十指忽张忽握。
原来如此,樊军也有自个打算了……卫靖默然瞧著,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樊军应当也喜欢上于雪姊姊了吧……小缦替卫靖送上饭菜,还不忘提醒卫靖:你可别乱来,今儿个胡大厨子也要来瞧热闹。
食胜天不是你这小子惹得起的,以前偶而有个醉汉在这儿掀桌,打了咱一个姑娘一巴掌。
隔日,他掀桌打人的一双手骨便给折断了。
那不错啊。
卫靖自顾自地吃菜,抬头看了看二楼,木栏处一处桌子,坐的正是红舞云和胡白,背后站了一堆白衣男人,全是食胜天的人马,便正朝这儿看。
卫靖哼哼几声,翻翻白眼说:我也想试试用脚拿筷子吃饭,有种便将我的脚也打断,那我便学阿喜趴著吃!呐,像这样,好不好玩?汪!卫靖边说便用下巴在盘子里搅和,用嘴咬菜,吃得满嘴淋漓菜汁。
呿!小缦叱了一声,转身离去,上了二楼,悄悄来到红舞云身旁。
红舞云问:他怎么了?小缦笑了笑答:他豁出去了,红姐,别和小孩子计较,待会将他扔出去便是了。
红舞云淡淡一笑,看了看胡白,问:你说呢?胡白笑得合不拢嘴,喝了口清茶,说:你怎么说怎么好,小红。
小缦也不知道胡白这样笑,是喜还是怒,赶紧下楼,和几个姊妹讨论,犹豫著是否要联手将卫靖赶出去,却又怕卫靖发起拗来,大吵大闹,反而坏事。
人潮越来越多,忽然楼上乐曲响起。
温于雪一身雪白袍子,套了一件羽毛领皮袄背心,脸上略施素妆,面无表情,在几个姑娘的扶持下,缓缓步下台阶。
好啊!、果然是上等好货!一楼厅堂座无虚席,许多有钱阔少、大户员外,乃至于进来买壶酒凑热闹的汉子,将云来楼大厅挤得喧闹非凡。
几个姑娘将温于雪牵至小花台上,七嘴八舌地讲了些她的好处,温于雪也唱了首小曲儿算是开场。
有些阔少已耐不住性子,碍在上头胡白的面上,只能暗暗招来姑娘,催促她们快些。
底价一千银,大家出吧。
小缦拿了个细长木槌上了花台,她后头还有面锣,要是谁出的价钱最高,敲响了锣,这笔生意便成交了。
楼上早已备妥了上等房间。
一千一百!、一千两百!、一千五百!富商大户们纷纷举手出价,没钱出价的家伙便在一旁扇风点火,要他们大方点。
一群穷酸家伙,我出两千!卖盐起家的王商人喊。
老王,别丢人现眼,两千很多吗?年轻的洪姓阔少朗笑一声站起,盯著花台上的温于雪,说:一万银!大伙儿一阵骚动,都没料到价钱一下子便抬高至此。
那洪姓阔少二十来岁,一喊便是万银,无非是想在这许多富商面前大出锋头。
小缦扬了扬细木槌,问:有没有大爷要出的价钱高过一万银的?有!卫靖跳上了桌,喊:小原村的卫大爷,一万两千八百五十二银!温于雪咦了一声,似乎没有料到卫靖也在这儿。
小缦愕然,呆怔半晌。
几个姑娘要去拉他,但见他站在桌上,又不敢来硬的,生怕一闹起来,打坏了各方大爷们的兴致。
干嘛停下,快敲锣呀!没人比我的价钱更高了吗?卫靖鼓噪大喊。
有没有人比这小原村卫大爷出的价更高?一万两千……小缦无可奈何地主持,又转头看向卫靖,恼怒地问:你刚刚出多少?一万两千八百五十二银!卫靖大声答。
和他胡闹什么?一万五!那洪姓阔少有些不悦,但他要装阔气,便硬是豪气地喊价。
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么!小缦大声问:什么?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么,么就是一,你快敲锣!卫靖双手高举,两手都抓著鸡腿。
两万!那洪姓阔少这下火了,握紧拳头,向随从们使使眼色,两个随从挤过人群,往卫靖走去。
樊军双手交叉,一步跨出,拦在那两个随从面前,随从向左他便向左,随从往右他便往右,随从发怒,揪了他的领子,樊军面无表情,两手按著两个随从脑袋,磅的一声撞在一起,两个随从登时晕倒。
小缦呀了一声,一见樊军也进来搅和,心想这下可要大乱了。
两万六千四百七十八银,外加四百八十么个铜板!没人高过我了,快敲锣呀!卫靖扯开喉咙对著温于雪喊:于雪姊姊,人对你好,你对他好,天公地道!然则你对他好,他却对你坏,你还要对他好,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你这臭小子瞎搅和什么?你滚下去!洪姓阔少的随从们纷纷叫嚣,那洪姓阔少下不了台,他若不再下标,等卫靖付不出钱,也能以第二高价得标,但这气势便弱上太多,实在称不上风光。
但想继续加码,卫靖又会捣乱,价码只会更高。
正犹豫间,另一边已经喊了价:十万!一时之间,云来楼厅堂之上的富商阔少、看热闹的人们,尽皆哗然。
有人暗暗交谈起来:这温姑娘是好,但有没有值十万银那么多呐?大伙儿目光向那喊出十万银的方向看去,几张桌子后头坐著一个剽悍男人,身著铁皮覆竹片制成的护甲,顶著个大光头,细长眼睛下还生了颗痣。
身旁数十个随从全都站著,便只那光头男人坐著,大口饮酒,吃著菜肴。
是闯天门豹子堂唐彪!、闯天门的人也来啦!所有的富商阔少们都是一惊,再也没有人敢出价,谁也不想得罪闯天门。
本来要强装豪气的洪阔少,这时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下,偷偷瞧了温于雪几眼,干吞口水。
锣收了吧,你们继续吃,没打扰到大家吧。
唐彪扭扭脖子站起,潇洒一笑,跨开大步朝温于雪走去,向小缦问:房间准备好了吗?备个水好吗,谢谢!谢你妈!锣响了吗?你给我滚回去坐!卫靖大喊:十万三千五百七十二银!哗——大厅堂里所有人更是惊愕,都想这小子在云来楼里乱闹一气,可要让胡白打断腿了,却没料到他连闯天门豹子堂的唐彪都照样这么玩,这便不是断手断脚的问题,而是怎么死的问题了。
哪儿来的小子?唐彪转身,侧著头,冷冷看著卫靖。
啰唆!你要不便出价,要不便投降。
我哪儿来的关你屁事,你又不是买我初夜?卫靖大声喊,这时一票云来楼和他混得熟稔的姑娘再也看不下去,一拥而上要将他拉下,又气又急地喊:小卫,你疯了吗?、快下来,豹子堂的人会吃了你!。
卫靖在桌上蹦跳,用脚踢开那些姑娘的手。
小卫,搞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别胡闹!快回家去!温于雪也站起身来,扳起脸叱责,泪水又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你到底出不出价?光头?你没钱了吗?要不要我借你!卫靖怪叫著,声音接近嘶吼。
二……唐彪脸色一沉,抬手比了个二,嘴巴正要喊价。
卫靖已经叫起:二十么万么千么百么十么!光头,喊个价这么慢,要不要我替你喊?快将他赶出去呀!小缦尖叫。
小卫,快出去!温于雪哭叫著。
嘿!唐彪眼瞳子一缩,身形一窜,速度快绝,撞开几个人,手一拨便倒了一片姑娘,翻腾跃上木桌,一把掐住卫靖颈子,扬起拳头,照著卫靖眼睛打去。
磅!那拳头打在樊军掌上,樊军手掌横挡在卫靖眼睛前。
呀!卫靖喉咙让唐彪掐得剧痛,双手抓住唐彪手腕,使出擒拿,忽前忽后地甩动。
唐彪左手让卫靖抓了,右手朝著樊军连出数拳,都让樊军出手架开,他一抬腿,踢在卫靖腹上,将卫靖踢下了桌。
卫靖在地上爬起,捂著肚子,痛得呕了起来。
木桌上菜盘子飞落一地,樊军和唐彪过了几招,双双跳落下地。
唐彪手按腰间大刀,樊军则自背后抽出铁拐,马步一沉,手背青筋纠结,将拐子握得死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狮。
豹子堂的人一声令下,全围了上去。
四周的富豪阔少再也不敢看戏,纷纷拔腿逃出云来楼。
使铁拐,脸上有疤……唐彪眯著细长眼睛,冷冷瞧著樊军,说:无双堂秦孟先,前阵子让人打断了手……樊军抬起右手拐子,沉沉地说:便断在这家伙上头。
断得好。
唐彪哈哈一笑,自背后抽出大刀,风雷卷动地劈来。
樊军舞动拐子迎架,两人一对上便战得风火激烈。
唐彪刀势大开大合,切风都有声,他脚步也跨得大,忽而还伸手做爪突抓,当真像头饥饿豹子。
樊军以守为攻,以拐子作盾,连连格开刀劈,趁隙出拳回击。
一阵恶斗下来,樊军那铁拐子给砍出好多缺口,唐彪那柄宽阔宝刀却无恙,兵刃好坏,高下立判。
樊军的肩头给抓出几道指痕,鲜血流下,唐彪的手臂也给捶了一拳,犹自发麻。
这头卫靖让豹子堂的人架起,拳头雨点似地砸在他身上。
快住手!、打死人啦!姑娘们尖叫著。
快停下手!温于雪慌乱地摘去头上装饰,跳下了花台,想去救出卫靖,一干姑娘见场面失控,七手八脚拉著温于雪,全都躲上了二楼。
温于雪被带到了红舞云身旁,忽而跪了下来,向红舞云和胡白连连磕头,泪流满面,哭著说:红姐、胡大哥,你们出面讲讲话,让他们别打了……要我做牛做马都成……红舞云和胡白都不答话,只是咦了一声,见到下头架著卫靖的豹子堂人马忽然一个个软倒。
绿光倏倏闪起,纷纷点在那些汉子的腿上,是公孙遥来了。
公孙遥一手持著卫靖那把绿铁剑,一手拎著个沉重的大包袱,气喘吁吁地拦在卫靖身旁,看看脚下卫靖,朗声喊著:别打了,咱们不是没钱付!卫兄弟,我替你带钱来啦,你开多少价?公孙遥边说,边蹲下扶起卫靖,将那沉重包袱解开,里头是一堆黄金条块。
二十么万么千么百么十么……卫靖头昏眼花,耳朵嗡嗡蜂响,只觉得身上无处不痛。
什么?公孙遥一惊,在卫靖耳边低声说:我……我只带了十万银左右的金条来!卫靖呸了口血,总算回神,瞪著那唐彪说:都是那死光头,无端将价钱提那么高……我操,神兵大赛胜了也只三十万银而已……原来卫靖昨夜大哭而回,到了寝室仍抽噎不止,公孙遥见了,将他强拉到外头,盘问至深夜,这才了解全盘情形。
公孙家为了刺杀李靡,几乎全家出动,年轻力壮的数十名家仆,全都自信县来到了海来市暂居,埋伏于各处,公孙遥的爷爷公孙祖打定主意,若是公孙遥刺杀李靡失败,公孙家便和闯天门全面开战。
这样计画之下,自然也带来了大批家当,区区十万银,于公孙家自是九牛一毛。
公孙遥和卫靖于是兵分两路,一个上云来楼喊价,一个便去取钱。
只是公孙遥又如何知道这黄花闺女的初夜行情,也不能问爷爷,只得能拿多少拿多少。
其实便是知道行情的人,也没料到这价码被喊至这么高,足足可以顶下一间小酒楼了。
卫靖伸手在一旁桌上抓起一支鸡腿,咬了一口,朝著花台抛出,砸在那面大锣上,击出当的一声,大喊:成交了!卫靖擦擦嘴,伸手往腰间一探,将腰间那长布条揭开,抽出一柄二尺长短的乌钢片,那是他昨日敲打半晌的乌钢片,连兵刃的形状都未造出,便只是一片钢片而已,仅以布绑住尾端作柄来握。
卫靖拉著公孙遥来到樊军背后,面向三方,数十名豹子堂的人马,纷纷抽出兵刃围上。
这位大哥,你可是姓樊?你便是卫兄弟口中的刀疤铁拳头?公孙遥不失礼数,转头向樊军打了声招呼。
刀疤铁拳头?樊军手肘向后伸,顶了卫靖后腰一下,怒叱:别替我取这么难听的浑名儿!说完也看看公孙遥,说:我便是樊军,你叫什么?在下……张遥。
公孙遥本不用对樊军隐瞒身份,但闯天门豹子堂便在眼前,便也不敢提及自己的公孙姓氏。
唐彪呼了口气,扭扭脖子,大刀一举,豹子堂数十人马跨前一步,那圈子立时小了一半,眼看就要大开杀戒。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朗笑自空降下。
庞大白影儿落在厅堂木地板上,竟没踏坏一块地板。
胡白拍拍肚子,说:各位玩得太过火了。
胡白在上头不说话、不出声,只盼你们心中还存著我食胜天这块招牌,赏我一点面子,结果不是。
哈哈,哈哈!唐彪自然知道食胜天的名号,站定身子,向胡白拱了拱手,说:胡大厨子开口,谁不敢给面子。
不过,方才情形你应当也见到了。
大伙儿好端端地出价,偏这家伙净是捣蛋,乱开价钱。
谁说我捣蛋来啦,咱们不都将钱带来啦!卫靖大嚷。
公孙遥也摇摇手中那大包黄金条块,附和著说:是啊,咱们都照著规矩来,并不是捣蛋。
豹子堂一票帮众立时大骂:放屁!臭小子开价乱开一气,胡说一通,还跳上桌子,岂不是捣乱?卫靖大声反驳:今晚有规定出价一定得出整数吗?有规定不能站上桌子出价吗?是你们那光头先出手打人,才将客人全吓跑了,他才捣乱!胡白点点头说:我在楼上看得清楚,小原村痴情弟弟尽管吵闹,但他便光是喊价而已。
唐彪,倒是你一出手便要夺他眼睛……这未免过份了吧?公孙遥听得有些模糊,低声问卫靖:他口中的‘小原村痴情弟弟’,是指你吗?卫靖尴尬还未接话,樊军已替他说:是啊,便是他。
拿来!唐彪打了个手势,豹子堂几个帮众,立时拿出一个小箱,里头便是价值二十万银的黄金元宝。
本来唐彪带了二十万银,以为不可能有人出价高得过他,事实上他只要一开场出个五千银,也无人敢跟他争了,但他便在气氛高昂之际,一口气喊出十万,来个震惊全场。
哪里知道卫靖不买他帐,硬是和他拚,可激怒了这头骄傲的豹子。
揭开你那布袋,看有没有你喊的价钱,若没有,不是捣蛋是啥?唐彪冷冷地说。
公孙遥怔了怔,老实地将布袋揭开,将金条倒在地上,说:这儿大约十万,余下十万我随即取来。
还有这等规矩?我闯天门金山银山,可否明天取来?豹子堂帮众鼓噪著。
行呐!等下次吧,这次已成交啦!卫靖喊著。
放屁,锣是你自个儿敲的。
帮众大骂。
樊军掏摸腰间口袋,里头还有几个小元宝,是他剩余的擂台赛赏金,但和这次价码等级相比,却相差太远,扔出来也是自取其辱罢了,哼了一声,朝著唐彪怒喊:别啰唆了,今儿个便是成交了,钱咱们一定付得出,便是付不出,也是咱们和云来楼的纠纷,与你闯天门何干?人人都怕闯天门,我樊军便不怕!你不服气,明年神兵赛时,等我打完秦孟先,便轮到你!樊军说的好!卫靖早已豁了出去,早忘了自个这趟海来之行是为了避祸保身,对著唐彪吼:别以为闯天门当真大过天!我操你个闯天门!公孙遥听身旁卫靖和樊军这么说,只觉得热血沸腾,心想天底下便不止他公孙家敢对抗闯天门,低声呢喃:我也不怕……且我要去杀你们帮主……好!好!唐彪不怒反笑,拍了拍手,转头看著胡白,说:这些好家伙都不将闯天门放在眼里。
胡大厨子你怎么看?大家都知在云来楼背后撑腰的便是你食胜天胡白。
那姑娘我买下了,你说句话,我便领人离去。
不论如何,你都得离去。
胡白摊了摊手,淡淡地说:这痴情弟弟最后喊价之时,你去打他,却不加价,本便是放弃了。
他付不付的出来,那是他和云来楼的事,你请吧。
胡白这么说时,二楼上的食胜天人马都挤到了栏杆旁,往下头瞧,数来也有四、五十个,不在豹子堂之下。
唐彪冷冷地瞧了胡白一眼,将刀收去。
豹子堂帮众立时也将兵刃收了。
唐彪走过胡白身旁之际,略停了停,说:食胜天果然气势不凡,名声远播,财力雄厚,还有一批武厨子,可称得上是地方一霸了。
胡白抿著嘴笑眯眯地不答话。
但和闯天门比起来如何?唐彪冷冷地问。
食胜天便像猫儿,闯天门是狮子,猫儿和狮子,没有得比。
胡白微笑地说。
你知道便好。
唐彪点点头,领著豹子堂人马离去。
太好了!我买下于雪姊姊了!卫靖见所有的竞争者都已不在,大喊了一声,左顾右瞧都找不著温于雪,望了望她在二楼,便要上去。
小缦等一票姑娘贼兮兮地笑,纷纷推将温于雪往楼梯口儿推去,和卫靖碰上,小缦便说:恭喜你啦,痴情弟弟,你这于雪姊姊,今晚只服侍你一个人,你满意了吧。
今晚……卫靖一怔,问:怎我不是已经买下她了吗?于雪姊姊应当属于我的了吧,我要将她带回小原村去。
红舞云领著姑娘在后头跟上,听了卫靖说话,叱骂:你将你那温姊姊当作猪牛一般,买了扛回家宰杀吗?我不是这个意思!卫靖连连摇手。
小缦又说:小卫,你只标得她的初夜,不是买下她的人!就算你要买她的人,也已晚了一步……什么?岂有此理!卫靖忿忿不平,却见到温于雪眼眶虽然红润带泪,但神情却有些欣喜,不再是先前的愁苦冷漠了。
哈哈,哈哈!胡白拍了拍肚子,也走上楼来说:你那于雪姊姊,现下是我的人啦。
你求求我,我便将她赏给你。
小缦抢著说:胡大厨子方才替温妹子赎了身,你便求求他,叫他一声胡老爷子。
才能将你朝思暮想的情人带回家啦。
红舞云见卫靖鼓胀著脸,神情僵硬,知道他性子倔强,哈哈一笑,转头却叱著胡白:胡大厨子,你来咱云来楼这么多年,却还不知我的脾气吗?刚刚你开口,便犯了我的大忌,你知道吗?知道,知道!胡白抬起巴掌,在自己脸颊上轻拍两下,说:我只是和这弟弟开个玩笑罢了。
温姑娘只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哈哈!原来红舞云早知道温于雪心有苦衷,并不是当真愿意在这酒楼工作,倒和云来楼多年来的经营之道不相符了。
红舞云嘴上却没提,只是冷冷旁观,瞧这痴情姑娘能不能看透她那相好,自个有所觉悟,加上有个小原村痴情弟弟无刻不来凑这热闹,当真也像是当年的胡白,只是当年胡白已经财大势大,每日上她所属酒楼包场时,自是气概万千,潇洒得多了。
红舞云并未阻止这初夜出卖,只是想瞧瞧在这最后一刻,那些自以为痴情的家伙,能变出什么花样。
她邀了胡白前来看戏,稍微提点一下,胡白便知其意,早准备好大笔银两,若温于雪即将给卖出,胡白便出价压场。
反正我和小红相熟,喊喊价也不吃亏,替这温姑娘赎身,这功劳应当归属小红才是。
胡白见卫靖一双眼睛滚著泪水,感激地瞧著他,便这样解释。
红舞云冷笑一声,说:我不敢居功,是你自个儿逞英雄,要扛下的,赎身一万银,连同这温姑娘的初夜价应当也是你出,一共是二十二万么千么百么十么。
好,我出,我出!这点钱算得了什么?胡白摸摸肚子,埋怨了卫靖两句:都是你,将价码喊这么高干嘛?天寒地冻,云来楼里头却是暖呼呼、喜气洋洋似的。
大伙儿起了一阵哄,温于雪打算明日儿启程,和卫靖一同返回小原村。
樊军拍拍皮裘背心,不再理睬大伙儿,自顾自地往外头走。
温于雪赶紧上去,恭谨地向他道谢:樊大哥,真的很感激你。
樊军点点头,淡淡地说:行走江湖,助人急难,本没什么。
你以后张大眼睛对人,别再看走眼便是了。
好汉子,咱们聊聊!胡白见樊军要走,赶紧追了上去,他也是个武痴,方才见樊军突然杀出,竟能和豹子堂二当家杀了个不分轩轾,早已有意结识。
卫兄弟,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公孙遥喊著,由于胡白已扛下了这笔数,他便也将那堆黄金条块重新包起,拉著卫靖要回剑庄,此时已经入夜。
卫靖尽管得宠,但许多日来将剑庄门禁视若无误,早已让一票资深学长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卫靖还拉著温于雪说著话,温于雪想起什么,回房拿了个娃娃给他,是个女娃娃,和先前卫靖那男娃娃正好凑成一对儿。
卫靖拿著那娃娃,这才心满意足地和公孙遥离去,还埋怨地说:都是那臭丫头,偷了我另一只娃娃,不然现下两个娃娃摆在一块,那多好看呐!□两人回到了卫家剑庄,翻墙进了院子,公孙遥带著黄金和绿铁剑,怕让人见了不好解释,便偷偷摸摸地埋进院子里的树下,还担心著不知该如何与其他人说明他俩这们晚才回来,卫靖还带了一身伤。
大伯!大伯!我被人打得好惨!卫靖拉著公孙遥大声大嚷,闯入了卫长青书房。
卫长青身旁站了两个男人,身上还背著行囊,像是刚从外地赶路回来的差使一般。
卫长青听了卫靖喊声,向那两个差使挥了挥手,要他们出去。
卫靖不等卫长青说话,便先声夺人地说:大伯!我找著家乡那姑娘了,原来她在城里迷了路,碰上坏家伙,要将她卖给酒楼,我和张遥出外差时正好碰上,这才救了她!是吗?卫长青静静地瞧著卫靖,听他说完,也没过问当中矛盾,甚至没过问卫靖身上的伤。
大伯,那姊姊今晚在客栈里过夜。
你放我几天假,明儿个我得送那姊姊回去,她母亲想煞她了,要是再见不到她,恐怕要苦出病来了。
卫靖夸张地说。
正好……卫长青静默半晌,点了点头说:我正有些话想和你爹爹说,晚点我写封书信,你明儿一并带回去交给你爹爹。
卫靖没料到大伯这么容易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和公孙遥出了书房,在大院里一连翻了十来个筋斗,只觉得前些日子的苦闷阴霾,一下子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