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策妄阿拉布坦跟依仁台——就是他那瘦削的亲信——一起出门了,这对我来说不啻是天赐良机。
尽管他在临走前仍不忘吩咐属下看好我,但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谁又会在意太多?于是我便有了机会可以偷偷跟孙威接头。
走出帐篷,装作不经意地四处张望,一个蒙古人打扮的汉子在视线中一闪而过,我心里一阵急跳,状似随意跟了上去。
帐外的几个蒙古人瞟了我一眼,见我仍在他们的视野中,便不再多加理会。
孙威,你究竟有什么主意?我迫不及待地问,今天策妄阿拉布坦不在,正是好机会,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孙威装扮成蒙古汉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不妥。
阿尔泰山以西全部是他的地盘,我们势单力孤,如果没有通盘的计划,少不得功败垂成。
我不禁有些丧气,但旋又打起精神问道:那你有什么好计划?他看了看四周,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以征剿葛尔丹的名义派兵进驻喀喇沙尔,我已经跟他们取得了联系。
如今朝廷正对葛尔丹用兵,不宜再另起战端,但只要我们逃到他们那里,他们便可以立刻护送我们出去。
我不由拧紧了眉头,愁道:可是如何才能逃出去呢?策妄阿拉布坦从未放松对我的警惕,想要摆脱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你只要把这个放到他的饮食中,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毒药?我心里一震,打了个寒颤。
不,他摇了摇头,不过是蒙汗药。
葛尔丹有沙俄撑腰,皇上仍需有人在背后牵制他们,策妄阿拉布坦还不能死。
但这药无色无味,效力强劲,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得睡上一两天。
我稍稍心安,却没有接过药包:他从未放下对我的戒心,对我的看管也颇严,怕是不好下手。
他想了想,收回了手道:那还是我来吧。
我点点头,想想又道:万一这药不能将他完全迷倒,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最好还是另有准备。
你的意思是?他反问。
我咬咬牙,狠声道:调虎离山!他一听明白过来,却有些发愁:营地里秩序井然、防备森严,恐怕不好做手脚。
我发了狠,一不做二不休:没有混乱,我也要给他造出一些混乱来。
此次出逃,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一愣,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吃惊、有些不解:怎么做?你在这里一直循规蹈矩,突然之间有所异动恐怕更会惹人嫌疑。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没问题,现在我有借口了。
什么借口?他要跟我成亲。
他脸色一变,急促地说:你不能答应他,否则会出大乱子!这由得我说不么?我苦涩地说,幽幽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逃出去了吧?他重重一叹,道:你说得没错,如今只有尽快逃出去才是办法。
成亲之事策妄阿拉布坦绝不敢拖沓,恐怕是要速战速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又是一阵紧商密议,定下了出逃的整体计划。
那我去准备了。
你要小心!他最后说道。
我知道。
你也要小心!我说着,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焦急与不安在我心中回荡,这一次,我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 **怎么了?今天你没有捣乱啊!认命了?策妄阿拉布坦走了进来,脸上是戏谑而轻视的笑容。
几天来我天天在营地里想方设法制造混乱,如我所愿他只以为是我因为不愿与他成亲而进行的反抗,而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徒劳的,也乐得天天跟我见招拆招,我千奇百怪的法子,之于他如同一场游戏。
我只不管他的反应一径继续我的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来滴水不漏的警戒防备已经有了一丝空隙,而蒙古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
对我的监视看管又是严了几分,我再也无法接收到孙威那里的任何消息,然而我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惟一的愿望,就是能回到康熙身边。
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坐在角落里接着发呆。
也是不敢看他——不知道孙威进行得怎么样了?今天便是约定的行动之日,是否一切顺利?他大步走来,将我一把拉起,紧紧禁锢在怀中,不满我的忽视:还不肯放弃么?我劝你还是死心了吧,告诉你,婚礼就定在明天,你就别指望能逃走了。
他钳制着我的下颚,迫使我跟他正面相对。
我脸色一白——这么快?!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娶我?你并不爱我。
我虚弱地问着,声音里是无法摆脱的挣扎疲惫。
他冷冷一笑:没错,我并不爱你,不过我很欣赏你,在我见过的女子中,你算是相当特别的一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我来说,你是康熙最心爱的人,这就够了!我愕然看向他,很想告诉他终其一生也不能对康熙的治世有任何影响,但我不能说,也不敢说,说了,他会相信么?无力地垂下眼帘,我回到一贯的沉默。
他猛地抬高我的头,恼怒的眼神锁住我的双眸,狠狠吻住我的唇。
我只是木然,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