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朝不安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离开京城到这个见鬼的地方也已经快两年了。
劳军变成了督察,最后竟直接被风无方请到了这里,理由却冠冕堂皇得很,为了钦差大人的安全。
可他左右寻思着总不是滋味,战场那个地方他确实不敢再去,但风无方作什么军事布置却不敢连知会一声都没有。
他萧云朝可是正牌子国舅,不是那些杂牌子的皇亲国戚可以比拟的。
他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门外的小厮高声报道:大人,安亲王来访!萧云朝不由大喜,前方的战况他已是得了消息,虽然并未打败仗,但在占尽上风后却被人逼成一个平手,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更何况伦肃部转眼就投入了准噶尔那边的阵营,对于自命天朝上国的凌云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王爷,你可是来了,这些天来到我这里问东问西的大小官员几乎把门槛都踏破了,我却只能推说军机大事不能外泻。
萧云朝一见风无方踏进门就急不可耐地上前叙话,究竟是怎么回事,破击营不是西北最为精锐的么?还有双月营的张云锋那个小子,平时吹牛的话一摞摞的,居然到战场上就蔫了?风无方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得萧云朝的这般言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人家既是钦差又是国舅,他虽然是统兵的亲王,但也不敢随意得罪。
好容易将气顺下去,他才徐徐开口道:萧大人,战事瞬息多变本就是常理。
准噶尔的骑兵虽强,但西北大营并不输他。
先前不过是牛刀小试,又不是打了败仗。
那些上窜下跳的官员无非就是杞人忧天。
他不屑地扬了扬眉,显然对于西北地那些龌龊官员很是不满。
萧云朝舒了一口气。
虽然和风无方交往不多,但他对于这位王爷的了解倒是不少。
在福建的时候懂得韬光养晦,在西北地时候又能够雷厉风行,确实是带兵的将才。
最重要地一点就是,风无方和风无痕交情极好。
这是萧云朝在京城时就听说过的,因此在宣旨过后就一直对他大力笼络,只不过风无方不咸不淡的,始终未作表态。
如此就好,我就怕有什么万一。
如今外边的流言多了去了,传到京城又不知要变成什么花样。
萧云朝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今你我远离京城,一旦有变恐怕连应对的功夫都没有。
王爷,不是我插手军务,对准噶尔地战事倘若一有小小失利。
被对方大肆宣扬下,那些草原上的诸部恐怕就要被他们拉拢过去,伦肃部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风无方不由眉头一皱。
萧云朝能看出这些来倒也不易。
战事如何没什么悬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云的军况虽然不如往昔,但只要自己用兵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败仗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考虑到草原上被准噶尔横扫的部落愈来愈多,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就连皇帝也会心生不满。
若是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恐怕后果难测。
萧大人所言,本王记下了,你放心,不会有你担心的那种情况出现。
风无方说着就将话题一转,本王如今担心的倒是京城地局势,天赐祥瑞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了?萧云朝心中一紧,本能地盯着风无方多看了两眼,见他没有其他用意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听是听说过,不知王爷提起此事有何用意?须知此地可是西北,离京城将近千里之遥。
纵是消息传来,也已经是数天前的东西了。
风无方不耐烦地摇摇头,萧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种劳什子地祥瑞是什么名堂,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本王只问你一句,如今无痕声势大涨,你究竟是何打算?毕竟你是堂堂吏部尚书,老窝在西北之地算什么话。
萧云朝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直接的抱怨,只能苦笑不已,不过,他对于风无方的问题还是极为意动。
听那言下之意,风无方仿佛对于风无痕如日中天地声势颇是欣喜,难道真的如同传言一般,他也是无痕那一派的人物?王爷说笑了,七殿下乃是我外甥,他若是能得皇上青睐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就连皇后也一定是万分高兴。
他的圣眷愈高,我的位子就更稳,难道还有别样考量么?萧云朝赤裸裸地答道,他不得不豁出去赌一赌,毕竟先前他还总是防着那个外甥一手,如今再不表现一下,恐怕风无方把话一传,他将来就苦了。
风无痕丝毫不知西北的风无方正在为他造势,眼下他不得不为一堆的烦心事而头疼。
战事方面他最多只需应个景,无需费太大的功夫,但其他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说徐春书等人咬牙切齿地想追查那次刺杀背后的真相,就连冥绝也时常有意无意地玩起了消失。
那个聂明裳更是个天大的麻烦,派谁过去伺候都不妥当,最后风无痕倒是想起自己在福建时收留的一个聂家下人聂其,平日都是让他种种花草之类的,因此这次就将此人派了过去,也好顺便考量一下聂明裳的身份。
谁料派过去的人回报说,聂其一见聂明裳便跪地痛哭,也不知他是如何这么快就认出了旧主,这下风无痕对其两人身份的疑惑更深了。
须知将近八年没见,论理绝不会这么快就认出人来。
当初他之所以将收容了聂其,不过是因为他拦轿喊冤,事涉死去的二皇子风无论,因此才留下了他。
这些年来一直留着此人在外院作一个园丁,如今看来,指不定此人身份也相当可疑。
然而,这一切都不算完,神出鬼没的冥绝最后带回了一条无法证实的消息。
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竟然精心易容之后,手绘了一张聂明裳的画像在京城四处暗中打探。
用地借口更是可笑,竟然托词说是打听失散多年的妹子,结果真的被他问出了一条消息。
他在城郊地一处庄园附近打听到。
曾经有一个面目和聂明裳相似的女子在这里住过几个月,这让他如获至宝。
因此立刻回转来向主子回报。
风无候,居然是风无候?风无痕顿时感到一阵茫然,在敬陵地时候,除了母妃来书示警之外,便是这位四哥托人送来了消息。
言之凿凿地透露有人意图对他不利,其中还暗示了风无言的名字,难道这全是假相?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寒而栗的感觉,然而,冥绝又说了一句让他无法忽视的话。
殿下,属下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按理,那些普通百姓不可能去记住这样一个女人,此事未免太凑巧了些。
那个庄园是四殿下的产业不假,但当时问话时,属下隐约觉得那个人仿佛就在等着有人询问似地。
查探他身份又没有发觉有练武的迹象。
因此最后只得放过了他。
冥绝若有所思地道,跟着风无痕多年,他异乎常人的直觉往往能发挥功效。
因此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是栽赃嫁祸还是事实?饶是风无痕一向精明,此时也不免糊涂了起来。
对于风无候这样一个难以琢磨的人物,他始终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相比其他几个皇子总是喜欢在前台表现自己,风无候却往往隐在暗处。
时不时地用各种奇怪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存在,就好比自己第一次见到风无候时,他竟敢公然在中秋筵会上让府中的歌伎在御前欢歌献舞。
风无痕的面前仿佛又出现了风无候永远是似笑非笑的脸,又想到了事情地重点,以风无候的为人,若是他真的派人接近自己,那当时地老仆远伯就绝对不会露出那般拙劣的破绽。
但他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人和风无候过不去,须知几个母家还算得势的皇子中,风无候虽然为人张扬,在权位上却是不甚兜搭的。
风无痕又瞥了一眼冥绝,忽然醒悟到了一点什么,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
当年皇帝虽然没有罪及聂思远地家人,但聂明裳毕竟是罪人后代,姿色也还过得去,而以风无候好色风流的性子,说不定已经与那个女人芶且过了。
他把这么一个立场尴尬的女人塞到自己府中,一是试探自己的反应,二来怕是就要借自己弄清那女子的真实来历,顺便安自己的心了。
不愧是风无候,阴柔狡诈,真是够狠。
不仅如此,虽然聂明裳隐藏得极好,但风无痕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个女人心中怀有恨意,说不定正是为此风无候才处心积虑地安排了客栈中的那一幕。
冥绝,你既然和那个女人有一点瓜葛,从今日起,你给我盯住她,看看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风无痕终于下定了主意,你不用和我提什么碍于当年的事情无法动手,我看得出来,事情不像你说的这般简单。
若是有什么万一,你直接让徐春书代你除去她便是。
本王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兴许这个女人不止和老四一人有瓜葛。
他正容吩咐道。
冥绝一怔之后便躬身应是,神色复杂至极,随即转身出了书房。
正好迎面遇上的小方子见了他这副模样,愣了好一阵子才想到进屋禀报。
殿下,郎哥他们那边有消息了,那些杀手都是一个地方的,一直都是干这一行吃饭。
听说三个月前有人付了十万两银子的定金,让他们在几个地方都派人埋伏好了,随后还提供了极为详实的图像,说是京里一位贵人的仇敌。
事成之后允诺了五十万两银子。
小方子一五一十地低声报道。
风无痕心中一凛,然后便露出了一个阴狠的冷笑。
真是大手笔,郎哥既然连这些都查了出来,想必知道那帮不长眼的杀手是谁派出的了。
你让他设法和那帮人的首脑见一面,同时放话过去,就说朝廷正在加紧追查,让他们不要自误。
一群江湖人和朝廷作对,有什么下场他们应该很清楚。
先前陈老早就定下了主意,让郎哥那边照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