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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三十八章(1)

2025-03-30 08:14:41

夫差从来没这般快活过,快活得神散形也散了。

先是趁着傍晚饮宴在太湖之上,歌舞琴瑟,鹿脍鱼羹,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及至一说到他要亲率三军北上伐齐,西施就来了个泪眼凝噎,说不尽的娇媚。

那双美丽得惊人的眼睛里横着太湖之波,执着他的手,说大王可真舍得抛了臣妾而去,说早去早回呀,又说请大王恕臣妾放肆,臣妾今宵要学村姑侍候夫君那样子侍候大王,叫大王明日千里之外惦着臣妾。

夫差依了西施,看她弄出什么花样儿来。

西施便退下,去准备了。

天黑了之后,西施沐浴了兰草香汤,薄施粉黛,穿着渔女的粗布衣裳,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出现在吴王面前,竟然说是请夫君上船。

夫差觉得新鲜,哈哈大笑,便弃了王船上了西施的兰舟。

舟不算大,只有一老翁摇橹,美女郑旦扮作侍女打扇。

西施在前舱纱灯之下,亲自弄了几样小菜置于案头,把盏敬酒给夫差喝。

小菜都是会稽山的荠菜嫩笋,反而稀罕,酒呢,说是姑苏红,却是越国送来的金戈不倒之药酒。

西施敬给夫差的每一盏酒都先自喝了一半儿,是残酒。

五七盏下去,酒劲就上来了。

夫差乜斜着醉眼看西施,西施正醉得如带露的栀子花,一手托着欲坠的云鬟,一手掩那松了的衣襟,样子娇羞可人。

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四十出头的夫差本来就狼虎得很,更难禁那酒劲比虎狼更凶猛!一时心里闹得紧,便叫道:爱妃还不来侍候寡人,还等什么?西施说不。

夫差说:爱妃还要玩什么花样?西施道:今晚臣妾不是君王之妃,大王也不是大王。

夫差笑:你是何人?寡人是何人?西施:妾本是越国的浣纱女,你么……就是渔公子。

夫差觉得好玩儿,哈哈大笑,连道:哈哈,渔公子这便要食你这美鱼!渔公子这便要食美鱼!说着,来捉西施,西施格格艳笑腾闪,一时翻了几案,洒了醇酒,一直撩拨得夫差跳着脚,西施才羞怯怯地让他上手……在这只小舟之上,郑旦剔亮了红的纱灯,船底铺了锦被,西施百般柔媚,船下水声汩汩,不远处,虽有王船,护卫船灯光流溢,但总的说来,这一切,都是夫差没有体验过的野趣。

情在浓时,夫差说:浣纱女如此销魂,渔公子情愿终生守此渔舟!西施嗔着道:大王这样说,妾只有投湖了,大王志在北上灭了齐国,成就霸业,这也是臣妾所盼望的啊!夫差唉地叹了一口气。

西施又说:大王宽赦了越国,去攻打齐国,臣妾恨不得今辈把身子给大王,来生依旧给大王做牛做马啊!妾在姑苏,将天天北望,为大王祈福,等大王凯旋!夫差听了感动,便要西施梅开二度,把个西施揉得如一团软面,又大动作起来,弄得船也摇荡不止。

夫差笑:爱妃你叫我沾在你身上不想下来了。

寡人不明白,勾践怎么舍得把你给我?是不是他那戈不中用?西施说:臣妾如何知道?夫差笑:勾践一定是不中用的,不中用!西施:勾践可是连结发妻子都舍得送来侍奉大王的啊!哪个要他的丑妻?寡人只要你西施!西施乃寡人半壁江山!说着,又来劲。

两人一直忙到三更过了,夫差方睡。

五更时分,夫差听得隔船伯来叫,这才想起曾召孙武与伍子胥上朝,满心的不高兴,可又想到今日必得点兵,明日必得率军出发,也只好披衣起身。

见西施睡得叫不醒,就由郑旦扶他上岸,乘车回城。

这时候,孙武和伍子胥已经在姑苏台下等候多时了。

伍子胥是由两个家仆搀着来的。

他身上的棒伤,在这样短的时日里不可能愈合,心上的伤更是无药可医。

肝火在四肢的骨缝间乱窜,窜到天灵盖,脸涨成了酱紫,站起来就天旋地转,不得不由家仆搀着,来见吴王。

已经是五更天了,天还是磨磨唧唧地不肯亮起来。

高高的吴王台,和天上的乌云粘连在一起,阴森森的,看上去让人透不过气来。

抱着戟守在台上台下的士卒懒得动,一个个如陶俑。

孙武在台子下面半倚半靠,和老大的吴王台比起来,人显得很小,如一只甲虫。

伍子胥哈哈一笑:孙将军,在此睡得可舒服?吴王台下一寐,该是有好梦的吧?他不知道,孙武已经不能说话了。

呵呵,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孙武,于今安在?――喂,说话么,你想闷死伍子胥?起来起来,早晨地上湿,坐久了,你孙将军便要拉稀的,伍子胥听见你的腹中已经在擂动鼙鼓了!哈哈,真不愧是名噪一时的将军哩!这位皮开肉绽的伍大夫,还在自己找乐子,孙武想。

他有一肚子话,可以机智地反唇相讥,可是现在真个是有口难言了。

他心里一阵阵怆然。

伍子胥也想坐,一坐,那伤就疼,只好让两个家仆搀着立着。

孙武幸灾乐祸地一笑。

笑什么?笑我伍子胥这般伤心惨目的模样?稍后,孙将军若能只受一番伍子胥之苦,那便是你孙武的造化,祖上的阴德!孙武叹了口气。

伍子胥也长叹一声,呆呆地望着吴王台,不再开玩笑,也没心思开玩笑了。

他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吴王台快完了。

先王何在?先王何不辅佐吴国社稷,吴国忠烈?先王你看哪,市井小儿都知道吴王宫里醉西施,大王连早朝都不朝了啊……说着,转身对着孙武:孙将军,倘若先王尚在,你我老臣何至于有此下场,落到这般田地!将军你说是不是,你说话呀!孙武!你装什么哑巴?伍子胥愤怒。

孙武用手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沙哑地啊了两声。

田狄说:伍大夫!孙将军不能说话了!伍子胥惊呆了:什么?田狄:孙将军……咬断了舌头!伍子胥一下子半跪在孙武面前,也顾不得身上的棒伤了,他借着天光,这才看见孙武的嘴里空落落的,只有半截血团。

他使劲地摇着孙武的双肩: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何必这样啊!伍子胥泪如泉涌。

孙武摆摆手,推开伍子胥。

伍子胥流着泪,苦笑:也许……这样好,也许你……是对的。

伍子胥一回身,与伯面面相觑。

伯在一旁看了一阵了。

他也觉得触目惊心,不知说什么好,与伍子胥一照面,忙抽身向吴王台上走,说声:大王驾到了。

浩浩荡荡的车驾已来。

浩浩荡荡的兵马在吴王台下集结,戈戟如林,兵甲闪着寒光。

天色大亮。

吴王夫差在美女、侍卫和文武官员的簇拥之下,下车走上吴王台。

伍子胥和孙武忙大礼跪拜,伍子胥代替孙武大叫:大王!伍子胥和孙武在此恭迎王驾!吴王眼珠儿也没向他转一下,头也不回。

成心冷落他们。

两个受伤的老臣,孙武和伍子胥,在高高的吴王台下,等待着吴王夫差的召见。

吴王夫差在点北上伐齐之将:将军胥门曹统率上军,展如率下军,王子姑曹率中军,范牧率右军……各路军马,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北上会同鲁国军队,攻伐齐国。

一切事情吩咐已毕,该轮到召见孙武和伍子胥了,上面才传下话来,叫上去。

两位老兵,一个五十开外,一个六十有余;一个棒伤未愈,一个舌刚咬断;一个由家仆搀着,另一个,孙武却背了一捆带刺的柴,怪模怪样登上了吴王台,求见君王。

不知大王夫差是否是故意的――他见美妃郑旦一直不高兴,便问爱妃为何闷闷不乐?是不是寡人冷落了爱妃?夫差不问则己,如此一问,郑旦就扑嗒扑嗒落了泪,显得更是楚楚动人了。

夫差忙道:寡人哪里有意冷落爱妃,你没见我这里忙吗?――啊?!好好,不要哭,不要哭了好不好?岂能用眼泪来为寡人送行?这是不吉利的啊。

好了,好了,寡人为你捉蛐蛐儿好不好?郑旦这才止了泪,说道:谢大王怜爱。

可是,大王真肯为臣妾捉蛐蛐儿?不过是玩笑而已。

夫差说:寡人贵为一国之君,岂能哄骗爱妃?――听着,谁也不许喧哗!周围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