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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四章(1)

2025-03-30 08:14:41

午后落雨的时候,孙武信步走进了要离造酒的小作坊,扑面是醉人的酒香和蒸腾的白雾。

十几位大汉赤条条正在发酵的粮食上踏,像踩着云彩。

一个个汉子锋棱突起的肌腱,闪烁着油光,嘴里呼嘿地叫啸。

孙武饶有兴致地看这力的舞蹈,觉得陶然。

一时,竟也挽起裤管,和那些汉子们一起去踏,踏得出了一身的透汗,痛快淋漓。

要离跑过来,叫道:哎呀孙先生,你怎么……快,朝中有人来访你。

是伍子胥来了么?门外的伍子胥应声而入。

两人互相见了礼。

伍子胥说:长卿先生,莫非你能神机妙算么?真是奇怪得很哪,你如何得知是子胥前来拜会你呢?我哪里会什么神机妙算?孙武不过一山野村夫而已。

谁不知道伍子胥要把天下之士一网打尽,不是你又会是谁呢?谁又会有这番踏破铁鞋的执拗?再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你这白头发乃是天下闻名,这就更没错了。

孙武候你多时了。

伍子胥哈哈大笑,笑得消尽了一路的疲劳,忙又引见大夫伯。

孙武就请二人在旁边的酒窖里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要离和他的老婆刹女送了酒来,伍子胥举着盛满酒的角,目光从角的边沿上滑过去,看这孙武:一身布衣带着汗气和酒香,青白的一张方脸,五官突出,带着许多的书卷气,全然不把叱咤风云露在外头。

那脸越喝酒是越显得白,不知酒消化到了何处。

高大魁伟的身躯,坐在那里项背溜直,静静地望着他和伯,平和地听,平和地说,平和之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不知胸中藏着怎样的韬晦。

这人又是如此自然,飘逸,混迹酒工之间,出汗便出汗,斟了酒,举角就一饮而尽,全不做作。

要离的妻子刹说:实在得请诸位恕罪,乡野小小的酒坊,哪敢想到有伍大夫你们来呀,下酒连个猪蹄也没有。

要离说:这有何难?难得吴国名流在小人的酒坊一会,你们若不嫌弃,待我割了身上的肉,给你们下酒!说毕,便要去捉刀。

三人忙叫使不得。

伍子胥望望瘦小干瘪的要离,朗朗笑道:如若割身上的肉下酒,我的肉比你的还要多些。

孙武说:人肉我是不吃的。

要离,快些到市上弄些酒菜来。

要离遵命而去,一溜烟跑掉了。

伍子胥道:今日拜会孙先生,适逢先生不在家,尊夫人给我们出了些谜来猜。

扔了一枝莲蓬,莲子却不熟,未知何意?孙武说:家妇竟然斗胆在二位大夫面前做些小儿之戏――莲蓬是说‘子在里面’,我孙武并未远行,莲子未熟,意思是时机还不到。

伯:还算让我们懵对了。

可是后来把门开了一条缝儿,实在费猜详,还得就教于先生。

孙武微微一笑:二位奉大王之托,网罗天下贤士,可是为了求得复兴吴国之策?伍子胥:当然。

孙武说:孙武闭塞,却也耳闻目睹,吴王阖闾立而为王以来,坐的地方不铺两重席子,行的舟车不加雕饰,住的宫室不求华丽美观,吃的食物不求味美,戒奢求俭,雄才大略。

又知伍大夫为图吴国霸业,修城郭,设守备,练士卒,广积蓄,这已是振兴气象,兴国之大策了,孙武不过献一小计,以解大王燃眉之急,心腹之患。

伍子胥说:孙先生请快讲,何为大王心腹之患?专诸已将王僚杀死,王僚的儿子庆忌率领军队逃到楚国,被封为爵士,庆忌勇冠三军,迟早要归报杀父之仇,岂非大王心腹之患?为此,孙武才献此小计,这不过是个字谜而已。

孙武起身将酒窖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你们看――夕阳最后的光线闯了进来。

说是字谜,伍子胥和伯恍然大悟。

伍子胥蘸着酒在手心写了一个间字。

伯也蘸酒写了一个间。

孙武一手攥着伍子胥,一手拉着伯,哈哈大笑:英雄的见解总是一样的啊!说着,忽然滔滔不绝说起兵法,激动起来,明君良将,超人智慧,可称之为先知。

先知,并非祈祷神鬼,并非以经验推断,并非照搬往昔之战,必须从得知敌情的人那里得到。

这便要使用间谍了。

用间之计,有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种。

间谍的选用,关系最亲,赏赐最厚,任务最秘密。

间谍之计无所不用,这是最微妙的事情呐!既然那庆忌擅于用兵,勇武过人,既然吴国初兴,还在休养生息,最好的办法就是指派间谍,打入庆忌身边,探得最机密的军情,使我们相机而动,伺机破之。

或许,间谍抓住机会取了庆忌首级,一了百了,何患之有?伍子胥和伯连连称善。

这回是伍子胥拉住了孙武的手:请孙先生随我晋见大王,当委以千军万马,吴国破楚指日可待了!孙武:不可。

莲子未熟。

伍子胥说:长卿,我听你论此用间小计已经是豁然洞开了,来日还要听你宏论治军大策呢。

大王正如饥似渴地等着你呢,如此雄才大略岂能在汲水灌园中消磨?不是说‘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若伴和羹,尔惟盐梅’吗?酿酒没有酒曲做引子不行,煮汤没有盐来调味也不行,吴国这一巨瓮之酒,鼎镬之羹,等着先生的手段呢!伯:孙先生请上车吧!孙武平静下来,说:不不。

就说酿酒罢,或秋天贮藏冬天发酵,或是春天酝酿夏天成酒,时候不到都是不行的。

孙武暂献这一小计,为君王扫去浮云,晋见大王之日,俟我著完十三篇兵法不迟。

伍子胥:是否要大王亲自来迎?孙武笑而不答。

伍子胥:也罢,伍子胥和伯大夫这就回去奏明大王,大王定会礼贤下士的。

伯:也好。

我们就此告辞。

孙武:请稍等。

刚才说到用间之计,我这里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伍子胥:哪一个?要离。

要离?就是那个干瘦如柴,三根筋挑着头颅的家伙?伍子胥和伯面面相觑。

要离的老婆刹女却放声哭起来:孙先生推举我夫,我夫必死无疑了!我的死期也到了啊!孙武无动于衷,别了伍子胥和伯,飘然回他的田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