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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二十八章(1)

2025-03-30 08:14:41

夫概知道阖闾会迅速作出反应,却没有料道会来得这样快。

他的屁股还没把君王的绣团坐热,庆祝的宴会上吃下的佳肴还没有消化,防御系统还没有弄妥帖,特别是按照他事先的谋划,派人去越国,请求越国国王允常派军队来呼应,使者尚未归来,急先锋夫差,便已挥军掩杀过来了。

事态发展并不如他预料的那样,秦楚联军虽然强大,却不能钳制住阖闾的部队,腿长在阖闾自己身上。

对于吴王阖闾来说,姑苏和郢都相比,阖闾是宁肯拱手把郢都让出,也决不肯失掉姑苏的。

因此,阖闾的军队无心恋战,军心已散,孙武、伍子胥也无力回天,两军相遇,轻松地就败下阵来,正是应了孙武兵法上的那句话战胜攻取而不修其功,凶,命曰弗留。

是的,破楚大获全胜,郢都攻了下来,却烧杀抢掠,不修功德,吴国军队想留也留不下的。

孙武又说过,兵贵胜,不贵久,可他们已经弃国征战整整十八个月了,谁不想回家?现在一传开夫概跑回姑苏称王的凶信,徒卒们知道后方起火,将军大夫们知道被掏了老窝,心上全都长了草,思归心切。

政权更替,王位争夺,政局的突变,改变了战争的格局和走向,吴国三军上下,都想着弃楚还吴。

阖闾听到夫概谋反篡位的消息,暴跳如雷。

他早已看出夫概存有二心,从来都有意地制约着,警惕着这位同胞兄弟的行动,可是没预料到这人会在吴楚大战期间动手。

转念一想,夫概到底略逊一筹,如果像他出其不意杀掉吴王僚那样去办理篡位之事,事情说不定会糟成什么样。

现在他毕竟还可以亲自调兵遣将讨伐夫概。

毫无疑问,他是要亲自杀回姑苏的。

他只要出现在吴国,他就是一面不倒的旌旗,就有影响力、号召力和威慑力。

谁做先锋呢?当然是夫差。

王子夫差早已又气又急,两眼红如渗血。

对于夫差来说,终累虽名为太子,已经彻底失宠,失信,病在军中,阖闾连问也不问。

太子终累被废掉,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太子终累不堪一击,早已不再是夫差来日继承王位的障碍了。

偏偏半路上又杀出一个夫概,夫差哪里容得,一得到消息,就集结了军队,向父王请战:父王,请即刻发令,王儿回姑苏去,为父王解忧。

阖闾:寡人要喝那夫概人肉煮的羹汤啊!三军已集结好了,只等父王下令!无须多言,父子同仇敌忾。

大军浩浩荡荡让出了郢都,直奔姑苏。

日夜兼程。

夫差的旌旗和大王阖闾的战车。

在姑苏城外隐隐搅动着遮天烟尘的这个下午,伯手下率先潜进城去的徒卒和城中忠于阖闾的土兵,就忙不迭地动手了。

城头上兵戈飞舞,白刃闪熠,一片杀声。

夫概的士卒没有多少血好流,真正肯为夫概抛头颅洒热血的,为数不多。

夫概还没来得及经营起的防御阵线,脆弱得要命。

城头上追杀着,城门已经被打开。

夫差的战车和大王阖闾的仪仗,唤起了这一方将士极大的杀人热情,又令夫概军卒闻风丧胆。

到底是阖闾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吴国都城,民心向着阖闾,阖闾和夫差是耀武扬威进城的。

夫差的队伍在城中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几处小规模的巷战,夫概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胆子大的百姓出门来看热闹,传说着:大王回朝了,夫概被腰斩了,有人说:眼看姑苏台宿着一群乌鸦,这日早起,忽然集体起飞,撞死在城墙上,城墙上全是毛血。

说得绘声绘形,听得毛骨悚然,相信夫概确实到了气数。

也有童谣唱于闾巷,唱的是夫概亡,大王归,月出东南,花开西北,人们不全懂其中意思,后人才破译出月乃是越国,数年后,越国勾践自东南来,灭了吴国;又过经年,雄踞西北的秦王嬴政兵起西北,一统天下。

当时人们只听懂了大王回朝,夫概大势已去的意思,这也够了,足可称作精神战术了。

不知是什么因素在起作用,夫概听到报告说夫差的军马杀来了,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固守姑苏和保卫王宫,而是逃亡。

他先自萎顿下来,先输掉了一半儿气势。

他的勃勃雄心,骄矜,狂妄,韬略和聪明,一忽儿全没了。

好像他多年的计划,仅仅为的是过一把君王的瘾。

他迅速披挂甲胄,命令王宫卫队:跟寡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城去!他穿了甲胄,又把君王的冠服,那些行头装在个包袱里背着,才去执剑。

执了剑,欲行又止,喊了声留得山在,岂患无柴?算是给自己打气,但不知是说留得吴王宫在,还是留得自己的命在。

他叹了口气,用无限苍凉、无限怅惘的目光,环视了一下他还没有完全熟悉的高大的王宫,这是一场梦啊!他暗暗地对自己说。

外面的喧嚣声,像风一样传来,立即放大了。

夫概刚刚跑到后宫门,就与夫差碰上了。

短暂的对峙。

叔侄的目光在搏杀。

夫差冷笑道:几日不见,刮目相看。

尔竟敢趁我父王远在郢城作战,跑到宫里来想尝一尝做君王的滋味。

请问阁下,那时候你知你的死期到了么?寡人乃顺乎天意,何不取而代之?寡人?哈哈,你也敢称寡人?今日你这寡人的头颅可要用做盛灯油的器皿了。

伯插话:王子,不与他废话。

待伯让这乱臣贼子消受一番我的青铜之剑!伯虽面如敷粉,生得文静,却剑术超群,骁勇善战,是朝野闻名的。

稍安勿躁,夫差似乎觉得一剑就结果了夫概,不最后羞辱一番,难消心头之恨,夫概,你谋反篡位,干的是贼的勾当!今日我奉父王之命,要用你的皮肉煮一镬羹汤,把你的骨头,扔给饿狗啃食,把你的心肝,交与乌鸦去美餐。

你看,是你自己给自己一点面子,自己结果了自己痛快呢?还是等我活擒了你,叫你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受好呢?夫概哈哈大笑:说什么谋反篡位,说什么贼的勾当,夫差小儿,如此说,你家老子刺杀了兄长吴王僚,便是贼头了!你对太子终累妒嫉生恨,早想除掉,你便是贼子了!夫差:休要嗦,看剑!夫差手中的剑迅速地奔驰而来,夫概一闪躲过。

夫差与夫概,叔侄两边的人开始了拼杀。

夫概并不是等闲之辈。

他虽然对于阖闾父子这样快就卷土重来没有准备,对于称王之后,如果败了,可能会死,却完全是有思想准备的。

作为久经沙场的将领,他并不惧怕死。

两剑相搏,求生的欲望使得他的生命发出了最大的能量。

他砍杀推挡,与夫差酣战在一处。

手上,脸上,划破了,淌着血,他浑然不觉。

到底夫差体魄更强壮,剑术也更高。

看看夫概且战且逃,力气渐渐支持不住,夫差叱咤追杀,本来是有机会将夫概杀死,结束这场争斗的。

可似乎夫差只想像猫逮耗子一样,玩够了,虐待够了,再杀掉夫概。

他心中的愤怒,当然不是一剑可消的,唯有生擒了夫概,再一刀一刀地把夫概的肉切碎,解恨的时间越长和操作过程越复杂,越会给他以快感,得到心理和感官的满足。

夫概被追赶到城墙下,已经走投无路了。

孙武的战车刚好进城。

夫概忽然眼睛一亮。

孙武正待拔剑杀向夫概,夫概自己跑向了车前,一手抓住了辕马的辔头。

马车带着他滑出了三丈多远。

马咴嘶鸣,前腿立了起来,如同悬崖。

夫概又被吊到半空,可他就是不撒手。

孙武跳下车来。

夫概拼命地吼道:孙将军!寡人早已封你为大将军!孙武快来救驾啊!他在喊什么?什么大将军?什么救驾?这一句喊叫,足以把孙武推下万丈深渊,推上断头台的。

他不是喊给孙武听的。

那毫无用处,他明白。

他是叫给夫差听,给孙武后边的徒卒听,给姑苏城听,给吴国听的。

他知道他的卫队已经完了,他的死期就在今日,在走向阴曹地府的黄泉路上,他要拖上无辜的孙武,拖上对吴国乃至天下都举足轻重的将军。

孙武大吃一惊,周围的人众一片哗然。

孙武挺剑来杀:夫概!你竟敢加害于我!已在咫尺的夫差冷笑道:好哇!来呀,把谋反的夫概和他加封的‘大将军’一同拿下!伯和徒卒一拥而上。

筋疲力尽,浑身是伤的夫概,不再反抗,束手被擒。

孙武无奈,如果执剑拒捕,那可真是反叛无疑了,只好被徒卒捆了起来。

推到姑苏台上,让全城的人看着反贼的死法!孙武和夫概被推上了姑苏台,一左一右,牢牢捆在两根旗杆上。

九月的太阳,正在西坠。

云起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