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989年11月,一件更令张捷迁嗅到春天气息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他从祖国大陆的报刊上,意外地发现隐居在台湾数十年的张学良,可以与祖国内地的朋友们通信了。
上海的报刊上刊载了张学良给东北爱国志士杜重远遗孀侯御之女士的一封信。
那就是经海内外各方人士斗争所出现的好结果啊!张学良公开祝寿的消息,不但在海峡两岸引人注目,而且在世界上也引起了舆论的轰动。
张学良作为对中国近代史有一定影响的传奇人物,他在沉默了半个世纪以后,将首次公开露面,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海外报界,舆论哗然。
有人认为沉默了54年的少帅,公开祝寿的本身,就意味着是国民党对张学良的一种平反,甚至也有人认为这是张群等人尽心与国民党高层有意安排的一种不谋而合。
寿庆的来历绮霞,现在岳军兄等人正在积极为我筹划祝寿的事情,你说,此事又让我如何能够承受得起?幽居50多年的张学良恬淡已久,他自知处境严峻,从不愿多与外界接触。
现在他忽然听说一个规模宏大的祝寿活动正在由一些朋友们运筹着,他感到心神不安。
既来之则安之,有何受不得?我张汉卿何德何能,值得大家公开为我祝寿啊?你不是说,万一有一天有人为你祝寿,就躲藏起来吗?你不是皇帝,何来避寿之举!赵一荻说的是,几年前远在美国的东北同乡会,有意为张学良举办一次寿庆,但是张学良谢绝了。
后来以张捷迁为首的东大校友会也有此意,又被他予以谢绝。
可是到了1990年春天,一群老朋友出于对张学良的景慕之情,已经全方位地开展大张旗鼓的祝寿准备。
有次周联华牧师到复兴岗游说,张学良在压力不断袭来的时候,曾半认真地说:你们不要逼我,否则我干脆住到金门去。
后来,还是他多年的老友张群开口了:九十大寿必办不可!这使张学良为难至极。
别人的劝说他完全可以当作耳边风,可是对张群的极力主张,他却不能不听。
汉卿,如果你连张岳军先生的话也敢不听,那就太不近人情了!赵一荻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这是因为早在1983年春天,张大千还没仙逝之前,赵一荻就知道张群有为张学良祝寿的意思。
她记得那时候,张学良与张群、张大千、王新衡四人,在台北外双溪张大千的摩耶精舍里便有过这种互相祝寿的约定。
赵一荻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春寒料峭的清晨。
她和张学良如约乘车来到了风格独具的大千居所--摩耶精舍。
张群和王新衡搀扶张学良步入垂花门,赵一荻刚随大千夫人走进去,只见一位银髯飘逸的老人,手拄藤杖,沿着花间的小径颤巍巍地迎迓上来。
他就是蜚声海内外的国画大师张大千。
赵一荻那时经常参加这种特殊的集会。
每次集会几乎都是一次中国菜的享受。
因为张学良与张大千、张群、王新衡四人,每月必有一次轮流坐庄的聚餐。
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三张一王转转会。
而这类集会赵一荻必然参加。
这是台北上层人士所共知的事情。
这四位孤岛上的密友,大多是大陆时期的旧友。
数十年间的宦海沉浮,他们仍然志同道合,虽然四个人的政治信仰不尽相同,可是彼此的志趣爱好却十分融洽。
每月的聚首,谈诗饮酒,以打发退出权力角逐后的恬淡和寂寞。
这一天轮到张大千作东,适逢大千久病初愈,因此大家的心情舒朗。
待到餐聚已毕,摩耶精舍内,阳光灿烂。
四小姐,今天我的园子里可有奇景啊!张大千几杯醇酒进肚,脸庞红润。
白发银髯,越发显出他几分仙风道骨,他左挽张学良,右扯张群和王新衡,赵一荻和夫人徐雯波紧随其后。
他们穿过幽雅的庭院,来到梅丘。
梅丘上几丛腊梅在早春的寒风里竞放花蕾。
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在梅丘的左方,有一株海棠,每春三月才能开花的海棠不知何故,居然破例地与冬梅一起,在新春伊始就怒放花蕾了。
真是奇了,张大千蹒跚到一丛幽香扑鼻、红花灿烂的腊梅前面说:我张大千八十有四,古来就有七十三、八十四之说。
如我今年过此寿劫,必有后福。
张学良也深为他的真情所感,提议说:大千,何不即兴赋诗,以慰平生?张大千仰面朗声大笑说:好,汉卿,我就依你。
他手捋银须,即兴吟出一首诗来:小园忽报有奇事,腊余尚寒百卉开。
从此人天无缺陷,梅花聘了海棠来。
好诗好诗!众人喝彩。
赵一荻急忙将大千的诗记在纸上。
借你的吉言,张大千越加高兴,说:如果我当真能度过90岁的话,届时必有一番隆重的寿庆!张学良颔首说:就依你,大千九十大寿时,必由我四人隆重地庆贺一番才是!张群也附和说:何止大千一人?日后我们四个人,不论哪一位90岁时,都要照此办理。
如何?三人连连赞同。
张学良也被众人的热情所感,提议说:大千兄,值此梅花盛开之时,我们就在梅丘上誓约,将来大千90岁时,那大寿可要由我来操办啊!张群说:汉卿,将来你到90岁时,那大寿可该由我张岳军操办才是,如何?张学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