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说:汉卿,既然我们四人都要庆贺九十大寿,你为何不肯言声呢?王新衡说:汉卿莫非敢例外吗?到你九十大寿的时候,就由岳军兄来做主持,谁也不得反悔!张学良不答,张大千对身边的赵一荻说:四小姐,你该说话了,既然我们都可以祝九十大寿,他张汉卿为什么就作不得九十寿?赵一荻左右为难,她知道在那种环境下,让张学良祝寿,实在难以实现,可是张群却不依,对赵一荻说:四小姐,到汉卿九十大寿的时候,如果他不肯给我们的面子,可要拿你是问了!赵一荻盛情难却,只好点头:行行,到时候我一定劝汉卿接受大家的美意。
张学良在在众目睽睽下甚觉为难,赵一荻说:汉卿,现在是1983年,你90岁时刚好是1990年,到那时候也许环境真的允许了?张学良见妻子这样说,也只好首肯。
……当年你是应允下来的,又岂可信而无信?赵一荻见张学良仍然躇踌,索性就提起当年的往事。
张学良叹息:真没有想到,上帝竟然让我活到了今天。
当年我怎么也不曾想到会活到90岁,所以就信口答应了。
但是,现在我仍然无法接受。
因为祝寿对我来说,实在太……再说,比我年纪轻的人已经走了,我为什么一定祝寿呢?赵一荻理解他的语意,她也没有想到,到了1990年的春天,三张一王中两位年纪较轻的张大千和王新衡居然先后辞世而去。
而张群年近百岁,却依然身体健朗,现在他决定要依照当年在张大千摩耶精舍的梅丘前,四位朋友共同发下的誓言来办。
张群坚决要亲自为张学良当九十寿筵的主持人。
张学良在这种情况下先是百般谢绝,后来见张群吩咐他的儿子张继正当真操作起来,并得到了一批国民党的军政要人的同情和支持。
他本人情知无法阻拦,即便此时,张学良也没有说行,但也没有说不行。
然而在张学良的内心里,喜欢恬静的他仍然是不希望公开为他祝寿才好,张群当时坐在他的轮椅上,面对着张学良的婉言推辞,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不与你争,但是我要履行诺言!张学良见张群如此至诚,为了不拂他的好意,也就只好默许了。
绮霞,为什么你也主张我公开祝寿呢?张学良扶着赵一荻走过复兴岗小园子那条兰花簇拥的小道,前面出现了几丛盛开的玉兰。
那是张大千死后,从摩耶精舍里移栽过来的。
每当张学良思念张大千的时候,他都会到那玉兰树前伫立片刻,以缅怀故友。
赵一荻说:你知道我是不想出头露面的人。
数十年来我一直喜欢不声不响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却支持你出去参加张群他们办的寿庆,为什么?就因为这次寿庆非同一般啊!你是说张岳军他们操办的规模宏大?不,决不是因为张群张罗的声势浩大,也不因为签名出席的人多。
我是说,在为你祝寿签名的人中,大多数都是从前在二位蒋先生在世时不敢说真话的人。
现在连这些高官都出现在为你祝寿的名单上了,它到底说明什么呢?你是说,他们想通过给我祝寿,反对死去的二蒋吗?他们心里是否反对二蒋,我不知道。
但是,这么多曾经拥护二蒋的人,出面为你祝寿,而且又是公开的祝寿,就不是一般的举动了。
它至少可以说明这些人对你50年来一直没有自由的一种反应。
有人说,这是国民党在公开为你平反,汉卿,我以为也不无道理啊!公开平反?是一种平反!如果真是一种平反,那么,我到底该不该出席这祝寿活动呢?赵一荻郑重地对他说:汉卿,这个机会,不正是我们50年来一直期盼的吗?张学良听了她的话,忽然深有省悟,良久沉思过后,他望着妻子的眼睛,深情地点点头,说:绮霞,你的话,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情!……1990年6月1日,将在台北圆山饭店为张学良庆贺九十大寿,这就不能不让人发问:6月1日是张学良的真生日吗?回答是否定的。
因为史料曾有明确记载:张学良生日应是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阴历四月十六日,出生在辽宁省台安县。
既然如此,他为何将自已的生日改在6月1日?不用阴历而用阳历,内中的缘由何在?这对张学良是个心酸的话题。
作为传奇历史人物,他的生日竟也带有悲剧色彩。
历史使人们追溯到1928年阴历四月十六日(阳历6月3日),那一天,正是张学良的28岁生日。
当时,作为东北军第三方面军军团长的张学良,在北京顺承王府办了生日酒席。
是夜,北京城内戒严,从中南海到前门车站的长街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子夜零时15分,一列由汽车组成的长队从中南海直驶向前门车站,从第四辆车里走下来的是安国军大元帅张作霖。
在包括张学良在内的一批奉系将领的簇拥下,他登上了慈禧的纲车。
一年前的6月张作霖是以北洋政府定国军大元帅的名义,进入中南海执政的。
如今张作霖内外交困,特别是在日本驻华公使的压力之下,暗然离开北京,返回东北沈阳。
在漆黑的夜幕下,张学良在月台上凝望着隆隆远去的专列,他的心里是沉甸甸的。
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
他对日本政府威胁乃父返回沈阳始终心存疑虑。
所以,他回到中南海的万字廓时,发现副官吴泰勋正在扶乩问卜,张学良也上前请他代为占卜,说:替我乩乩大帅此行的安危吉凶。
副官应命,不久即占出四字批语为:大帅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