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至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夫人,她对谷瑞玉难道真肯接纳吗?她当然不接纳。
可是,这么多年来,谷瑞玉一直都随侍在我的身旁,她和于凤至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是战争时期,这种关系倒也好处。
因为谷瑞玉可以随你到任何地方去,包括你在河南打仗的时候,听说她也相随在你的身旁;可是,一旦她回沈阳时,又该怎么生活呢?这也不成问题,我早就在沈阳经三路特别为她买了一所宅子,只要她谷瑞玉一回到沈阳,就可以住在自己的别墅里。
赵一荻听到这里,在灯影下她眉宇紧锁地叹息一声:汉卿将军,看起来即便是真正的英雄,也难免要为家事所困。
依你的家庭而言,我们继续相处在一起,究竟会有什么好处呢?张学良这才明白她询问自己家庭情况的原因,他顿时郑重起来,发誓般地将胸口一拍,说:绮霞,请你放心,我张汉卿是个敢做敢为的汉子。
既然我心里已经深深刻下了你的烙印,那么,我就会为你付出代价。
当然,如果你心里也真正爱着我,那么,恕我直言,你也同样要为自己的爱情,付出相当的代价。
否则,我们现在就只能分手。
永远的分手吧!赵一荻的心灵受到了震憾。
当初老父亲赵庆华对她明示家法的时候,她就暗暗在心里下定了与张学良终生为伴的信念。
特别是由于家庭的阻碍,让她在整整一个炎热的盛夏里得不到和张学良见面的机会时,少女在内心里更加感受到,她这一生早已无法与张学良分离。
作为不肯轻易向异性示爱的纯正女性,赵一荻一旦情窦初开,就再也无法遏制自己。
现在,当她站在雅园的枫亭里,倾听张学良那么真诚的表明后,那颗曾经发生过动摇的心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她忽然仰起脸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动情地说:不,决不!我决不和你分开!汉卿,不管今生今世我和你走一起,面临何等挫折和困苦,我都认了!因为不知为什么,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才会感到愉快!也许我们早在上辈子就有这种缘份吧?绮霞!张学良冲动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眼里的泪珠忽然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滚落下来,打湿了赵一荻瑟瑟发抖的面颊。
秋蝉在枫亭外的草丛里低鸣,远方天空,正有一颗慧星从天穹上滑落。
静悄悄的雅园里所有的生物都已睡去,只能听到她与他喁喁的细语。
1927年秋天,赵一荻在北京燕京大学读英文糸。
她在这里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收到张学良的来信。
有时他在东北沈阳,有时他在天津,有时他会在河北的滦州前线,无论他在何地,都会将他的深情与怀念,统统诉诸在雪白纸笺上。
一封又一封信从前线寄出的信飞到了燕京大学。
赵一荻也不时给他复信。
她在信里向他倾吐着无尽的离愁别绪。
她希望有一天和他在北京见面。
可是那一段时间,由于军务紧急,张学良几乎没有到北京的机会。
好不容易盼到1928年夏天,张学良终于从前线回到了北京。
可是,在这时候赵一荻却又恰逢暑假,她必须按时赶回天津去。
因为她如果继续逗留在北京,很可能引起老父的怀疑和姆妈的悬念。
6月4日,一个万没想到的剧变突然发生了!前一天深夜,张学良的父亲张作霖迫于日本方面的政治压力,已经同意放弃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的桂冠,率领少数随行侍卫与官员,乘一辆专列从北京前往关外的老家--沈阳。
张作霖离开以后,张学良奉父命留守北京中南海的万字廊。
6月5日清晨时分,张学良正在中南海万字廊主持一次东北军高级将领的军事会议,突然接到一个从沈阳大帅府打来的紧急电话。
打电话的是张作霖五夫人寿懿。
她在电话里以哭泣之声向张学良报告噩耗:大帅在皇姑屯车站遭到日本关东军的暗害,他们用几十吨炸药炸毁了大帅的专车呀!张学良仿佛当头挨了重重一棒,他顿时面色苍白,急问:大帅他怎么样?……电话里却传来寿夫人的哭声。
张学良忽然感到他身后有座大山轰然一声坍蹋了!张学良五内俱焚,热血上涌。
他真想大哭一场,可他的理智很快控制住了痛苦的冲动。
他知道在这时候如果自己一旦失态,必然会影响东北军将士的军心。
于是,他很快让悲苦的心境平和下来,尽快解散了军事会议。
然后他屏退从人,暗自安排一辆军车,决定在当天深夜时分,秘密返回沈阳奔丧。
是夜,凄风苦雨。
一列从北京前门车站驶出的专列,在大雨滂沱中沿着京奉铁路飞也似向东北驰去。
忧心如焚的张学良和几位随行侍卫,都在车厢里荷枪监视着车外漆黑的雨空。
张学良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迷惘。
因为他不知道张作霖丧生以后东北的残局究竟应该如何收拾?也不知道父亲在距沈阳只有几公里的皇姑屯车站上,究竟为什么人暗中加害?想到父亲临死前困扰东北军的内政和外交,张学良一时感到前途茫茫,心里悲楚。
就在他思绪纷纭,愁肠百结的时候,专车忽然煞在天津北站的月台上了。
这时,车外大雨倾盆而降,远方天际响起了沉闷的雷声。
军团长,车下有人求见!忽然,张学良见侍卫从车厢外走进,他回身一看,原来是侍卫长谭海,他向车下一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