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神秘的便衣来到了香港皇后大道湘西。
郴州城外的苏仙岭上,张学良在苏仙观前的大殿里度日如年。
他在古寺里时而伏案写字,时而倚榻读书。
心情烦躁之时,他就在斗室里踱步。
更多的时候,张学良他良久伫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大庙里那棵高大的百年桂树。
在这里以刘乙光为首的军统局特务队具体负责对他的监视,几乎没有人与他进行交谈。
张学良几次想给在香港的赵一荻写信,可是都被刘乙光以地址不详,无法投寄为由退了回来;张学良多次追问于凤至的下落,刘乙光也吱吱唔唔,拒绝作答。
他在苏仙岭上,每天只好面对那样枝桠繁茂的大桂树发出叹息。
就这样朝朝暮暮,日出日落,他只能在寂寞中打发无聊的光阴。
一抹残阳透过参差的大桂树,把斑驳的光影投映在寂寞而空旷的大殿里。
张学良目光游移地凝视着凄凉的囚室,最后他把目光移向北墙,他发现石壁缝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石壁间清晰可见一行他用手指刻下的字迹:恨天低,大鹏有翅愁难展!廖廖数字,可以窥见他痛楚的心迹。
这天上午,苏仙岭上乌云密布。
古刹苏仙观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张学良由两个特务监押着,走出囚室。
他来到寺外放风,这是他一天中最难得的机会。
在这座千年古刹里,他思念着虽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的妻子于凤至,更怀念远在香港无法联糸的赵四小姐。
忽然,他眼睛一亮。
发现路边萋萋的荒草中有一方断碑,近前一看,碑面上原是一些斑驳的字迹。
他双手扒土,终于将断碑全部从土里扒出来,看时,上面原来刻有秦少游写的古诗《踏莎行·郴州》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桃园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他面对秦少游的《秦观词》,不禁忆起古人的悲惨遭遇。
再想到自己今天的处境,心里更加激起无限激愤的波澜。
他回到苏仙观里,接过特务送来的一壶老酒,坐在大殿上痛饮数杯。
突然他醉酒吟歌: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忽然,他从一个特务的腰里猛然拔出手枪来,两个特务大惊失色,以为他要以枪击相胁,不料张学良却蓦然仰天大笑。
他的笑声声震屋瓦,让守卫他的特务们顿时毛骨悚然。
他对几个特务说:你们不要怕,我张汉卿决不会对你们开枪的。
他说着将手枪举了起来,对着那棵百年老桂树砰砰砰连开三枪,他将满腔的积愤都一古恼发泄了出来,桂树上几只小雀立刻闻声惊飞。
刘乙光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惊起,他急忙率领一群特务从偏殿冲了出来。
几只乌黑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张学良的胸膛,刘乙光一时进退两难。
因为他毕竟不敢下令对张开枪,但是他又担心张学良继续用手里的枪射击,惹出大祸来又如何收拾?于是他吓得结结巴巴地说:副座,你要干什么?张学良凛然面对刘乙光等特务说:我张汉卿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刘乙光,你何必虚张声势?我量你也不敢开枪!他大声对刘乙光说:你们听着,一律给我后退三步!刘乙光不敢怠慢,大喊一声:副座!就胆怯地退到大殿里去。
张学良哈哈大笑,随手将手枪一掷,那些吓破了胆的特务们一哄而散。
刘乙光余悸末消,又上前说:副座,只要你不再这样闹,戴雨农先生已经有了话,他不但允许夫人去医院治病,还同意你进城洗澡和理发。
张学良说:那好,既然戴先生有话,我马上就要和夫人见面。
你们告诉我,她现在哪里?刘乙光不情愿地说:夫人她现在被安置在城里的中央公园!张学良听到这里,他紧锁的双眉舒展了。
赵一荻的家在香港皇后大道。
这是香港早年建成的马路,位于坚尼地城卑路乍街与东湾仔跑马地中间。
是一处环境幽雅的地方。
小小的屋舍白墙红瓦,只有两层。
屋前却有个小小的院落,四周绿荫环绕。
虽处于喧嚣的街市中间,却有闹中取静之美。
1940年3月下旬的一天上午,两个陌生人忽然走进了她的小洋房。
赵一荻不禁大为震惊。
赵四小姐,我们是戴老板派来找你的。
为首一人生得身材瘦小,头戴一顶鸭舌帽。
另一个黑脸膛的胖子则是他的助手。
戴老板?赵一荻暗暗一怔,她知道所谓戴老板就是军统的总头目戴笠。
就是这个杀人恶魔,现正在负责着对张学良的秘密监押。
面前这两个神秘莫测的不速之客,为什么忽然来到香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她隐居在皇后大道上的一幢小楼里呢?赵一荻望着两个便衣特务,顿时紧张起来。
对,就是戴老板派我们来的,刚从重庆飞到这里,想不到就找到了你。
姓何的便衣对赵一荻神秘地笑笑。
他的助手──黑脸胖子也对赵一荻充满敌意,这让赵一荻很感意外。
姓何的特务见赵一荻仍对他们戒意重重,急忙堆上笑脸说:请赵四小姐不必紧张,我们到这里来,预先征得了张汉卿先生的同意,我们还带来了他给你的信。
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赵一荻仍然心存戒意,直到这时她还不知两个便衣特务突然到香港找她的用意,更不了解他们是带着什么特殊的使命而来。
她接过特务递来的信,迟疑了一下,托在手上但没有拆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