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卿,总有一天你会带兵的!她总是这样安慰他,虽然她知道蒋介石对他耿耿于怀,交兵权给张学良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起出头无日,张学良一度情绪低落。
进入炎热的8月,她发现张学良更加烦躁。
而且,在贵阳省立医院手术后一度好转的阑尾炎又有复发的迹象。
在天气越来越闷热的盛夏,他有时腹疼得难以忍受。
赵一荻有时彻夜陪在张的身边。
那时她手边只有一些镇痛的药片,只要他腹部一痛,就给他吃两片。
可是后来止痛药片根本就无济于事,张学良在腹痛发作时头上大汗如雨,双手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刘先生,汉卿的病必须马上请医生,不然的话,他的阑尾炎还会发展到前次恶化的地步!赵一荻几次找特务队长刘乙光求情,可是刘乙光每次都哼哼哈哈答应着。
就是不肯采取果断的抢救措施。
后来,赵一荻找他的次数多了,刘乙光就会大发雷霆地对赵一荻吼喊:为什么你们老是喊治病,如果说有病该治,那我家的病人更多!赵一荻知道刘乙光的妻子确也正在生病。
她是因为多年追随在刘乙光的身边,同样过着没有外出自由的日子,所以渐渐发生了精神失常。
有时,刘乙光的疯老婆一旦发病,会在院子里脱光了衣服到处狂跑。
吓得赵一荻不敢出门,因为刘的疯老婆发起病来十分凶悍,几乎见人就打。
9月初,戴笠视察了黔灵山麒麟洞。
赵一荻向他哭诉了张学良阑尾炎时时发作的情况,戴笠当场严厉训责了刘乙光说:如果张汉卿的病真发生三长两短,你我都无法向委员长作出交待。
必须马上请贵阳省立医院全力救助,必要时我从昆明派飞机给你们运送药品。
刘乙光这才行动起来。
9月5日,刘乙光派人将从前在贵阳为张学良做过手术的杨静波一行,请进了黔灵山的麒麟洞。
根据戴笠的指令,此次为了减少张学良外出的机会,决定第二次阑尾炎手术就在麒麟洞里进行。
为了手术进行期间不发生意外,军统人员事前将住在前院的三个尼姑赶出了张学良的幽禁地,同时又从昆明运进一批新药,以解救急之需。
手术在9月9日上午如期进行。
当杨静波再次将张学良腹部切开,他惊讶地发现,前次已经切除的阑尾又发生了局部炎症。
而且腹腔里的软组织也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
手术的难度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杨静波和助手们整整为张学良作了一天一夜的手术,到了第二天午夜时分,总算将化了脓的阑尾全部切除了。
张学良又逃过了一险!1946年的春天来到了贵州。
赵一荻在桐梓天门洞前的网球场上,又和张学良开始打网球了。
网球不时在纱网上飞来飞去,她感到自己打球的精力越来越不及从前了。
由于岁月的煎熬,她身体也越来越孱弱。
自张学良1941年在贵阳医院治疗阑尾以后,眨眼间四年的光阴倏忽过去。
这期间她们历经了许多磨难。
随着战争形势的发展,特务对她们的看管也越来越严了。
在黔灵山麒麟洞医治张学良阑尾炎时,由于住在距贵阳市较近的公路两旁,她和汉卿时常有机会去贵阳。
那段时间是监管最宽松的时候,可是,不久由于军统特务害怕张学良在黔灵山的消息被距此不远驻防的东北军获知,发生意外的劫狱事件。
所以刘乙光向戴笠建议将张学良、赵一荻转移到更远的地方监禁。
不久,军统特务将他们转移至距一个叫刘育村的地方,此处山高林密,军统又加派了国民党第57团的部队作为外围监管。
其原因在于那时杨虎城将军的幽禁地就距此不远。
为了防止张、杨的串通与东北军的可能骚扰,所以加固了三层防范兵力。
1943年军统又将张学良和赵一荻转移到息烽,这里是监押大批政治犯的秘密监狱。
戴笠将张氏移至于息烽集中营附近的小镇阳郎霸,就是为了更加便于控制。
因为那时中共已经多次向国民党提出无条件释放爱国将领张学良和杨虎城的动议。
而国民党则公开否认张、杨两人在贵州。
到了1944年冬天,张学良在贵州息烽幽禁的消息,又因东北元老莫德惠的探监而走漏给新闻界,所以军统就不得不将张、赵二人转移到桐梓。
现在,桐梓成了赵一荻伴随张学良迁徙的又一监禁地。
她对这里密密层层的林莽和群山,越来越感到阴森可怖。
附近担任监视的特务也越来越多。
虽然她和张学良仍可以按时去天门洞前打网球,可是,赵一荻发现附近山坳里,不时会有荷枪的军警们在密秘监视和巡逻。
这种紧张的监控局面一直持续到这一年的8月,当八一五光复的消息传到这闭塞山沟里以后,监管张学良的国民党第75团不知何故忽然奉命撤退了。
在赵一荻和张学良看来,监管的突然缓和也许与日本的投降不无关系。
赵一荻惊喜地发现,在日本投降以后,从前一直心绪平静的张学良,反而忽然变得精神郁闷起来。
在无人的时候,他会对赵一荻哭诉自己的隐衷:八年抗战别人都在外边奋勇杀敌,可是我却一直被他们押来押去。
现在日本人终于投降了,可是我仍然没有自由。
现在外边的人,也许早就将我张汉卿给忘记了!赵一荻两鬓也生出了华发。
她理解他的心,知道他在过去的八年之中,几乎一有机会,就向前来探访他的国民党要人提出允许他戴罪立功的请求。
可是,蒋介石对他的请求从来不肯理睬。
这让张学良伤透了心!如今他是在贵州一个远离尘嚣的山坳里,得知举国欢庆胜利的喜讯。
然而他却丝毫也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