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说,应该感谢的倒是蒋夫人,因为她让我们信基督和《圣经》,是上帝在保佑我们啊。
张学良从报上看到中共发起八二三炮战的新闻,沉吟片刻说:绮霞,你还记得《圣经》上说的话吗?‘只要你信仰上帝,上帝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来救助你们’。
这次也是上帝的神力,不然的话,我们或许早就死于炮战中了,我们从前住过的地方,现在也许不存在了。
赵一荻刚在北投幽雅路上的台湾航空公司招待所住下不久,一天下午,平时悄然无人的偌大院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紧张的脚步声。
赵一荻忙将睡午觉的张学良唤醒,悄悄地说:汉卿,有人来了!看样子又是什么要人来了!张学良从床上坐起一看,果然发现往日空荡荡的院落里,已经出现了一片黑森森的人影,那些便衣特务不知为什么又在院子里如临大敌地戒严了。
赵一荻急忙穿好的衣服,还没等她将头发梳拢好,门外已经走进一个穿纱料旗袍的女人来,她见了不禁一惊,认出正是讨厌自己的宋美龄又来了。
她身后紧跟着蒋经国、刘乙光和一群特工人员,她认出这群来客里还有张群和叶翔之,在官员们的前呼后拥中,宋美龄有鹤立鸡群之感。
汉卿,这个地方如何?宋美龄高视阔步地走进来,她对赵一荻只悄悄瞟了一眼。
那目光似乎比前次在高雄西子湾相遇时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赵一荻面对这位尊贵的夫人仍然慌张。
她知道在宋美龄心目中,张学良的夫人永远是于凤至。
尽管这位原配夫人自1940年去国外治乳癌后始终没到台湾来。
赵一荻企图避开宋美龄的时候,不想宋却反转回身来,盯了脸色发白的赵一荻许久,忽然说:四小姐,你感到这地方可好?你的脸色为什么那样白呢?是不是水土不服?我曾经听人说起,当初你随汉卿刚来台湾的时候,就因为不服水土,在新竹接连呕吐了几天几夜?看起来,你也真不容易啊。
没什么,夫人。
赵一荻避开宋美龄灼灼的眼睛,低下头去,悄声说:我在香港出生的时候,就怕风,也怕雨。
到了台湾又恰好是台风经过的地方,所以一刮台风,我就怕得不行。
哟,原来四小姐也是广东人?宋美龄听了这话,忙以亲昵的眼光重新打量她,说:如此说来,你我还是个同乡呢,我的祖籍也是广东嘛!可是,我对台湾的台风倒也习惯了。
四小姐,既然刮风,就让它刮去。
反正人间之事就是风风雨雨不绝嘛。
你怕它风也是要刮的。
其实,只要你横下心来,天下什么风雨都是可以过去的。
夫人说得是。
赵一荻不想多和蒋夫人说话,她尽量敷衍着,她见宋美龄都是盯着自己,就将目光转向坐在竹榻上的张学良,希望他将宋美龄吸引过去。
夫人,台北很好,我和四小姐在这里可以安静读几天《圣经》了!张学良将不久前由蒋经国转送到的几本《圣经》及基督教讲义,都推到宋美龄面前。
然后让宋坐在一只竹凳上,张说:夫人请看,这是四小姐亲笔抄写的《圣经》讲义。
她说读《圣经》确实让人感悟良多。
所以,我们已经决定从现在起就读《圣经》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呀!宋美龄听了张学良的话,无限喜悦地拿起写满毛笔小楷的本子。
她信手翻了几页,脸上竟现出淡淡的喜色。
宋美龄再将目光移向站在张学良身后,默默无语的赵一荻,她对赵一荻的印象似乎大有改变。
宋美龄上前亲昵拉住赵一荻的手,说:来,坐下说话吧。
四小姐,你的毛笔小楷写得不错噢,这《圣经》笔记也记得很有条理嘛。
其实基督教确实比其它的教门好得多,我和蒋先生,还有党国一些要人们都是基督的虔诚信徒。
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都正在喜欢基督,你们现在也喜欢了基督,就说明我的信仰也就是你们的信仰了。
夫人说得有理。
赵一荻仍然戒意重重,她没有因为宋美龄态度的改变而变得精神活跃。
汉卿,我倒忘了给你和四小姐介绍一位客人了。
忽然,宋美龄醒悟般地站起身来,指着随行人员中一位穿黑色长袍、鼻梁上戴着金丝眼镜的陌生人,说道:这位就是士林凯歌教堂值得尊重的牧师──周联华先生!哦,周先生!张学良和赵一荻都慌忙起身,早在高雄时他们听说周联华的名字。
那是董显光夫妇在辅导他们学习英文的时候,无意中说起周的。
赵一荻记得,有一次董显光对她说:如果你们真想皈依基督,有一天最好到台北见一见周联华牧师。
此人很有学问,他现在不仅是蒋先生和蒋夫人的辅导牧师,还主持台北最大的凯歌教堂。
他那里有许多虔诚的教徒。
如果有一天你们见到了周联华,就会为这个人的人格和学识所感动的。
如今,赵一荻万没想到宋美龄居然把大名鼎鼎的周联华牧师,带到了她和张学良幽禁的台航招待所。
在周联华面前,她们都有些紧张。
周牧师,这就是我对你多次说起的张汉卿先生!这位就是四小姐,真上上帝的宽荣光,他们现在也开始信基督了。
宋美龄见周联华在那里不说话,就打破沉默地为他介绍面前的陌生人,说:希望你从今天起,也像对我和蒋先生那样,耐心细致地辅导张先生和四小姐,让他们早一天成为上帝的忠诚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