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诞生的痛苦过程还在继续。
而生活一天天在流逝。
许多人的命运和各种情况、冲突交织在一起。
党的第十三次代表大会之后,斯大林的信心失而复得。
在列宁逝世前,他对功名大概没有认真想过,但列宁逝世后……很难有把握地说,他当时就已相信能够实现看来不大可能的希望。
人的内心世界在很多时候常常是个谜。
1793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
在行刑前一分钟(也许更少),路易·卡佩特问刽子手:拉彼鲁兹有消息吗?(拉彼鲁兹的环球探险队已经四年多杳无音信,后来查明是永远失踪了。
)人的内心深处的确神秘莫测:再过一刹那,路易十六就不复存在于人世了,但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命运,却是拉彼鲁兹……谁也没有打算把斯大林推上断头台,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今后的计划。
他当时有这些计划吗?斯大林的图书馆是1920年起在他克里姆林宫中小小的住宅里慢慢建立起来的,藏书大部分是革命前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普列汉诺夫、拉法格、卢森堡、列宁、空想社会主义者等的著作集;托尔斯泰、迦尔洵、契诃夫、高尔基、乌斯宾斯基等人的书;还有宾什托克、宗捷尔、霍布森、肯沃尔季、坦希列维奇等人的现在鲜为人知的一些著作。
其中的许多书并不只是这个简朴住处的摆设。
书里有可能有斯大林用铅笔作的标记和划的着重线。
在拿破仑的《我的思想》中,在这位皇帝回首往事的一句话的页边上画着一道粗线:正是在洛迪城下的晚上,我坚信自己是个非凡的人,我对取得功名、完成我以前只是幻想的伟大事业充满信心。
①斯大林在违背列宁的意志而保住自己的总书记位置时是否感受到了自己的洛迪呢?也许,对于斯大林的政治野心来说,这的确是高潮时刻:45岁的总书记感到,在列宁逝世之后,他绝不比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里的同伴们差。
关于这个问题,斯大林在他偶尔到祖巴洛沃自己的郊外别墅休息时想得愈来愈多了。
20年代初,莫斯科近郊有几百座失势的人们抛弃的庄园、住宅、别墅。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逃到了国外;一部分人在血腥的内战中死了;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这些资产阶级奢侈的标志物干脆被没收了。
这些房子中有许多用作了医院、孤儿院、仓库和大量的、日益增多的国家机关的疗养院。
离乌索沃车站不远约有几十座别墅。
其中一座从前属于石油企业主祖巴洛夫的别墅分给了斯大林。
伏罗希洛夫、沙波什尼科夫、米高扬也住在这里,稍晚一些时候住在这里的还有加马尔尼克以及党、政、军的其他领导人。
1921年斯大林家里生下了儿子瓦西里,几年之后斯维特兰娜出世。
后来,前妻的儿子雅可夫也来这里居住。
斯大林的妻子娜捷施达·谢尔盖耶芙娜——据我们所记,她比自己的丈夫年轻22岁——以年轻主妇的献身精神和热忱操持起简朴的家庭生活。
在妻子参加工作(她先是在《革命和文化》杂志编辑部、继而在人民委员会秘书处工作,后来到工业大学学习)以前,一家人仅靠斯大林的工资,生活过得非常节省。
有一次吃饭时斯大林突然对妻子说:我从来不爱钱,因为通常我总是没有钱。
在翻阅斯大林的档案材料时,曾有趣地读到斯大林给斯塔索娃写的证明他收到党的会计处从他下月薪金项下预支25、60、75卢布的收据。
这个人曾亲身体验到缺钱的滋味。
随后家里渐渐雇用了保姆和管家。
当时既没有人数众多的警卫,也没有管理员、通信员以及几十个其他公职人员。
这些人员是后来才有的。
领袖们自己称他们为服务员,以区别于仆人这一资产阶级的称呼。
在革命后的头几年,斯大林像所有党的领导人一样,根据家庭开支和党内规定,生活过得很简单朴素。
早在1923年10月,俄共(布)中央委员会和中央监察委员会就起草了一份专门文件并分发给各级党的委员会,其中申明了早在俄共(布)第九次代表会议(1920年9月)上就制定了的措施。
文件规定,不许动用国家资金改善个人住宅、装修别墅、给负责人员发放奖金和实物。
规定要求,要极其严格地监督党员的思想状况,专家和负责人员同基本劳动群众的工资差别不能太大。
通报说,无视这项条例,就是破坏民主,就是瓦解党和降低共产党员威信的根源。
文件重申了列宁制定的条例:党员负责工作人员没有权利领取个人特殊薪金、奖金以及额外的报酬。
②列宁生前甚至有一个不公开的传统:中央委员把自己的稿酬上交党的会计处。
那时,党的领导人没有任何贵重物品,甚至谈论这类东西都被看成是粗俗的、小市民的、甚至是反党情调的标志。
长期以来,斯大林在外表上一直保持着禁欲主义。
在他死后,除几套制服、几双绱底的毡靴和一件打着补丁的农民皮袄外,实际上没有私人物品。
他不爱物品,爱权力,只爱权力!有时星期天,如果情况允许,大家就一起聚会,常常是在斯大林家里。
到这里来的有布哈林夫妇、奥尔忠尼启则、叶努基泽、米高扬、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布琼尼,他们常常带着妻子和孩子。
在布琼尼的手风琴伴奏下,大家唱着俄罗斯民歌和乌克兰民歌,甚至跳舞……但是托洛茨基从来没有来过斯大林的别墅。
饭桌上大家长时间谈论着国内形势、党内状况、当前的国内国际事务。
常来这里的还有老布尔什维克、斯大林的岳父阿利卢耶夫。
他的女婿十分尊敬他。
阿利卢耶夫通常只是插上几句有关当年的话(他是建党时期入党的,常以此而自豪)。
时常发生一些争论,有时争得很激烈。
大家都以你相称。
斯大林也是平等的一员。
没有丝毫下级必须对上级毕恭毕敬的迹象,更没有阿谀奉承的现象。
这些相聚的人们,在不到10年以前还是被社会所遗弃的人,现在却由于历史形势的支配成了一个刚刚医好战争创伤、平息了内乱和暴动的大国的领导人。
这里讨论的许多问题,随后常常提交给政治局。
例如,有一次吃饭时莫洛托夫引用了一份有趣的材料:俄国有多少粮食用于私人酿酒,国库因此而损失多少钱。
几天以后,1923年11月27日,政治局会议听取了莫洛托夫的报告后作出决定:责成书记处建立一个反对私人酿酒,反对使用可卡因,反对酗酒及赌博(包括罗托)的常设委员会,该委员会由下列人员组成:主席——斯米多维奇同志,副主席——什维尔尼克同志,委员——别洛博罗多夫同志、丹尼洛夫同志、多加多夫同志、弗拉基米罗夫同志。
中央委员会书记 斯大林③也是在这种小范围内讨论列宁生病和死亡的原因时,决定采取一些措施来改善对党的领导人的医疗服务。
在1924年1月31日的中央全会上,伏罗希洛夫报告了关于保护党的领导人的健康问题。
全会经过讨论后作出决定:请中央委员会主席团讨论保护党的领导人的健康的必要措施,并就必须挑选专门同志负责监督党的领导人的健康状况和工作条件作出决定。
④我想,如果列宁在世,就会以另一种更广泛的方式,以关心全体人民健康其中包括领导人健康的方式来提出问题。
一切都是从这种小事开始的。
过去信奉平均主义原则的党的领导人的这种上流人物的思维方式,导致产生各种特权现象:各种补贴(红包)、领导人坐的专列、南方别墅、众多的服务员。
一切都渐渐开始了……对于如何实行社会主义经常进行争论。
列宁勾勒的向遥远的未来前进的虚线,好像一条抛射线,消失在某处烟雾中。
前进的矢量、方向很清楚。
但是怎样走,建设新社会的速度、方法、方式应是什么样,这一切都模糊不清。
送走客人后,斯大林在黄昏的暮色中久久地徘徊,思考着明天。
在他的脑子里,不仅对未来的责任和担心逐渐成熟,同时虚荣心和功名心也日益加强。
也许这个斗争的不确定的时期就是他的洛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