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密切注视着苏方遵守苏德条约的情况。
在条约签订一周年之际,苏联的报刊上登载了不少论述条约意义的文章。
而德国人对这个日子却无所谓。
但是一个月以后,即1940年9月28日,正值苏德友好和边界条约签订一周年,柏林为此搞了庆祝活动,然而庆祝的方式十分特别。
斯大林在次日看了苏联全权代表发回的密码电报后,越发对纳粹分子的肆无忌惮感到吃惊。
9月27日在新帝国大厦大厅里签署了德国、日本和意大利三国条约。
这份文件强调指出:三国政府认为,每个民族得到它所必需的空间是实现持久和平的先决条件。
第一条 日本承认和尊重德国和意大利在建立欧洲新秩序中的领导地位。
第二条 德国和意大利承认和尊重日本在建立大东亚新秩序中的领导地位……斯大林请来莫洛托夫一起商讨这一新情况。
也许,在这种危急关头能够考验出一个领导者是否真正有能力作出正确的结论了。
可他们还是犹豫不定: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要过两三年。
斯大林头脑中形成的关于事态可能如何发展的模式仍没有改变。
这种相信自己一贯正确的特点在领袖的每一个决定上都有所表现。
我觉得,在当时的形势下必须邀请军方人士和外交人士来集体讨论问题。
斯大林并不认为这样做是必要的,因为他明白,一切讨论都不过是对他的意见进行猜测。
他在自食着个人专权的苦果。
他苦心经营的官僚系统只会迎合他的决定……据朱可夫回忆,有一次斯大林对前来谈话的他的机构的两名负责人不客气地说:同你们谈什么呢?无论对你们说什么,你们总是回答,‘是的,斯大林同志’,‘当然喽,斯大林同志’,‘完全正确,斯大林同志’,‘您作出了英明的决定,斯大林同志’……分析一下当时的档案文件就可以看出,在政治局的会议上,一些人总是同领袖保持一致而极少提出什么意见甚至小的建议,如安德列耶夫、贝利亚(他最能看透主人的心思)、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加里宁、米高扬、马林科夫、赫鲁晓夫、什维尔尼克、谢尔巴科夫等。
比较其他人来说,莫洛托夫、沃兹涅先斯基和日丹诺夫还能常常提一些建议,哪怕是谈一点看法。
由1939年3月22日中央全会选出的这一届政治局(沃兹涅先斯基、马林科夫、谢尔巴科夫于1941年2月成为政治局候补委员),无论对党还是对国家来说,已完全成为个人专权的机构。
斯大林在终于获得了无限权力(这是从人民那里夺来的)以后,便再也没有途径和办法来汲取精神营养了。
这些人不同他争论,很少向他提建议,总是随声附和,唯唯诺诺。
对斯大林来说,他们不过是他的高级工作人员,是他的意志的执行者。
仅此而已。
然而领袖无人可以责怪,也没有理由去责怪。
在斯大林面前奴颜婢膝,他说什么都是一味称是,这种现象是神化他和吹捧他所造成的后果之一。
当时同斯大林一起工作过的许多人的回忆录证明:实际上谁都不怀疑斯大林具有远见卓识。
甚至当他在战争前夕作出的决定与实际情况相违背时,也没有人想过是斯大林错了。
人们只是认为有些事情斯大林很清楚而自己还没有完全理解。
朱可夫说:我非常相信斯大林,相信他的政治智慧、他的远见卓识和关于在最困难的境况下找到出路的能力。
而在目前情况下,非常相信他避免战争、推迟战争爆发的能力。
虽然内心感到不安,但我更为相信斯大林,更为相信到头来一切都会变得像他所预料的那样。
瞾矊矞矠30年代末40年代初以前,斯大林较少从事外交活动。
因为周围的敌对国家,充满戒心的另一个世界,难以同这个社会主义国家打交道。
不过,斯大林也很难同它们打交道。
然而,随着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的加强,这所与世隔绝的房子不时有这个或那个小窗口微微打开,使人可以张望一下苏联,打上几句官腔,或者试着同赤色分子谈一谈。
法国外交部长皮埃尔·赖伐尔是最早同斯大林谈过话的资本主义活动家之一。
当两国之间的互助条约于1935年5月2日在巴黎签订后,斯大林很快就在莫斯科接见了赖伐尔。
领袖好奇地看着这位精力充沛的人,听他自信地谈论法国的国防政策,说法国为了以和平为目的的合作正在敞开信任之门。
斯大林当然不会知道,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将要背上为希特勒效劳的可耻罪名的卖国贼。
一个月以后,斯大林会见了当时的捷克斯洛伐克外交部长埃·贝奈什。
苏联领导人感到有些吃惊的是,贝奈什并没有着重去讲前不久缔结的苏捷互助条约,而是大谈各民族应当在科学、文学、艺术方面相互接近,应当加强思想上的联系。
西方一些咄咄逼人的报界人士常常会给斯大林留下印象,尽管他极少接见他们。
即使接见,往往也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
例如,斯大林记得,美国报业联合公司总经理罗易·霍华德曾连珠炮似地向斯大林提了许多问题。
而苏联领袖就如下问题所作的答复也给这位美国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全世界都在谈论战争。
如果战争真是不可避免的话,斯大林先生,照你看,战争将在什么时候爆发?这是不能预言的。
现在,战争是不经过宣战的,说打就打的。
但是,爱好和平的人们可以公开进行活动,他们依靠社会舆论的威力。
这是爱好和平的人们的优点。
至于说到敌视和平的人们,他们就不能不秘密地进行活动。
这是他们的弱点……由于斯大林很少会见国外的外交家和外国记者,所以每一次这样的会见都成了一件大事。
据一些参加过会见的人介绍,斯大林在谈话时总是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得很明确,有时为了强调自己的意思偶尔也打一下手势或眯起他那双有神的一动不动的眼睛。
任何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无论是什么样的会见,斯大林通常都要在谈话结束时简短地总结一下。
葛罗米柯记忆中的斯大林就是这样一个人瞾矊矟矠。
在战争爆发前的最后两个月里,斯大林得到了不少消息和各种情报,说德国正在明目张胆地准备进攻苏联。
侦察部门、外交官以及苏联的一些朋友都在不断地发出警告。
有些消息来自美苏两国政府。
1941年4月,当上了英国首相的丘吉尔特意写信告诉斯大林,德国军队正在大批地调往东部。
斯大林仔细看了这份情报,但他以为英国首相是想让他同希特勒发生冲突,于是便索性置之不理。
当有关德国准备进攻苏联的那些零星消息终于形成一个完整的材料的时候,苏联政府打算看一看柏林对这些事实作如何反应。
作为试探,苏联决定发表一项塔斯社声明,直言不讳地指责德国没有遵守条约中的条款。
斯大林本人赞成这样做。
1941年6月14日发表了众所周知的、可悲的塔斯社声明,实际上是呼吁德国同苏联就双边关系问题重开谈判。
顺便说一下,在这一天,希特勒同他的军界领导人最后一次开会研究如何开始具体实施巴巴罗萨计划……斯大林和莫洛托夫认为,如果希特勒同意进行谈判,那就可以把谈判拖上一个月到一个半月,而这样一来,实际上也就不存在今年进攻苏联的问题了。
斯大林不无根据地认为:在夏季末,尤其是在秋天,希特勒是不敢发动战争的。
这就意味着苏联至少将会得到7至10个月的准备反击的时间。
正如丘吉尔在他的回忆录中所说的那样,当时斯大林想的已经不是战争还能推迟多少年,而仅仅是还能推迟几个月。
1942年8月,斯大林在莫斯科同英国首相谈话时说:我不需要任何警告。
我知道战争将要爆发,但我认为我还能赢得六个月或六个月左右的时间。
瞾矋矓矠塔斯社的声明谈到,英国的报刊,也不仅是英国的报刊,夸张地传播了一些谣言,说什么苏德之间即将发生战争,德国开始陈兵苏联边境附近,准备发动进攻。
声明接着指出:尽管这些谣言显然是荒谬的,但鉴于它们仍在被不断地夸大传播,莫斯科的负责人认为有必要授权塔斯社声明,这些谣言是反苏反德力量的笨拙的宣传伎俩,他们希望战争进一步扩大和加剧。
声明还说,从苏联掌握的材料来看,德国同苏联一样,也在信守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中的条款。
有鉴于此,苏联人士认为,关于德国企图撕毁条约并准备进攻苏联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
而从巴尔干战役后腾出的德军最近向德国东部和东北部地区调动想必另有原因,与苏德关系无关……战后,某位苏联上层人物就发表这样一项令人奇怪的、使苏联人民受到蒙蔽的塔斯社声明进行解释时说,这是一次很平常的外交试探。
就算是这样,是一次对潜在敌人的试探。
但是,千百万苏联人、陆海军全体官兵无疑也看了这项声明!如果这次试探是非常必要的,为什么不通过内部公务渠道至少向高级指挥人员、国防人民委员部和各军区的领导人把问题说穿呢?著名军事首长列·米·桑达洛夫回忆说:人们对声明理解得很绝对,国家权威机关这样表态,松懈了军队的警惕性。
指挥人员看到这样表态都坚信,一定是由于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情况,我国政府才会如此沉着,认为苏联的边界很安全。
军官们已不再在营房里过夜。
战士们也不再穿着衣服睡觉了。
瞾矋矔矠这一切都是由少数几个人而且往往就是由一个人在没有对所有并发的和派生的现象进行必要分析的情况下作出决定造成的。
结果与他们的想法正相反:柏林根本不理睬塔斯社的声明。
与此同时,习惯于对一切都坚信不疑的苏联人却更加坚定地认为:战争不大可能马上爆发。
看来,斯大林在战前最后几个月里过高地估计了外交的作用。
当时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希特勒显然在把战火烧向东方,斯大林却依然迷恋于塔斯社声明以及一份份的照会和信件,没有下决心尽快地让部队进入一级战备。
要斯大林放弃秘密的、讨好希特勒的外交活动而采取坚决的军事步骤,当时非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