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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第七十章 吴三桂巧遇陈圆圆(1)

2025-03-30 08:16:50

珠灯万盏,把一座大厅照耀得和水晶宫相似,画栋雕梁间,都悬挂着千丝的彩,远远地望进去,花团锦簇,谁说还是人间?只怕月殿桂府,也不过这样的了!这时堂下的乐声忽止,厅上的管弦丝竹,却悠悠扬扬地杂奏起来,那班艳丽如仙的美人,花枝招展般地,往来替宾客们斟着酒。

一会儿便徐开娇喉,循着乐声,莺啼鹃鸣地轻歌一阕,那种缠绵婉转,如击玉如鸣清磐的歌声,把厅上的几百个嘉宾,都听得心迷神醉,目瞪口呆。

那主人小孟尝田畹(宏遇),很殷勤地向宾客们执杯欢饮。

这样一来,总算将众宾客的灵魂,从九霄云外追转,大家定了一定神,重行欢呼豪饮起来了。

只有那位少年英雄吴三桂,依旧是呆怔怔的,时时对着歌舞队里的一个艳姬瞧看。

那艳姬也凝睇三桂,还做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姿态,弄得个血气未定的吴三桂,身虽在席,魂儿早已缠绕到那美人的裙边去了。

讲到那个美人,就是安徽巡抚李留云与田皇亲的二十四名歌妓中的一人,姓陈,芳名一个沅字,鬻歌秦淮时,更名叫做圆圆。

这陈圆圆本是太原人,确是个世家闺秀,她的祖父,做过一任侍郎,父亲是太原名孝廉,圆圆下地,不到周岁,陈孝廉便染痼疾,一病不起。

圆圆的母亲,就矢志柏舟,抚养这圆圆成人。

光阴逝水,圆圆已是十八岁了,出落得脸似芙渠,腰同杨柳,冰肌玉骨,妖袅婷婷,真有绝代的芳姿。

圆圆的母亲夏氏,出身也是名门,识字知书,兼工琴棋,又善画山水。

她见圆圆聪颖绝伦,把自己生平的技艺,尽情传授给了女儿。

圆圆也一学便就,所谓举一反三,简直要胜过她母亲了。

夏氏以圆圆聪慧,自然格外痛爱,人家掌上的明珠,恐未必有她那样的怜惜。

但有时终对圆圆说:女儿颖悟过人,又具如此花容貌,天生美人,只怕福泽太薄。

愿汝父在阴间祐你,莫应红颜薄命那句话儿,我死也瞑目了!夏氏说到这里,便惨然不乐。

圆圆听了,几乎流下泪来,又恐他母亲伤心,故意强颜欢笑,把她的话支岔开去。

这样的寡母孤女,守不到半年,夏氏忽然罹了时疫,大限难逃,含着一泡珠泪,握住圆圆的一只玉臂,溘然长逝了。

夏氏一死,圆圆一个弱女,弄得举止无措,一天到晚,只知掩面哭泣。

隔壁的陈姥姥,虽和圆圆同姓,却不是同宗的。

她见圆圆孤弱,就插身进来,帮着圆圆买棺治丧,草草如仪,又替她典了祖产,卜地安葬,诸事料理妥当。

圆圆的心上,十分感激那个陈姥姥,陈姥姥也时时来照顾圆圆。

姥姥有一个儿子,年龄和圆圆相若,生得蠢笨如牛,出门不知南北,在家不辨菽麦,除了吃饭下便之外,一点人事也不晓得的。

姥姥只有这个儿子,钟爱倒也无异夏氏之于圆圆。

姥姥自谓对于圆圆有殓母的恩典,托人转告圆圆,要求圆圆嫁给他的儿子。

圆圆想姥姥太不自量,也不去得罪她,只用婉言谢却。

谁知圆圆在家守孝,还不到三个月,山西流贼大起,百姓奔窜,豕突狼奔。

陈姥姥乘这乱世时代,挟了圆圆,逃往秦淮,以三百金将圆圆售去。

出三百金的人,是个著名的乐户,他见圆圆生得雪肤花貌,真是钱树子是赖了。

当圆圆张帜的第一天,便有泗水公子,愿以三千金代圆圆脱籍,怎奈鸨妇贪心正炽,欲依圆圆为一生吃着,区区三千金,哪里能够填得她的欲壑?一场好事,中道阻断。

这也是陈圆圆应该要历许多磨折,才能留得芳名,与后人论长道短,否则英雄美人的情史,又从哪里着笔呢?陈圆圆悬牌应歌,芳誉日盛一日,大江南北,醉心圆圆的坠鞭公子,正不知多少。

金屋藏娇的一时颇不乏人,一者是鸨妇所索太奢,第二是圆圆选择过苛,鸨妇愿意了,圆圆抵死不从;圆圆瞧得上眼的,又都是江淮名士,富于才而贫于资,只能卜一夕之欢,实无买珠之力。

这般耽误春光,转瞬又是两年,圆圆已二十岁了。

恰好巡抚李留云,来秦淮搜罗美貌的歌妓,见了圆圆,惊为尤物,立给鸨妇二百金,载圆圆而去。

鸨妇满心的不愿,只是抚台大人的命令,不敢不从,惟有吞声忍气罢了。

李留云在各地的楚馆秦楼,把个中翘楚,一古脑儿搜刮起来,凑成二十四名,组就一班歌剧,送往田皇亲的府中,充作侯门的歌姬。

这样一来,田宏遇果然享尽艳福,只苦了那些吟风弄月的名士,平日出入花丛,虽不获身亲香泽,也籍些发泄牢骚,望梅止渴。

现在经李巡抚一网打尽,别的不去说他,单就醉心圆圆的一班士人,所谓枇杷门巷,樱花依然,玉人已杳,怎不令人望洋兴叹,生人面桃花之憾呢!这位李抚台,真要算得煮鹤焚琴,大杀风景了。

陈圆圆像再说陈圆圆在田府的席上侑酒,见众宾客中,有个武生打扮的少年,神采奇逸,相貌不凡,坐在嚣嚷的俗类当中,俨然是鹤立鸡群,那个少年,也频频回顾,两人在大庭广众之间,居然眉目传情,红丝暗牵起来。

可惜的韵光不住,眨眼三更,酒阑席散。

田宏遇令歌妓们进内,自己和他儿子两人,便起身送客。

嘉宾纷纷离席谢宴而散,独吴三桂却留连不忍遽去,勉强立起身来告别。

回头见屏风背后,似乎隐隐立着倩影,益令三桂恋恋不舍,几乎要一步一回头,效那长亭送别时了。

陈圆圆自那天席上,见了三桂之后,芳心中就留下一个痕迹,由是对三桂往来,终是十分注目。

那吴三桂也似不约而同地,心上时时牵记着圆圆。

他进出田皇亲的府第,更比前来得亲密了,差不多一日两三次,人家当三桂和田畹公子有密切关系,哪里知道三桂别有所恋?其时明朝的武将人才很缺,大学士温体仁与大宗伯董其昌,上疏请开恩科,征拔武将。

崇祯帝也以内乱日炽,满清常来寇边,老尚书孙承宗已衰年致任,如祖大寿辈又潜降了满洲,此时总督三边,只靠一个经略史洪承畴。

承畴虽称得是个将才,怎奈兼职太多了,顾了山海关、辽苏诸地,又要去管登莱、天津等军务,又须去参与山陕的战争。

又命他督师淮扬,进兵安庆,克复凤阳诸府,又要提防浙闽海口,以御倭寇。

这许多的重要大事,恃着洪承畴一人去办理,任他有经天纬地的才学,百战百胜的能耐,也有些顾此失彼的了。

有这种种的原因,温体仁和董其昌的主张,正合了皇上的圣意,于是下谕,颁布四方,着一般武艺高强的士子,不论马上步下,长枪短刀,只要有一艺之长,都可以考试的。

这道圣旨行到了外郡,各处习武的举子,纷纷北来应考。

在这当儿,田畹便劝吴三桂也去赴试。

三桂日夜地想念着陈圆圆,哪有心思去取什么功名?怎经得田畹的激劝,又替他在董其昌跟前,竭力揄扬。

到了应试的日子,崇祯帝命董其昌为主考官,田畹为副考官,曹腾蛟为检阅。

三人奉了上谕,都全身披挂,齐齐地到御校场来。

那时天下的武生,已是人山人海,只等检阅令下来,大家摩拳擦掌的,准备争取锦标。

这天的吴三桂,也扎靠紧身,打扮得整整齐齐,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

他父亲吴襄,率领着京营中三百名劲卒,在校场的四围照料弹压。

检阅官曹腾蛟下令校技,那数百名武举,陆续进场,一个个的献技已毕。

董其昌点了名儿,记着一二三等级数。

武举之后,便是武生,也一个个的试讫,主考官宣布休息。

午后又经一场复试,试过之后,那些武举武生,始各自散去,只要明日望发榜就是了。

第二天上,武榜张挂出来。

武举中的头名,是马宝。

武生头名,便是吴三桂。

其他如吴问如、周遇白、马壮图、马雄图、董国柱等,也都是臂力过人,弓马精熟。

由董其昌把取中的人名上达,崇祯帝御笔亲点,以马宝为蓟州副总兵,周遇白、马雄图、马壮图、董国柱、吴问如等,一例授指挥职,令赴洪承畴处着承畴分发各要隘驻守。

吴三桂授为游巡使,即在京营,都督吴襄部下供差,有功再行升赏。

那时吴三桂新捷高魁,又授显职,少年得志,越发觉得目空一切了。

田皇亲府中的陈圆圆,闻得吴三桂已授职京营,更起了一层羡慕之心。

那三桂因在他父亲的部下供职,虽说是在家为父子,授事为君臣,而比较别个将士,当然要一点面子。

所以他授职以来,差不多一个月中没有三两次到营。

终日在田皇亲府中,借着讲论学问的美名,实在是为了陈圆圆罢咧。

日月流光,又是冬尽春来,恰值田皇亲的花圃里,碧桃盛开。

田畹便大张筵宴,请同僚至府中赏花。

到了那天,皇亲府门前,车马接踵,自有一番的热闹。

酒到了半酣,田畹提议,佳日无多,高会良朋,不可没有点缀,应请来宾们,各咏七绝一首,并不限定题目,悉以眼前的即景,随意吟咏。

众宾客听了,大家齐声道好,尤其是那班墨客骚人,三杯下肚,正诗兴勃勃的当儿,有了这命令,恰中下怀,便各自铺纸润毫,摇头摆尾,在那里韵押字地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