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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分第七十五章 闯王祖坟被掘(1)

2025-03-30 08:16:50

却说崇祯帝自登位,屈指已经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中,宰辅屡更,至大学士温体仁致迁,杨嗣昌入相,因颟顸被御史徐镜仁弹劾,下诏系狱。

崇祯帝拜周廷儒为大学士,参与军国大事,并总督天下兵马。

明朝宰相,威权的重大,历朝没有比廷儒更胜的了。

崇祯帝也很敬重廷儒,每逢到奏对的时候,崇祯帝终是下位拱手,温言慰勉,还连连向廷儒作揖道:朕以无道,致令天下大乱,今敬以明代江山托先生,幸先生无负朕所托!慌得廷儒俯伏不迭,涕泣垂泪道:臣敢不尽心以报陛下!时清兵正破辽蓟,败信传到京师,崇祯帝惶惧不知所措。

朝廷大臣如姚明恭、张四知、魏藻德、蔡国用、方逢年等一班腐儒,又都懦弱不足道。

崇祯帝万分没法,谕令周廷儒督师出御清军。

廷儒的为人,也胆怯如鼠,逗留通州,犹豫不进。

这样地挨了三个多月。

清军统兵的是豫王多铎,在各地饱掠一番,满载归去。

周廷儒见清兵已退,谎言是自己所打退的,便择吉班师回京。

崇祯帝本视廷儒中流砥柱看待,闻得获胜归来,自然喜欢地了不得。

又派尚书曹黄宣、吕端敏等,远远地出城去迎接。

廷儒骑马直进皇城,至九级坛前下马,进了乾清门,上奉天殿觐见。

崇祯帝亲自步下丹墀,廷儒要待行礼,崇祯帝一把拉住道:卿为国家宣劳,功盖日月,朕的列祖列宗,且在地下感激,以后无须对朕行这样大礼。

说罢即命在承仁殿赐宴。

廷儒谢恩毕,自去赴宴。

宴罢,上谕下来,晋周廷儒为崇义侯,加公爵。

一时的宠幸,阖朝无出其右。

那时崇祯帝的崇奉廷儒,也就可想而知。

哪里晓得廷儒献给田贵妃的绣履,恰好被崇祯帝瞧见,便怒田贵妃私通外廷臣子,立时下谕,将田贵妃贬入安华宫,叫她僻处自省。

田贵妃被贬,含着两行珠泪,凄凄惨惨地进冷宫去了。

崇祯帝既谴责了田贵妃,余怒未息。

这件事廷臣已微有闻知。

锦衣卫骆无野,上疏劾廷儒拥兵不进,清军自退,冒认军功的弊窦,一齐和盘托出。

崇祯帝阅奏,不觉大怒起来,又以廷儒进献绣履,心上本来很是鄙薄他,怎经得骆无野的疏上,说得廷儒误国欺君,简直是个阿谀小人,于是传旨,宣周廷儒入见,崇祯帝痛与斥责。

吓得廷儒免冠磕头,额角碰在地上,蓬蓬有声。

一头零涕认罪,血流满脸。

原来磕头太着力了,把额度磕碎,弄得流血不止。

崇祯帝看了,怒气早平了一半,反生一种悯恻之心,叫周廷儒起身,念他侍朝有年,准免迁戍,令免职归田。

廷儒奉谕,好似丧家狗一般,急急忙忙,抱头鼠窜地出京去了。

崇祯帝自贬了田贵妃,虽还有一个袁妃,但宫中却比前寂寞了许多。

那个袁妃,又不如田贵妃的善侍色笑。

在田贵妃未被贬时,逢到崇祯帝有忧患不乐的时候,终是以温婉的言词,再三譬喻劝解,崇祯帝往往破颜一笑,忧虑尽释。

现在田贵妃被禁,崇祯帝惚惚如有所失,心上常常念及田贵妃。

惟令旨已出,为威信关系,当然不能出尔反尔地收回成命。

幸得田贵妃有个女弟,闺名唤做淑英的,芳龄还只有十七岁,却出落得玉肤莹肌,相貌异常地娇艳。

这位淑英姑娘,因她的姐姐晋了贵妃,她也不时进宫,后来索性留居在宫中了。

及至田贵妃受贬,淑英姑娘也跟了她姐姐,去幽居在冷宫里。

到得无聊时,便来御园中玩耍一会儿。

田贵妃有了她的妹妹相伴,倒也不甚孤寂。

有一天上,崇祯帝同了袁妃,往游瀛台,见稻香院里,一个丽人在那里打着秋千。

崇祯帝只当她是后宫的宫女,细瞧她生得眉目如画,玉容带媚,那种娆娆婷婷的姿态,不减于田贵妃。

崇祯帝把她召到面前,细细地一询问,才知她是田贵妃的女弟。

崇祯帝继统以来,国家多故,对于六宫嫔妃,大半未曾充备,不过虚悬名位而已。

今天见了那淑英姑娘,不由地心中一动。

即命袁妃退去,自己携了淑英姑娘的玉腕,两人并肩着游行花丛。

其时兰香满院,蜂蝶过墙,正当春明的天气,花香袭人。

崇祯帝一手牵着淑英姑娘,亲折了一朵珠兰,替她簪在鬓上。

宫女们在旁看了,一齐跪倒,给淑英姑娘叫贺,羞得个淑英姑娘粉颊通红,低头蝤蛴,几乎抬不起头来。

崇祯帝微微地对淑英姑娘笑了笑,双双偕入玉樨轩中。

是夜崇祯帝就在轩中,临幸淑英姑娘。

自经此一度团圞云梦,谁不知道淑英姑娘已服侍过皇上?终不能荣膺贵妃,至少也是个选侍了。

谁知崇祯帝因国事蜩螗,忧心如焚,把临幸淑英的事,早已抛置脑后。

这样的一天又一天,田贵妃也以为她女弟当受封典,哪里晓得始终是消息沉沉?弄得淑英姑娘上又不上,落又不落。

如要出宫适人,怎奈已恩承雨露,当然不能私行遣嫁。

除了和她的姐姐,深宫僻处,相对零涕之外,其中的痛苦,向谁去诉?过不上几时,河南开封被围,忽得到解围的消息。

崇祯帝与周皇后对饮赏花,袁妃侍侧,崇祯帝似觉郁郁不欢。

周皇后已经会意,乘间进言道:田贵妃出居深宫,多时不见,今可宣她侍宴。

崇祯帝默默不言,周皇后便代传上谕,往安华宫召田贵妃。

不多一会,田贵妃姗姗地来了。

行礼已毕,崇祯帝见她玉容瘦损,华颜较前减折了许多,不禁为之垂泪。

田贵妃更是哭得呜咽凄楚。

很快乐的席上,变成了愁云满罩。

还亏得周皇后在旁劝说,田贵妃才收泪起身,提壶斟酒。

周皇后把田贵妃手中的金壶攫过来道:这是宫女们的事,你何必那样自卑?田贵妃一笑就坐,由是后妃间感情渐深,至于亡国,不曾有过龃龆。

崇祯帝对与田贵妃,宠爱也一如旧日。

只苦了那个淑英姑娘,崇祯终想不起她。

田贵妃屡次要想起及,见崇祯帝的心境日坏,举止也大异从前,稍拂意思,便要喝骂鞭挞。

外郡的警信,差不多一日数起,不是这里被围,就是报那里陷落。

义军气势浩大,边廷烽烟,连年不息,把个崇祯皇帝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天到晚短叹长吁,书空咄咄。

田贵妃知皇上忧劳国事,心力交瘁,哪里有什么闲暇管宫廷琐事?这样地耽误下来,淑英姑娘却始终不曾受着册封的。

再说李自成攻陷河南,杀了福王常洵,声势大振。

自成又进围开封,退而复进,四次乃陷。

陕抚汪乔年谕米脂县令(米脂为李闯故乡),发掘自成祖墓。

县令边大绶,奉了汪乔年的命令,往各处探询,都不知道自成的祖墓在那里。

经大绶私下探访,获住了李自成的族人,严刑拷问。

那族人熬刑不过,自愿做个乡导,边大绶大喜。

当即带了胥役和工人,携了铁锄之类,竟往李家村的西土山畔。

这族人指着山麓中的一座荒坟,说是自成的祖父母与父母合瘗的地方。

边大绶喝令工人,锄头铁耙一齐动手。

顿时掘开坟土,露出了垂朽的棺木来。

大绶命开棺验视,连破三具,尽是些粼粼白骨。

到了第四棺中。

尸身并未溃烂,衣服整齐。

尸体上一条鳞甲密密,似龙非龙的东西。

金光遍体,头生双角,只是两眼还未睁开,被日光曝得俯伏不能动。

边大绶叫工役,以铁钳烧红,向着那蛇身刺去。

泼剌地一声响亮,青烟直冒,蛇身跃起十丈,堕下地来,约有孩臂粗细,长可三丈余。

黑气四射,触鼻即倒。

工役被毒气所侵,死伤六七人。

边大绶忙领众工役,刀锄齐上,才把那条金甲蛇打死。

于是用巨瓮置石灰,投蛇瓮内,呈解入省。

由边大绶修了公文,述明掘墓的经过。

汪乔年看了呈文,皱眉说道:边县令所掘的坟,是李自成祖父母的,还不是他始祖的寝穴。

听说自成的历代祖宗,共瘗一处,棺椁有十六具,墓中有铁灯两盏。

昔有仙人点他的墓穴,又作两句谶语道:‘铁灯发光,李氏为王。

’这样说来,没有铁灯的不是李自成的祖墓。

当下汪乔年仍令幕下,把呈文驳回。

谓李自成祖墓,不止四棺并葬,还须再加寻觅发掘。

边大绶奉谕,又饬了差役,四处去访寻,终不曾得到头绪。

因这掘坟墓的事,非叛逆不道的祖坟,是不能任意发掘的。

边大绶深恐掘错了,那就要弄出事儿来,可不是玩的。

只得上复汪抚台,回说寻找不到。

汪乔年执定不相信,回顾左右道:陕人既有‘铁灯光,李氏王’的谣言,谅非无因的,边令寻访不着,待俺自己去找去。

汪乔年的为人,憨直而有胆力。

做官的声名,很是不差。

乔年要发掘李自成的祖墓,实在他进京觐见时,受崇祯帝的密谕,所以不达目的不止。

那时汪抚台便带了三四名亲随,两个得力的家丁,连夜潜赴米脂。

边大绶闻得那汪抚台亲到,忙率着部属出城迎接。

汪乔年叮嘱大绶,不许声张,以致走漏风声,使李自成知道,必派人防护,进行就棘手了。

边大绶领命,真个密不透风,分头寻觅。

汪乔年又找了著名的堪舆家,向米脂的西山地方,周围细勘有无龙穴。

这样明访暗寻,双方并进。

不到几天,有一个堪舆家报告来,在西山的乱冢丛中,寻到一所佳穴,虽说不定有皇帝之气,但穴间四面皆石,煞气极盛,子孙当为盗首。

乔年见这堪舆家的话说,很有些和李自成的行为相符,就领了工役人等,到堪舆家所指的地方察看。

墓冢都已深陷地中,露在地上的,只有石钵大小一类坟顶,恰巧是十六座。

原来李自成家世代清寒,祖宗的棺木,无地可埋,一起抛在乱葬丛里,胡乱搬些土泥掩了,就算是安葬了。

年深月久,棺木下陷,人家不疑是坟墓,所以无论如何打听不着了。

汪乔年见墓顶数目,与谣相同,吩咐工役,开始发掘。

第一个坟,据说是李自成的始祖,棺内的尸骨,已尽行消灭了。

阖棺都是红色的蚂蚁,整千盈万的,正不知哪里来的。

第二三四具的棺打开,棺中满贮着清水。

水里有无数的金色鲫鱼,一闪闪随水游泳。

棺破水泻,鲫鱼被土石阻住,不得游出,立时涸死。

还有其余的棺内,有虾蟆,有小孑孓。

最奇的是一对白色的鸟儿,口吐白雾,也从棺中飞出。

汪乔年令工役噪逐,乱石纷投,追至百步外,白鸟中石落地,折翅而死。

又有一具棺内,是一只兔儿,大如野獾,初见日光,尚能跳跃,转眼自毙。

开到最后一棺,据说是李自成的曾祖,也就是葬在龙穴正中的。

当锄及墓门时,有白蚁无数,纷纷飞出,半晌方得飞尽。

再开掘进去,棺前有木菌两朵,形似擎灯。

菌上火光熊熊,好似烧着一盏铁灯一般。

其实那火光是地气所致,并不是真火。

汪乔年看了,不禁大喜道:这才是闯贼的祖坟,和儿童的谣言,确是符合的。

说着令工役并力发掘。

好一会工夫,始全棺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