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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第二章 凤阳会群雄(1)

2025-03-30 08:16:49

李氏见了,忙来问什么事,秀英只好忍着疼痛,扯谎道:我刚才走出厅来瞧见天井外面有一只斑斓的猛虎在那里,因此吓了一跳,不由得喊出声来了。

李氏见说,回头向天井中看去,望见天井的大石上,却是元璋在那里打着瞌睡。

李氏是个没知识的妇人家,平时很为迷信,听了秀英的话说,心里暗想道:古时那些拜相封侯的人,每每有金龙和猛虎出现,那么元璋这孩子,不也是个非常人吗?倒不可轻视他的。

于是李氏自那天听信秀英的谎话之后,她对待元璋,便不似以前地刻薄了。

朱元璋画像元璋在郭光卿家中,总算又过了一年。

不过,秀英给烘饼灼伤了胸口后,那伤口可不知不觉地溃烂起来。

但秀英有时见了元璋,并不把这件事提起。

元璋感着秀英待他的义气,遇到了秀英时,又是敬重,又是怜爱,那种殷殷的情意,自然而然地从眉宇间流露出来了。

秀英也知道元璋不是个寻常的人,便事事看觑着他。

只是她那给饼灼伤的地方,恰巧在乳部的顶上,女子的乳头,是最吃不起痛苦的东西。

那筋肉是横的,一经有了伤处,就要烂个不了。

秀英的乳尖上,被饼灼了一个浆泡,便渐渐地溃烂,一天厉害一天。

她又怕着害羞,不便在李氏面前直说,只独自一人到没人处去哭泣。

她正哭得悲伤的当儿,刚巧给元璋瞧见,疑她家里什么事受了责,便去低低地安慰她。

秀英却一言不发地只是啼哭。

元璋越发狐疑起来,就再三地诘问她。

秀英起初时不肯说,怎禁得元璋催逼着,才把自己怀饼灼伤了乳头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元璋听了,真是感激得说不出话来,觉得一股酸溜溜的味儿从鼻子管里直通到脑门,忍不住也扑簌簌流下了几点眼泪来。

一面便执着秀英的玉腕,垂着泪说道:我朱元璋如将来得志,决不忘了姑娘的恩德。

倘若日后负心,天必不容。

说罢,那两只脚已站不住,早噗地跪了下去,那秀英姑娘的芳心,这时也被一缕情丝牵住,忙盈盈地来扶元璋,元璋哪里肯起身,大加使劲儿一拉,倒把自己弄得立足不稳,一个歪身,两人一齐坐在地上。

那时四只眼睛,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心儿上都是相怜相爱,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情趣,叫作尽在不言中了。

秀英姑娘忽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眼圈儿一红,竟俯身倒在元璋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又哭起来了。

元璋要想拿话安慰她,急切中又想不出甚话来,只好陪着她一同垂泪。

两人对哭了一会儿,还是元璋记起她那伤痕来,便附着秀英姑娘的耳边说道:你不要只管哭了,那灼伤的地方,到底什么样了,停一刻儿我去找些药来给你敷。

说着伸手轻轻地替秀英姑娘解开胸前的钮扣儿,露出一角粉红的兜子,那兜子上已是脓血斑驳,东一点西一块的。

元璋再把兜子揭起,见她乳部的头上,溃烂得手掌般大小了。

元璋不觉叹了口气道:溃烂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秀英姑娘见元璋瞧过了,随手将兜子掩了,慢慢地扣着钮扣儿,那双泪汪汪的秋波,兀是对着元璋,似乎有万千的情绪,不知从哪里说起。

元璋也呆呆地望着秀英姑娘,两人又默对了半晌,真有些依依留恋,不忍分别之概了。

元璋和秀英姑娘,正在相对含情,心意如醉,忽听得廊前的脚步声音,秀英姑娘慌忙三脚两步的,向着厨下去了。

这里元璋也走了出来,却不曾接见什么人,这才把心放下。

流光驹隙,那时已是顺帝至正十二年,朱元璋已十九岁了,秀英姑娘胸前的溃烂,经元璋拿药来给她搽好,只是乳上永远留着一个疤痕,也算是将来的纪念。

其时朝廷奸相撒墩当国,只知道剥吸民脂。

那班百姓天天负着苛税重捐,弄得走投无路,大家落草做强盗。

因此,徐州芝麻李,山东田丰,蕲州徐寿辉,童州崔德,道州周伯颜,台州方国珍,泰州张士诚,泗州明玉珍,颖州刘福通,孟津毛贵,沔州倪文俊,池州赵善胜,这几处著名的盗寇,都纷纷起事,群雄互相争竞,大家占城夺池,把一座元朝的山河,瓜分得四分五裂了。

讲到元代的税赋,要算盐斤最重了。

朱元璋的舅父郭光卿本做着盐贩的首领,凡滁州地方的盐贩,都要从他门下经过,故此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也有几千,专帮着光卿贩盐。

国家对于盐捐,原视大宗的收入。

元朝在世祖忽必烈的时代,经理财家安不哥提议出来,直传到顺帝手里,正当上下搜刮的时候,怎肯轻易放过呢?官吏对于贩盐的越是严厉,人民也越是要私运。

私运的既多,一经给官厅捕获,处罪也就愈重。

郭光卿做着这注生涯,叫作将军难免阵上亡,他的徒子徒孙,被官厅捉去治罪的已是不少的了。

有一天,郭光卿运着几十艘的盐船,驶过凤阳地方,吃凤阳的守备李忠孝得了消息,便带了五六百个兵丁,把几十艘盐船,一并扣留了起来。

光卿吃了一个亏,心里已是十分地愤怒。

好在凤阳和滁州,差不了多少路,便星夜赶回滁州来,将盐船被扣的事,对盐贩们宣布了,众人听说,个个怒不可遏。

当下由郭光卿首先说道:现在的国家,税赋这般的重,叫咱们小民能够负担得起的吗?这事非想一个万全之策不可。

咱们口里的食给贪官污吏们夺完了,将来势不做饿殍不止。

光卿话犹未了,众头目中,一个叫耿再成的,高声大叫道:官吏既要咱们的性命,咱们自不能不自己保护。

现在依咱的主见,今天晚上,就杀进滁州去,夺了军械,再连夜杀到濠州,把盐船一齐夺了回来,岂不比坐着受罪和受罚要好得多吗?光卿见说,便踌躇道:这是灭族的事,关系未免太大了,倒要大家仔细一下子呢。

只见头目郭英、吴良齐声说道:郭首领不必过虑,咱们现有一个计较在这里,不晓得首领可能办吗?光卿忙问什么计较,郭英指着吴良说道:咱们吴大哥有个结义兄弟,姓郭名子兴,现在离此十里的牛角崖落草,手下也有一千多人。

他平日很有大志,咱们去邀他前来,举他做个首领,索性大做起来,成王败寇,轰轰烈烈干它一会儿,首领以为怎样?光卿听了大喜道:你们有这样的机会,何不早说呢?于是立时着吴良前去,请郭子兴下山,共同举义。

吴良匆匆地去了。

这里郭光卿就和耿再成、郭英、谢润、郑三等一干人,暂时在盐篷里安息。

当时的盐篷,却和兵营差不多,都是盐枭居住的。

谁知光卿他们商议的时候,因事机不密,被一个州尹衙门里听差的赵二听见,慌忙赶到滁州,来州尹署中告密。

州尹陈桓,听了这个消息,大惊道:那还了得吗?忙叫打轿,黑夜里来谒见滁州参军陆仲亨,仲亨也不敢怠慢,立时点齐本部人马五百名,衔枚疾驰,飞奔来到城外,把盐篷四面团团围住,兵丁发一声喊,大刀阔斧杀进篷去。

郭光卿从梦中惊醒过来,看见篷外火把烛天,人声嘈杂,忙跳起身来,就架上抽一杆大刀,奔出篷门时,劈头正遇官兵,光卿知道漏了消息,便仗着一口刀,和猛虎般杀将出去,被他砍开一条血路,冲出了盐篷,只见郑三的尸首,已倒在那里。

光卿这时已顾不得许多,要紧逃脱了身,去照料家中。

才走得十几步,瞧见官兵围着郭英,仲亨执着长枪,亲自来战郭英,因寡不敌众,看看很是危险。

光卿便大喊一声,大踏步赶将上去,帮着郭英,力战仲亨。

正打得起劲,忽然横空飞来一刀,恰砍在光卿的臂上,光卿哎呀一声,刀已撇在地上了。

仲亨抽个空,一枪向光卿面上刺来,光卿闪身躲过,不提防脑后又是一刀飞来,把光卿的头颅砍了下来。

徐达像郭英见首领被杀,无心恋战,虚挥一刀,回身便走。

陆参军指挥兵丁,自己策马追来,郭英回马,且战且走。

沿途逢着了耿再成和谢润,都也杀得满身血污,郭英便告诉他们,首领已被杀死,耿再成也说郑三战死了。

三个人联在一起,耿再成道:咱们事已至此,有心闹糟了,但不知郭首领的家怎样了。

郭英见说,接口道:咱们且赶到首领家里去,那时再召集弟兄们,等待吴良回来,替首领报仇就是了。

谢润连说有理,回头见官兵已不来追了,只呐喊着在盐篷中捕人。

耿再成和郭英等,赶到郭光卿家里,却见门户大开,墙壁颓倒,屋中已静悄悄的。

三个人走到里面瞧时,内外不见一人,什物也抛得杂乱,箱笼颠倒。

那些细软物件,好似同盗劫一般,都扫荡得干干净净。

这时又在夜里,连问讯都没处问的。

幸亏郭光卿家里一个老仆,慌急中躲在门后,他见了郭英和耿再成,认得是主人手下的头目,便走出来垂着眼泪,告诉郭英,才知州尹陈桓带了官兵,把光卿家中大小捕捉去了。

郭英大叫道:这贼子却如此狠心,咱捉着他必须碎尸万段,才出胸中的恶气哩!耿再成道:俺们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住脚呢?谢润道:吴良还不回来,咱们就找吴良去。

三人议定,吩咐老仆管着门,便出门望牛角崖来。

走到林外,听得金鼓连天,好似大队人马在那里厮杀。

那参将陆仲亨,杀败了郭英等,正在搜捕同党,猛听得鼓声大震,火把齐明,大队的喽兵奔杀过来。

仲亨便撚枪列阵相待,喽兵早赶到面前,当头一员大将黑盔黑甲乌驺马,手捉宣花大斧,威风凛凛,望去似天神一般。

仲亨欲待问时,那大将舞起大斧,直奔仲亨,仲亨挺枪挡住,战不到五六合,仲亨抵敌不住,勒马便走。

那大将马快,赶上来抓住仲亨的衣甲,一把拖下马来,被喽兵活捉了。

官兵见主将遭擒,纷纷弃城逃命。

后面喽兵追杀,喊声连天。

郭英等也赶到,见马上那黑将,一把大斧,舞得像飞龙似的,杀得官兵走投无路,耿再成不禁暗暗喝彩。

忽听东南角上,鼓声又起,火光明处,现出一队人马,帅字旗飘展,正中一位大将,左有徐达,右有汤和。

却是郭子兴领了喽兵,亲自来到。

前面引路的,正是头目吴良。

郭英大喜,忙和耿再成、谢润等,一齐迎将上去,大家相见过了,郭英把光卿、郑三战死,家属被捕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吴良听说郭光卿死了,不免嗟叹一回,那黑将已把官兵杀散,绑陆仲亨来见郭子兴,子兴叫和郭英等相见,才知黑将叫胡大海。

郭英又和徐达、汤和等通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