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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二十章 仁宗短命

2025-03-30 08:16:49

再说这仁宗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太宗出征塞北就委他监国,前后计算起来足有廿多年。

所以对于官民的营私利弊,没有一样不知道的,又引用杨溥、杨士奇、杨荣等,时入号称三杨,杨士奇名为西杨,溥名为南杨,荣名东杨。

这三人的确有治国的才干。

又任金幼孜、黄淮、夏原吉等要职,这几人也是一时的人杰。

这样一来,自然时贤毕集,奸邪远避了。

仁宗献陵三座门还有那个太子瞻基,也是天姿聪颖,为人仁智英毅,在诸皇子当中,无人可和他颉颃。

当太宗在日,瞻基方十一二岁,太宗批阅奏牍,瞻基侍立一边,见有害人民的奏疏,便把它指摘出来。

太宗欢喜他不过,竟递一个奏折给他,令照他的意见批答。

瞻基居然下笔,所批的句语更洞中窍要。

只有一样疏忽,不曾把疏上的讹字圈出。

太宗笑道:你批奏牍,怎么不留心文字。

瞻基答道:那是无心笔误,只要大事不差,这些小错误,何必苛求他呢?太宗连连点头道:这才有人君之度。

又问瞻基道:天降灾眚,还是祈禳?还是修德?瞻基应道:为君的修德,宜随时留意,也随时可以修德,若等见了灾眚,修德已经晚了,还去祈禳它吗?太宗大喜:好儿子!你准备做有道之君吧!太宗立储,本欲册立高煦,因燕邸出兵,高煦异常出力,太宗许他事成立为太子。

后来太宗登基,见长子高炽也很英明,高煦却勇而无谋。

况废长立次,金幼孜、张辅、杨士奇等又极力反对,太宗忽然想起了皇孙瞻基,说他将来必是个盛世天子。

瞻基是高炽的儿子,太宗立储,方决意定了高炽。

但高煦为太宗的次子,靖难的当儿,太宗亲口允他做个储君,高煦每出阵时就拼命战,汗马劳绩很是不小。

现在太宗忘了前言,事成后高煦只封得一个汉王,他心里怎样不怨恨呢?唯碍着太宗,不好过于胡为。

到了仁宗继立,又是内外大治,高煦虽满心要反,倒也没有机会可乘。

仁宗也知道高煦衔恨,终必作乱。

大学士黄淮曾入奏仁宗,述高煦的坏处,并请早加诛戮,以靖后患。

仁宗明知是好话,然不忍伤手足的情分,又恐廷臣多说,便召黄淮至谨身殿,仁宗正言厉色地说道:卿身为大臣,不教朕修政补过,反劝朕摧残骨肉,起箕豆的嫌疑,算是什么道理?且文皇帝只有朕弟兄三人,昔日文皇帝兄弟有二十四人,朕如其同室操戈,那文皇帝当时弟兄有这许多,不是要闹得连江山也送掉了吗?黄淮听了不便回奏,只好诺诺连声地退了下来。

那时朝中的诸臣,闻得黄淮受了责斥,谁也不敢再提及高煦两字,仁宗的手足情算是始终保住。

不过高煦自恃勇猛,谋乱的念头却一日不能去心。

他常常向部下说,能将十万大兵横行天下,无人敢抗。

其时高煦晓得太子瞻基英武,便悄悄地命参赞王斌来见瞻基,瞻基知高煦因叔侄的关系,对王斌自然格外优客。

王斌时把话打动瞻基,令他在内筹划,高煦愿为外援,里应外合,保瞻基登极。

瞻基是何等的乖觉,听了王斌的一番话说,知高煦有意煽惑自己,弄成父子猜忌,他就于中取事。

以是任那王斌怎样地说得好,瞻基只是不睬。

谁知那王斌便捏造流言,说太子有篡位的举动。

那话传进仁宗的耳朵里,也不能不略有疑心。

过了几天,忽然地下一道上谕,命太子瞻基去留守南京,不奏召唤,不准入朝。

明宣宗像这种计划,原是仁宗恐太子真有异志,特地调开他,以杜内变的意思。

哪里晓得太子瞻基才到南京,北京的仁宗皇帝已得了暴疾晏驾。

内宦海寿又忙着奔往南京,飞诏太子瞻基入都。

瞻基拜读了遗诏,大哭了一场,星夜赶到北京。

将近良乡,金幼孜、黄淮等一班大臣捧着宝玺来迎,君臣相见又痛哭一会,瞻基便匆匆奔至燕京,由杨士奇等扶太子瞻基登位,这就是宣宗皇帝。

追尊仁宗为昭皇帝,庙号仁宗。

尊母张皇后为皇太后。

仁宗自登基到崩逝,在位不过一年。

这时改洪熙元年为宣德元年,册立胡氏为皇后,孙氏为贵妃,把杨溥、杨荣、杨士奇等三杨同时重用,晋受内阁大学士。

任蹇义、叶春为大理寺少卿。

那时真是天下承平,万民同乐,盛世的景象果然和别朝不同。

其时汉王高煦,听得仁宗晏驾,宣宗继统,便跳起来道:孺子倒好幸运,这口气俺是要出的。

当下就齐集了部下的兵士,举旗起事。

警报从乐安直达京师,宣宗看了叹道:朕预知他有今日的。

大学士杨士奇奏道:高煦无礼,是推测皇上年轻,必不能出兵远征,所以敢放胆横行。

今陛下如出其不意,御驾亲征,高煦自然惊走了。

宣宗很以为然,于是亲统六师,命武阳侯薛禄为先锋,少傅杨士奇、太保张辅、太傅杨荣、少师杨溥、尚书吴、侍郎张成,悉随驾出征。

又命郑玉瞻、埈襄王瞻墡和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广信伯侯成、尚书黄淮、大学士金幼孜等留守京师,宣宗自和诸大臣领兵进围乐安。

高煦见宣宗亲到,不觉大惊,部下的兵士听得皇帝御驾亲征,早已没了战心,只各自收拾起行装准备出奔。

高煦虽是勇猛,究竟孤掌难鸣,只得来宣宗军前请降。

一时群臣,多主张把高煦正法,独杨士奇和杨荣极力争执,说太宗只有三子,今昭皇帝已晏驾,所存的汉赵两王,岂可再加诛戮,自兴骨肉的嫌怨。

宣宗也不欲重究,但将高煦废为庶人,械系军中,择日班师回京。

不日到了京中,把高煦拘禁狱中,那高煦坐在天牢里却极不安分,并向狱官硬索酒肉,到吃饱了酒时,便大喝大叫,一伸手一抬足,铁链和囚枷纷纷地崩折下来。

狱官怕弄出事来,忙禀闻巡监御史,拿头号的铁叶大枷,将高煦枷了起来,可是一经高煦的拉扯,那铁叶枷又崩裂了。

弄得狱官没法,便据实上闻。

宣宗听得,命在西安门内,建筑起一座石室来,那室的四围,都用最大的石块铺成,式样好似鸟笼一般。

石室落成,宣宗传谕把高煦去囚在里面,取名那石室叫作逍遥城。

这样地将高煦囚了一年多,宁王上疏,请赦宥高煦。

宣宗读了奉牍,也起了骨肉之情,就亲往逍遥城来瞧高煦,希他改过自新,仍复他的原爵。

当宣宗到逍遥城来时,高煦正赤着一双脚,披头散发地在那里乱舞乱跳。

宣宗令内监去喝阻他,高煦只当不曾听见,宣宗便走至石室面前,还没有说话,高煦忽然伸出一只脚来,乘间一勾,正勾在宣宗的足肢上。

宣宗不防他暗算,因此倾跌在地。

内侍和校尉慌忙过来扶持,宣宗大愤,吩咐甲士把殿前的铜钟舁来。

那口铜钟还是元顺帝时,崇信喇嘛,建那喇嘛殿的当儿所铸。

上面镌着龙纹凤篆,重约三四百斤。

宣宗令开了那逍遥城,把铜钟去覆在高煦的身上。

高煦本来很有勇力,竟把钟在头上顶了起来。

宣宗愤道:他能够将钟顶起,朕却叫他顶不动。

说着,唤过几个内侍,搬了木柴来,一齐堆在铜钟的四周,放起一把无情火,那柴顿时烈焰腾空,将一口铜钟烧得同炭一般地红。

高煦在钟内,起先还是叫喊着,后来也不喊了,大约被火烧死在钟里了。

宣宗看柴烧完,着移去铜钟,钟内只剩得一堆乌焦巴弓的炭屑,想是高煦的尸体了。

宣宗指着笑道:你现在还能顶那铜钟吗?当下命拾起高煦的遗骸,照汉王的礼节把他安葬。

宣宗的胡皇后,是锦衣卫胡荣的女儿,生得静穆端庄,又极贤淑,平日间的举动,却不苟言笑。

还有那位孙贵妃,是孙主簿的女儿,在三四岁的时候,给匪人拐去,卖在张太后的母亲手里。

太后的母亲进宫,便带了孙氏同去。

张太后见她生得俊俏,留她在身边做了宫侍。

宣宗既立为东宫,照例须选妃子,由张太后作主,正妃选了胡荣的女儿,将孙氏也选为从嫔。

那孙氏渐渐地长大起来,出落得秋水为神,芙蓉其面,加上一身雪也似的玉肤,愈见得妩媚娇艳,宫里大大小小谁不爱她?孙氏的性情又是活泼,尤善伺人的喜怒,宣宗登基,就册立孙氏做了贵妃。

明代的立后,原用金宝金册,贵妃是只有册却没有宝的,宣宗因宠爱着孙贵妃,给她定制着金宝也赐与孙贵妃。

凡是册立的礼节,差不多和胡皇后并驾齐驱。

胡皇后的为人很是懦弱,任那孙贵妃怎样地做出来,她好歹一个不做声。

孙贵妃见皇后可欺,自然越发放肆了。

又放出她狐媚的手腕来,把个宣宗迷惑得死心蹋地,心里眼里竟完全没有胡皇后了。

那时宣宗已年逾而立了,常说胡皇后患了暗病,不能生育,要想别纳嫔妃,只是碍着孙贵妃,不便再另选妃子。

总讲一句,惟有望孙贵妃生子的一条路了。

谁知天竟从了人愿,孙贵妃的肚子居然一天大似一天,宣宗大喜,一面安慰她道:你自己好好地保养,待生了太子时,朕便册封你做中宫。

孙贵妃口虽然谦让着,心上就此存下了做皇后的念头。

由是私下和内宫张青、赵禄密筹夺后的计划。

到了十月满足,孙贵妃临盆,竟生下一位太子来。

内监忙报知宣宗,一时宫中的内侍宫女人等都来替宣宗叩贺。

及至三朝,宫中便大开筵宴,朝中的一班文武大臣也分班入贺,宣宗命在仁乐、丰登两殿赐宴。

这一场的庆贺筵宴,足闹了半个多月。

光阴如箭,看看太子已经周岁了,宣宗亲自抱持着去祭告宗庙,即赐名为祁镇。

孙贵妃既生了皇子,要宣宗践那前言,立她为后。

宣宗这时有子,把应许孙贵妃的说话早已经忘了,孙贵妃却刻不去心,不时把闲话来讥讽宣宗,宣宗记起了前事,一时倒觉为难了。

因胡皇后是张太后亲自指婚的,又不曾有失德的地方,若无故废后,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怎经得孙贵妃的絮聒,宣宗被她缠得无法,便悄悄地召杨士奇、杨荣、杨溥、蹇义等至无极殿里,宣宗却满面笑容地问道:朕欲废去胡皇后,卿等可有异议?杨士奇、杨荣齐声答道:今胡皇后并无失德,陛下岂可轻言废立?宣宗正色道:皇后身有奇疾,不能生育,怎说没有过失?士奇顿首道:这非是失德,也不足据为废立的要旨。

杨溥接口说道:即使皇后患有奇疾,将怎样地布告天下?宣宗愤愤地道:历代帝王,不曾有过废后吗?蹇义答道:那是有的,昔宋仁宗废郭后为仙妃,当时大臣如范仲淹等也曾苦谏,宋仁宗虽毅然决行,后来到底自悔的。

但流传到今,史册讥评,都不以仁宗的废后为然。

臣愿陛下宸衷独断,无信小人的谗言,将来成一代有德的圣君。

宣宗听了,不觉含愠道:朕的主见,你们既不赞成,就暂时缓议吧!于是三杨和蹇义等便谢恩而退。

第二天上,宣宗被孙贵妃催迫不过,又召三杨进宫议废后的良策。

宣宗说道:废后恐遭外议,可有两全的方法吗?三杨起初默默不答,宣宗却再三地追问,三杨便互相推诿,到了杨溥,杨溥推给杨荣,杨荣无可再推,只得说道:陛下如决意要行,只有请皇后托疾,病中上书辞让中宫,就不致受废立的讥笑了。

宣宗忙拱手道:谨受先生的赐教。

三杨这才辞出。

不上几天,就听得胡皇后称疾,并上疏请让后位。

宣宗准了她的疏,下谕封胡皇后为慈钦大师,出居长清宫礼佛。

一面册立孙贵妃为皇后,满朝文武又有一番庆贺,内中只有大理寺卿蹇义不肯上表称贺。

宣宗倒没有计及,那孙贵妃却已知道,说蹇义瞧不起她,便把蹇义记恨在心。

宣宗自废了胡皇后,虽从了孙贵妃的心愿,那张太后便非常地气愤,说:胡皇后是当年懿旨指名册立,既未有失德,何以妄行废立?宣宗把胡皇后自愿让位的话,勉强来支吾张太后。

太后怒道:倘没人去逼迫她,皇后断不至自让的,那还不是孙妃的鬼戏吗?宣宗说道:胡皇后是母后指婚,孙妃也是母后所立,谁贤谁不贤,母后必然知道的了,何用再问别人呢?说罢就起身出宫。

张太后给宣宗一言,不觉塞住了自己的嘴,回答不出话来。

过后回想,心里越想越气,母子之间从此便生了一种嫌怨。

宣宗和张太后不睦,再添上那内侍宫人们的挑拨,两下里愈见疏离。

况废胡皇后的事,面子上是胡皇后让位,外议终说是废立的,对于宣宗不无讥评的地方。

宣宗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心上更加烦恼,他在没精打采的时候,总是带了内监微服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