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细说明宫十六朝 > 第四部分第三十六章 万贵妃赐死

第四部分第三十六章 万贵妃赐死

2025-03-30 08:16:50

万贵妃带了小杜和雕儿回宫,就命别的宫女退去,只留雕儿小杜两人侍候着。

雕儿便替万贵妃卸了晚妆,什么递水打髻,忙得手脚不停,小杜在一边呆呆地瞧着,又不好上去帮忙,真弄得他手足无措起来。

又见万贵妃留着他不放,深怕有什么变卦,因此满肚子怀着鬼胎,不觉立着发怔。

万贵妃收拾好了晚妆,雕儿又去榻上迭好枕被,等万贵妃安睡。

万贵妃就更上睡衣,望着榻上一倒,唤小杜上去给她捶腿儿。

小杜当然是奉命维谨,真个爬上床过,盘膝儿端端正正地坐了,举起粉团似的拳头,在万贵妃的腿上轻轻地捶着。

万贵妃又叫雕儿替她抚摩胸口。

过了一会,万贵妃嫌雕儿摩按得太轻,小杜捶腿的手势却忒重了。

令两人更换一下,小杜去按摩胸口,雕儿捶腿。

万贵妃又故意斜侧着身体,使小杜按摩不便,而且非常吃力。

小杜也只得斜顺了上身,一手横撑在褥上,一手慢慢地按摩着。

万贵妃噗哧地一笑,随手将小杜一拖,叫他并头睡着按摩,这时小杜的心里不由得怦怦地跳个不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地两眼只望着雕儿,雕儿只当作没有看见,面向着那窗棂,手里只是为她捶腿。

万贵妃却一会儿摸摸小杜的脸,又问长问短地说着,小杜的胆也渐渐大了,便去抚着万贵妃的玉臂,觉得肌肤细润腻滑,远胜过雕儿等几个处子,简直不像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

小杜心中一动,不免起了一种妄念,较前已放肆了许多。

万贵妃更是忍不得,索性袒开了酥胸令小杜按摩,两人逐渐亲密起来,雕儿目睹着这种怪状,心上又气又酸,一股醋味直透到鼻管里,把一双秋波,酸得水汪汪地快要流下泪来。

万贵妃也为的雕儿在旁边碍眼,吩咐她先去睡了。

长随侍妃嫔的宫女和太监在起初万贵妃留他两人,原是遮掩众人眼目的意思,否则只留住小杜,似乎太不像样了,所以叫雕儿也一并侍候着。

如今宫女们都去安息了,万贵妃着实显出了醉翁之意,打发雕儿出去,自己好和小杜共入巫山云梦。

雕儿不敢违拗,撅起了一张小嘴,恨恨地自去。

这里万贵妃令小杜闭上闺门(宫门形似圭),双双入寝。

从此,万贵妃每夜少不得小杜,小杜也不嫌她年老。

其实万贵妃是天生尤物,人家望上去,至多说她是半老徐娘,决不当她是个衰年的老娘看待。

至于宪宗,他天天和那些妙龄女郎亲近着,自然觉得万贵妃年老了。

那小杜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孩子,懂得什么柔情蜜意,老少的风味。

他日间去跟随御驾,晚上来侍候着万贵妃,也算是臣替君职,代为宣劳,好说是忠心耿耿了。

只有雕儿在旁,满心想分尝杯羹,偏偏逢在万贵妃的奇妒手里,连小杜向雕儿说句话,都不敢大大方方的,其余也就可想了。

这样的一来,把个雕儿怨恨到了万分,背着人常常讲万贵妃的坏话,哪里晓得隔墙有耳,雕儿的说话传入万贵妃耳朵里,便将雕儿唤到了面前,没头没脸地痛骂一顿,骂得万贵妃性发,连打了雕儿两个巴掌,打得雕儿泪珠滚滚,一口怨愤没处去伸雪,只躲在后宫,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日两夜,粥汤也不肯呷一口儿,小杜听得好不肉痛,又不敢去劝慰她。

乘着万贵妃高兴的时候,将雕儿的话提起来,说她已两天不进食了。

万贵妃见小杜似乎很贴念雕儿,脸上立时变色,又要施出醋性来了。

后来仔细转想,觉得自己有了年纪,究竟情虚一脚,于是令宫女去把雕儿唤来,亲自用温语慰谕一番,雕儿疑万贵妃悔悟了,或者有意外的希望,所以趁风转舵,也就止住了哭,照常进了饮食。

谁知事过境迁,万贵妃依旧占住小杜,不许有第二人和他亲近,雕儿又弄得大大的失望。

一天晚上,小杜在外面喝了几盅酒,带醉到宫中来,那宫里的内侍宫女,谁不知道他是万娘娘的得宠孩子,小杜益发肆无忌惮了。

当他进宫时,万贵妃正在晚妆,终是格外地讲究,什么抹粉涂脂,洒香水,薰兰麝,身上配的芸香,嘴里含的口香,差不多无处不香,无香不具了。

以是害得服侍她的宫女,晚上便得全体站班。

只有那些内监们,横竖用不着他们,乐得偷安,各自闲耍去了,并管宫门的也走开,这叫上不正下参差的缘故。

由是闯出事来了。

万贵妃晚妆的当儿,小杜在旁瞧着。

等万贵妃妆好起身,小杜只是觑着嘻嘻地笑。

笑得万贵妃不好意思起来,随手向小杜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杜已有四五分酒意,便也大着胆,一把将万贵妃的玉腕抓住,用力一拖。

万贵妃立不稳纤足,倾身过去。

小杜乘间拥住,亲亲密密地接了一个香吻,引得宫女们都笑了。

万贵妃红了脸,带笑来拧小杜的嘴儿,不提防足下一绊,翻身仆在蟠龙的躺椅上。

小杜不料万贵妃会倒在椅上,他兀是回身扑过来,却扑了个空。

因来势太猛了,又兼酒后两足无主,走路踉踉跄跄,吃立着的小宫人一推,小杜站不住脚,摇摇摆摆倒退过去。

被躺椅一绊,如玉山颓倒般去扑在万贵妃的身上,宫人们一齐大笑起来。

万贵妃急了,狠命地一挣扎,要想把小杜掉在下面。

这时小杜几个翻身后,早弄得头重脚轻的,酒已直涌上来,四肢乏了力,居然被万贵妃翻将过来,转把小杜压在下面。

小杜便把万贵妃死命地揪住不放,两个人扭作了一团。

啪的声响,蟠龙椅侧翻了,两人一齐倾在地上,宫女们忍不住放声狂笑。

一面笑着,大家七手八脚地来扶持,怎奈两人死揪在一起不比一个人跌倒的容易扶起。

加上宫女们格格地笑着,手上越发没劲,才把两人扶得起一半,大家一笑,手就松了,连宫女也牵倒在地上,五六个人跌作了一堆,有几个宫女笑得肚痛,在那里喘息着,索性不来扶了。

正在笑声满腾一室,忽听得宫门外靴声橐橐,明晃晃的纱灯一耀,在宫门外止住,一个伟岸的丈夫,负着手独自踱进宫来,宫女们定睛细看,吓得四散逃走。

在倒着的躺椅角上,心慌绊跌的也有,又有碰在妆椅上的,大家乱撞乱跌,一霎时逃得鸦雀无声。

那时睡在地上的只有一个醉汉小杜和万贵妃了。

万贵妃见宫女等狂奔,心知有异,忙仰起头来瞧时,正是久不临幸的宪宗皇帝。

万贵妃这一惊几乎吓得要死,慌忙推开小杜。

小杜不知是宪宗来了,醉眼矇眬地扭着万贵妃哪里肯放,万贵妃真急了,用狠劲将他一拧道:该死!皇帝来了。

这一句话好似晴天霹雳,把个小杜吓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万贵妃已是玉容如纸,跪在地上,那头好像有几千百斤重,休着抬得起。

宪宗早瞧得明明白白,只看着万贵妃冷笑了几声,一面叫小杜起来,宪宗含怒说道:朕道你年幼,命你随侍左右,授为护卫,已是十分侥幸了,谁料你不思忠诚报恩,却在宫禁里胡闹,朕现在且不来罪你,快离去此地,从今后不许你进宫!宪宗说罢,唤过一名内侍,令将小杜交给外面侍卫,立刻押出宫去,那小杜得了性命磕头谢恩起身,跟着内侍出宫。

到了宫外,内侍便唤过值日的侍卫,传了上御,侍卫就带了小杜往外便走,将至仁和殿前,忽见传谕的内侍又追上来,对侍卫附着耳讲了几句去了。

侍卫仍押了小杜前进,出了宣仁殿就是御河的石梁,小杜一心往前走着,不防侍卫在背后大喝一声:去吧!霍地执出刀来,望着小杜的头上只一刀,头颅落在石梁下,侍卫杀了小杜,回到宫中,起先传谕的内侍还等在那里,验了血刀才去复旨。

原来小杜和万贵妃的事做得太不避人眼,弄得阖都传遍,渐渐地宪宗也得知了,一时也无心去搠破它。

那天晚上,宪宗自东海回到朝鲜宫去。

经过万云宫前,听得隐隐的笑声不绝,便心里生起疑来,命掌灯太监导入万云宫中,到了内宫门前,笑声越发清楚了。

掌灯太监照例侍在宫门前,不便进去,由皇帝独自入宫。

所以宫人们只见纱灯一闪,随后就见宪宗走进来。

但据情理说起来,若在白天,宪宗经过宫外,决不会听见笑声的,因内宫门和外宫门离得很远,无论如何没有这样的尖耳朵。

可是夜深人静了,万籁无声的时候,远处声音就格外要清楚一点的,以是宫人们的笑声恰巧被宪宗听得。

又有人说:万贵妃奇妒,杀人太惨酷了,这笑声是冤鬼传出来,特意给宪宗听见的,那是迷信话了。

不过万贵妃自己也太大意了,循例皇帝进宫,管门的内侍去报内宫门值日宫女,那宫女再去通知了妃子出宫跪接圣驾。

那天管门内侍都去玩耍了,万贵妃却并不知道,宫里连管大门的人也没有,那不是大意吗?第二是那天内宫值日宫女,无巧不巧是个冤家对头的雕儿,她先看见纱灯一闪(明宫例,皇帝夜行有大红纱灯四对前导,东宫及后妃,唯轻纱灯一对而已),若赶紧去报知万贵妃,令小杜躲避起,一面出去接驾,原是很来得及的,大宫门和内宫门距离好一段路,如宪宗一进来就去通知,断不会出这场岔儿的。

偏是雕儿恨着万贵妃独占小杜,她眼看着宪宗进宫,故意去避在宫后更衣,弄得万贵妃措手不及,被宪宗撞个正着。

这也算雕儿报复万贵妃,在那绿荷榭撞破奸情的怨恨了。

宪宗当时打发了内侍带小杜出去,只令交给侍卫押出宫门,却并不难为他,因明知小杜有些武艺和几分蛮力,恐怕急则生变,受他的眼前亏,待到内侍回来复命,宪宗又叫他去追上侍卫,秘密谕知,令他在半途上杀了小杜。

内侍领旨去了半晌,才回来禀知侍卫杀了小杜,尸首抛在御河里。

宪宗听了点点头,便出了万云宫,太监前呼后拥地往朝鲜宫去了。

万贵妃跪在地上,只是发怔。

宪宗去后,宫女慢慢地拢来,大家把万贵妃扶起,才如梦方醒地知皇帝已去,不禁长叹了一声,扑簌簌地垂下泪来。

万贵妃哭了一会,收泪问晚上的管门内监和值日宫女,不一刻都已传到。

万贵妃令把内监先杖责了一百,再瞧值日宫女却是雕儿,万贵妃冷笑一声道:我和你也是前世一个冤家,我现在已被你害了,横竖这冤结解不开,趁我有口气,这笔账我们到阴曹去算吧!说毕,喝令宫女下杖,雕儿大叫:冤枉!说那时进内更衣,实在并没见圣驾到来。

宫人也替雕儿求情,万贵妃哪里肯听,连叫下杖,可怜一位如花的小宫女,竟血肉横飞地死在杖下了。

万贵妃打死了雕儿,尤是余怒不息,这一夜也不曾安睡。

看看天色有些破晓,远远地钟声乱响,过了一会,太监高叫:万贵妃接旨!万贵妃知是不妙,两条腿顿时像棉花做的,瘫软得半步也移不动,由宫女扶着,到宫门外跪下,听读圣旨。

万贵妃一边跪听,身体又似铜丝绕成的,遍身籁籁地颤个不住。

那上谕中,令万贵妃服鸩自尽。

太监读罢谕旨,旁边小内监捧着杯盏和鸩酒,太监便斟上一杯,立逼着万贵妃饮毕,自去复旨去了。

宪宗听万贵妃自鸩,不觉忆起从前的情分,也为之流下几滴眼泪。

那万安听知万贵妃赐死,吓得请假不敢入朝,连汪直也有些胆寒。

宪宗退朝后,回到朝鲜官中,把万贵妃和小杜的事讲给纯妃(大公主)听,纯妃说道:妃嫔和宫监们的暧昧事本是宫闱中所常见的,就是朝鲜的宫廷里,宫女太监还不满三百人,那淫恶事却不时发见的。

一个小国的宫中尚是这样,休说是天朝的宫禁了。

宪宗见说,很为感叹。

于是又谈说了一会。

宪宗忽然想起了那件孔雀宝氅,是徽王曾充作聘大公主的礼物。

这件宝氅是宫中传代宝物,徽王要赚婚大公主,饬人来宫中盗去的。

宪宗问纯妃道:深宫里能盗去宝氅,此人技艺一定非常,不知他姓甚名谁?纯妃答道:这事听得徽王说起,盗氅的人如似姓韩,倒不曾晓得他名儿。

宪宗点着头,把他记在心上。

明日就唤一名校尉,宣到微王府里的总管,问他当日入宫盗宝氅的那个人是谁,总管便把韩起凤举出来,宪宗令召韩起凤,总管国说韩起凤已南往应天。

宪宗听了,命总管退去,即亲自下谕传知应天府,着韩起凤进京觐见。

应天府接到了上谕,自去找寻韩起凤。

再说自徽王被朝鲜大公主刺死,一班食客纷纷散去,只剩下陈孝廉朴安、韩起凤等几个人,想替徽王报怨。

以后闻宪宗已册立大公主为妃,大家心早灰了,便悄悄地各奔前程。

韩起凤见了这种情形,自然也不住足,只得离开北京,也不往宣德,竟自往南京去了。

这一番起凤由北而南,是去找他一个徒弟的。

其时接得应天府尹的谕示,知道当今皇上宣他进京,起凤便带了一个门徒,匆匆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