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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第五十一章 江彬叛乱

2025-03-30 08:16:50

玉阶丹陛,黄瓦朱檐,双龙蟠着柱,巍巍的龙凤纹雕石牌楼显出威武庄严的帝阙。

这巍峨的阙下,雁行儿一排排地跪列着无数的官员。

在前的袱头象笏、朱舄紫袍,第二列是穿红袍的诸官乌纱方角,最后是穿绿袍的、蓝袍的,一字儿列着班次跪在那里,高声大呼高帝、孝宗皇帝。

人众声杂,直透宫阙。

世宗帝在宫内听得奉天门外喊声喧天,便令内侍探询,回禀是众官员在那里跪着号呼。

世宗帝心下大怒,耐了气吩咐内监传谕,着众官暂行退去。

杨慎等怎肯领旨,还是高呼不绝,呼到力竭声嘶时,索性放声大哭。

一人哭了,众人继上,奉天门前霎时哭声大震。

壮丽堂皇的天阙,立刻罩满了愁云惨雾。

似这般悲哀怆恻的哭声,听在世宗帝的耳朵里,不由地愤不可遏,拍案大怒道:这班可恶的厮奴,朕想留些脸面给他们,他们转来虎头扑蝇了。

于是即宣锦衣校尉,把奉天门外所有跪哭的官员一齐逮系了,驱入刑部大牢,明日早朝候旨发落。

锦衣尉奉了谕旨,如狼似虎地将众官梏桎起来,赶牛羊地一并监进狱中,自去复旨。

到了第二天,世宗帝坐了奉天殿,叫内监录了大牢里众官的姓名,凡三百七十七人。

当将为首的王充正、何孟春三十三人一例戍边。

其他官员,四品至五品夺俸,五品以下的廷杖贬职。

大学士杨廷和降级,太师毛纪、太傅石瑶概令闭门自省三个月。

这样一场大风潮总算被世宗的专制手腕罚的罚、责的责,勉强了结。

兴王称皇考的议论,六部九卿没一个再敢多讲了。

世宗见众官已经慑服,乘势定了大礼。

以兴王为献皇帝,蒋妃为章圣皇太后,孝宗皇帝为皇伯考,孝宗后为皇伯母,并亲自草诏,颁布天下。

又命翰林学士张璁主祀献皇帝,以兵部尚书萼桂为主祭官。

不到一个月,献皇帝的庙貌落成,世宗亲题庙额,所示隆重。

那座庙宇丹阶玉陛,建盖得异常的华美。

到了大祭的时候,上有郡王公侯相卿,以及各部司员,无不莅庙与祀,其时的热闹也可想而知。

所以献庙的街衢中,每至春秋两季的祀日,庙前后,左右,红男绿女都来瞧着,借此瞻仰皇帝的圣容。

这个看祀祭的举动,后来竟成了风习。

都下当时有逛庙的名称,就起自这世宗皇帝朝。

流传到如今还没有革除,人民称献皇帝庙为世庙,居京中各庙之冠。

直到崇祯间李闯入京才把世庙毁去。

世宗定了父母(兴王祐杭与蒋妃)的尊号,建了世庙,并由张璁做了修篡主任,修辑实录,种种都已做到了,心里自然十二分的快乐。

然有一样事儿是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位皇后陈氏,为人性情冷僻,不苟言笑,和世宗的意见很是隔膜。

以是世宗常弄得气闷闷的,想在宫侍里面选一个有才貌的淑女立为贵妃。

嘉靖四年的春上,世宗命举行效祭大典。

是年的礼仪,较往岁格外隆重,自相卿以下,都随辇往祀。

春祭礼毕,御驾必巡游各名胜地方一周,在圣庙午膳。

膳罢,由衍圣公召集都下士人、孔门弟子等,在大殿开筵讲经一章,皇帝及众大臣等都列坐殿下听讲。

直待讲完,有旨宣布散席,于是衍圣公以下,各部大臣都纷纷散去,銮驾也就还宫。

描绘世宗谒陵的《出警图》(局部)这天世宗回宫时红日已经西斜,司膳局正进晚膳,猛听得乾清门外一声巨响,震动内外。

世宗帝听出是炮声,便回顾内监康永道:哪里放炮?康永方要出去探询,又听得轰天也似的一声,接着就是喊杀声。

世宗帝忙起身瞧看,见乾清宫前火光烛天,照得四处通红。

世宗帝大惊道:敢是有什么变端么?说犹未了,两名太监抢将入来,喘息禀道:贼杀进宫墙的二门了,陛下速速走避。

世宗帝不觉心谎,忙拖了康永往承光殿狂奔,喊声却越近了。

报警的太监好似穿俊一般。

世宗也无心去听他们,且顾逃走要紧。

出了承先殿,对面便是大明殿,世宗想越过围廊,绕到慈庆宫去看看章圣太后,一路上见宫监侍女们都和惊豕骇狼似地牵三拉四,五个一群、三个一党地纷纷从外逃进来。

口里嚷道:不好了!贼人杀进宫了。

世宗帝听了心里愈加着急。

才出得大明殿,忽见三五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逃着,口口声声说慈庆宫烧了。

世宗帝惊道:慈庆宫如被毁,太后的性命一定难保。

康永说道:这时没有真消息了,等到了慈庆宫再说。

世宗点点头,和康永携手疾行。

慈庆宫距离坤宁宫不远,须经过华盖殿、正大光明殿、涵芳殿、华云阁、排云殿等,世宗帝因慌不择路,只望间道上乱走。

康永也弄得头昏了,君臣两个忙忙似丧家狗似的见路就走。

将至正大光明殿时,侍卫官马云匆匆地逃进来道:贼人势大,值班侍卫恐阻拦不住,要调御林军马来才行。

世宗帝道:慈庆宫怎样了?马云应道:慈庆宫也怕被贼人围住了。

说着自往后殿出宫迁兵去了。

世宗又和康永前进,见护卫统领袁钧满身浴血,步履蹒跚地走过殿外,世宗帝也不去睬他,竟自走过了。

到得华云阁前,遥望排云殿上火光甚炽。

内侍邱琪抢来道:贼人杀银光殿了!世宗帝高声道:慈庆宫可以去么?邱琪连连摇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头说毕,只管自己逃向后殿而去。

接着是侍卫牛镜走过,眼看着世宗帝,慌乱中也不行君臣礼,只顾各人逃命。

其时排云殿上,已到处是火,宫人内监都从烈焰中逃出来。

世宗帝和康永木立在偏殿门口,见火星四进,也辨不出什么路径。

不多一会儿,墙垣倒了,断砖瓦砾把一条甬道塞满了,越发不能走了。

世宗帝却一心挂念那慈庆宫,不由得急得眼泪滚滚,巴巴地望火早熄下来,好去瞧着章圣太后。

呆呆地瞧了半晌,并偏殿也都烧着了,世宗立脚不住,待退入涵芳殿去,回头从仪仗道上走去,走出那条长道,抬头看时,只叫得一声苦。

康永也惊得面如土色,身体索索地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却是为何?因涵劳殿里也遍地是火,对面的宫院墙上照耀得一片红光。

画栋雕梁尽付一炬,身边只听得必必剥剥地红焰乱射,直是好一场大火。

世宗帝被困在火当中,前无出路,后面又是烧上来。

眼见得要葬身火窟了,幸得康永急中生智,忙向世宗帝说道:事急了!奴婢记得涵芳殿的左侧有一个狗窦,是从前武宗皇帝畜犬时,专一供犬进出的。

此刻已万分危急,也顾不得许多,只好望窦中钻出去吧!世宗帝道:狗走的墙窦,人怎样钻得过去?康永道:可以走的,那时的犬奴驱狗进窠,也从这窦中经过。

世宗帝说道:那么快去找这个壁窦吧!康永见说,飞步到石窦面前,那里有烟无火,还能存身。

康永便俯身开了窦上的小门,欲要探身过去尝试时,不防那面拒着一方大石,康永的头伸出去,恰好撞在石上,碰得眼中火星四进,辨不出天南地北,几乎昏倒,方悟这个石窦在正德帝末年,方士张恂谓是窦有碍宫中的风水,所以在那面把巨石堵塞住了。

康永定一定神,奋力去推那块巨石时,好似蜻蜓撼石柱一样,休想动得分毫。

世宗帝立在阶陛上,火势越烧越近,被烈焰迫得汗珠和黄豆般地落下来,不觉顿足着急道:石窦找到了么?康永这时见石窦不通,直急得他要死,忙来回报世宗帝道:洞是找到一个,如今已是不通的了。

世宗帝道:除了这石窦,还有别处可通么?康永愁眉苦脸地说道:只有那个正门了。

世宗帝着慌道:正门早经烧断了,去说它做甚!这时康永也已绝望,痛哭之外,再无别法。

世宗帝见走投无路,想起章圣太后,今生谅不能会面,心里一酸,和康永抱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