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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第六十四章 君臣目不识丁

2025-03-30 08:16:50

巍巍的高楼都被无情的烈火燃着了,却照得内外宫殿到处通红。

火光熊熊中夹杂着必必剥剥的爆烈声不绝,喊声和啼哭声闹成了一片。

只见黄瓦朱檐、金碧交辉、画栋雕梁的殿庭一座座地坍倒下去,一霎时化做灰烬了。

这时宫中的内侍宫人大家豕突狼奔地乱窜,中殿、内殿的侍卫忙着提桶搬梯奋力地扑救。

一会儿外殿侍卫也赶进来了,还有五城兵马司、殿前指挥等,督着御林军帮着来救火。

到底人多手脚快,一座火城似的宫殿渐渐被水灌熄了。

熹宗帝却立在琴台观看,一迭连三地叫内监去救人。

那些内监自己也慌了手脚,还会救什么的人。

幸得一班侍卫猛勇,在火中抢救宫人,多半从火窟中拖出来。

火势熄灭后,总管太监王安颤兢兢地前来禀道:宫殿各处都无恙,只一座哕鸾宫烧毁了,两位皇太妃不知下落。

王安说罢,不住地叩头,似恐怕熹宗要见罪,俯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谁知熹宗帝反笑嘻嘻地说道:康太妃和庄太妃都没有影踪么?倒是烧死了的干净。

王安听了,真觉出人意外,反弄得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了。

魏忠贤在旁说道:这时还乱哄哄地,或者有不曾查到的地方,王总管宜再去查勘它一下才好。

熹宗帝点点头,王安乘势起身,出殿查询去了。

原来哕鸾宫的火起,是李康妃放的火。

康妃的纵火,起因在刘昭妃(秀华)的失踪。

当神宗皇帝被刺时,碧茵姑娘趁乱负了昭妃飞奔出宫。

在这乱纷纷的当儿,竟没人留心到那个昭妃。

晋妃虽是知道的,昭妃是她妹子,别人不追究,她怎肯说出来。

其中还有一个人晓得昭妃失了踪的,就是那李康妃。

其时康妃做着东宫选侍,对于宫中的事倒极其留神。

神宗帝临终,东宫太子(光宗)率同妃子选侍都来侍候,李康妃也在其内。

她举眼一瞧,神宗帝诸妃中独不见了昭妃。

及至光宗嗣位,康妃将这话向光宗提起,当即追查昭妃,晋妃(刘秀媛)怕累到自己,就畏罪自尽了。

后来昭妃的近身宫侍讲出来,在昭妃失踪的前一天,有个女贼(指碧茵姑娘)从屋檐上跳下来,和昭妃、晋妃密谈了半晌。

第二天神宗帝遇刺,那女贼乘乱负了昭妃走了。

李康妃听在耳朵里,暗赞那女贼的手段敏捷。

光宗帝驾崩,李康妃失势,被熹宗帝贬她居了哕鸾宫。

这康妃是快乐惯的,叫她怎能过得寂寞的日子。

不多几时,和外殿的侍卫官邹元龙发生了暧昧情事。

因康妃迁宫时,元龙在旁督领内监,与康妃不免眉来眼去,两下就勾起情来。

是夜邹元龙恃着他飞跃的本领偷进哕鸾宫中,和康妃私聚。

康妃是个水性杨花的少妇,正苦着孤裯独抱,一见了邹元龙好似枯鱼得水,恩情自倍逾常人。

但每天终是这样偷偷摸摸地似嫌太不爽快,由康妃生出一个计较来,叫邹元龙在哕鸾宫内纵起一把烈火,两人乘此机会,一溜烟逃出宫去了。

只苦了那个李庄妃,同她的七龄幼女一齐烧死火中了。

那时的魏朝和客氏既成了正式夫妻,两人自由出入宫禁,在宫中终是伴着熹宗帝游乐。

那个魏忠贤在旁边渐得熹宗帝的信任,几乎夺宠魏朝。

忠贤又密求牛医,替自己补好了生殖器,和常人一般地能够伸缩。

这补肾的法儿,是用驴肾削去前后,取它的中心,由魏忠贤窃了宫中的鸾胶把驴肾胶结起来。

这鸾胶为外邦所进,以胶接物并无裂痕,与天生成一样的。

忠贤接好了生殖器,也知痛痒。

据医生说,还能养育子女,就是忌酒罢了。

由是忠贤得间便勾引客氏,客氏见忠贤年纪比魏朝轻,面貌又比魏朝漂亮,就恐他无须眉气,和初遇魏朝时同一心理。

忠贤知道客氏必疑自己是个阉寺,所以不大亲热。

一天清晨,客氏在后苑灌花,被忠贤从背后蹑足上去一把搂了柳腰便走。

客氏正待叫喊,回头见是忠贤,也就忍住不喊了。

忠贤将客氏抱到牡丹亭上,客氏带喘带笑道:俺当是谁?却是一个赚背贼。

忠贤也笑道:咱哪里是赚背,这叫做赚面。

说着勾住客氏的粉颈甜甜蜜蜜地亲了个嘴儿。

客氏吃吃笑着,一手掠那鬓丝,低低地说道:雌鸡儿也想化雄么?忠贤涎着脸,歪着头颈、斜睨了眼睛拍拍胸脯道:你当咱不如魏朝吗?说时按倒客氏,初试他的利器。

客氏在忠贤的背上轻轻打了一下道:你们这班阉竖,原来都是冒充的。

忠贤笑了笑道:谁不是冒充?魏朝那厮还娶妻子咧。

客氏瞟了忠贤一眼,于是两人又笑谑了一会,各自散去。

从此忠贤和客氏打得同火般地热,转把魏朝抛撇在一边。

熹宗帝也亲近忠贤,渐疏魏朝。

熹宗帝每天临朝,忠贤便立在龙案旁代熹宗帝裁答。

这位熹宗帝自幼儿便不喜欢读书。

神宗帝立太子,光宗帝已二十二岁,第二年就诞熹宗。

熹宗帝到了十岁,神宗帝只昏昏瞀瞀地躲在后宫寻欢作乐,哪里想得到皇太孙的读书问题。

光宗帝自己还在武英殿就讲筵,也没有工夫去顾儿子。

幸得郭妃想到,入奏神宗帝,令皇太孙在武英殿太子讲筵上附读。

神宗帝准奏了,下谕拜夏寿祺太史为皇太孙的师傅。

这夏老先生是有了年纪的人,精神又衰颓,他又不想升擢,终身做个老翰林罢了,故对于皇太孙的讲授不过是敷衍了事。

嘉宗帝只要有得游戏,读书算是挂个名儿而已。

光宗帝登位,熹宗就武英殿的讲筵,也是三日不到两日的,什么太傅、侍读、侍讲,实在等于虚设。

光宗帝嗣位后三个多月便逝世了,熹宗帝时已有十六岁了,西瓜般的字识不满一担,平日听政下谕草诏,一古脑儿由宰相方从哲去拟稿,草稿拟成了再读给熹宗帝听,又须讲解一番熹宗帝才得明白。

应该酌改和意思不对的地方,仍须从哲再起草稿,再读再讲。

一纸草诏、半张上谕,往往三番五次地窜改涂抹,弄得颠倒不通。

又有翰林们所进的文稿,熹宗帝本一窍不通的,却要近臣读与他听了,硬拿自己的杜撰文言及似通非通的语句参加进去。

一篇很好的文章经熹宗帝瞎指摘一回,就此变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文辞,叫至圣再世也读它不懂的了。

那班翰苑学士虽有锦心绣口、龙筋凤髓的文才,放在这熹宗帝手里,好似张天师被鬼迷,有法无用处。

很好的文章被熹宗帝弄得七牵八扯。

翰苑词臣又不敢擅移皇帝的御书,只好任他不通。

颁发出去,朝野人士皆看得笑不可仰,往往闹出笑话来。

那时宫廷中的淫乱也日甚一日。

起先的时候阉宦里面不过一个魏朝,仗着熹宗固宠,和宫妃侍嫔们任意淫乐,甚至夜卧龙床,白昼宣淫。

熹宗帝还是睡在鼓里,一概置之不问。

现在又添了一个魏忠贤,忠贤更引进党羽倪文焕、阮大铖等,也冒充太监入侍宫庭。

于是大家瞒着熹宗帝,奸淫宫侍、调谑嫔妃。

那些终年得不到召幸的冷落选侍遇着了这样的机会,真是久旱逢着霖雨乐得沾润。

嫔妃宫女们只知图欢寻乐,想不到珠胎暗结,肚腹一天天膨胀起来。

内侍外臣纷纷窃议,朝野丑声四播。

熹宗帝仍旧是聋子一般。

魏忠贤见事儿闹大了,怕熹宗帝得知,便命大肚的嫔妃宫人只推说有病,躲在宫里寸步不出,等到小孩下地,由小监接着都会抛在御河里。

魏朝眼睁睁看着忠贤横行胡为,心下非常地气不过,又不敢在熹宗帝面前多说话。

其时忠贤和客氏勾搭魏朝已有点风闻,就是不曾亲眼瞧见过。

客氏对于魏朝也慢慢地冷淡下去,魏朝愈觉心疑。

一天的晚上合当有事,魏忠贤和客氏方在秋色轩欢会,恰好魏朝奉谕往春华宫去经过那里,听得里面有笑语声,似很稔熟的。

魏朝心下一动,再仔细立着一听,那笑声明明是客氏。

魏朝诧异道:她到这里来做什么?想着便轻声轻脚地蹑进去。

这秋色轩是从前光宗皇帝暑天午酣的所在,也设着牙床几案,收拾得十分精致。

光宗帝宾天,那座静雅的秋色轩变做了冷僻地方了。

忠贤和客氏令小监把轩中打扫洁净,做他们幽会的佳境。

因秋色轩不经人迹,谁也想不到忠贤客氏会在里面取乐寻欢的。

今天无巧不巧,被魏朝辨出了声音,竟大胆冲将进去,正见客氏同魏忠贤一丝不挂地搂在榻上。

魏朝这一气,几乎气得发昏。

怒冲冲地大踏步赶到床前,将魏忠贤的发髻一把揪住,横拖倒拽地拉下榻来。

忠贤这时吓昏了,两手护着头发,口里和杀猪似乱叫。

客氏见是魏朝,起先还有些胆寒,旋觉忠贤为着自己受这样的苦痛,心中老大地不忍,便咬一咬银牙,也顾不得什么羞耻,竟赤身走下榻来狠命地将魏朝的右臂扳住。

魏朝向客氏唾了一口骂道:无耻的淫妇!还敢来帮奸夫打咱吗?客氏也不回话,只拖了魏朝的右手,在无名指上尽力咬了一下,痛得魏朝直跳直嚷,手里一松,被忠贤撒开他的左手,把魏朝的衣领扣住挥拳便打。

魏朝本没甚气力,因拉住了忠贤的发髻,所以占了上风,一经给忠贤挣脱,身体就活泼了,更兼忠贤把子很好,魏朝怎敌得他过?被忠贤迭连摔了两交,气得魏朝咆哮如雷,大叫:反了!反了!忠贤逆贼,咱家带你进宫,你此时得志便忘恩负义了么?忠贤手里和魏朝扭打,一面也大声回骂。

两下里这样的大闹,声达后宫。

这时宫中的内侍、太监、宫侍、嫔妃都闻声来瞧看热闹。

忠贤愈打愈觉起劲,打得魏朝在地上乱滚。

客氏忘了自己不曾穿衣服,还指手画脚地把魏朝的坏处一齐搬出来讲给官侍嫔妃们听。

众人见客氏粉汗盈盈、青丝散乱,一身玉雪也似的皮肤,加上两只红润柔嫩的一对香乳,说一句话那粉乳便颤动一下,引得众人个个掩口匿笑。

客氏方知有异,再向自己的身上一看,对魏忠贤一瞧,原来两人都没有衣裳遮蔽,真是纤毫毕露,羞得客氏把双手护了下体,赶忙缩身不迭,三脚两步地回到榻上穿好上下衣服,倒反不好意思再到众人的面前来了。

但魏朝和忠贤兀是打个不休,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