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车上,帕格心情欢畅地呷着一大杯白兰地。
几年以来,梅德琳似乎一直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大灾难,可是如今竟是这样!他仔细回想着这些年来梅德琳的种种形象:迷人的小姑娘;在学校演戏时的仙女公主;使人心烦意乱的卖弄风情少女,胸部刚发育,两眼亮闪闪发光,第一次去参加舞会时梳妆打扮还不够老练;在纽约变成厚颜无耻的怪物。
现在,可怜的梅德琳似乎可以有个归宿了;经过一个很糟糕的开端之后,她至少有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帕格这时候心情很好,不想去跟哈里森·彼得斯上校睡在一间包房里度过这一夜,而把这种心情破坏了。
他在火车和飞机上一向习惯于坐着睡,所以决计就在休息车上打盹儿。
彼得斯没来进晚餐。
很可能他尽兴地喝了几杯威士忌后,已经在铺上睡了。
帕格给了酒柜侍者十块钱,买个清静,接着就在辉煌的灯光下,在四周满是喝酒人闹哄哄的声音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等他给人推醒时,车厢里光线很暗,除了车轮飞快地隆隆作响外,四周一片寂静。
一个身穿睡衣的高大个儿在他眼前晃动。
彼得斯说:有个很舒服的铺位给你铺好啦。
帕格浑身发僵,打了个呵欠,想不出一个通情达理的出路。
他跟在彼得斯身后趔趔趄趄走回包房;由于有威士忌和陈雪茄的气味,那儿并不比休息车上好,不过铺有清爽床单的上铺看上去倒很舒适。
他很快地脱去衣服。
要喝一杯再睡吗?彼得斯正从一只几乎空了的酒瓶里把酒倒出来。
不喝,谢谢。
帕格,你不想跟我一块儿喝一杯吗?帕格不加评论,接过了那只酒杯。
他们喝完酒,上了卧铺,把灯熄了。
说到头,帕格对于盖上被子睡倒也很高兴。
他松懈下来,叹息了一声,正要睡着。
嗨,帕格。
彼得斯的声音兴奋而有几分醉意,从下铺上传来。
那个安德森是个很有前途的家伙。
罗达认为他和梅德琳是真要好。
你总赞同吧?唔。
沉默了一会儿,只有火车驶行的声音。
帕格,我可以问你一个完全属于私人的问题吗?没有回答。
打搅你我非常抱歉。
可这个问题对我挺重要。
说下去。
你和罗达为什么决裂了?维克多•亨利极力避免跟这个陆军军官一起过上一夜,正是为了想避开这样一次探询的危险。
他没回答。
这总不是我造成的吧?人家在海外的时候,想法去夺走人家的妻子,这太不像话啦。
我知道你们早已感情不太好。
是这样。
要不然,请你相信,尽管她妩媚动人,我也会避开她的。
我相信你。
你和罗达是我认识的最高尚的人中的两位。
出了什么事呢?我爱上了一个英国女人。
停了一会儿。
罗达是这么说。
就是这么回事。
这似乎不大像你平日的为人。
帕格默不作声。
你预备跟她结婚吗?我本来大概会,可她拒绝了我。
这样,彼得斯就迫使维克多•亨利第一次提起帕米拉的那封令人惊愕的信,这是他本来极力想从心上抹掉的。
耶稣啊!女人总叫你捉摸不准,帕格,你说是吗?听到这话我很惋惜。
晚安,上校。
这是一种急躁的结束谈话的音调。
帕格,再问一个问题。
弗莱德•柯比博士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吗?这可来了。
由于这种强加上来的亲近,罗达担心的那件事果真发生了。
维克多•亨利接下去所说的话,可以使罗达的后半生幸福,也可以使它遭到破坏。
他非得迅速回答不可,因为每秒钟的踌躇对她、对自己、对他们的婚姻都有损害。
你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帕格希望从音调里显露出适当的迷惑不解,再加上一点儿愤怒的意味。
我收到几封信,帕格,该死的匿名信,讲到罗达和柯比博士。
我把这些信当作一回事,自己也觉得很害臊,可是——你是应该觉得害臊的。
弗莱德•柯比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我奉派呆在柏林时,跟他遇见了。
战争爆发以后,罗达不得不回国来。
那时候,弗莱德在华盛顿,他陪她一块儿打网球,领她去看戏等等,多少就像你最近所做的这样,不过并没什么瓜葛。
这我知道,我也很领情。
我挺不喜欢这种谈话,我真想睡啦。
很对不住,帕格。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