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达花了两三年时间才在这片荒芜的四分之一英亩的地上把野草除掉,重新种好花木。
现在,它是用砖墙围起的一个五色缤纷、芳香扑鼻的幽静角落,中央是她花了相当代价造起的一座淙淙作声、水花飞溅的小喷水池。
这时候,她把咖啡壶等拿到外面有座垫的躺椅之间一张锻铁桌子上;帕格拿着那瓶阿马纳克酒和酒杯。
你知道吗,他们坐定后,她说,拜伦来了一封信。
在刚才那阵兴奋中,我完全忘了。
他很好。
只写了一页。
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吗?帕格极力不让自己的嗓音里流露出宽慰的意味。
唔,第一次巡逻很成功。
他取得了指挥作战的资格。
你知道拜伦的脾气。
他的话从来不多。
他获得了青铜勋章吗?一句也没提。
他就为娜塔丽不住地担忧发愁。
请我们把得到的随便什么消息都打电报告诉他。
帕格坐在那儿瞪眼望着花床。
在昏暗下去的光线里,花儿的色彩渐渐失去了光泽。
一丝清风从不停地摆动的蝴蝶花那儿吹拂过一阵浓郁的香味来。
咱们该再打个电话给国务院。
我今儿打过啦。
丹麦红十字会这就要去参观特莱西恩施塔特,也许会有什么话传递过来。
帕格这时感觉到光阴好像出了差错,自己正重新经历着一个过去的场面。
他认识到,罗达所讲的你知道吗,拜伦来了一封信激起了他的这种感觉。
战前,他们也曾在朦胧的暮色中这样坐着喝阿马纳克酒,就是在普瑞柏尔海军上将把驻柏林的海军武官职位派给他的那天。
你知道吗,拜伦来了一封信。
罗达曾经这么说。
他当时也同样感到宽慰,因为他们好几个月都没收到他的信了。
那是他提到娜塔丽的第一封信。
那天,华伦宣称,他递上了参加飞行训练的申请。
那天,梅德琳曾经想不去上课,到纽约去,他好不容易才拦住了她。
现在回顾起来,那天真是一个转折点。
罗达,我不是说过,要把我跟彼得斯的随便什么私人谈话全告诉你。
是呀?罗达坐起身来。
我们谈过一点儿。
她喝了一大口白兰地。
说下去。
帕格就把在火车上黑暗的包房里的那番谈话叙说了一遍。
罗达不断神经质地呷上一口白兰地。
等他说到彼得斯安静下去,打起鼾来时,她才吁了一口气。
嗨!你这人真好,她说,我也正指望你这样,帕格。
谢谢你,愿上帝降福给你。
事情并没就此结束,罗。
她睁大眼睛盯着她丈夫,在朦胧的光线中她的脸色显得苍白、紧张。
你不是说他睡着了。
是呀。
我很早就醒了,悄悄走出房去吃点儿早餐。
侍者给我送上来桔子汁。
就在这时,你的陆军上校也来啦,脸刮得很干净,穿着得齐齐整整,他跟我一块儿坐下。
餐车上那时候就我们两个人。
他要了一杯咖啡,接下去马上就说——态度很严肃、很安详——‘我猜昨儿晚上你在柯比博士的问题上是不乐意直接回答我。
’啊呀,上帝。
你怎么说呢?嗳,我事先一点儿没料到,你知道。
我于是说:‘我还能怎样更坦率一点儿呢?’总是一句这样的话。
接下去,他这样回答我——我竭力就引用他的原话——‘我并不想来盘问你,帕格。
我也不想要抛弃罗达。
不过我认为我应该知道实际的情况。
一场婚姻不应该以撒谎开始。
如果你有机会把这话告诉罗达,请你就这样告诉她。
这样也许可以有助于打消猜疑的气氛。
’你对这话怎么回答呢?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在她把酒杯重新斟满时,她的手也有点儿哆嗦。
我说,‘没什么猜疑的气氛要打消,要不就在你的心上。
如果恶意中伤的匿名信就可以叫你受到影响,那你根本不配获得随便哪个女人的爱情,更甭提罗达的了。
’回得好,亲爱的,回得好。
我可没法确定。
他直盯着我望望,就说:‘好吧,帕格。
’接着,他改变了话题,谈起了公事,此后就没再提起过你。
罗达喝了一大口酒。
我完啦。
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帕格,虽然上帝知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
罗达,我会撒谎,而且有时候我撒谎撒得很好。
在职务方面!她轻蔑地把手朝上一挥,这可不是我目前所说的。
她把酒喝光,又倒了一杯,说,我完蛋了,就是这么回事。
那个该死的女人!不问她是谁,我真能宰了她——嗳!酒杯里的酒满出来了。
你会喝得烂醉的。
干吗不喝个烂醉呢?罗达,他说了他并不想要抛弃你。
嗐,不。
他会跟我结婚的。
一个注重名誉的人,这样那样。
我大概也只好由着他。
我有什么别的法子呢?不过说到头,我还是全给毁掉啦。
你干吗不照实跟他说呢,罗达?罗达坐在那儿,凝视着他,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