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拉齐昂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二日,巴巴罗沙行动三周年纪念日之夜,俄国人从东方向我们发起了十分猛烈的攻击。
游击队在白俄罗斯全境活跃起来,炸毁桥梁,使我们的运兵火车出轨翻倒。
侦察刺探活动直捣入中央和北方的集团军,从波罗的海直到普里皮亚特沼地。
次日,在有些地方,一尊靠紧一尊,总共约有十万尊大炮组成的隆隆火网,使四百五十英里长的那条战线变成了地狱。
随后,步兵师、坦克师和机械化师在黑压压的尽是苏联飞机的天空下面,大举进犯。
德国空军没有战斗机升空去截击它们。
俄国人正以一百二十万人、五千辆坦克和六千架飞机在攻打我们。
这就是罗斯福老虎钳的另一面钳牙,它穷凶极恶地捣向西方,去和霸王行动向东的推进会合。
巴格拉齐昂!对巴巴罗沙的报复!和我们一样,苏联人也为他们六月二十二日的进攻采用了一个重要的军事领袖,波罗金诺战役 的英雄的姓名。
和我们一样,他们的目标也是迅速攻占白俄罗斯全境,把驻守在那片辽阔的森林平原上的德国兵团全部包围起来。
诚然,从我们最高统帅部地图上呈现出的情况看,巴格拉齐昂是巴巴罗沙的一个使人脊背发凉的映象,从我们惊骇的脸色上,反映出了我们过于精辟地传授给苏联人的军事教训。
从解救列宁格勒的那次血流成河的冬季战役中,从春天由乌克兰和克里米亚拼命击溃曼斯坦因部队的那次战斗中,我们看到了他们惊人的恢复能力,以及斯大林继续浪费生命的残忍决心。
但是这次在白俄罗斯,却出现了新的情况:我们自己最精湛的战术概念,被巧妙地运用了来反击我们。
为了使那个映象完整无缺,阿道夫·希特勒重复了一九四一年斯大林颁发的那道愚蠢的命令——据守原地,不准撤退,不准机动转移,死守下去——结果也从相反的方向遭到了同样的灾难性大败。
苏联人甚至也同样做到了奇兵突出。
一九四一年,他们预料希特勒会夺取乌克兰这个粮仓和高加索那些油田,所以把重兵集中到了南方。
因此,我们的主力穿过白俄罗斯向前挺进,很快就打垮了他们的中央战线。
这次,尽管红军大量集结在中央地区,一贯正确的希特勒却知道,俄国人会利用他们在南方的突出阵地,朝着罗马尼亚油田和巴尔干各国发动攻势。
他以通常那种不切实际的方式断定,红军在中央地区的集结是虚张声势,所以把我们的部队集中了去面对着乌克兰的苏军战线。
中央集团军司令官布许提供的使人焦急的警告情报,以及他要求增援的公文,全遭到了忽视。
等俄国人发动打击,战线垮了以后,希特勒当然为他自己愚蠢的估计错误而撤去了布许的职务。
但新司令官莫德尔将军也同样受到了希特勒干扰的损害,尤其是在俄国人快速地猛攻以后,他还坚持要我们的各师蛰伏在一些坚强的据点里——战线后面残存的一些孤城:维帖布斯克、波勃鲁斯克、奥尔沙、莫吉廖夫等,而不命令他们突围出来。
这件蠢事使战线瓦解了。
那些坚强的据点到时候全部陷落,所有各师完全损失了。
我们的战线上出现了一些巨大的裂口;苏联人驾着用之不尽的租借战车,像鞑靼人那样呐喊着,从这些裂口中蜂拥而来。
我对巴格拉齐昂(称为白俄罗斯战役)的作战分析,是非常详尽的,因为我认为,这个人们很少加以研究的事件,甚至超出了大受人们吹捧的诺曼底登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最后崩溃的转折点。
倘若这次战争中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第二斯大林格勒战役,那就是巴格拉齐昂。
俄国人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推进了大约两百英里。
势如破竹的钳形攻势迫近了明斯克,包围了十万德国士兵,而在这次战斗中,我们大概也损失了十五万人。
中央集团军的残余部队越过明斯克向西溃退,它的兵团遭到苏联装甲部队前锋的冲杀和蚕食。
到七月中旬,中央集团军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小队一小队意气沮丧、衣衫褴褛的德国战俘又在红场上游街示众。
红军重新夺取了白俄罗斯,长驱直入波兰和立陶宛。
它正威胁着东普鲁士的边境;北方集团军面临着被红军向沿海地区挺进而切断退路的危险。
这时候,英国人和美国人仍旧挣扎着想冲出诺曼底。
这时候,阿道夫·希特勒也一直把眼睛紧紧盯着西方!在我们的战况汇报会议上,他总以急躁不耐、突兀草率的判断打发掉东方日见扩大的危机。
我们受到控制的报刊和电台,把这场大灾难掩盖起来。
至于美国人和英国人,他们当时全神贯注在法国境内的军事行动上(他们的历史家今天还是如此)。
苏联人只举出了他们推进的简单事实。
战后,斯大林衰老下去,变得疯狂地凶残好杀时,他们的军事史学家全吓得缄口不言。
有很长时期,那个不幸的国家并没写出多少关于这场战争的有益的材料。
因此,巴格拉齐昂就变得不大为人所知。
但是无可挽救地突破了我们的东线,使芬兰退出这场战争,并使巴尔干各国的政客们阴谋背信弃义的,全是这一战役。
那些政客们的背信弃义,导致我们下一个月在罗马尼亚遭到了更大的惨败。
而巴格拉齐昂也是七月二十日使那枚炸弹在最高统帅部爆炸的真正导火线。
英译者按:近年来,苏联人提供了较多、较好的关于这次战争的书籍。
朱可夫元帅的回忆录详细地叙述了巴格拉齐昂。
这些书虽然资料丰富,按照我们的标准来看,却不一定是忠实可信的。
在俄国,共产党政府拥有所有的印刷厂,凡是不颂扬党的材料全刊印不出来,而党跟希特勒一样,也是从来不犯错误的。
六月二十三日天刚蒙蒙亮,娜塔丽就起身,穿好衣服,准备接待红十字会人员的访问。
她那间卧室及得上欧洲一家上好旅馆的房间:淡黄色木制的家具、一块东方小地毯、花哨的绘有花朵的糊墙纸、扶手椅、灯罩甚至还有好几瓶鲜花,都是前一天晚上园艺工人所送来的。
杰斯特罗家这套房间在参观访问中是一个停留地。
这个著名的作家将领着来宾们参观他的房间,请来宾们喝法国白兰地,陪着他们上犹太会堂和犹太图书馆去。
因此,娜塔丽在匆匆出去以前,先把屋里拾掇干净,就好像要供军事当局检阅那样。
幼儿园里也还有不少事情得做。
拉姆在最后一分钟吩咐把家具重新安排一下,并且在墙上再多贴一点剪下的动物画片。
太阳刚在升起。
一小队一小队妇女已经到了外面街上,她们在黄澄澄的倾斜的阳光里趴在地上擦洗便道。
这些从拥挤不堪的统楼上出来的衣衫破旧、骨瘦如柴的人,发出了一股恶臭,污染了清早的和风。
她们把活儿干好后,就得躲开;洒了香水的美人儿穿着花哨的服装,就走出来。
娜塔丽的感觉已经十分迟钝,根本觉察不出美化运动的这种讽刺意味了。
这一个月里,一个反复出现的恶梦使她常睡不好——海因德尔揪着路易斯的两腿晃晃荡荡,把他的脑壳在水泥地上直撞。
到这时候,孩子脑浆进裂、鲜血直冒的景象对她说来,已经跟她回忆中党卫军的那个地下室一样真实,而且多少更为熟悉,因为那次短促的惊恐是在一阵模糊不清的震动中来临和消失的,而这个可怕的幻象她却见到过二十多次了。
真个的,娜塔丽已经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儿,脑子里简直不很正常。
有一件事还使她打起精神来,那就是希望把路易斯送出犹太区去。
传递班瑞尔信息的那个捷克警察说,这次尝试是安排在红十字会人员访问后的那一周里。
路易斯先得生病,接着送进医院就不见了。
她就此不能再看见他,只会听说路易斯患斑疹伤寒已经死了。
接下去,她就只好希望,将来有一天会听说他很安全。
这就像送他去急诊开刀一样,不管风险多么大,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一辆手推小车停在丹麦人的营房外边。
花匠正从车上把满是花朵儿的玫瑰花树卸下来,搬进大院去,栽种在草地上挖的窟窿眼里。
娜塔丽走过时,浓郁的玫瑰花香使空气中芬芳馥郁。
很清楚,丹麦犹太人中正进行着一件很特别的事。
但那跟她并无关系。
她所关心的就是,毫无差错地度过这一天,不要惹恼拉姆,危害到路易斯。
幼儿园是规定的参观路线中最后的一个停留地,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