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鱼号的舷门传令兵在拜伦房舱的门上敲了敲。
艇长,少将的汽艇靠拢来啦。
谢谢你,卡逊。
拜伦穿着骑马短裤,身上汗津津地闪闪发光。
他从一面舱壁上取下红十字会转来的娜塔丽和路易斯的那张照片。
叫菲尔比先生到甲板上来见我。
他走到外边甲板上,一面扣着一件褪了色的灰衬衫。
新来的副艇长呆在舷门那儿。
他是士官学校毕业的一个脸盘像狐狸的上尉,对于在一个预备役的艇长下面服役(拜伦已经猜测到了)不十分乐意。
梭鱼号停泊在一艘弹药船左侧。
船尾的一个工作队正围着起重机摇摇晃晃吊下的一枚水雷发出一大阵叫骂声。
汤姆,等所有的鱼儿全上了船,就起锚,停靠到‘布里奇号’旁边去装粮食。
我十九点就回来。
是,艇长。
战列舰第七分舰队司令的长汽艇闪闪发光,艇上的绳索一概是白色,艇内的座垫也全是白皮的。
这时候,它从潜艇旁噗噗地驶去。
汽艇的奢华表明了父亲的新身份,这使拜伦感到说不出地高兴,不过他脑子里主要想到的是父母离婚的事。
梅德琳曾经写信给他说,她很早以前就看到苗头了。
拜伦没法明白她的话。
直到接获罗达写来的伤感、甜蜜的长信以前,他始终认为父母的婚姻是一个坚如磐石的事实,的的确确是圣经所谓的一体 。
很可能,母亲生性轻浮,确有不是的地方,可是父亲从伦敦写来的一封信中有一段话还叫他迷惑不解:我希望你母亲幸福。
我的生活中偶然也有了变化,最好等有机会面对面谈谈,这样比笔谈好。
现在,他们就要面对面了。
就父亲来说,这会是很尴尬的,或许是痛苦的,不过梭鱼号艇长的身份至少该使他感到惊讶而高兴。
衣阿华号值日官的值勤簿上记载着:十七时三十分,少将的客人将要到达。
由副官陪往司令室。
但是十七时二十分,少将亲自走来,眯缝着眼睛朝南边的停泊地望去。
在台风过去后的绚烂天气里,落日映射出一团红光,珊瑚岛上耀眼地光彩灿灿。
值日官难得看见亨利少将走这么近,这个称作战列舰第七分舰队司令的脸色苍白的权力人物,是一个矮胖、整饬、头发斑白的人。
他冷冰冰地呆在一旁,一语不发。
汽艇靠拢船身;一个身穿又皱又脏的灰军服高个子军官快步跑上舷梯,使牵链铿锵作响。
请您准许我登船。
准许。
您好,少将。
穿灰军服的军官没露出笑容,很利索地敬了一个礼。
喂。
战列舰第七分舰队司令漫不经意地回了一个敬礼,一面对值日官说,请在船上的航海日志上把我的客人登记下。
潜艇第二○四号‘梭鱼号’艇长,美国海军预备役少校拜伦•亨利。
值日官瞥了瞥父亲,又看了看儿子,很大胆地咧开嘴笑了。
少将也淡淡地回笑了笑。
你什么时候升任艇长的?他们离开后甲板时,帕格问。
按实在说,不过是三天以前的事。
父亲的右手短暂地紧紧捏了一下拜伦的肩膀。
他们跑步登上了炮廓内的扶梯。
您身体情况很不错。
儿子气喘吁吁地说。
我干这工作,随时会突然倒下,帕格呼哧呼哧喘着气说,不过我将会是葬身海底的最健康的人。
到我的舰桥上来看一会儿。
啊!拜伦手搭凉篷,环顾了一下。
从潜艇上你看不到这种景象。
上帝啊,那可看不到。
这是不是超过了历史上的随便什么场面呢?艾森豪威尔渡过海去进攻诺曼底,他的舰队比这还要庞大。
不过就打击力量来说,你这话很对,世界上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强大的力量。
再说,瞧瞧‘衣阿华号’的规模!拜伦向船尾看去,多么壮丽的景象啊!嘿,勃拉尼,这条船造得非常精密,像一只瑞士手表。
也许咱们呆会儿上各处去看看。
帕格还在体味这件使人惊讶的事情的意义。
一条潜艇的艇长!拜伦越长越出落得像死去的华伦了,只是脸色太白一点儿,动作太紧张一点儿。
我时间相当紧,爸爸。
那么咱们进去吃晚饭吧。
一切布置得真漂亮。
他们走进司令室时,拜伦说。
阳光从舷窗外面直射进来,使外边那间气象堂皇的舱房十分轩敞。
都是这个职位给带来的。
比在华盛顿担任工作强。
我得说——拜伦停住,睁大眼睛望着办公桌上那个银镜框里的照片。
那是谁?帕格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转过脸来对着父亲。
基督啊,那不是帕米拉•塔茨伯利吗?是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帕格本来没打算把这件事这样透露出来,但是如今拜伦已经知道了。
咱们吃饭的时候,我来细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