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是绝密消息,帕格。
霍普金斯拿着那张纸朝着帕格挥动得咯咯响。
我们大约一周之后就要到卡萨布兰卡去,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全班人马。
斯大林因为斯大林格勒战役不能出席,但是我们要将会议情况随时告诉他。
我们要为今后的战争规定战略。
总统自从就任以后,九年以来一直没上过飞机,非但如此,历届总统还没谁曾经坐过飞机出国。
他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霍普金斯如此滔滔不绝,不厌其烦,维克多•亨利很感迷惑不解,不过霍普金斯不久也就道出了个中原因。
他躬身向前,把手放在帕格的膝上。
你知道,斯大林在大叫大嚷,要求我们今年横渡海峡。
这可以减少他十到四十个德国师的负担,然后他就有可能把德国人赶出俄国。
他指责我们背弃诺言,没有在四二年开辟第二战场。
但是我们那时没有登陆艇,其他方面我们也没有准备好。
英国人竭力反对进攻法国的主张。
在卡萨布兰卡。
他们肯定又要利用登陆艇不足这个借口。
帕格不知不觉之间也被吸引了过去,于是问道:目前有多少呢,先生?跟我来。
霍普金斯把亨利带到另外一间门窗紧闭的小屋,屋内塞满了过时的旧家具,一张不伦不类的牌桌上堆满了卷宗和文件。
你坐下。
这是门罗室,他们都这么叫的,帕格。
他就是在这儿签署门罗宣言的——真见鬼!我刚刚还在看那些数字哩。
他匆匆翻着桌子上的文件,有些掉到了地上。
在这战争的中枢之地,事情却是如此随随便便,漫不经心,这使帕格深感惊异,霍普金斯毫不理会那些掉到地上的文件,而是抽出一张普通的档案卡片,拿在手里挥动着说:找到了,这是到十二月十五日为止的数字。
这些数字还靠不大住,因为在北非的损失还没完全证实。
维克多•亨利对他带到阿金夏会议的登陆艇生产计划记得非常清楚,此时听到霍普金斯从那张卡片上念出的数字,不觉大吃一惊。
霍普金斯先生,生产究竟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霍普金斯扔下卡片。
活见鬼!我们失去了一年时间!不仅是登陆艇的生产,其他方面也都一样。
问题出在大家都争优先权。
军队、工业和民用经济之间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各个部门之间吵吵闹闹,争执不休,就是一些正派人之间,也是互相妒嫉,明争暗斗。
大家都是卡住对方脖子不放。
每个人都标榜自己的部门是十万火急的头等大事,却没一个人说话算数,到期交货。
我们这儿简直是重点满天飞,所以重点也就好像德国老马克一样,变得毫无意义。
情况糟得简直难以形容。
不过,就在这个时刻,出了一个维克多•亨利。
帕格惊愕得直眨眼睛,霍普金斯见了哈哈大笑。
当然,不是真的说你。
而是跟你一样的一个人。
此人名叫费迪•埃伯施塔特。
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但是很踏实能干。
你一定得和他见见面。
原来是股票商,你相信吗!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一直在华尔街经商,从来没在政府供过职。
他们把他搞到这儿来负责战时生产局,他制定了一份崭新的重点分配方案。
他给它取名叫作‘物资管制方案’。
根据这个方案,所有的生产计划都取决于三种物资的分配,也就是钢、铜、铝。
现在的分配办法是按产品进行垂直分配。
护航驱逐舰也好,远程轰炸机也好,运往苏联的载重卡车也好。
总之,不论什么,其中每个部件都要按配给原料进行生产,不搞平行分配了,这儿一点,那儿一点,给军队分配一点,又给工厂分配一点——霍普金斯激动地挥舞着他的瘦长手臂——要搞到物资全靠是否在华盛顿有靠得住的门路。
像现在这样,简直是个奇迹。
全国各地的生产数字都在直线上升。
他一面说一面来回走动,聪明的瘦脸上神采焕发。
他在亨利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帕格,在埃伯施塔特采取这个办法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你简直难以想象。
零敲碎打的发神经!浪费情况之严重,神仙见了也要害怕!一千副坦克履带,却没有坦克可以装配!堆满了一整个足球场的飞机外壳,可是引擎和操纵装置根本就没在生产。
一千艘步兵登陆艇停在船厂里腐烂生锈,为了没有绞车起降活动梯子!这种可怕的局面终于结束了,现在终于可以得到我们所需的登陆艇了,但是海军也需要有个人紧密配合。
这也就是说需要一个像弗迪·埃伯施塔特那样的精干人物统筹负责。
我已经同福莱斯特尔部长和帕特森海军中将谈过。
他们都知道你的表现,赞成由你负责。
霍普金斯在椅子里往后一靠,眼镜架子快要挂到嘴上了,眼睛闪闪发光。
怎么样,老朋友?你愿意签个字接受任命吗?放卡片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是,总统先生。
马上就来。
帕格·亨利碰巧也在这儿……是,先生,当然。
他挂断电话。
帕格,总统向你问好。
他们步出房间,走进一条两边排着书架的阴暗过道,再经过一段垫着橡皮的斜坡,朝着椭圆形办公室走去。
霍普金斯一只手抓着帕格的胳膊肘。
怎么样?我要不要对总统说你已经同意接受这个工作了?能给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做参谋工作的海军上校多的是,这你也知道。
但是精通登陆艇的却只有一个帕格•亨利。
维克多•亨利以前从未违拗过霍普金斯的意愿。
总统的大印就在此人手中。
不过,他毕竟不是总司令,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甜言蜜语,连哄带骗,而是直截了当发出命令。
他虽大权在握,却又毕竟是个僚属,他之所以那么和蔼可亲,将一些内情告诉帕格,对于埃伯施塔特如此吹捧夸奖,现在又亲亲密密,挽着他的手臂,其实都是一种策略手腕。
霍普金斯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要派帕格去搞登陆艇,而他为娜塔丽前来请求帮助,正好给了他一个开口机会。
可能他一向就是这样进行说服工作的。
他虽做得非常巧妙地道,维克多•亨利还是执意要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手下效劳。
霍普金斯轻飘飘地把这个工作说得一钱不值,那不过是文官的见识。
再说,能够负责登陆艇计划的合适人选,也是大有人在。
他们经过椭圆形办公室,来到敞开着的总统卧室门前。
总统的洪亮嗓子今天显得有些沙哑。
听到弗兰克林·罗斯福的说话声音,帕格油然生起一阵亲切、敬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