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面,将军的姓名被齐齐整整地涂掉了,只留下了一个长方形的窟窿。
那天晚上,拜伦登岸,在军官俱乐部里喝得酪酊大醉。
第二天早晨,他站在舰桥上看艇队出海去进行演习,然后回到舱房里,睡了二十四个小时,由菲尔比利用铃声在水底指挥航行,积累经验。
两星期后,那位十分热衷于FM声纳的将军为狼群艇长们举行了一次午宴饯别会。
为了增添吸引力,像将军所说的那样,一些海军护士也参加了宴会。
关岛的护士都显得十分疲倦,这一半是因为有大批伤员从冲绳运了来,一半是因为对许多年轻军人的求爱,她们有的拒绝了,也有的迁就了;但是她们仍旧打起精神,对潜艇艇长们装出高兴的样子,咯咯地笑着。
你们大伙就要启航了,去完成我们已经开始的工作,将军大声发表简短讲话,去击沉所有在水面航行的、悬挂着日本旗帜的船只!拜伦知道,将军抱着很大的希望,他甚至向尼米兹提出申请,要亲自率领狼群出发,但未获批准。
然而,在拜伦看来,整个这出FM闹剧都是不必要的。
两年前,他和卡塔尔•埃斯特曾经指挥海鳗号穿过拉彼鲁兹海峡,突入日本海。
现在他们可以走同样的航道到达那里,也许要比穿过对马海峡布雷区更少危险。
他们真想走那条航道。
但是为了改进FM声纳,已经费了那么大的事,花了那么多的钱,科学家们耗费了心血,而将军又一心要使用它。
并没人来征询拜伦的意见。
他已经使他的水兵相信:他会率领他们穿过布雷区;水兵很少调走,他们一个也没开小差。
狼群出海后,安全驶抵日本,一路上没发现任何船只。
穿过布雷区只觉得时间漫长,紧张得使人痛苦难受。
水兵们都不太亲切地称之为地狱之钟的声纳,每遇到鱼群、海底的海藻、温度的升降以及水雷的电缆等,都会发出具有细微差别的声音。
拜伦多半是在海图上所标示的最大深度绕过危险区,在相距一百英尺铃就会发出声音的深水水雷底下缓缓前进。
最危险的时刻是有一次他让潜艇浮上水面,去确定潜艇的位置。
他很快测定了方位,知道了水流并没使他在海底推测的航向形成偏差,然后又继续航行。
有两次,水雷的电缆沿着扫雷缆顺着艇身从上而下,慢慢地发出嘎嘎响声。
这种时刻最可怕,但是此外再没比这更危险的了。
他的巡逻区位置在东南面,所以他必须等候狼群中所有其他的潜艇都向北进入了指定的位置。
日本人往来频繁的航船,在他的潜望镜旁边安安静静地驶过,夜里点着灯,白天没有护航,就像纽约港里的船只一样——有小客轮,有沿海岸航行的货轮和油船,有形形色色的小艇,甚至有游艇。
他没看见战船。
指定开刀的时间来到时,拜伦正在瞄准一艘样子笨重的小货轮。
他让菲尔比去看潜望镜,然后菲尔比利落地、强有力地向那条船发出了鱼雷。
总之,在狼群两个星期的袭击中,梭鱼号一共击沉了三条船。
早在一九四三年,埃斯特是不肯为最后那两条船浪费鱼雷的。
现在,所有的鱼雷都能很好地命中了。
第一批沉船惊动了日本人,此后航船就随着减少。
目标变得稀罕了,于是拜伦就在本州西海岸以外到处航行,欣赏那些美丽的景色。
在拉彼鲁兹海峡约定集结的地点,九艘潜艇中到了八艘。
狼群在理想的大雾中离开了那里。
他们一驶出飞机搜索的范围,就在海面快速驶回珍珠港,沿途高兴地交换他们的捷报,同时焦虑地探询失踪的大目鲱号的消息。
梭鱼号又去收听福克斯节目,但是,没有拜伦的电报。
艇队于七月四日驶进港口,没看到什么庆祝和仪式 。
拜伦一直走到电话局去打电话给他母亲,因为不知道父亲在什么地方。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拜伦一走进办公室,那位太平洋舰队潜艇司令部的作战军官就跳过去搂住他。
啊,拜伦!我的救世主,辉煌的胜利呀!比尔,我来申请解除职务。
解除职务!你疯了吗?为什么?作战军官坐下,一双眼睛紧瞪着他,叫他把话说完,边听边咬嘴唇。
军官话说得很冷静,含有商量的口气。
这情形是很严重。
但是,你瞧,你太太这会儿也许已经回到了家里。
也许连你的儿子她也找到了。
你为什么不先去打听一下?别这样冒失。
你这就要立大功了。
我已经立了功。
我现在申请解除职务,比尔。
坐下吧。
别这样捶我的桌子。
不需要这样嘛。
实际上拜伦是用拳头砸那玻璃板。
对不起。
拜伦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作战军官向拜伦敬了一支烟。
然后他开始用信任的口气透露一些惊人的秘密。
俄国就要参战了。
太平洋舰队的潜艇获得了消息。
麦克阿瑟就要在日本登陆;先是九州,然后是本州。
日本海将被分划为美军和俄军的作战区。
以后将展开一场崭新的球赛。
惟一有最大油水可捞的地方是日本海,所以太平洋舰队潜艇司令要用地狱之钟大举进攻,要尽一切力量真的来一次大扫荡。
是潜艇打赢了这一仗,拜伦,这一点你应当知道。
但是,直到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它们才在发挥作用。
你干得挺出色。
埃斯特夫人会为你感到骄傲。
可你别临阵脱逃呀。
好吧,拜伦说,多谢你啦。
他并不生作战军官的气。
这个家伙认为人生在世就是为了捞最大的油水。
他找到了热衷于FM声纳的将军的办公室,直接闯了进去。
他很镇静地向将军叙述了他跟作战军官的那一席谈话。
将军,现在是这样,拜伦说,您可以以擅离职守的罪名把我提交军事法庭受审,您也可以不这样做。
我要去看我妻子,还要去找我儿子——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请下令准许我去。
我一心要报效国家。
如果找到了家里人,如果那时候战争还在打下去,我要飞回到这里,指挥一艘有FM声纳的潜艇进入东京湾。
我还要指挥一艘潜艇进入符拉迪沃斯托克,如果您要我那样做的话。
将军发窘地眯起眼睛,突出了下巴,说:瞧你的胆量可真不小。
他一边说,一边查阅他桌上的一些公文。
无论你个人有多么大的困难,我总不爱听你这样对我说话。
原谅我,将军。
凑巧我这儿收到了一封海军作战部部长的信——瞧,它摆到哪儿去了?哦,在这儿。
海军作战部部长需要一队有经验的艇长,去检验在德国缴获的潜艇。
根据初步报告,那些潜艇看来要比咱们出产的好。
这真叫人不好意思。
要了解真实情况,惟一的办法是带几个艇长去驾驶它们。
你懂德语吗?将军,我德语说得挺好。
感兴趣吗?天哪,我太感谢您啦,将军!好吧,你有作战经验。
你必须首先把要到FM声纳潜艇上接替你的人训练好了。
让他去莫洛凯岛外假布雷场航行一个星期。
是,长官。
多谢您,上帝保佑您,将军。
喂,拜伦,你的FM声纳运行得怎么样?好极了,长官。
这是自从罐装啤酒以来最大的一次发明。
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