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鼓声也像被捂住了一样,因此一直等到它敲到隔壁营房的队列时,班瑞尔方才听到。
逃犯给抓住了。
现在正押着走过比克瑙营房的队列!如果他非给抓住不可——愿上帝怜悯他——那就早一点抓住他吧。
几个月以来,班瑞尔还是第一次担心自己的两条腿会支撑不住。
听到鼓声给他增添了力量。
两个党卫军正在把一个行刑架子搬到操场上。
很快就要结束了。
那个家伙过来了,走在他前面的是三个军官,跟在后面的也是三个军官,中间为他留下充足的空间让他独自表演。
有一个人用削尖的木棒不停地戳他,使他不停地一面敲鼓,一面跳跃。
这个可怜的家伙简直没法两脚落地,但他还是在继续向前走,敲着鼓,不停地跳跃着走过来。
他身上的那套小丑服装因为使用过久而陈旧不堪,鲜黄的颜色,臀部和腿部都已沾满了血污。
这景象仍然极为滑稽可笑。
他脖子上挂着那块常见的牌子,上面用德文写着又粗又大的黑体字:好哇,我回来啦。
他是什么人呢?脸上涂抹得乱七八糟,嘴涂成了红色,眉毛画得又粗又长,实在认不出来。
当他有气无力地猛敲着鼓,在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班瑞尔听见穆特普尔喘了一口气。
拷打的时间并不长。
但当他们把他的屁股脱光的时候,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他们只要他再挨十下。
他们不准备使他过分衰竭。
德国秘密警察的审讯高于一切。
他们得让他继续像个活人的样子,以便用刑逼供。
他们甚至还要给他吃点东西,使他恢复元气。
当然,他们最终还是要在点名的时候把他绞死的,不过到那时他也就已经被折磨得差不多了。
逃跑真不是件好玩的事。
话说回来,如果你不逃跑就得化为青烟升上烟囱的话,那么你找另一条道路离开奥斯威辛也就不用担心会折本了。
冻得死去活来的行列解散了。
党卫军和狗腿子驱赶着难以举步的囚犯回营房去,咒骂着,用木棍打着,用皮鞭抽着。
有些人踉踉跄跄地跌倒了。
他们站着不动的时候,是两条僵硬的腿支撑着他们。
冻僵了的关节一弯曲,马上就倒下去!班瑞尔听说过这种情况。
他从拉姆斯道夫来的时候,路上就体验到了这种情况。
他的两条冻得麻木了冰冷的腿,走起路来,就好像两根铁棍子,要靠臀部的肌肉直挺挺地挪动它们。
木房子里的气温必定是在零度上下,但至少里边不下雪,算得是一个温暖的栖身之处:事实上,那就是家。
熄灯之后,穆特普尔戳了戳班瑞尔,班瑞尔翻身靠近他,把耳朵贴在工头的嘴边。
感到他呼出来的温暖气息;声音模糊微弱:计划取消。
班瑞尔换了个位置,把嘴凑到了穆特普尔耳边:那人是谁?就别问了。
一切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