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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娜塔丽在哪里?”第七章(2)

2025-03-30 08:16:58

拜伦摇摇晃晃地滑进下面的驾驶室,在朝前倾的甲板上往前走。

左舷舱壁上像圣诞树般闪烁的小灯呈一片绿色,显示出艇身上每一窗孔门洞的情况。

水平舵手掌着大舵轮,镇静自若地紧盯着深度表。

在这儿,没有一丝战斗前的焦虑。

负槽排水到测标!对于惯常的一套工作程序,拜伦几乎未加注意。

在前部的鱼雷舱里,他看见汉逊班长和他的手下人正在给新运到艇上的两枚鱼雷装上弹头。

拜伦感到两眼扎痛;自从离开马尼拉以来,他还没睡过觉呢,但他还是要亲自检查一下鱼雷是否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就可以发射。

汉逊报告舰首六根鱼雷发射管已全部装上了鱼雷;一条条鱼都已按照工作程序检查过了;新的秘密雷管随时可以插进弹头。

沿着舱壁的架子上装着一排黄色的假弹头,在和平时期中,这些假弹头里装满了水,用作射击练习。

压缩空气会把弹头里的水全部挤出来,鱼雷就会浮出水面,等待回收。

没有漆过的铁弹头里填满了梯恩梯,现在都已装在鱼雷的弹头上。

没有雷管是不可能爆炸的,可是拜伦曾看到水兵们跟这些灰色的弹头打交道时,总是战战兢兢、恭而敬之,害怕它们那潜在的杀伤力和破坏力。

拜伦蹲在一枚鱼雷上面的一个铺位里,正在和鱼雷兵们一起喝咖啡,埃斯特上尉出现了。

老天啊,勃拉尼,他准备要试一试了。

试什么?呃,试一试你出的主意呀。

他一直在研究海图和航行方向。

我们准备浮出海面,寻找珊瑚礁的缺口。

他要跟你谈谈那个德国潜艇艇长的讲话。

在万点金光的中午,潜艇的黑鼻子冒出了海面。

拜伦摇摇晃晃地踏上颠簸的、被海浪的泡沫弄得泞滑的前甲板,也就是走进了一片明亮、炎热的阳光中。

监视哨和测深员穿着饱鼓鼓的救生衣,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

他不禁向那没有片云的青空望了一眼。

在船舱下面的浑浊的空气里呆了那么一阵子,清新的海风总是让人感到美极了,尤其是今天,因为要投身虎穴去,那美滋滋的感觉更加鲜明。

正前方,深色的海洋溶入绿色的浅滩,泡沫四溅的激浪发出一片怒吼声,冲击着那些弹丸似的棕桐小岛和棕色的嶙峋岩石。

白色的海鸥在潜艇上空呱呱尖叫。

三分之一马力,减速前进!把测深锤抛出去!胡班在舰桥上喊道。

浪涛沉重地拍打着艇身,一阵阵碎浪在沙滩上呼啸,这一片喧闹把胡班的喊声压下去了。

珊瑚礁从深海里探出头来——粉红色的螺旋形体,圆形的灰色穹盖。

乌贼号正向两个小小的岩岛之间的缺口驶去。

记上!四英寻 ,右舷!拜伦看到水下那一片黄色的珊瑚细沙在缓缓斜着上升,上面是密密麻麻摆动着的海团扇。

压舱水已经排干,乌贼号吃水十三英尺光景。

记上!三英寻,左舷!十八英尺。

龙骨下面还足足有五英尺水深。

潜艇随着浪潮的起伏颠簸得厉害,拜伦和他的一伙人站也站不稳,全身都给浪花打湿了。

那较小的岛屿越漂越近,连树上的椰子也数得清了。

在舰桥上,在牛鼻般的艇首,在鱼尾般的艇艄上,监视哨正用双筒望远镜搜索着天空。

然而在这—大片阳光照射下的空气、水、棕榈以及岩石的景色中,惟一显示出人的迹象的,就是那艘从海洋深处浮起来的奇形怪状的黑船。

关上全部发动机!在舰桥上,埃斯特用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回音测深仪上十五英尺,勃拉尼!你看到的是什么?拜伦浑身湿透,一步一滑地走来,两手往前挥着。

没问题!继续向前!他高声喊道,原来穿过了缺口,海水的颜色又一点点蓝起来了。

潜艇两边,乌糟糟的激浪不断地在冲击棕色的、形成了坑坑洼洼的岩石,碎浪消失后,留下一片白色泡沫。

螺旋桨破浪前进;一条巨大的浪头卷过,把船抬起来又摔下去。

乌贼号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金属声,打了一个战栗,跌跌撞撞地往前扑过去。

岛屿在两旁溜过去,拜伦闻到了一股棕榈树叶的清香味——棕榈树离得很近,只消把帽子用力一扔就能打着。

四英寻,左舷!四英寻,右舷!一簇簇的珊瑚头像锚雷似的在艇下漂过,越来越深。

这时,艇首正直朝碧蓝的海水驶去。

在激浪的撞击和泼溅声中,只听得艇长心花怒放地在那里吼道:撤下测深员和监视哨!准备下潜!拜伦站在舱里,赤裸着身子,脚下是一堆湿透了的衣服,他正用一条肮脏的粗毛巾擦干身子。

埃斯特探头进来,满脸笑意地把嘴咧得大大的,一双碧绿的眼睛像翡翠那样闪着光亮。

这一手怎么样?干得真不赖呀!是你找到了缺口。

拜伦说。

运气也真好。

那张海图真他妈的太不清楚了。

多亏巡逻飞机上的驾驶员正在吃他们的中午‘火锅’什么的。

出了什么事啦?我们搁浅了吗?右舷的螺旋桨碰上了一簇珊瑚头。

曲轴没有伤。

艇长高兴得什么似的,勃拉尼。

歇一会儿吧。

接连打着呵欠,拜伦一骨碌爬上那发了霉的、热烘烘的床铺。

他心想,这一下,乌贼号可钻进死坑里去了,再要挣脱出来可难呀。

不过,这让艇长操心去吧。

他像关上电灯似地切断了自己的思路——拜伦能做到这点,这对于他结实的身子大有好处,虽说因之常常叫他的父亲、他的海军上司气得要命——一下子就睡熟了。

一阵摇撼、一声沙哑的耳语把他弄醒了。

他闻到一股嚼烟草的人吐出来的气息——那是艇上的军士长德林格。

就战斗岗位,亨利先生。

呃?什么?拜伦把帘子拉开,从过道那儿照过来的黯淡的灯光,显现出一张有两个下巴的、有浓重烟味的脸,和他面对着面。

就战斗岗位吗?别作声。

噢,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