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维克多•亨利对于作大人物的跟班感到厌倦了,对于重要问题担负无名责任也厌倦了。
诺思安普敦号倒是意味着回到往日直截了当的事业阶梯上来:海上眼役,岸上间歇,更多的海上服役;最后获得舰队的指挥权,大有希望达到海军将级军衔。
诺思安普敦号就是那海上指挥大权的顶顶重要的最末一级。
他将在战斗中放八英寸口径大炮。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炮手。
可是,当面回绝海尔赛海军中将的做法不太好。
帕格犹豫不决,不知怎么应付才好。
雷蒙德•斯普鲁恩斯正拿着两脚规俯身在航海图上,这时说道:比尔,这不是一个中校的职位吗?海尔赛转过身朝着他;不应该是这样,这跟正在扩充的作战处不相称!我会很快改变这情况的。
斯普鲁恩斯随口一句话使帕格•亨利摆脱了困境。
他甚至不必开口。
海尔赛细细打量了帕格一下,拿起他的帽子。
好吧,我要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部去了。
雷,我是打算要赢得那场争论的。
准备明天出发。
能看见你太好了,帕格。
你保养得很好。
他刷地伸出多节的手。
还打网球吗?有机会就打,将军。
还是每天早上看圣经,晚上看莎士比亚吗?是的,可以这么说,至少我还是尽力这么做。
你那么规矩地过日子可使我扫兴。
啊,我现在喝酒、抽烟都很厉害。
真是这样吗?海尔赛咧着嘴笑了。
这倒是个进步。
斯普鲁恩斯说:我要上岸去,比尔。
好,走吧。
你呢,帕格?想去海滨吗?啊,要是可以的话,那就谢谢了,将军。
在后甲板上,他把给希克曼的信交给舰上值日军官,然后下了梯子,到豪华的黑色汽艇上去。
他不和将军们坐在一起。
汽艇像渡船一样穿过尽是恶臭的油和舰艇残骸的水面。
自从日本人发动进攻以来,海港就被弄脏了。
在舰队的登陆处停着一辆灰色的海军雪佛莱轿车,三星旗飘扬在前挡板上面。
一个穿军装的直挺挺的海军陆战队员开了门。
嗨,先生们,海尔赛说,有谁要搭我的车?斯普鲁恩斯摇摇头。
谢谢,将军,维克多•亨利说。
我要到我儿子的住处去。
你儿子住哪儿?在雪佛莱汽车开走时,斯普鲁恩斯问。
珍珠市上面的山里,长官。
我们走去,好吗?有五里路呢,将军。
你时间紧吗?啊,不,长官。
斯普鲁恩斯大踏步穿过铿锵作响的海军造船厂。
帕格为了在晚上尽量忘掉罗达,这一个星期酒喝得很厉害,因此得费劲才跟上他。
他们开始爬一条穿过青山的柏油路。
尽管斯普鲁恩斯的卡其衬衫被汗弄黑了,他的步子并没放慢。
他不说话,但并不是因为喘不过气来。
这个年纪更大的人反倒呼吸均匀,帕格自己却喘着粗气,相形之下,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在上坡路上转了一个弯儿,俯视基地的宽阔全景:船码头、起重机、驱逐舰与潜艇的停泊地——以及支离破碎得可怕的、下沉了一半的战列舰、焚毁的飞机和变黑了的、只剩下屋架的飞机库。
斯普鲁恩斯说:景色真美。
太好了,将军。
将军的脸转了过来。
冷静的大眼睛闪出赞同的神色。
我原来打算在‘诺思安普敦号’上过这一天的,长官,既然他们在谈话了,帕格便喘着气讲:可是海尔赛将军想要明天就出发,我想我最好还是去拿我的东西。
嗯,我想不会那么着急吧。
斯普鲁恩斯用折叠好的一方白手帕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他说,威克岛那么遥远而又暴露在外,像这样的位置以及海军目前的虚弱,差不多排除了一场战斗的可能性。
十二月七日以后,吉美尔将军毫无疑问要挽回面子。
他赶在总统撤他职之前下令救援。
然而,舰队在等待新的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临时指挥官派伊中将也另有打算。
放弃这次援救任务可能会引起一场大争论,双方都有很好的道理,但斯普鲁恩斯怀疑,这些海军陆战队就像作战学院演习时那些事实上不存在的士兵一样,命中注定将在俘虏营度过战争年代。
斯普鲁恩斯的语气像在作战学院里一样平静,走路的步子快得使维克多•亨利的心脏剧烈跳动,他说十二月七日改变了太平洋上力量的对比。
美国已被解除了一半武装。
力量的对比在于十艘或十一艘航空母舰对三艘,十艘作好战斗准备的战列舰对一艘也没有,而且谁都不知道敌方的重兵布置在哪儿。
日本人已经显示了出色的战斗和后勤能力。
他们把世界上最最好的舰艇、飞机和战斗人员亮了出来。
菲律宾群岛、东南亚和东印度群岛都可能被他们弄到手。
英国人把兵力铺得太开,力量显得单薄。
就在此刻,海军简直没有什么可干的,除非搞些打了就跑的袭击来提高战斗技能,同时使日本人心神不安。
但是海军得通过日本飞机航程以外的那些组成弧圈形的岛屿,不惜任何代价保持一条从夏威夷到澳大利亚的战线。
新的航空母舰和战列舰要及时加入舰队。
从夏威夷和澳大利亚出发,他们将由东面和南面开始反击日本。
然而这需要一年或更长的时间。
同时得把澳大利亚守住,因为这是白种人的大陆。
如果非白种人占领了,可能会触发一场摧毁文明的世界革命。
雷蒙德•斯普鲁恩斯作了这一耸人听闻的评论后,便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