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你向我推心置腹,我很荣幸。
我可决不把人家的话再讲出去。
娜塔丽的话多吗?多得多了。
她十分武断,还好争辩。
我看我们并不真正相像。
我一下子竟忘了你们的相似之处了。
真的吗?可怜呐。
原来你对我感兴趣的就是我跟她两人相似。
你话一少,就不相似了。
塞尔玛•阿谢尔脸红了,慌忙扭过头去,然后再仰起脖子,回头望着他。
另外一个原因,我父亲搬家的真正原因,就是我就要嫁给一个美国人,巴尔的摩的一个律师,地道的正教徒。
你——呃,你本人真心信教吗?还是你遵照父母的意旨?我受过良好的希伯来教育。
我甚至还懂得一点犹太教法典,按说姑娘家是不该学的。
我念书一向很认真。
我父亲看了很高兴。
目前他正跟我一起研究以赛亚 ,这的确非常有趣。
至于说到上帝呢——她又激动地做了一个表示否定的手势。
我越来越怀疑了。
如今上帝到哪儿去了啊?上帝怎能听任这类事情出现呢?我还可能会成为一个打入地狱不得翻身的幽魂呢。
那么你要嫁那个虔诚的年轻人又是怎么回事?哦,我决不能随便嫁给别的什么人。
她看到他莫名其妙地皱着眉头,暗自好笑。
这点你不了解吧?说起来,你也用不着了解。
现在斯鲁特完全清楚了,跟这个姑娘的关系告吹了。
他们一直七扯八扯地谈到上菜为止。
他开始在她身上寻找短处,每逢他想法打退堂鼓,他总是如法炮制所有的姑娘都难保没有缺点。
塞尔玛那串长长的耳坠子挑得糟极了。
她的时髦观也有毛病:那件高领子的衣服,遮住了颈脖子,却挑逗性地突出了一对小山般的乳房,既要显示出女性美,又要假正经,弄得不伦不类。
她的眉毛长得太浓,没有钳过。
早先看来那份天真稚气倒也不同凡响,现在看来分明只是过分矜持的小家子气罢了。
他怎么——偏偏——同一个虔诚的黄毛丫头一起吃饭!他开始感到上当了。
这顿饭吃得有什么意思呢?你喜欢跳舞吗?塞尔玛正懒懒散散、挑精剔肥地吃着清蒸鱼。
马马虎虎,斯鲁特有点不客气地说,你呢?我跳得糟极了。
我过去难得跳舞。
今晚我倒很想跳跳。
一定奉陪。
这倒是把这个虔诚的黄毛丫头搂在怀里的一个办法,虽然这办法不一定使人十分满意。
你在生我的气吧。
哪里呀。
你猜得出我生平第一回做的另一件坏事是什么吗?恐怕猜不出。
那好吧。
我来告诉你。
就是吻了一个非犹太人。
不过我也没吻过多少犹太人。
他们到一个夜总会去玩,那里有两个乐队轮番演奏。
她老是踩他的脚,转错方向,身体跟他保持一英尺距离,看来又狼狈、又激动、又高兴。
怀里不管相距多远地搂着这个粗俗的黄毛丫头,脚趾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都不禁使他回想起当年在中学舞会上的情景。
她不断瞧着墙上一只大挂钟,恰正在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她说:咱们现在该走了。
玩得痛快极了。
她用那辆菲亚特把他送到他寓所,手也没握就让他下了车,轰隆隆地开走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楼,心里知道,塞尔玛•阿谢尔的倩影和搂住她身体、闻着她发香那股令人难忘的感觉,将害得他好几个钟头睡不着觉。
他自己调了一杯兑水的威士忌,就一屁股坐在一张扶手椅里。
他眼光落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去拿《万湖会议纪要》,心里揣摩着翻译官方的德国文章兴许会引起睡意。
他拿了一本黄纸笺、一支铅笔和那叠黑色文件,专心致志地边看边写起来。
过了个把小时,他正看的那一张文件不由从手里掉在地板上。
耶稣……基督啊!他失声喊道,大吃一惊地两眼直盯着墙上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的脸,比平时更清醒了。
耶稣……基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