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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娜塔丽在哪里?”第十六章(2)

2025-03-30 08:16:58

斯鲁特用拳头捶着写字台。

得了,阁下,我看哪,这份文件是一个地下德国的人、自由德国的人复制的。

我看他是冒着严刑拷打、死亡威胁和暴露他那个反纳粹组织的危险干的。

我看,他偷偷把一个袖珍影印机带进绝密档案室,他心惊胆战,匆促从事。

复印这份文件跟偷拍照片还不是同样冒险吗。

今天在德国,你要不签一张能送你上绞架的收据,谅你连这种能印白底黑字的影印纸也休想买到。

你是个热心的辩护士,老兄,范•怀南格又露出笑容了。

要注意这玩意儿注明一月二十日。

一份绝密报告经过正式成文,批准,油印,归档,偷偷复制再秘密运到伯尔尼,这一切都不到三个星期?不,莱斯,我对你的同情心深表同感,可是——天呐,奥吉,斯鲁特气炸了。

别再使用同情心这个混账字眼啦!这种文件当然会火速送到外界来的!这文件讲述的一桩罪行,人们简直想都想不到!哎呀!我钦佩你的同情心,莱斯,范•怀南格柔声答道,且让我讲个小故事给你听听。

在佛罗伦萨,有份文件传到我手里,也是用这一套特务活动的方式,内容涉及意大利的绝密作战计划。

从文字上和外表上看,不像这份那样粗制滥造,完全无懈可击。

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出是伪造的。

我这样说了。

可是,我们驻罗马的大使馆竟信以为真,把它交给了英国人。

瞎,他们仔细分析了这文件,就一笑置之。

原来满纸荒唐,目的在于把他们的整个北非战略引向邪路。

因此事情很明白。

那些玩意儿才是精心制作的,而这个嘛——他用软绵绵的手指对这影印本挥挥——是一个低级笨蛋的作品。

行了,奥吉,多谢多谢。

比尔•塔特尔说。

三等秘书满脸堆着笑容,客客气气,甚至含着歉意,把烟斗一挥,站起身来就走了。

塔特尔把转椅转过半圈,叉起手指抱着后脑勺。

抱歉,莱斯,我同意奥吉的看法。

那玩意儿是毫无知识的人的荒唐空想,拼凑成一个恐怖故事,搞出一个一文不值的假情报。

尽管斯鲁特早就料到范。

怀南格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塔特尔说出这番话来,倒真叫他大吃一惊。

请问你为什么这样说?塔特尔正在点雪茄。

他津津有味地含在嘴里咂着,然后拈着雪茄朝文件夹挥挥。

就说铁路运输那一点吧。

自从我到这儿来,我一直在收集有关欧洲铁路的情报。

马歇尔将军叫我干的。

我认识乔治 很久很久啦。

我给他送定期的情况简报。

在欧洲的德国占领区,所有的车皮都办不了这事。

莱斯里,你这里牵涉到由一个已经处于困境而且每况愈下的铁路系统来运输几百万、几百万老百姓的问题。

希特勒光是运送他的军队、给养和外国劳工就搞得焦头烂额了。

车站里堆满了粮食啊,燃料啊,坦克啊,还有炮弹啊,这类必不可少的物资。

整师整师的官兵干坐在侧线上,因为火车无法运送他们上前线去,英国人又把他们的机车厂和铁路调车场炸得一塌胡涂。

情况不会好转,只会越来越糟,明白吗?因此,这么一个周转不灵的铁路系统怎能来回运送遍布全欧洲的一千一百万人,实行什么疯狂的大屠杀计划呢?塔特尔摇摇头。

这真是痴人说梦,胡说八道。

伪造这份文件的人根本就不懂得铁路情况。

可惜他没做些调查研究。

公使发表这番长篇宏论的时候,斯鲁特尽咬着他那熄了火的烟斗,颓然倒在扶手椅里,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阁下,我不怕被人家看作同情犹太人,容我答辩吗?要说就说吧。

塔特尔咧开嘴笑笑。

就是这事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折。

只要在整个西欧撒下网,用扇形包抄的办法来个一网打尽——斯鲁特张开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形——把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荷兰、比利时、法国,接下来是意大利和巴尔干国家的犹太人,统统扫到波兰和俄国沦陷区去。

这些地方红十字会和新闻界都进不去。

跟自由地区的居民又离得远。

都是落后地区,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而且反犹主义猖獗。

不过,阁下,大多数犹太人都已经在波兰和俄国沧陷区了。

这就是最要紧的一点。

即使要搬动的话,他们也用不着搬多远。

从西欧运送犹太人决不会增加铁路负担。

西欧没有战事啊。

公使抽着雪茄,睁开那只好眼睛盯着斯鲁特。

你打算怎样鉴定这份文件的真伪呢?你认为要怎样鉴定才算数呢,阁下?问题就在这里。

这桩混账事情我一点也不信。

我说铁路运输问题是克服不了的。

好,我不是叫你忘了这档子事。

办得到的话,搞个鉴定来,同时还要尽最大努力保管好这份文件。

一定办到,阁下。

尽最大努力保管好这份文件,可并不是说把它交到,比方说,美联社记者的手里啊。

斯鲁特满脸火辣辣的,答道:保证不让人看到,除非由你把它发表出去。

那好吧。

斯鲁特带了文件夹回到办公室,不由感到精疲力竭,一蹶不振,愣愣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受了挫折,心里老是想不开,连嘴唇都发抖了,就埋头看起公文来,午饭时间也不休息。

三点钟光景,一个秘书探头进来问:你见不见吉恩•赫西博士?当然见。

这位瑞士外交官精神抖擞地走进门来,他是个正派人,小个子,愁眉苦脸的,长着一簇红色的山羊胡子,斯鲁特早在华沙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他们有时下下棋,下棋时赫西曾用斯宾格勒 的口吻对欧洲人的精神破产深表忧伤。

唉,我到锡耶纳去过啦,我见到了娜塔丽•亨利太太,赫西嚓的拉开公文包说。

是个漂亮女人,犹太人,对吗?对,她是犹太人。

嗯!他眼光朝旁边一瞟,捋了捋胡子,同时装出一副色迷迷的轻薄相。

我把你的信交给她了。

这是她的回信。

谢谢你,吉恩。

其他那些新闻记者怎么样?无聊透顶啦。

整天喝得醉醺醺的。

就这点来说,我真羡慕他们。

我这就要向你们的公使去报告了。

照交涉的发展情况看,这些记者可能在三、四月间出来。

斯鲁特锁上门,撕开信,在窗口对着几张黄信笺看起来:。